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孤室无灯，心若明烛。


    房间里传来两道人声——


    “先让孔融过门吧，他毕竟已有身孕。”


    “刚才说的什么，没听清。”


    “学生说，先让孔融进王府怎么样？”


    “世子大点声，我有耳疾，听不见。”


    “……那小荀老师先进？”


    “好。”


    平常天大的动静都听不见的人，这句话倒是连标点符号都听清了。


    荀攸有些压抑不住嘴角的细笑，可是想到了什么，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


    什么“香气独一无二的胡粉，最衬你”，真将人当蠢兔子在哄。


    他因为这事还气着，现在听说孔融不知何时居然都怀上了，心中更是郁郁难平，不明白自己为何在你的事情上总是晚一步，就晚那么一步。


    不知道是气自己还是气你，今夜打定主意要用家法让彼此都长点记性。


    窄窄床榻之上，坦诚相对之时，手都已经高举起来了，终究舍不得。


    于是你早有预谋地，得寸进尺地，无比坏心眼地，改了家法的用处。


    它变成了让荀攸咬紧牙关浑身轻颤的东西。


    即便是裹了防止真把人弄伤的绸布，竹板打在软肉上的声音听起来依旧清脆，响亮，和压抑在唇齿间的嘤咛混成一团不像话的动静，深夜任何人从廊下经过时都会红着脸，捂住耳。


    2.


    家法时而打在身上，时而咬在齿间——防止哭得太大声。


    如此这般，如此那般，胡闹的次数多了，想不怀上都难。


    这日清晨，钟繇无课，遂坐于亭中练琴，不多时，老远瞧见荀攸上课上到一半夺门而出，扶住庭前桂树以袖掩口，一幅恶心想吐的模样。


    不知怎的，他指尖一用力，琴音如玉碎，丝线应声断。


    这就怀上了啊，动作可真快。


    平日说他“与学生过从甚密，私交甚笃，实为不妥”，结果到了自己身上，拿钱收买人心都算轻的，这都开始用肚子收买人心了。


    钟繇自然知道你对他不过是一时兴起，广陵王捧在心尖尖上的女世子看上谁，还有弄不回王府的道理？


    好在他要想要的也不过是一身好袍子而已，世子的心究竟在哪里很重要么？


    比穿着学生的旧衣更让人难受的，是那些看向他这身旧衣的眼神。


    所以华服如盖啊......能遮蔽重重不堪。


    试问世人谁不想把瞩目风光系数穿在身上？


    钟繇自然也明白怀了孩子能更得宠，华服更金光流溢的道理，可从前因为练字一事他没给过世子什么好脸色，如今要让他像荀攸那样在家法上留下可耻的牙印么？


    他做不到。


    他知道你也做不到。


    直到他听说，陈宫那种连胡粉都没能分得一盒的人，肚子居然也有了动静。


    3.


    月色如银，星河似水。


    钟繇的屋子是所有学宫教师寝舍中最小的那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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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到只能摆下一张床，一张琴台，多放一张梳妆台都嫌奢侈。


    于是你进去了以后，连烛火都被挤得缩进角落，怯生生地看着一席风流华裳，无限欺近一抹纤丽人影。


    “小钟老师，这一横一竖总是写不端正，该怎么办？”


    “字写不端正不要紧，人行不端正，打断多少根家法都没救。”


    “是么？若真如此，那夜你下了本世子的床，怎么不直接一头碰死呢？”


    “为何要死？坏学生和坏狗一样，都会咬人，被咬了一口而已，我又不怕疼。”


    说实话，你的确不喜欢钟繇的性子，若非他屡次找你不痛快，你也不会想锉锉他的傲骨。


    只是锉了几回之后，你发现他弹奏的琴音并不是完全的雅乐，他笔下的文字也并不是完全的正直。


    各取所需，如此甚好。


    可若骄矜过了头，你的耐心并不容许红而烈的烛火一直燎烧袍摆。


    当下冷了态度，向他讨回那盒胡粉。


    “你的屋子连一张多余的梳妆台都放不下，要那东西又有何用？”


    惊惶在钟繇眼底一闪而过，游鱼一般难以捉摸，但还是被你逮住了。


    他显然不仅想要胡粉，还想要屋子。更大的屋子。


    能装下梳妆台，能装下文臣骨，能装下自由身。


    而这些，你刚好都可以给他。


    “所以别再抓着钟氏的家法不放了，小钟老师，来尝试一些......刘氏的家法，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