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尤敬带着叶元因都走了，邹檬才怯怯开口问：“季助理，刚才那人是谁啊？”


    季荃看着她平凡到老实巴交的一张脸，连客套都免了，“沈总的前妻。”


    无声的沉默漫溢在心间，继而酸楚猛灌，邹檬睁大了眼睛，说不上是自卑还是失落，口中喃喃道：“她长得可真好看。”


    季荃想，自己也长得好看，从小到大，男孩子断不了的围在身边。但碍于原生家庭的财力，围过来的多是些资质平庸的普通男性，其中只有少数人才会在意你无病呻吟的灵魂。


    年纪再大一点，见过一些表面上看起来优秀的男性。那些人也分三六九等，最上流的接触不到，中流的洋洋自得，下流的除了想围猎你之外，一点真心也没有。最可怕的是，你会在这些充满物质诱惑的追求中迷失自我，就连退而求其次的普通男性都看不上了。


    后来遇见沈积安，更是将她的审美阈值给直线拉满了。而女性一旦提高了对男性的品鉴能力，就连动心都变成偶然事件。


    “邹小姐，你拥有的才令人羡慕呢，不要妄自菲薄。”


    她是真心说这句话，假使自己有个有钱的老爸，像眼前人这般被天真快活的养大，不敢想现在的她会有多快乐。难道想嫁沈积安纯粹是因为他长得帅吗？他若没有钱，自己也得好好纠结一番呢，财富确实会无形中放大一个男人的魅力和气质。


    毕竟，脸可以整，钱却整不来。


    毕竟，只要有钱，就连邹檬这样资质平庸的女性也可以接触到像沈积安这样条件优越的男性。


    而长相漂亮却没有财力支撑的女性，不但对普通男性来说性价比不高，万一再被某些善于伪装的“优质男性”惦记上，那更是死路一条。


    “谢谢你安慰我，”邹檬的情绪，仍然非常稳定，“沈总的前妻，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季荃略有些同情的望着她，心里却动了些别的心思，她一向是个善于拿捏人心的人，“你要是真好奇，改天我们坐下来好好聊聊吧。”


    邹檬想了一会，又淡淡地拒绝了她，“不必了，我不想知道。比起追究以前，过好当下才重要。再见。”


    季荃像是预知到危险的变色龙，很快便得体的认同了她的想法。身为邹敬远的独生女，从小耳濡目染，大小姐也不是天真到一无是处。


    等车开走，季荃才又转身回大厅请示沈积安。“是否让马秘书来接？”


    “不必了，我有其他安排，你自便吧。”


    季荃还要劝，被他挥挥手给拒绝了。


    *


    黄骅没跟着叶元因一起走，难得来个时髦餐厅，她要留下来拍些美美的照片才走。赵同明一向听她的话，后仰着身子极力配合着妻子的动作寻找合适的角度。


    “我这样站行吗，老公？”


    “腿再伸出点来，OK，完美完美。”


    照片换了一个角度又一个角度，赵同明微胖的脸上出一层汗。终于拍满意了，两人手牵着手从里面走出来。


    车子没到，沈积安还在等。


    黄骅眼尖，一眼就认出他。


    那时在叶元因的手机里，她曾见过两人结婚证上的合影照片。红底的背景下，两个身着白衬衫的人看起来真的很搭。黄骅那时就在感慨，这有颜有钱还有教养的豪门贵公子到底是什么人间极品？你又是走了什么狗屎运才能遇上他？


    那时阿因并未多言，只是配合着她夸张的表情勉强笑了笑。七个月之后，也不知道到底是谁打开了天上的闸门，泄洪似的暴雨下得如痴如醉。当黄骅看到暴雨中一身狼狈的叶元因，才终于体会到她那个笑里的人间惨味。


    黄骅从出租车里下来，硕大的雨点敲在地上仿佛激起一层白雾，飘摇中的薄伞根本挡不住倾盆的雨意，才走了两步，背上就全湿透了。


    “天啊，阿因！你这是怎么了？”


    叶元因浑身被浇得湿透，双手拢住被撕坏的衣服，脸上的表情充满内疚，“不好意思，这种天气还让你特意跑一趟。我……身上一分钱都没有，除了你实在也不知道该找谁了。”


    也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流下，黄骅看到她眼中的破碎和决绝。


    家暴男、施虐狂、道貌岸然的伪君子……黄骅把形容一个男性所有恶毒的词汇都用到了沈积安身上，心想婚内对自己老婆下手，什么有教养的贵公子？我呸，可他么真不是个玩意儿。


    黄骅记仇，那种愤恨的心情到今日也不能完全消散，她想跟他谈谈人生。


    赵同明连忙阻止了妻子越界的行为，毕竟身份有别，他更害怕惹祸上身，连忙和善友好的冲身边器宇轩昂的男人笑了。


    沈积安记忆力很好，推理能力也很好。他还记得这两个人都是她的朋友，其中一个人打过视频电话激动致谢，还有一个要寄一兜子成人|玩具给她……本来为了她跟尤敬单独约会而感到心烦意乱的焦躁情绪，突然又因为是四人聚会而变得烟消云散，心情大好的沈积安甚至还主动打了声招呼。


    “你们好。”


    “哎哟，您好。”赵同明微欠着身子握住了他递过来的手。


    “老公！”黄骅不齿的叫了一声，“你也不怕脏了自己的手！得病了怎么办？”


    沈积安头一次被人嫌弃成这样，心想自己怎么了。


    黄骅的脾气真是忍不住，快言快语先把人给屠了，“你要是不喜欢离婚就是了，干嘛那么作践人？有几个臭钱了不起吗？你以为你是谁啊？”


    他分析着她话语里的意思，缓缓开口，“我做过什么？什么时候的事？”


    “你还问我？！你自己做下的事你怎么能问我？！你到底把我们阿因当成什么了？难怪她非要跟你离婚不可！”


    沈积安凉薄的眼睛望过来，沉着声又问了一句，“她出什么事了？”


    黄骅属于压力越大反抗越强的那种人，赵同明眼看形势要失控，连忙和稀泥道：“我来说。大概三年前这个时候吧？具体的时间我们也记不住了，那天下着暴雨，阿因没有地方可去，而且她急着回九陶村奔丧，家里来电话，她妈妈刚去世。”


    沈积安仿佛被诅咒过的人，冷热两种极致的体验在他身体里猛蹿，明明几秒钟而已，却仿佛凌迟了几个世纪，他在残忍的验证着自己的想法，“你们从哪里接到她的？”


    “城北的半山洋房。”


    世态浮云之变化，短短几秒，他好似已走过半生。她从来都没有说过，原来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发生了那么多不为人知的事情。


    “我们叫的车到了，”黄骅不耐烦的拉了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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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夫一把，“走了。”


    剩下的沈积安，呆愣在原地，半晌才想起来打个电话。“我要老宅的监控视频，三年前，从我离开那里到从香港回来，那一周所有的视频都拷来给我，现在就去。”


    “好的，马上办。”马秘书接到这个任务的时候感觉有点懵，三年前的监控视频，他要来干什么？“不过，三年前的监控还能找到吗？”


    “可以。奶奶在家里的每个角落都装了监控，她要求安保人员每隔一段时间就要保存一次。”沈积安冷着脸又问：“多久能给我？”


    马秘书难得有点空闲，本来都准备开局游戏了，听他催得急，突然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一个半小时。”


    “一个小时以内。”


    “……收到。”


    果然，五十分钟后沈积安就收到监控视频了，那时他正等在叶元因租的房子楼下。因为没把门敲开，他正在车里等。


    马秘书把平板电脑递过来，里面的视频文件一览无余。


    他挨个点开，却发现有很多视频的顺序都排不起来，而且是人为的把跟叶元因相关的监控画面都给删掉了。


    “呵……”沈积安突然笑了出来，他的声音一向温和，眼睛里的狠意却昭然若揭，“竟然一个镜头都没照到她？你说有这么巧的事吗？”


    马秘书不敢接话，他是掐着点来的，因为抢时间，暴跳的心脏还没被安抚下去。此时看老板的表情，像极了暴风雨来临前的至暗时刻。他两眼一抹黑的想这他妈到底是怎么回事？要死也得当个明白鬼，就别再折腾他一个打工牛马了。


    沈积安又问：“那个姓龙的男人是谁？你查出来了吗？”


    “查出来了！”马秘书暗中舒一口气，心想幸好自己没拖延，否则以现在这种高压态势，如果说没有，老板怕是会大发雷霆。因此便底气十足的说：“那人是叶小姐的表弟，是她小舅舅家的孩子。”


    他住在龙家的时日不短，从未听说过还有这样一个人。“哪来的小舅舅？”


    “哦，很早就从九陶村出去闯荡了，苦孩子出身，干的都是最底层的工作，半生也没混出个名堂，家里还都以为他去世了。疫情期间偶然挣了点钱，就在叶小姐的母亲去世前不久，才刚刚联系上的。”


    “他们住在哪？你应该也查到了吧。”沈积安的表情终于又恢复如常了，“带路吧。”


    “行。”


    龙秦岭跟狐朋狗友鬼混到快凌晨才回家，酒自然是喝了不少，走起来路就像蝴蝶扇翅膀，只差往墙上撞了。


    家里的小别墅前好像停了辆黑色的车，龙秦岭眯着眼仔细一看，嚯，这可是实打实的豪车啊，能够拥有这辆车的人肯定老有钱了！


    可是，再有钱也不能把车停在别人家家门口啊，看不起谁呢？找死啊！


    他摇晃着身子，明明意志很清醒，可不受控的身体却配不上他自以为清明的意志。秦岭拍了拍车门，大喊道：“你们！懂不懂规矩，给老子下来！”


    马秘书熄了火，本想下车去开后座的门，沈积安却自己推门出来了。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黑色的锃亮的皮鞋，顺着笔直的西装裤往上，秦岭终于看见了男人的脸。


    他脚下一软，差点给跪了。


    “姐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