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天象
作品:《锦衣卦语奇诡录》 河面上火幕猛然暴起,仿佛一瞬间活过来。
火舌肆虐,冲上高空。
巨大的胡兀鹫张开双翅,足有两丈长,半数羽毛翻飞,半数沾染火焰。
破开火幕,成百上千只袭上岸来。
火鹫迎面来一瞬间,陶杞只来得及扬起袖子掩面,火焰翅膀擦面而过,发丝和衣摆瞬时燃起火焰。
她眼中镇静愈显,蹲下躲开空中肆虐的鹰群,用沙子压灭身上的火苗,转身观察时机,等这一波猛烈的鹰袭出现空隙。
胡兀鹫猛烈肆虐,好似不知疲倦,源源不断。
只有空气中越来越浓烈的烤鸡肉味,和中午院子石桌上的烤鸟一个味,混杂着猛禽的气息、和血腥气。
勾不起丝毫食欲,全是苍烈之感。
正当陶杞探头担心地张望莲娘等一众百姓时,一道深灰色的身影在明亮的火光中逐渐清晰。
是陈霁。
自从飞鱼服损坏后,他常穿一身深灰色长衫,腰间配那枚意义非凡的奶白玉佩。
陈霁直面袭来的大团火兀鹫,绣春刀划破火焰,挥洒出一串串血珠;刀上沾染的血很快被火焰炙烤殆尽,只留愈发锋利的刀刃,映着飘摇的火影,如赤焰化作刀身。
他破开火兀鹫的攻击,朝她走过来,移动的很快,离她越来越近。
陶杞弓起腰身,找准机会,在陈霁再次破开一团火兀鹫后,她离他的距离已经很近,之间没有阻隔物,她猛冲向陈霁,扑进他怀中。
陈霁的手顺势抱紧她的腰,两人紧贴在一起。
没有丝毫喘息的机会,陶杞一手抓住陈霁的腰带,带着陈霁转了半圈,侧身而立;
另一只手从衣襟中抽出一把小巧的剖尸刀,眼神沉静锐利,朝陈霁身后掷去,刀刃精准插进那只朝陈霁后脖颈袭来的火兀鹫,击碎其小小的脑壳。
陈霁又一刀挥开袭来的火兀鹫,黑瞳中映着熊熊火光,稳声问:
“有受伤吗?”
“没有。”
陶杞又从怀中掏出一把剖尸刀,掷出去扎碎一个袭来的胡兀鹫脑壳。
“快回去。”
她的手从陈霁的腰带上移开,覆上他的后背,入手是一片粘稠之感。
火兀鹫无孔不入,有几只从背后袭来的被漏掉,啄伤了陈霁的后背。
好不容易结痂的新伤旧伤又添一道伤,鲜血染湿后背。
陶杞心下一沉,许是纷乱的境况作祟,酸涩溢出,如此简单的皮外伤,怎得她一直未曾治好?
眼角染上湿润,手中的剖尸刀掷得更快几分,心中烦闷都撒在火兀鹫的脑壳上,发红的眼眶中眸色带火。
莲娘等人在木台前,离河岸有些距离,火兀鹫袭来时已经被周围的锦衣卫护送至羌府暂避。
陶杞和陈霁回到道场,迎面遇上来接他们的吕仲卫几名锦衣使。
火兀鹫已经散开,陶杞从陈霁怀中出来,环顾四周寻找。
操控鹰鹫之人肯定就在附近,沙漠能掩藏的地方极少,趁此当下最容易找到。
陈霁同她一样环顾一圈,看到先前陶杞跑上去的沙丘上站了一个人影,头发炸如鸡窝,手上拿着一根长木棍。
被发现时,一道尖利的哨音从他口中发出,已陷入疲软的火兀鹫从河边飞来,绕着道场成漩涡围拢,仿佛随时猛冲袭来。
那名人影旋即跃下山顶,消失在月色中。
此人大概便是那日偷袭陈霁的三人中的男子。
沙漠难行,他们又精通地下河道,随便找个河面跃进去便能摆脱追捕,去追已无意义。
陈霁似乎想到什么,唤来一名吕仲卫问话。
陶杞看着一跃消失的人影,收回视线,也唤来一名锦衣使,交代让躲到羌府的众人上房顶,看她继续阵法。
那人弄出火兀鹫无非是想破坏她今日之事,他人走了,但她绝不会让他得逞。
火兀鹫随着哨声起,又随着人影离去减弱,带火的翅膀最终将它们的生命燃烧殆尽,落在道场一圈,挣扎啼叫。
陶杞重新站在黄巾木台中央,将手中鲜血擦在衣袖,再抬眼已沉稳如水,拿起桌上拂尘轻轻一挥,银白的拂尘燃起青碧色的火苗。
她看到羌府屋顶已站上人,朝其方向轻轻施礼。
随着她直起身子,远处她爬上去的那个巨大沙丘、亦是人影消失了那个沙丘,面上羌府的沙坡上面出现一道巨大的旱魃影子,占满整个沙山。
旱魃影子张狂吃人,然后周身燃起熊熊火焰,旱魃和火焰纠缠扭打。
陶杞掀开桌布,从木桌下抬出一柄火铳,凭着记忆中她请教锦衣卫的使用方法,填药,调整铳口对准天空。
要点火时,她些许紧张。
这是她第一次使用,之前只是按照使用方法摆弄过,手心不由出了一层汗。
陈霁和锦衣使交谈后,面色凝重,回身看到陶杞真准备点燃火铳,他扫了一眼旁边的锦衣使。
锦衣使令了意思,前去让陶杞离开,接过火铳重新调整,然后点火。
带着火光的炮火直冲天际,发出一声巨响,而后消失。
陶杞一瞬不瞬的盯着天空,她在等待。
等待“天时”。
半柱香时间过去,星空低垂,毫无变化。
她衣袖中的手不觉捏紧,看向沙坡上还在缠斗的旱魃和火焰,眸色一沉,做了最坏的打算。
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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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起木桌上的几沓黄箓,准备离开。
一直站在木台下的陈霁第一次踏上木台,朝她走过来,握住她拿着黄箓的手,望着天上昼亮的启明星,幽扬道:
“再等等。”
陶杞不解的抬头看向他,他没有看她,仍抬头看着夜空,颌骨凌冽峻峭。
“相信我。”
因为抬着头,喉结异常分明,随说话上下滑动。
陶杞攥紧的手放开,也一同看向天空。
西北的夜空,一如既往的舒朗干净,没有一丝云。
漫天星辰,近若触手可及。
启明金星亮度已超过银月,让人一眼入神,移不开视线。
“敬请太白,金星启明,通晓世事,阵煞祟冥。”
前日陶杞在衙门口所说之话,缓缓从陈霁口中而出,喑哑幽幽,他低头看向陶杞。
陶杞抬头望向陈霁的眸子,漆黑看不出一丝光亮,这双黑眸之后,一道星尾滑落天空,转瞬即逝。
而后,接二连三,一颗颗飞星闪烁彩光,滑过湛蓝天幕,留下隐隐闪现的星尾,落在有旱魃和火焰影子缠斗的沙坡之后,坠入沙漠。
寅时五刻,星陨如雨。
天降星雨,如电如风,似奔似驰;
流散天际,坠隐沙中。
木台四周的胡兀鹫不再啼叫,宽阔的沙漠只有风声、和风中猎猎作响的幡旗,好像流星的伴奏。
沙坡上的旱魃影子,在星陨出现后逐渐不抵火焰,渐渐狰狞,最终被火焰彻底吞没。
沙丘重归平静,留星雨不断飞过。
陶杞保持着抬头的姿势,不知是被陈霁的黑眸慑住,还是被星雨的美丽震动心魄。
她只知道,飞逝的流星在她眼中变得很慢很慢,眼前的陈霁越来越清晰。
周围幡旗翻飞,寂静无声。
陶杞看到眼前的陈霁逐渐放大,慢慢靠近,她不明白他怎么了,一种叫做本能的东西让她闭上眼睛。
陈霁凌冽肃杀的气息越来越近,比往常多一片冷意,呼吸间和她的气息缠绕在一起,唇上感受到点点冰凉,柔软的冰凉擦着她的嘴唇而过。
她感觉肩头一沉,睁开眼睛,陈霁倒在她肩上。
陶杞慌乱地想抬起陈霁的头,入手一片冰凉,还有丝丝发冷的汗,他的头越来越沉,像从她肩上滑落,陈霁晕了。
“快来人!”
陶杞将晕倒的陈霁放在地上,扶起他的脑袋用腿支起来,突然间乱了分寸,摩挲一番才想起来要号脉。
她拿起陈霁的手腕,入手仍是一片冰凉,探到脉搏,平复心神认真听。
艰涩不畅,轻刀刮竹。
中毒,慢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