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彻底改变二人关系的决定，周茹楠此时无法给出答案，可若是从一件小事开始，渐渐改变，这或许是个不错的方法。


    既能给她们更多思考的时间，若有一方后悔了，想要改变想法也来得及。


    周茹楠觉得能想出这个方法的自己简直就是天才，兴致冲冲地看着面前的慕之安等待对方的回答。


    只见此人低垂着眼，嘴角带笑，其间似乎还包含着一丝无奈，片刻他抬起眼，“那就按照你说的试试吧，茹楠。”


    …………


    猝不及防，没有给周茹楠任何准备的时间，以至于听到慕之安叫自己“茹楠”后，她的反应来不见掩盖，完全暴露出来。


    明明只是简单的两个字，一个名字，轻盈地在心尖上跳跃，无数炽热小小的快乐，像是金铃般在身体里止不住颤动，合着心跳节拍发出激烈悦耳的声音。


    期待的目光在说该她呼唤慕之安了，可是，此时她喉咙灼烧干燥的感觉没有消退，说出的话必定干巴巴的不好听。她张张口，在沉默的月色中，在对方期盼的视线里，轻轻吐出一口气息。


    “我……想……”


    想要等待自己纷乱心绪平静下来，等待微烫的脸颊恢复正常，等待那股想要将所有秘密都倾诉的冲动消散。


    可这些解释在脱口而出的那一刻，又落回舌尖。


    不应该这样的，周茹楠手指不自觉微微蜷缩，她不是个喜欢拖沓犹豫的人，很不喜欢逃避，方才那些想法让她觉得陌生。


    这本时她先提议的，若途中逃跑，也是种不负责的行为。


    想到这，她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后抬起头，夜风拂过，冰冷沉默的月色洒在身上，清凉冷意将其笼罩。周茹楠向前缩短二人之间的距离，目光碰撞，暧昧心悸的氛围不知从何处滋生，又不断蔓延。


    令人意外的是，目光对上的刹那，慕之安身子一僵，刚才还大大方方的人此时变得害羞，想要移开眼，而下一秒却被周茹楠双手捧着脸扳正了。她神情严肃，好像在说“不准逃”。


    慕之安只好任对方的目光伴随着月光一同照入眼底，窥探他此时努力维持的平静下翻涌的情绪。


    手掌下的皮肤越发滚烫，害羞似乎是有传染性的，沿着掌纹透入流动的血液中，在不断加速的脉搏呐喊中，将这份热度传递给周茹楠。她感觉自己的脸上的红晕散发着和对方一样的热度，心中再一次打起了退堂鼓。


    就在她想收回手时，双手却被慕之安握住，拇指带着些鼓励的意味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仿佛在说：


    “没关系，不必勉强。”


    那些尴尬、难堪、纠结的情绪缓缓抚平，周茹楠忽然冷静下来，这种事怎么会算得上勉强呢？


    “之安，慕之安。”她笑着将早已在舌尖来回翻滚不知多少次的名字念出来，而面前的人也同她笑得温柔。


    “嗯，我在。”


    其实，换个称呼，二人之间的关系也没有太多变化。夜市该逛的继续逛，累了再一起回家，休息。


    一切都没有改变。


    第二日清晨，周茹楠同余芳华一起去菜市场买菜。


    一开始余芳华害怕耽误她的行程，但得知今日她休息，便欣然同意了。


    这是她第二次来这菜市场，早上与傍晚的感觉不太一样，更有朝气。空气里带着清香新鲜果蔬的味道，还有一点儿泥土的芬芳。


    同余芳华一边讨论这几日吃什么一边买菜，不知不觉二人篮子里都已装满了。走到市场深处准备买些肉，周茹楠一眼便在人群中找到了陈盼家的肉铺，也捕捉到了一个熟悉身影——


    是陈蓉贴身侍女，盈春。


    正好她与余芳华要来陈盼这里买点肉，走近后听到陈盼说：


    “盈春姑娘，那日我只是在周姑娘的指示下去找李郎中，并未能帮你家小姐太多，这东西太贵重了，不能收。”闻言周茹楠才注意到二人正在互相推脱什么东西。


    “姑娘说笑了，若不是您及时赶来，我家小姐、周姑娘还有林姑娘必然会被那罗玉忠算计，更何况我家小姐说，你们二人同姓，说不定祖上还是亲戚呢，既然如此，变要多加照顾。”


    “此物还是我家姑娘进行挑选的，觉得对陈姑娘而言最为合适的。”


    “请姑娘收下我家小姐的心意吧。”


    经过这段时间相触，周茹楠早就知道盈春伶牙俐齿的厉害，而她还在为此感叹时，陈盼立即发现她，双眼一亮，仿若抓到了救命稻草，“余夫人，周姑娘！”


    周茹楠心中涌起不好的预感，果不其然，陈盼小跑到她面前低语道：“周姑娘可否帮帮我，盈春姑娘似乎铁了心要帮她家小姐把东西送到手，可那东西太贵重，我受之有愧。”


    周茹楠转过头，只见盈春笑眯眯地看过来，一副看透她们谈话内容并已经准备好对策的模样，而手中拿的好像是纸张一样的东西，她不由好奇问：“她们给你什么呀？若是银票收下就好，她家小姐最近挺有钱的。”


    “若是银票还简单点……”陈盼叹了口气，“是一铺面。”


    “铺面！？”这阔绰的有些超乎想象，周茹楠不由地惊讶地重复了一遍。陈盼连忙示意她压低声音，不要让盈春听到。对此周茹楠内心有些惭愧，毕竟一开始盈春就应该猜出两人的谈话内容了。


    “我已经拒绝多次，可盈春姑娘说什么都希望我收下，我实在……没什么办法，能用的借口都用了，已经不知道该如何拒绝……”


    “这不怪你……”能待在的陈蓉身边侍奉的，都不是普通侍女，尤其是这贴身丫鬟，要样样精通，还要会察言观色，为侍奉的人排忧解难，周茹楠也没和盈春接触太多，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说服对方，只能硬着头皮道：“我尽力试试吧。”


    “实在不行，开个铺子……也挺好的。”不得不说陈蓉这谢礼送得很巧妙，若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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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些首饰银两，陈盼实在不能推脱，大可以拿几个说自己只需要这些，并将其他的东西奉还就好。


    但像是铺面这种东西，她只有完全接受或者拒绝的选择，没有折中的方法，而且……送铺面何尝不是送到她们心上了？只是陈盼善良知足，虽然心动，但理智克制。


    “盈春姑娘呀……”周茹楠摆出堪称完美热情的笑容，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对方堵回去了。“对了周姑娘，我家小姐说你既然有药铺，便打算送你几本医书与上好的药材。”


    “那几本医书都是小姐询问过友人，专门派人淘来的孤本，据说有更加全面的药草合集，还有些稀奇古怪的毒药以及解药药方，小姐说你肯定喜欢！”


    “……”真的送在心巴上了。周茹楠压抑想要让盈春立马拿出医书的冲动，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先不说我的事情，陈姑娘将事情来龙去脉已经告诉我了，你家小姐送的东西实在太贵重了，让陈姑娘有些负担。”


    “原来如此，其实陈姑娘不必有太多负担，毕竟……”盈春脸上的笑意淡去，换成了认真和感激，“我家小姐能鼓起勇气提出和离，也是受到陈姑娘您的经历启发和鼓舞。”


    “……我？我、可是我没有做什么啊。”这个答案出乎意外，陈盼和周茹楠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虽然这么说有些冒昧，但是陈姑娘您与前夫和离之事，让我家小姐明白女子在感情中不必一味地毫无底线的保留，而是可以适时止损，并在认清对方嘴脸后转身离开。”


    “当年我家小姐本沉浸在自己未能提前看清罗玉忠本性痛苦中，又纠结是否要为了所谓的名誉名节，就这么勉强一生时，是陈姑娘您的事迹让我家小姐终于下定决心。”


    “所以当她看到你同周姑娘出现在府中时，她觉得你二人十分有缘。”


    “而这铺面，不仅仅是在感谢陈姑娘那日的出手相助，更是感谢你当年没有沉浸在感情的背叛中，为其他妇女挣出了另一条大家未曾感想的道路。”


    女性是这样的。


    每一个女人做出的“离经叛道”的决定，会影响并决其他女人的选择。


    无论是第一个选择“离经叛道”的女人，还是跟随其后的女人都是伟大的，在男权社会还未能接受这股新潮时，她们必定会收到许多干扰威胁，甚至是危险。当然，那些没能选择这条路的女性，也同样伟大。


    这个男权社会最害怕的，就是清醒过来的，不受控制的，撕歇底里的女人，并将这些女人称作为“疯子”“贱人”又或是“女巫”。


    “……”听完这段话，周茹楠明白了陈蓉的想法，再加上盈春已经把事情高度提了一层，她不好替陈盼拒绝，只好朝对方摇摇头，表示自己也没办法了。


    盈春的话充满真诚和恳切，陈盼也有些感动，她双手接过那张薄薄的，却又千斤重的纸张，郑重回道：


    “多谢你家小姐，也祝她日后活得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