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果得有三个多月没见着山子，上次还是过完年他送一批香料出山，五月他送山货时，她又去了云州，错过了。


    这么多年，山子少年时代对姑姑那点隐秘的倾慕早就化成亲情与濡慕，此刻他两手交握站在红果面前，微微低着头，眼神满含尊敬与信赖。


    红果含笑比手道：“坐下说话吧，这一向可好，要管开荒，建村起舍，还要打理山里那些货物进出，很辛苦吧？”


    山子依言在下首圈椅上落座，摇头道：


    “不辛苦的，有李叔王叔他们帮忙，很多事情我只要把把关就行，再说越忙，挣的就越多，姑姑我求之不得，您要是心疼我，就早些让忆香进山去帮我吧……”


    红果抿嘴笑，山子以前是个不苟言笑冷峻内敛的性子，这几年历练下来，嘴皮子活了，性情也爽朗许多，还会与自己开玩笑耍赖皮了……


    她撇开忆香进山这事不谈，正了正神色嘱咐道：


    “这两日先把你奶奶二爷爷还有四姑她们送进桃源村安顿好，过几日再接周家村的人，还有罗家村那几户……这些都是老邻居，牵着亲缘关系，弄不好就得出乱子……”


    姑姑说正事，山子也挺直了腰背，认真听着，他知道姑姑意思，虽然钱氏和钱六娘被拦着不让进山，可周家村里并不都是全婆婆那般明理的人家，扯皮耍赖的泼皮也不少。


    红果手指轻轻叩击桌面，慢慢说道：


    “进了山就得照着山里的规矩行事，我想着三人成虎，那二十几户人家，不能住在一个村里，桃江东西岸，除了桃源村，如今还有多少个村能安置人户来着？”


    红果把山里开荒建村事宜都交给了山子，自己就做甩手东家，日常很少干预，只关键节点上那大主意。


    自从许大哥领着一百余人前来投奔，红果便让山子加快在山里建村的速度，如今她都不知道到底扩建出多少个村子了。


    “如今桃江东岸一共八个村子，避开了离瀑布山谷还有河滩出口较近的那几里地，往南又划了三个开荒村落，如今还没开始建村呢。”


    山子喝了口茶，才继续汇报道：


    “桃江西岸有九个开荒村落，只有两个开始建屋起舍，另外东岸除了桃源村，桃溪村，桃花村也都安置满了，照您吩咐的，最多一百户人家，桃果村和桃下村还能安置十来户，桃叶，桃苗和桃林村以及西岸的九个都还能安置二三十户。”


    红果点点头，如此说来，还有十一个村落可选。


    “那就一个村落安插两户吧，做成签子，让他们每户出一个人来抽签，好坏不论，抽到哪儿就去哪儿，若有**不乐意的，既别进山。”


    山子忙不及地点头，这倒是个好主意，他也正犯愁呢，周家村一共二十多户人家，叔爷既是族长又是村长，若都安置到一块儿，可不好管理。


    还是姑姑有办法，把他们都分散了，可不就老实了？


    山子喜笑颜开，正想说姑姑这法子好，听见门外脚步声，一扭头看见忆香端着两盘荔枝和樱桃进来，笑得嘴巴更是合不拢了。


    忆香把果子摆到桌上，对山子眨了眨眼睛，山子会意，她这是让自己一会儿别着急走。


    红果看着两人眉目传情，含笑垂眼，伸手拈起一颗荔枝，用手帕慢慢剥着，对忆香说：


    “你也许久没去看王婆婆了吧？这荔枝樱桃新鲜，你去挑上两篮子，跟山子哥往罗家村走一趟。”


    一听这话，山子和忆香两人心中大喜，忆香爽脆地答应一声，忙不及地去收拾果篮去。


    山子起身对姑姑拱手行了个大礼，口中道：“多谢姑姑……”


    说着又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他知道姑姑这是给机会，让自己与忆香单独相处。


    红果笑眯眯地：“去吧，让忆香帮着你奶奶收拾，今儿个就别回来了，跟海棠住，明日帮着进山里安顿去。”


    山子哎一声，忙不及地转身往后罩房去，想起来忆香在地窖那儿，又转个身往厨房小院跑。


    半路遇上忆香，拉着手就乐，忆香比他矮了一个头，见山子哥这傻样，忍不住蹦起来敲他脑门一下：


    “傻乐个啥呢？呆子……蹲下来，背我……”


    山子听话地半蹲下来，等忆香跳上去，他稳稳地两手交握，托着她往后罩房去。


    “香儿，姑姑许你，跟我一起进山了……”他声音低沉，像浓厚的麦芽糖，粘稠里沾着甜蜜。


    “真的啊？”忆香趴在他肩头，扭头侧脸对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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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耳朵，突然调皮起来，吹了一口气。


    山子浑身一激灵，忆香那口气好似从耳朵根一直窜到天灵盖，又往下滋溜到脚底，他一个踉跄，差点把忆香给摔了。


    “别闹，姑姑说，让你跟着进山，帮奶奶安置，日后……我再求求姑姑，就让你在山里帮忙，打理货栈，咋样？”


    因为山里货物数量众多，山子筹划着建个货栈，储存转运都方便些。


    “嗯，只要姑姑同意，我没意见。”忆香突然温柔起来，趴在山子哥肩头，小小声说道。


    两人都没注意到，江大嫂站在西侧院门口，一脸惊讶又担忧地看着女儿趴在个高大壮实小伙子背上，想出来拦住他们，又犹豫着退回了门内。


    山子把忆香送到后罩房楼下，等她上楼收拾了衣裳，背着包袱下来，接过包袱往自己脖子上一挂，又半蹲下来要背她。


    忆香却拍了他肩背一下，自个往前走。“呆子，前院那么多人，一会让人看见，笑话咱俩……”


    山子挠挠头，是哈，嘿嘿笑着追上去，等出了大门上了骡车，忆香迫不及待从包袱里拿出双鞋子来，让他试试。


    “你踩一踩，合脚不？要不合脚，松了紧了，我都能改。”


    山子常年漫山遍野地跑，特别费鞋，以前都是王婶给他做，冬日里用狍子皮做靴子，春秋纳布鞋，夏天就打草鞋，一个夏天能穿废四五双。


    这两年王婆婆眼睛不行了，山子的鞋袜衣裳慢慢都交给了翠柳做，翠柳是个机灵的，知道自家哥哥早就看上忆香，每每都说自己手艺不好，不如忆香，耍赖卖乖地把活计交给她。


    忆香知道山子哥对她好，这些年好吃的好玩都给她留着，有了银子进城就给她买衣裳买首饰。


    要有人敢欺负她，山子哥甭管在哪，只要知道了，不吃不睡翻山越岭也要过来给她撑腰。


    忆香一直心安理得地，只当山子哥把自己当翠柳一样疼，给啥都接着，高兴了还像个猴一般，挂到山子哥脖子上撒个娇。


    前年也不知咋地，突然有一天开了窍，晓得了他的心思，原来不是当妹妹，是当媳妇疼啊……


    羞得忆香好些时日避着不肯见他，把山子急得团团转，人瘦了好几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