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主自然不晓得苏箐宁心里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他又端详了苏箐宁的脸片刻道：“你娘，叫什么名字？”


    苏箐宁心里一沉，果然问到了这一块儿，可若是直言她娘亲曾是江南名伎，那么她自己编纂的身世可不就露馅了吗？


    她也不知道，在这启秀楼，撒了谎会是什么下场。


    打定主意不能让楼主知道自己身世的苏箐宁很快回过神来，略加思索后回话道：“我母亲姓牛，不过我从小就被卖给了乡里的员外，是在员外家里长大的，也没见过父母几面，早就不记得母亲的名字了。”


    她停顿片刻，观察着楼主的面色，又补充一句道：“不过我们村里的姑娘不是叫翠花就是叫阿芳的，想来俺娘也应该差不多。”


    楼主似乎被她口中俗不可耐的名字给怔住了，一时无言。


    而达成了目的的苏箐宁垂下眼帘，她母亲的真实姓名叫云蔓，很雅致清新的一个名字，不过快要二十年过去了，谁还记得她呢？


    江南气候温暖湿润，小桥流水人家的氤氲温柔之地，美人如云。


    一个人的存在，别说是更迭淘汰最快，最看脸的秦楼楚馆了，就是普通人家，过个十年，若是没什么联系，也就忘得差不多了。


    苏箐宁暗暗地叹气，她的母亲所托非良人，这才一步误终身。


    她原先对母亲的选择是万分不理解的，很小的时候母亲带着她跪在宁安侯府门前的模样她还历历在目，宁安侯府的下人们都说，她娘是宁安侯的外室，不干不净地带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野种找上门来，宁安侯不将她们母女二人赶出去都算是好的了。


    后来有一日，母亲不知道怎么的就不见了，宁安侯告诉他，母亲死了，但是母亲连祖坟都进不去，只能随便埋在祖坟外面的秃树下面，立了个光秃秃的石碑就算完了。


    再后来，她就被赶了出去，在之后的每年，她都会在清明节前后偷偷给她烧些纸钱，虽然她讨厌她，讨厌她抛弃自己，讨厌她自暴自弃，但她毕竟是她娘，万一她娘在下面没钱花那她可真是罪过极了。


    虽然她不信这世上之人真的有魂灵，况且觉得若真有估计她娘也早就已经投胎转世，现在都会打酱油了。


    但这人生前都已经这般凄惨穷困了，若是到了地府还是一分钱都没有，那多埋汰。


    于是就抱着这些稀奇古怪的想法，苏箐宁还是坚持每年给她娘烧一大笔一大笔的纸钱。


    不过如今碰上了裴翎，她反倒是有些理解自己的母亲了，但若真的要她为了一个男人放弃所有乃至于尊严亲人，她还是做不到的，更何况还是那个男人负她在先。


    “哈，虽然并不认识你的家人，但我还是觉得你给我一种一见如故的亲切感。若是你愿意，今日就直接搬上三楼去吧。”楼主的声音唤回了苏箐宁的神丝。


    “这，楼主……这不合规矩。”张妈妈吃了一惊，下意识地反驳道。


    “规矩？你是楼主还是我是楼主？张倩，你逾矩了。”楼主轻轻地瞟她一眼，语气平淡得像是无风的湖面，但其中包含的威压却是毋庸置疑的，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


    “小的明白，小的明白。”张妈妈知道楼主生气，连忙收敛了目光，不敢再多话。


    训斥了不听话的下人，楼主又将目光继续转到了苏箐宁身上，对着她浅浅的笑着。


    苏箐宁当然不会自负到觉得楼主是真的在询问她的意见，连忙顺着楼主的话道：“自然是愿意的，能让楼主感到亲切，是小女的福分，是小女高攀了。”


    所以这三楼究竟是寓意着什么呢？考核的通过吗？还是蕴藏着更加严苛且磨人的考验。


    这些东西苏箐宁暂时是不得而知了。


    但对上人群中裘烟烟嫉恨的眼神，苏箐宁觉得应该不会是什么坏事儿。


    于是她对着裘烟烟一挑眉，嘚瑟地笑了一下。


    后者气得差点没把自己的头发掀下来。


    交代完这些的楼主似乎有些疲乏，恹恹地扫了众女一眼，又慢悠悠地上楼去了。


    ……


    剩余的几日里，苏箐宁就在这三楼十分悠闲的看着众女在一楼焦头烂额地勾心斗角，互相算计着想要留下来。


    到了三楼，虽然她依旧不被允许走出启秀楼，不过那些黑衣侍卫没有在限制过她在楼内的行动，就连张妈妈在路上碰见她也就只是翻个白眼，并不在冷言冷语地对她非打即骂。


    苏箐宁也没想到有一天她竟然能凭借自己的这张脸简单地获得成功。


    但她的最终目期可不是从这劳什子的考核中脱颖而出，进入花月坊成为花魁，她还是要将逃出此地放在首位。


    而这几日，她也成功摸索到了一些花月坊中的规矩。


    花月坊，江南最大的青楼，于家私产。


    其面积极大，不比皇家庄园寒酸，启秀楼只是其中的一处不算太大的地方。


    为了制造浩大的声势，使这花月坊在江南的众多妓院中拔得头筹并且红火得名声经久不衰，这花月坊每月初都会举行一次百花嬉，也就是选一百名女子在花月坊最中心的醉芳庭中进行比试选拔。


    醉芳庭是一个很大的圆形露天舞台，众女需要在上方完成一系列的表演，由观众票选，留下十位，最后再对这十位女子进行评比排序，而客人们当然也可以出钱买下这些女子，从第十名到第一名的价格依次递增。


    能进醉芳庭的客人们大都非富即贵，这些姑娘们很多都是被直接买走，而留下的也会继续在花月坊中服侍客人。


    而最关键的就在这启秀楼，这个百花嬉虽然表面上看是观众在选择，实际上前十名都是花月坊内定好的，她们都是训练过的，用来窃取情报的女子。


    也就是现在在启秀楼中进行考核培养的这群人，当这些人训练完成后，楼主会给她们服下特制的秘药，使她们不得不听从于花月坊的号令，就算是出了花月坊，她们也不可能背叛花月坊。


    而若是这些女子一旦有人失去了价值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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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被花月坊抛弃，一旦被抛弃，为了不泄露花月坊中的秘密，她们一部分会被送往花月坊最边缘的谢芳斋进行处理，而另一部分没有剩余价值的就是直接喂下毒药弄傻或是弄死，然后丢出花月坊。


    这就是为什么这些女人这么害怕被淘汰或是赶出花月坊的原因，这被赶出去，就是一个死字啊。


    这属实是非常残酷了，苏箐宁万万没想到，江南于家，竟如此一手遮天。


    而原本花月坊培养姑娘是有自己的一套规矩的，越是重要的姑娘培养的时间越久，且大多数是从本家送过来的姑娘。


    而苏箐宁这一行人都是从外面买来的，这纯属是个意外，因为上一次训练的十个姑娘出了差错，有几个犯了事儿，就是苏箐宁看见的被人架着出去的那几位。


    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替补，这才会快要到下个月初的百花嬉了，还从外面买姑娘，所以她们中间只需要挑选出三名，算上已经被“内定”的苏箐宁，其余只需要再选两名，其余的都得死。


    知道这事儿的时候苏箐宁是背后出了一层冷汗的，她本以为安安全全通过考核即可，若是按照她的想法，坚持了自己的中庸方案，拿不到前三，恐怕也难逃一劫。


    这说起来反而要感谢那位杨晓春姑娘了。


    不过对于这花月坊的规矩来说，也曾经有例外，曾经就有过一名女子，毫发无损地从这花月坊中出去了。


    听传闻，她是当年花月坊最富盛名的花魁，曾经因为太过于美丽出名，被花月坊留下，做了一整年的花魁，听说就连这花月坊的少东家都曾经为她倾倒，与她有过一段。


    但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他们闹掰了，那女子赌气参加了百花嬉，自己将自己卖给了别人，后来就再也没见她回来过，也不知是死是活，没有花月坊的解药，估计是活不长久的。


    苏箐宁听完送饭大娘对这人的八卦后不由得啧啧称奇，这江南也是代代都有才人出，各领风骚啊。


    但现在她需要做的，首先是如何避开服用花月坊的药，并且这启秀楼的楼主将她破格直接晋升上三楼究竟有什么目的。


    总不能是单纯的看她顺眼吧？她可不相信。


    不过很快，苏箐宁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在百花嬉还有不到五天时间的时候，考核结束了。但剩下来的人数，并不是苏箐宁所猜测中的两个人，而是三个。


    苏箐宁心中涌起一丝丝的寒意，不详的预感一遍遍加重。


    为何是三个人？如果这三人是选出来参加百花嬉的，那么多出来的她是用来做什么的？


    不过苏箐宁的疑问暂时没人可以为她解答，当晚，那三位经历了考核被选出来的姑娘也上了三楼。


    苏箐宁躲在房间里看了一眼，其中果然有裘烟烟的身影，这人依旧昂着脑袋，一副众生皆是蝼蚁的神态。


    她心下微微松了一口气，有她在，这事儿就好办多了，苏箐宁只是略加思考，一个虽然可行但却有些不地道的计划便在脑海中成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