时间在一点点流逝，在检查室等待的两个玩家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干瞪眼地傻等着。在这无聊的环境下，似乎只有聊天能解解闷，外加缓解一点紧绷的情绪。


    这或许对寻常人来说，是不错的方式。


    江黎明一袭黑袍，抱臂靠着墙，浑身都在散发着寒气。他墨色的睫羽颤动了一下，安静思考的氛围一直在被身旁人不知疲倦的搭话给打乱着，还净问些私人问题，难免有点不舒服。


    终于，在回避了第50个问他私事的话题后，他缓缓转过头看向异常活跃的莱，眼神充斥着疑惑不解，仿佛在用那黑沉沉的眼瞳发出疑问：你怎么话这么多……？


    莱仿佛没有看出对方的异样般，上挑的眼尾更加翘起，一副兴致正浓的样子，“明，你到底长什么样啊？……”


    “其实很少会有人遮住面容，一般是超级大佬，或者是…仇家很多的人哦～”


    “毕竟专门买这种东西真的超浪费积分啊——”她越说越来劲，“难道说你是什么隐藏大佬！？”


    她说的确实也没错，江黎明能在副本刚开始就给其他人留下那么深的印象，不仅仅是他气质特殊，还因为他的装扮，实在是神秘得让人猜疑。这种级别的副本基本上也就是普通水准或者是新手，还没有到要遮掩身份的地步，更何况积分在大多数玩家眼里还是视若珍宝的，万不会花费在服装这种不重要的东西上。


    所以江黎明的装扮就有些过于显眼了，至少在现在来说。


    莱的这番话完完全全引起了直播间观众的同感，此刻弹幕上也全都是在讨论江黎明长相的。


    话题的主人却丝毫不能与他们共情。他抬了抬头，斗篷遮盖住了大部分的面貌，把所有探究的视线都隔绝在了斗篷外，唯余一点下颌和脖颈，冷月般莹莹发亮。


    不知为何，对方这略显高傲的模样映在莱的眼里，不但不生气，反而内心还有些奇怪的波动。


    大概是有点欣赏吗…


    她嘴角噙着无言的笑意，安静地注视着对方。


    “……”


    “喂，我说——”一声刻意抬高音调的话伴随着轻叩门框的声响传来。


    “你们二位还需要多久啊。”


    江黎明和莱一同望向里门的身影。突兀闯进他们视野的人正是墨菲医生，文雅的年轻医生就站在门口，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神情，挑着眉，视线慢慢移至江黎明一个人身上。


    眼见好不容易有的氛围被打破，莱的脸色一下子拉了下来，眼神恢复严肃，对不远处的男人异常警惕。


    江黎明神色平静得仿佛早有预料般，直直迎上对面毫不掩饰的探究目光，往下拉了拉兜帽，毫不犹豫地阻隔了这段眼神交流。


    面对神色各异的两个玩家，墨菲医生笑容亲切，似乎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精神科医师一般，走到检查室门口，继续说道：“你们一起来吧。”


    两人跟随他出了检查室，进入一个全然陌生的房间。


    屋子里桌椅配备齐全，舒适的办公椅后是一整面陈列柜，里面摆放着一些书籍资料和奖项。


    江黎明扫视到柜中的[兰市中心医院最佳精神科医师]证书时，目光略微顿了顿，


    兰市……？


    看来他曾经在不错的医院工作过，而后转到这所精神病院当唯一的医生……


    趁墨菲医生取出无框眼睛戴起来的间隙，江黎明将陈列柜里的东西迅速仔细审视了一番，没有放过一个角落。


    半响，他有些遗憾地敛下眼眸，除了刚刚的证书外，其余皆是一些专业书籍和现在医院颁发的奖状，没有什么特别值得记忆的。


    他又转向桌上的相框，上面是张两人合照，看不太清另一个人，但是左边更高的那位明显是墨菲医生，只不过是更加年轻些的长相。


    墨菲医生注意到他的神色变化，十分自然地解释了一句：


    “我之前有在这里的中心医院工作过一段时间，后来受这里院长的邀请，我才来到这里。”


    他非常轻微地叹了一口气，“院长曾经帮助我良多，可以说是我的贵人，我自然不会推拒这份聘请。”


    “他是我很尊重的人生导师。”


    全然没有注意到对面两名“患者”的神色，他像是陷入了自我回忆中，闭上眼，笑得有些古怪。


    真是一个奇怪的NPC，莱内心正吐槽道，却听身旁的江黎明十分应景地，居然开始询问对方的过去。


    “墨菲医生，院长只聘请了你一位医生？”


    年轻的医生从不会忽视病患的提问，他一如既往地耐心解答：“当然不是，亲爱的017。”他每一个字的音节都咬得很清晰，又带着股奇异的语调，让人听起来有点微妙的不适。


    “当年的医生有十几个，不过可惜的是，他们都没能坚持到现在。”


    “你们知道，这地方太偏远了，况且还是私人医院。”


    江黎明面色如常，内心却在盘算着刚刚的合照。


    像是知道他要问什么，他抢先开口打断：


    “…好了。”


    墨菲医生用右手轻叩了下桌角，发出木质材料的沉闷撞击声。待引回面前二人的注意力后，他拿出一本病历单，眼神扫过二人，“开始精神评估吧，嗯……017，你先出去。”


    “……”江黎明察觉到对方投来的视线暗含深意，他避开诡异的目光，视线飞快瞥过身边的莱，而后干脆利落地走出门外。


    莱还没来得及对上他的目光，转头的最后一眼，只看到大门被人轻轻关上。一门之隔外正站着自己的队友，没来由的安全感像一针镇定剂，让她在此时还能维持着轻松的姿态。


    走了一个人后，室内的氛围愈发冷冽，靠在椅子上的人尚且还算悠闲，镜片后的审视的眼神却像一把冻结的冰刀刺进灵魂。


    莱冷下脸，这个男人，果然不是普通NPC。


    ……


    安静的走廊上没有一个护士在走动，在此时，靠着墙的黑色身影就显得格外突出。


    江黎明看向阒无一人的周围，内心隐隐有些疑惑，按照他的计算，现在应该已经到了自由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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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但连一个病人的影子都没看见，连寻常的护士也不见了踪影，简直像是到了…宵禁一样。


    食堂大门突然被人急切地推开，门重重砸在墙上的声音吸引了江黎明的注意。


    “救命啊！”一个身着病服的男人大叫着冲出走廊，惊恐的神情像是遇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事，导致他如此慌不择路。


    江黎明一眼就认出了狂奔的男人是之前姓余的玩家。男人被恐惧浸透的面容憔悴不堪，在看到不远处的江黎明后，灰败的眼神像是重新燃起了对生的渴望，他高声呼喊着向江黎明奔来。


    简直快要四肢并用的程度，男人求救着向他跑来，在其身后追着另一个面容扭曲的玩家。他眉头皱起，敏锐地察觉到落在后面的玩家有些不对劲。


    这俩人正是“习哥”的跟班。


    他迅速召出［血锈长剑］，并未脱下剑鞘，长剑稳稳握在手中，没有丝毫慌乱迹象。在余姓玩家躲至他身后后，似乎觉得这样还不足以安心似的，竟在慌忙中看似不经意地伸手，往他腰上一推！


    腰部传来的明显推感让江黎明的身子晃了一下，把他推向了那个发疯的玩家。


    这一幕完完整整地放映在了直播画面上 ，所有观众都被这个玩家的行为给惹怒了。


    ：“WTF这傻叉干什么啊！？？？”


    ：“不要拿我们可怜无辜的糊糊哥挡枪啊啊啊啊啊”


    ：“太过分了吧！！这个家伙怎么能这么自私的！”


    ：“躲到身后就算了，推别人是？？？”


    ：“额啊啊啊啊啊啊啊（惊恐）”


    ：……


    大量弹幕快速划过的瞬间，副本内的情况也在飞速逆转。


    电光火石间，江黎明快速踢倒了发疯扑过来的玩家，没有让其喘息的时间，踩在其胸口的腿完全压制住了底下的挣扎，他反手用冰冷的剑鞘无情地砸向眼冒异光的玩家。玩家还没回过神，耳边裹挟着风声的剑鞘就极速袭来，重重地猛砸在他的头侧——


    沉闷的一声撞击，混杂着金属相击的碰撞声。倒地的玩家抽搐了一下，昏睡过去。


    全程连半分钟都不到，那堪称熟练的手段让一旁的余姓玩家瞪大了双眼，突然有种更浓烈的恐惧涌上心头，他看着这道冷酷的身影，害怕地蜷缩了起来。


    江黎明来不及关心身后的状况，他收回踩着对方的动作，定定望向食堂的方向，那里正涌出十几个神情不正常的病人。


    他眼神愈发冷冽，内心忍不住腹诽：这两个家伙怎么做到惹了这么多奇怪NPC的……


    这十几个NPC病人仿佛锁定了他们两个，在快速向他们走过来。在众目睽睽之下，这些NPC在一点一点异变，四肢不正常地鼓起，皮肤下蠕动着未知的生物，一小团一小团地，侵蚀着他们体内的血管，他们沉甸甸的身体像一个要吹满的气球，仿佛马上要爆开来。


    空气中十几双被黑色浸透的眼珠盯视着他们，犹如恶兽捕食。


    在这紧要关头，江黎明没有贸然上前，他微微眯起眼睛，似乎发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