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冰下涌动

作品:《江河之下

    空气里终于有了种湿冷的味道,原来夏天又一次过去了。江随意到教室的时候习惯性地朝最后排瞥了一眼。


    那个位置依旧空着。


    江随意的心也跟着空了一下,她说不上来这是一种什么感觉。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总是会不自觉地关注顾橖河,即便中间停歇一年,但再次见面时那些记忆又会被唤起。


    谁能忘记一个总在耳边被提起的名字。


    起初并不在意,可渐渐像是憋了口气,总要与那个从未见过的人暗暗较劲。


    她收回目光,刚在自己的位置坐下,周望玥就像一阵风似的刮了进来,带着一身室外的凉气,书包“咚”地甩在桌上。


    “你怎么又来这么早,伤筋动骨一百天啊。”


    “哪有那么夸张,现在就是有点酸。”江随意把英语书拿出来摊开,“校医说了,多活动活动反而好得快。”


    “你这撞得还不厉害,到现在还是一片青没消下去,我觉得你还是该去医院看一下。”


    周望玥还想再说什么,目光却像被什么吸引了,越过江随意的肩膀,看向教室后门的方向。她带着点压不住的八卦。


    “呀,回来了诶......”


    江随意几乎是立刻转过头。


    顾橖河正从后门走进来。微低着头,看不清表情。校服外套拉链拉到顶,领口竖着,几乎要碰到下颌,整个人裹在一种封闭的沉默里。


    他没有看任何人,也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像一道无声的影子,径直走向那个空了两天的位置。


    早读课嘈杂的背书声成了背景音。顾橖河垂眼看着摊开的课本,一动不动,只是偶尔目光会不经意地抬起来,望向前方。


    课间操的铃声响起,走廊上瞬间变得拥挤喧闹。


    “意意,快点跟上!”周望玥的大嗓门穿过人群,“今天是段长值日,他已经在楼下等着了。”


    江随意应了一声,正想加快步子,身后却被人撞了一下,腰侧猛地一抽,疼得她顿住脚步。


    就在这时,一股力量从侧面轻轻托了一下她的手臂。那力道很稳,分担了她身体的部分重量,让她几乎踉跄的身形稳住了。


    “谢……”江随意刚吐出一个字。


    他已经若无其事地收回了手,快走几步,迅速融入了前面的人流,背影很快就被更多穿着同样蓝白校服的身影淹没了。


    只有手臂肘弯处,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属于另一个人的体温。


    “怎么话变得这么少。”江随意小声嘀咕着,她还记得当初江随和那被刷屏的朋友圈,没想到一年过去就完全变了个人似的。


    下午最后一节课的铃声响起,像是卸下了所有人紧绷的弦。教室里瞬间活跃起来,他们终于迎来了两周一次的社团课。


    “意意,你真不去我们声乐社听听?今天要排练新谱子呢。”周望玥一边收拾东西塞进书包里,一边探身过来问,眼神带着点怂恿。


    江随意摇摇头,指了指摊在桌面上写得密密麻麻的草稿纸,语气里是惯有的平静:“不了,物理试卷还有两道大题没写完,等之后游学回来,我估计又要请一段时间的假去集训。”


    周望玥了然地点点头,背上包:“行吧,那我们先走啦,你多注意点,别坐太久了。”


    “走啦意意。”几个女孩子同她打招呼。


    江随意朝她们笑了笑,点点头。


    大家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教室里一下子空旷冷清下来。只剩下稀稀拉拉几个人,各自占据着角落,埋头于书本或试卷。


    江随意翻出那张让她头疼的物理卷子,她强迫自己沉下心,笔尖在草稿纸上划拉着,试图重新建立思路。


    公式写了又划掉,草稿纸的空白处迅速被凌乱的演算填满,思路却依旧在原地打转。


    时间在窗外隐约传来的社团喧闹声中悄然流淌。


    “方向错了。”一道微哑的声音在身侧响起,顾橖河不知何时站在了她桌边,修长的手指点了点她的卷子:“假设水平电场中运动时间为......”


    江随意抬头,对方微微俯身,目光落在她画的图上,眼神专注。


    “啊?”江随意一时没反应过来,顺着他的指尖看去。


    顾橖河没再多话,直接拿过她手边一张空白的草稿纸,在纸上快速而清晰地画了起来。


    他画图的动作很利落,线条干净流畅。


    “初速度沿a方向和垂直方向分别分解为......”


    江随意被堵塞的思路豁然开朗。


    “啊,我知道了。”她盯着那张图,之前所有的混乱都找到了症结。


    江随意几乎是本能地脱口而出:“你之前上课的笔记能借我看看吗?”话一出口,她才意识到这请求有些突兀。


    顾橖河动作顿了一下,抬眼看她,那双眼睛里没有什么明显的情绪。


    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将那张画好的分析图推到她面前,转身走回自己的位置。


    就在江随意以为顾橖河不会理会时,他拉开椅子坐下,从抽屉里拿出一个黑色的笔记本。


    那笔记本看起来有些厚度,他翻到某一页,手指按在书页上略微停顿,似乎是在确认内容。


    然后他站起身,重新走到江随意桌旁,将它放在了她堆满草稿纸和试卷的桌面上。


    “这页。”顾橖河的手指点了点翻开的那一页,上面是整齐的公式推导和典型例题的图解,笔迹清晰有力。


    “谢谢。”江随意接过笔记,心里那点因他沉默而起的忐忑才稍稍落下。


    顾橖河没再说什么,只是微微颔首,转身又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继续动笔做题。


    其余留下自习的几个同学来回对视,八卦之心在渐渐燃起。


    楼下的喧闹似乎被一层无形的膜隔开,教室里只剩沉淀下来的宁静,以及一种小心翼翼的靠近。


    放学的铃声终于敲响,余音在走廊里回荡,带着一种催促的意味。


    教室里仅剩的几个同学也迅速收拾好东西,脚步匆匆消失在门外。


    厚重的云层低低压下,酝酿了一天的雨终于落了下来。世界被笼罩在一片湿漉漉的灰调里,秋风裹挟着雨水的凉意,从敞开的窗户里吹进来。


    江随意整理好东西,习惯性地往包里一摸——空的。她这才想起,早上出门前饭卡找不到,就把包里的东西倒出来翻了个遍,伞怕是落在寝室里了。


    “完了。”


    教室里只剩下她和顾橖河。对方已经收拾好,站在后门边,手里拿着一把黑色的长柄伞,伞尖轻轻点着地面,似乎在等待什么。


    “你不走吗?”


    江随意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点懊恼:“我忘记带伞了。”


    顾橖河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扫过她随意扎起的马尾,几缕碎发贴在颈侧。他问道:“去食堂?”


    她怔了一下,摇摇头道:“本来想先回寝室洗个头的,不然晚上怕来不及。”


    “那走吧。”他再次开口,声音却比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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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才更哑。


    “啊?”


    江随意稀里糊涂的,也没明白自己怎么就跟着走了。


    顾橖河撑着伞,率先一步迈入雨中。雨水立刻打在伞面上,溅开细小的水花。他没有回头,但很明显是在等江随意。


    黑色的伞面在两人头顶撑开,隔绝了外面喧嚣的雨幕。一方狭小而安静的空间被圈了出来,只剩下雨点密集敲打伞布的噼啪声,沉闷地响在耳边,像放大了无数倍的心跳。


    江随意尽量往旁边靠了靠,避免碰到他的手臂。两人之间隔着一点微妙的距离,肩膀偶尔会轻轻擦过对方的校服。


    雨水在脚下汇成小小的溪流,汩汩流向低处。踩过水洼时,溅起的水花打湿了裤脚。


    顾橖河走在她斜前方半步的位置,伞明显地向她这边倾斜着,他右侧的肩膀暴露在斜飘的雨里,蓝色的校服布料很快浸开一片更深的湿痕。


    江随意的目光落在他湿透的肩头,小声提醒:“伞歪了。”


    顾橖河像是没听见,脚步未停。


    “你的肩膀湿了。”江随意又说了一句,声音提高了一点。


    他终于有了反应,微微偏过头看了她一眼,语气平淡:“没事。”


    沉默在伞下蔓延,只有雨声作伴。但这沉默并不令人窒息,反而像一层薄纱,包裹着某种心照不宣的试探。


    那些困扰她的题目在脑海中重新浮现。


    她想要打破这沉默,似乎也只有这个话题,能够连接起此刻伞下的距离。


    “那道电势能变化的题,”江随意开口,声音在雨声里显得很轻,“我看你笔记上的推导,好像还有几种方法,看起来要简洁很多。”


    “嗯。”


    这个回应像是一点微弱的火星,点燃了江随意继续下去的勇气。


    她一边说,一边在脑海中飞快地整理着思路,那些复杂的公式和物理情景在叙述中渐渐变得清晰。


    江随意讲得很认真,语速不自觉地加快了些。


    顾橖河一直沉默地听着,微微侧过头,目光平静地落在她脸上。她的脸颊因为专注讲题和微快的步伐而透着一点薄红,眼睛却很亮,笑容自信明艳。


    这样的江随意他许久未见过。


    江随意正讲到关键处,忽然感觉到他的视线,声音停了一下,下意识地抬眼,撞进了他的目光里。


    那双眼很沉静,没有探究,没有疏离,只是安静地看着,像在看一个熟悉的谜题。


    “会不会觉得累?”


    他的声音忽然响起,低沉而清晰,穿透了伞外的雨声。


    问题来得如此直接,江随意愣住了,抱着书包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


    她深吸了一口带着凉意和水汽的空气。


    “跑起来的时候,就顾不上累了。”


    就在以为顾橖河不会再开口时,他突然换了个话题:“有目标的大学吗?”


    “我......”江随意被问住了。


    两旁的路灯忽然亮了起来。


    “到了。”


    女寝宿舍就在眼前。


    “嗯。”顾橖河没有继续,只是应了一声,目光随着她移动,又道:“笔记不用急着还,要是有不明白的可以一起讨论。”


    江随意脚步顿住,回头看他。那双眼睛在明暗交错的光线下,似乎不再是一片沉寂的深潭。


    心底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极其缓慢地涌动,像初春冰面下悄然汇聚的水流。


    她说不清那具体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