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入世(九)

作品:《奸臣师父为何这样

    “你说她怕不是疯了吧?”


    ……


    “现在这个节骨眼,怎么会有人一头往火坑里栽?”


    “不知天高地厚,真以为自己是救世主呢。”


    “以岐州如今的情况,让一个小丫头去,除了多送条命还能做什么?”


    ……


    “哎呀严博士,您就让她去吧。反正也找不到人不是?这儿有现成的凑数,指不定呐,她没两天就回来了。”


    “非疯即傻,非疯即傻。”


    ……


    数不清的言语碎作千百万片,睁眼瞬间,化作乌有。


    叶灼从榻上坐起,满身冷汗。


    屋外骄阳似火,太阳悬在当空,已过亭午时分。竹签被她攥了整晚,成了块微微发潮的木头。


    摊开手,“岐州”二字深嵌其上,醒目依旧。


    红墨渗出边缘,像是干掉的人血。她眉心一皱,将签支攥紧。


    随意套上外衫,欲往竹苑去。


    刚至门前,一道身影扑面而来。就要撞个满怀,被她抵住额头。


    “姑娘,您可算醒了!”


    晴儿在指力作用下无法行进,像只八爪鱼似地扑着手。


    “你打哪儿回来的?也不知会一声,吓死我了。”叶灼松开食指,揉揉胳膊肘。


    这丫头总是这样神出鬼没,幸好自己反应快,不然额头上又得多几个大包。她可不想蒙头巾见人了。


    “适才我去打水,听膳房刘老厨子说、说……”晴儿一把握住她手臂,“说您要回岐州去,可把我吓坏了!”


    “居然连膳房厨子都知道了么。”叶灼有气无力笑两声,往外走去。


    “可不是嘛,现在谁还往那儿跑?当场我就给他骂了回去,那烂舌根的还不服气,明摆着要咒您……”说至一半,晴儿想想不对,连忙追上来。


    “姑娘,您真的要去岐州啊?”


    “嗯。”


    晴儿急了眼:“姑娘啊,您怎么能干这等傻事?那个地方现在——”


    “哎呀烦死了!怎么连你也变得跟三姑六婆似的?”叶灼转过身,“劝人的话,这两天我听了不下百遍,都要听吐了。你就别白费口舌了,这岐州,我说什么都要去的。”


    “姑娘若执意去岐州,晴儿也要一起。”


    “不行。”


    她向前几步,泪便洇出眼角:“您不要晴儿了么?”


    见她这般攻势,叶灼招架不住,捏捏她的脸:“我的小祖宗,既然知道岐州危险,你又不会行医,要是生病了怎么办?姑娘我都自身难保了,哪儿有功夫顾及你啊。”


    “既如此,姑娘为何非去不可?”晴儿眨了眨泪汪汪的大眼睛。


    叶灼目光垂黯下来。


    “这件事,如果我不做,就没有人愿意去做。”她说。


    “不是还有朝廷的人么?”


    “如今岐州消息被封锁,哪怕派再多人过去,远不如亲自前往来得安心。”


    但见她腮帮子鼓鼓囊囊,叶灼上手戳了戳。


    “好啦,我的好晴儿,乖晴儿。区区半年,一眨眼就过去了。况且你家不是还有姊妹和母亲么?”


    “姑娘怎会知道?”


    “我是谁呀,我可是你家姑娘。你都跟了我这么长时间,眼里、心里想的什么,我能不知道?趁这次机会,也好回去看看她们。对了!”叶灼突然敲了下脑袋,自顾自掏起荷包来。


    “这是我攒下的一些膏火银,你拿回去好好孝敬你娘,顺便帮我带句慰问的话。嗯……就祝她老人家身体健康吧!”


    “姑娘,这如何使得!”


    “哎呀好了,有什么使不得。从前你帮我干那么多活儿,若是连这点银子都不收,我可要愧疚死了。”叶灼说着包住她的手,“我现在有事出门一趟,别再跟着了啊!”


    “哎,姑娘!”


    未等她把话说完,那道背影撒丫子就跑,马尾随风飘飞,消失在走廊拐角。


    晴儿低头,望着手中两锭雪花银,竟觉得有千钧之重。


    “为什么……”她咬牙,拳头不自觉攥紧。


    ——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演技不错么,晴姑娘。”熟悉的男声,语调带着几分讥诮。


    晴儿手劲松下,余光瞥见石柱后的身影。


    默默将银子塞入怀中,转身便走。


    左舟抱臂倚在柱后,“鳄鱼的眼泪,总是来得快,去得也快。”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晴儿头也不回道。


    黑影闪至身前,戴护腕的粗壮小臂拦下她的去路。左舟单手撑墙,上半身微微前倾:“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


    晴儿满眼无辜望着他。被他逼至墙角,无路可退。


    “你去向某人通风报信之时,也不见你眨眼啊。”他近乎是以一种威逼的语气,“你到底,想对叶姑娘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晴儿摇头轻笑。


    “我不过是个丫鬟,能对主子做得了什么。倒是你,一天到晚闲得慌,躲在背后盯着姑娘家……”说到这鄙夷扫视他一眼,捂紧身子,“我还想问,你想对我做什么呢。”


    左舟眼皮闪动几下,愣了愣,红着脸后退:“谁想对你做什么啊!”


    “你再靠近,我可就喊你非礼了啊!”


    “你——!”左舟指着她哽噎。伸出的食指被她掰了回去,那只拳头青筋暴起,理应是气到了极致。


    晴儿从他身旁绕了过去,勾了勾指头,“有本事你来打我啊。”


    她自然知道,他不敢。


    没有叶少卿的命令,左舟没有这个胆。


    她就喜欢看他这种看不惯她却干不掉她的样子。


    回房收拾行囊,听他在屋外无能狂怒,哼着小调,别有一番意趣。


    只是不知叶姑娘此去岐州,能撑过几多时日?


    若她不能活着回来……提早完成娘娘交代的任务,自己也好打道回府。


    晴儿这般想着。不经意间,瞥见珠宝盒里的珠花。


    那是叶姑娘送她的雪色珠花……


    心尖突如其来的刺痛,迫使她别过眼。


    蓦地,将它扔进纸篓。


    “啪嗒。”


    桐湖之畔,秋叶点水,波纹曳动。


    两道人影映于湖面,棋过三巡,隐于竹林翠柏间。


    “这段时日,真是辛苦您了。”


    沈拓往木制棋盘落下一子,“我这个老头啊,平生不好别的,就爱与人下下棋、活活脑。上了年纪,玩心仍重。叶少卿千万莫嫌才是。”


    “沈老过谦了。”叶无声端坐青石台前,神态安然。


    “古有苏黄以忘年论交相称,况沈老古稀之年,仍是鹤发童颜、心气未减。论德论智,皆非晚辈所能企及。理应是您不吝赐教,不嫌叶某才疏学浅。”


    “你这小子,拐弯抹角拍马屁,真当老夫听不出?”


    “拙言唐突,却为肺腑所感。”叶无声低眉莞尔,“令博士见笑。”


    沈拓轻哼一声,“你那好徒儿,若是有你半点圆滑,也不至于成日气老夫。”


    “阿灼向来心性纯良,性子直率了些,却并非口无遮拦。这么久以来,她的变化您看在眼里,其实心中早就不计前嫌了罢。”


    “到底是你这个师父有一手。”沈拓自惭道,落子扑吃。


    “不过叶少卿,此番远赴岐州,您当真要允她随行?”


    “有何不可?”


    “那地方近来不太平,朝廷虽派人支援应灾,情况不容乐观。我担心年轻学子去了,只怕应付不了。”


    “以阿灼的能力,不会有问题。”


    叶无声两指拈子,稍作盘算路数后,不紧不慢落位。


    “学子有心历练,实属难得。为便于隐藏行踪,身边之人越少越好,若是其他学子反而不便。留阿灼在身边,一来我比较放心一些。二来让她在我眼皮子底下,远比独自去其它地方来得安全。”


    沈拓想想也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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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的医术,阎王爷想抢人,只怕都难哩。”


    正对弈间,一声银铃般的呼唤打断棋局。


    “沈博士!”


    远远见那道鹅黄色身影跑来,沈拓捋了捋胡须。


    “这丫头来做什么?”沈拓道,“你告诉她你出殿了?”


    叶无声摇了摇头。


    “沈……呃?”叶灼怔在原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先是背过身,转回来,又背过身去。


    “坏了坏了,我一定是出现幻觉了。”揉揉自己的脸,“怎么有这么大个师父坐在这儿啊?”


    “丫头,你没看错。”沈拓笑道,“转过来看看,跟前这人是谁?”


    她于是挪着步子回身。


    那令自己日思夜想做梦都想的人,突然就这般活生生出现在面前,青丝如瀑、长衫如流水蔓地,衣带松散挽在腰边,悠闲下着棋,看起来什么事都没有。


    她张了张口,仍有些反应不过来:“师父您,出殿了?”


    叶无声微微点头。


    苍天啊,大地啊,这万中无一的面瘫脸,真是她的师父!


    叶灼简直太高兴了,半个月来都没这么高兴过。心中的大石头总算放下,若不是当他的面,简直要原地一蹦三尺高。


    沈拓清了清嗓:“言归正传,你来竹苑做什么?”


    “我……我给二位尊师斟茶。”她喜笑颜开,就要上去拎壶把。


    “哎,免了。”沈拓傲然道,“无事献殷勤,可别搅乱我二人的棋局啊。”


    她嘿嘿一笑,“其实弟子今日,是特地来寻博士您的。”


    “寻我做什么?”


    “一为致歉,二为答谢。”叶灼说道。


    将裙摆往后掀了掀,就着蒲席跪下。


    “这两年来弟子顽皮,总在您课上捣乱,还惹下不少麻烦。您对弟子百般忍让,弟子思前想后,实在过意不去。”然后行叩拜礼,“故特来向您赔个不是。以及,谢过沈博士三载来的辛苦教诲、摇签那日力排众议,允弟子前往岐州。”


    “你这小丫头,这不是折煞我么?”叶少卿之徒居然在叶少卿面前跪自己,沈拓吓得胡须横飞。


    不小心闪到老腰,痛得一个趔趄。


    “沈博士,您没事吧!”叶灼忙去扶。


    “别!”沈拓一屁股落座,捶着腰道,“老夫还没到那种需要人扶的地步。”


    叶灼抿了抿嘴,有些不自在地缩回手,“弟子此行定当尽心竭力,再不会给沈博士,还有师父添麻烦了!”


    “既然如此诚恳,”沈拓清咳一声,“还干愣着做什么?还不速速回去收行囊。明日卯时就要启程了!”


    “是!”她开心地转身,骤然想起什么。


    拿出袖中竹签,“对了博士,弟子还有一事相问。”


    摇签那日,对她想换至岐州这件事,其他三位博士本来严词拒绝。最后是沈博士让她上殿,递来这支签。朝她点的那下头,仿佛已是最大的肯定。


    签上刻有随行师长姓名,同她前往岐州的,是一个名叫沈年的人。


    “这个沈年,是谁啊?”叶灼挠了挠头,以前从没听过这个名字,“可是其它科的哪位师兄?”


    他们沉吟良久,忽然相视而笑,静静看着她。


    “你们……怎么不说话呀?”叶灼弱弱道,背后有些发怵。


    沈拓捋着长胡须,晃悠两下脑袋,像个隐世仙人似的,只差没有驾鹤而飞。意味深长道:“老夫也姓沈,你猜猜是谁?”


    叶灼恍然大悟,深深鞠了个躬。


    最后顺着棋盘望去,不舍地瞧了眼叶无声。


    “弟子先行告退,不打搅二位尊师大杀四方了!”


    “慢着。”


    叶灼身形一顿,才发觉师父刚刚一直没有说话。


    独属于他的嗓音响在耳边,这样地冷冷清清、温润如玉。熟悉中,带着些恍如隔世的生疏。


    她突然有点想哭,“怎么了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