骡车里，红果见云朵一直低着头，凑近一看，才发现她正掉眼泪呢，落珠一般沿着下巴滴落。


    红果叹一口气，啥也不说，伸手把云朵揽到怀里，手轻拍她肩膀。


    “果儿，你是不是心里在笑话我，太没用……”云朵吸着鼻子问道。


    红果摇摇头，“怎么会？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你流泪，不过是重情而已。”


    过了好一会儿，她又低声叹道：“天若有情天亦老，直教人生死相许，只可惜啊，有情之人偏偏被辜负……”


    车厢外，驾车的木头和他身旁幺娘忍不住对视一眼，木头伸出一只手，幺娘把手放上去，木头紧紧握住。


    两人心有灵犀不必言，木头的意思，我不会辜负你……


    她俩搬进山，现半年就要成亲了，原本两年前就该订婚的，怕有了婚约在义庄反而不好相互扶助着干活，这才瞒着众人，不过李柱夫妻，张嫂还有红果都是默认了得。


    这回进山，红果也要与李柱说说木头成亲后，搬出来另立门户的事儿。


    她对桃源有一番理想主义的规划，均贫富之外，最重要的就是实现男女平等。


    照红果前世观察，欺压女人的主力，其实并不是男人，而是女人自身。


    或者说女人充当了男权社会的帮凶与打手。


    很奇怪，男人好像天生就懂得内部团结，所谓兄弟如手足，女人似衣服。


    男人出去鬼混，出轨，互相都会打掩护，很有默契地瞒着那个最该知道真相的女人。


    可女人呢，再好的友情一旦牵扯上男人，也难免变成塑料花。


    雌竟真是女性社会难解之谜，红果前世还见过所谓女德学院。


    校长自己身为女人，竟大肆宣扬三从四德夫为妻纲那一套，简直匪夷所思。


    红果要让妇女翻身得解放，有受教育权，财权产和工作权力。


    让所有女子在家庭与村落里都占有地位与话语权，获得人身自由，最重要婚嫁自由。


    要实现这一点，红果思来想去，首先得打破家庭关系中的婆媳链条。


    婆婆是最不愿意看见年轻媳妇挺直了腰杆当家做主的，所以必须搬开这块大石头。


    可古代人根深蒂固的孝道思想，父为子纲，夫为妻纲，难以破解，得循序渐进，潜移默化。


    木头和幺娘是桃源山谷第一对成亲的年轻人，有他们做榜样破冰，后面再打破旧风俗，就容易许多。


    李柱如今是桃源村村长，听说东家娘子要进山来视察，村里住户田都不下了，用过午饭就搁村口张望着。


    终于盼到了骡车缓缓驶来，家家户户倾巢而出。


    李柱当了两年村长，腰板直了，人也精神许多，见了大娘子，拉着李嫂下跪磕头，后面呼啦跟着跪下好几百人。


    红果伸手要扶李嫂起身，又低声对李柱说赶紧起来，不要搞这一套，李柱哽咽着说：


    “大娘子是我李家的救命恩人，没有您哪有我们如今的好日子，这都两三年了，我夫妻俩也没去您跟前孝敬伺候，您就容我们领着村里人磕两个头吧，磕了大伙儿心里才舒服些。”


    木头和幺娘早转到爹娘身后跟着跪下了，红果拦不住，只好任由他们咚咚咚地磕了几个头，忙喊木头把爹娘扶起来。


    桃源村舍落成后这还是第一次来，红果赶紧让木头把钱篓子和糖果篮子搬下来，大人得赏钱，娃儿们分糖果。


    李柱夫妻俩陪着她和云朵村里转了一圈，桃源村依山而建，一共有四排屋舍，屋舍之间与道路两旁都留了排水渠，每家每户后院都有菜地，牲畜栏，茅舍和化粪池。


    化粪池是红果根据农村观摩来的经验，教会山子建造的。


    这东西对于古时空农人来说那是相当的高科技，不管人拉的还是猪牛羊拉的，进了化粪池，沤上几个月，掏出来的肥料那就是个宝，施地里种啥都蹭蹭长，还没有虫害。


    让这些村民怎么不把东家娘子当神仙娘娘供着拜着呢？


    “好多人家里都给大娘子供奉了香火牌位，祝祷您长命百岁呢！”李嫂笑吟吟地说。


    红果微微皱了皱眉，这种封建迷信她心里不喜欢，可也不好打击大伙儿的一片诚意热心，只能微微笑了笑。


    一行人顺着村道转了一圈，到了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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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婶和四姑家门口停住。


    她们两家如今做了邻居，拽着红果进屋歇息喝茶。


    山子的新房在后坡上，离村子正街有些远，但靠近竹林和果园，视野也好。


    他现在还跟王婶罗二叔家住，要等明后年成了亲再搬出去。


    夜饭就在李柱家吃，加上山子他们，一共将近二十人，还在院子里起了篝火，吃烤串，喝大锅肉汤。


    村里不少人家送吃食来，有家里新收的果子，春天晒得山货，刚宰杀的老母鸡，新鲜鸡蛋，甚至还有山里打来的猎户。


    李嫂都替红果收了，好带的留着，明日带回杨柳镇去，不容易带的，当夜就洗洗弄弄吃了。


    酒足饭饱后，红果让李柱夫妻木头幺娘都坐下，与他们说下半年成亲的事儿。


    “木头和幺娘如今在义庄，管着四五个作坊，我想着等搬进山里来，还交给她们管。”


    李柱夫妻连连点头，“大娘子看重他们，是他们的福气，好好干活便是，我俩都年轻，家里不用他们操心。”


    红果转了转手里的竹筒杯，斟酌着说道：


    “等他俩成亲了，我想着让他们去桃果村住，一是能帮衬着管管村里的事儿，二是也方便他们来回几个作坊跑，你们不介意吧？”


    李柱与李嫂对视了一眼，有些犹豫，这意思是，木头成亲后就单过了？


    红果没法跟他们解释那些大道理，什么男女平等，婆媳矛盾雌竟远香近臭啥的，说的越多他们越糊涂，只能糊弄着来。


    “你们放心，就算木头不在家常住，家里若有事，他们小两口还是得担着，该管的管，该帮的帮，去桃果村住，只是方便他们给**活。”


    红果对木头幺娘使了个眼色，木头憨憨地，低着头没说话，幺娘赶紧表态：


    “是，桃果村离得不远，我和木头有空就回来，您二老就放心吧！”


    说着又掐了木头胳膊一把，木头一激灵，忙抬头说：“嗯，是的，就是的，我们常回来，银子也会给家里用……”


    幺娘咬了咬嘴唇，心里有些不自在，可这话她也不好当面去驳回，只能暗自琢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