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入世(八)
作品:《奸臣师父为何这样》 两人又帮着做了一些事,离开清茗居时,天已经完全黑下。
傍晚的西市还很是热闹,进了皇城,基本就没什么人了。卫知瑶先将她送回太医署,一路上两人有一句没一句闲扯。说是闲扯,其实只有叶灼在喋喋不休。
说着说着突然想起什么,“对了瑶姐姐,邱山大哥呢?”
“这个时辰,他应是领兵值夜去了。”
叶灼若有所思点头,“适才你喊他出去,做些什么?”
“也没什么。”卫知瑶停下脚步,“他平时没有吃茶听戏这些消遣,我觉得奇怪,随口问问。”
“那他如何答的?”
卫知瑶耸耸肩,淡然一笑,“许是营中待久了,换换性子罢。”
“瑶姐姐,你发现没有……”叶灼道,“两年前的盂兰盆节,弹曲儿时他在,今儿半路又杀出个英雄救美。禁军五营轮值守城,照理说是很忙的,可是有子钦姐姐在的地方,总少不了邱山大哥!”
卫知瑶点头微笑:“是啊,怎么了?”
叶灼说便来了劲,“而且,他瞧子钦姐姐那眼神,总好像两人很久前就认识似的。你说他会不会……”
会不会,单恋子钦姐姐啊?
转头“嘎嘣”一声,额间隐隐作痛。
“收起你的八卦之魂吧。琴姑娘可不像认识他的样子。”卫知瑶道,“再者说,邱山他既有意相瞒,我们也不便多问呀。”
呜呜,最近怎么都流行脑瓜崩啊?
叶灼捂着额头,想想也是。谁还没有点少男心事呢?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何况子钦姐姐那样的女子,菩萨见了都要多怜惜几分。
这一日在外头耽搁得太久,叶灼回到书房,想起功课还没修完。白天闹挺实在累坏了她,刚坐下挑灯夜读,不知不觉枕着书本便睡了过去。
摇签之日,叶灼起了个大早。
棠苎襕衫被洗得香喷喷,穿在身上,散发阳光的味道。
这些年靠着膏火银,虽然添置了不少新衣裳,却没有一套比三载寒窗的学子服来得更珍贵、更有意义。初见之时,介师姐领她登簿,这套衣服穿在自己身上犹且松垮,如今却有些小了。
义诊地点,分别为大容黎、兖、柳、颐、万、颖、岐、凉、青九州,每州分派百余人,由于各州的政策以及近况各不相同,难度高低不一。
摇签地址定于太医署之左的先医庙,历来为祭祀之用。四博士端坐正殿前,皆穿着典礼用的梁冠礼服,远看像是四尊神圣不可侵犯的神像。
两侧坐的是各科助教、医师。他们相互问候、有说有笑。摇签大会决定学子们的去向,为求个好彩头,历来办得极为隆重。来者除了太医署上下官员,还有出资营建的各路东家、各地来的医协长老。
助教行列中,叶灼熟悉的只有三张面孔。
江小姐依旧端着副冰山脸,别人搭话时才客套上几句;介师姐恢复了往日热情,奔忙招呼参会人员。远远看见了她,朝这边挥手打招呼。
叶灼微笑着回应。看来江师兄近来恢复得不错,她也就放心了。
还有一位,是陈登师兄。平时与她少有交集,因为江师兄尚未出殿,由他代理学官一职。
什么端茶倒水、敲钟进馔,看他被使唤来使唤去还乐此不疲的样子,叶灼下巴都惊掉了。难怪江师兄平时总爱偷懒,原来有这么多活要干啊。
桌案上摆着四只签筒,对应四科人数的竹签,旁设有香桌和香炉。学子们列队齐聚广场,无不盼望能抽到个轻松点儿的去处。
吉时已到,沈拓授意:“可以开始了。”
学官敲响钟磬,“为贯彻天子爱民之道,彰我大容普世之医德。现安排诸学子至民间,以行救死扶伤、赈灾慰民诸事。”
然后说:“请叫到名字的学子步入殿内,拈选去向兼随从师长。”
“第一位,针科孙十常——”
叶灼排在比较后面的位置,望着学子们一个个上去,明明只是摇签而已,自己何故这么紧张呢?
忽然掌心传来一阵温热,抬头只见卫知瑶握住她的手,投来个安慰的眼神。
叶灼回握,朝她笑了笑。
“第一百零七位,咒禁科卫知瑶——”
那只手默默松开,口型道:我先进去了。
叶灼微微点头。都到瑶姐姐了,什么时候才轮到自己呢?
为这场义诊,她做了太多准备,可面对未知的选项,心里着实有些没底。也不知自己将去往何方,会被分到哪名导师手下?不知何时,才能够再见师父一面?
虽说师父有言在先,自己明知他不会参与此次义诊,仍不免期许着。
期许着那点微不足道,甚至虚无缥缈的“万一”。
如若出发前没能等到师父出子殿,下次见面就得等半年以后了。
想到这又是一阵心焦。
苍天呐!半个月她都熬得够呛,也不知如何挨过这半年?
“第二百一十位,医科叶灼——”
“叶灼在不在?”
“在在在!”
前一名学子出来,叶灼紧跟着迈入主殿。
先医庙足足有两座癸殿那么高,除了每年春、冬仲月例行祭祀,学子极少有机会进去。三座泥塑彩像巍立中央,分别是太吴伏羲氏、炎帝神农氏、黄帝轩辕氏。
正式摇签前,还有跪拜环节。
学子先起三炷香,敬天、敬地、敬祖先。各自拜过一遍后,将香插入铺满香灰的炉中。然后跪于垫上,向博士们行叩拜礼。
简博士和蔼、严博士肃穆,沈博士坐于主位,捋着长胡须慢条斯理,慈祥打量每一位进殿的学子。因为到了致仕年纪,从来只旁观不管事,诸事交由居次座的太医丞料理。此次也不例外。
与以往有所不同的是,四博士里多了张生面孔。听闻姜博士不知为何被革职了,太医丞兼针科博士的位置,由药园师温良顶替。
昨日温太医刚出子殿,今日即上任,可谓是老来高升。那面罩下原是张弥勒佛一样的脸,指着跟前签筒道:“丫头,摇一支吧。”
叶灼心想,比之留撮山羊须的老古董,还是弥勒佛更讨喜些。
她深呼吸一口气,将那支签筒摇了又摇,闭眼祈祷。
未来何去何从,只在此一举——!
“啪嗒。”
结果落地。
拾起瞧了眼,莫名有些心灰。
走出大殿的时候,学子们基本上都已经摇完各自的签,正在分享讨论。
卫知瑶扎堆聊着天,叶灼走过来问:“瑶姐姐,瞧你这样高兴,不会是要返乡吧?”
签支正面,红墨标注的是地点,反面跟有随行师长姓名。
果真一语中的,“黎州”二字昭然在目。
“天底下真有这种巧事。”将其翻了个面,更是惊喜,“你还跟介师姐一起啊?”
“可不。她馋我们夕山荔枝许久,念叨得紧。此番跟我回长岛郡,嘴都咧到耳根子去了。”
叶灼知道她返乡心切,不由得也替她高兴,边恭喜边戳她腰窝。卫知瑶被她逗弄得咯咯直笑,报复似的戳回去,挠得她举手求饶:“好姐姐,别玩昏了头。你们是去民间义诊,可不是冲休沐去的。”
“我自然知道。”卫知瑶道,想起还没问她的去向。
叶灼默默垂下头,递过自己的签。
“青州?不错呀。地方虽偏了一点,可是山美水美,自古有海上名都之美称。怎么一副沮丧的样子?”
“也没有啦。只是……”
“我知道,你是想回岐州去。可现在那里瘟灾横行,太医们都未必应付得来。这个时候,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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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想往安全的地方去,你就别老和自己较劲了。”
“倒不是因为这个。”叶灼心道。
去不了岐州就算了,本想着分到介师姐或者江师兄名下,图个热闹。即使与不苟言笑的江小姐一组,独在异乡,好歹有几分亲切。哪怕是其他师兄师姐,以前多少也有些交集。
可偏偏,怎么分到和陈登师兄一组啊?
自己和他完全不熟,除却数日前问过一次路,对他仅有的印象就是:老实巴交。
想到这不由得长长叹了口气,她也好想和介师姐一块游山玩水啊!
“其实陈登师兄也挺好的啦,”卫知瑶拍拍她的肩,“虽然人呆了些、嘴笨了些,可人家办事勤快啊。哪像你那个江师兄,活总塞给师弟师妹干,一点儿不知廉耻。多认识几个人也好,你正得历练,成天围着我们转怎么行。”
“呜呜,好吧。”
“他奶奶的!”正说着话,耳边传来许昭昭的咆哮。
回头却见他往断裂的竹签“咔咔”踩上几脚,嘴里骂个不停:“太点儿背了,老子怎么能去岐州啊?”
不止他,周围学子亦是怨气冲天。
“那地方如今什么模样,上头的人心中没点数么?!”
“哪个王八羔子出的主意,是想害死我们吧!”
叶灼和卫知瑶张望一遭,大抵明白过来怎么回事。
黎、柳、颐、颖、青五州位于容国几大经济重心,景致秀丽且没怎么受灾,相当于公费旅游。抽到这五州的学子大都很高兴,余下就没那么好命了。
尤其去往西北二州的,几乎叫骂声一片。
“诸位学子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陈登走出大殿,“岐州原本不在义诊名册之中,想是安排阶段出了差错,现正在商讨解决方案……”
“江学官病成那样,百名医工死了个精光。让我们去那不毛之地,岂不是白送性命?”
“要真去了,我阿爹阿娘会担心死的!”
“若不给个解释,你们今年的资助别想要了!”
学子们齐声抗议拥了上去,陈登还没说句完整的话,没被果皮砸死也快被唾沫星子淹死,抱着头惨兮兮躲回内殿。
望着一片乌泱泱的人潮,叶灼蹙了蹙眉,有些不是滋味。
诚然,这世上谁都怕死。
灾难面前赌上性命,那是傻子才会干的事。
可一想到岐州还有自己的家人、朋友……
如若没有人站出来,他们又该怎么办呢?
俄顷,严直从殿中走出,将钟鼓蓦地一敲。
“安静!”
河东狮吼般,震得现场鸦雀无声。
“综合灾情险峻等多方面因素考量,经众博士商榷,现将岐州剔除地点名册之外。摇到此签者如非自愿,可至殿内找陈学官调换。”
严博士平时不爱说话,总黑着一张脸,好像谁都欠他钱似的。课上又好罚站打手板,故而大家都十分怕他。这个交代还说得过去,便就着台阶各退一步。
“诸位,可还有异议?”
“如若没有,大会便到此——”
“严博士!”
目光汇集之处,一只手高举过头顶。沿人群行进,那只小手的主人着急忙慌奔至殿前,递上自己的竹签。
“严博士,我也想换。”叶灼眼巴巴道。
严直毫不客气瞟她一眼,“你都分至青州了,还不知足?”
“我的意思是,我愿意去岐州。”
“你说啥?”他吓出方言,余下几位博士也纷纷起身。
“丫头,再说一遍?”
她单手紧握胸前,喉头滚动了一下。
发扬蹈厉地,说出了那句在所有人看来不合时宜,甚至无法理解的话。
“我,愿意去岐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