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第三章

作品:《暴雨已至

    程颜顺利地和张深交换了选题。


    和设想的一样,主编没有多问,她向来只看重结果,过程怎么变都不要紧。


    但这些天下来,程颜确实觉得新的选题更适合她。


    她现在负责的是年轻人非遗文化消费报告,恰好北城这一周有个非遗主题文化展,想来是个很好的切入口。


    工作变得忙碌,外出采访的时间也多了起来,只是又要和不少陌生人打交道,程颜性格内向,从小就不擅长和别人交流,但从事这份工作后,总是难以避免。


    这天,程颜采访刚结束,手机就弹出消息。


    【颜颜,今晚记得回老宅吃饭。】


    是张姨发来的消息。


    张姨是程家的保姆,今年五十多岁了,人很和蔼,她在程家工作了大半辈子,平日里操心着程家大大小小的事,许是思虑过多的缘故,早几年头发就已是花白。


    张姨几乎是看着她长大的,她被程家领养,从福利院接回来的那一年,张姨就已经在了。


    程颜还记得刚进程家的那天,程朔在后山的高尔夫球场上挥杆,全程没给她一个眼神,她既难堪又胆怯,只能局促地站在一旁,是张姨过来给她解围的。


    张姨半躬着腰,摸了摸她的头,问她:“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呀?”


    她怯生生地回道:“陈颜。”


    张姨明显一滞,不知想到什么,表情变了变,看向她的眼神愈加复杂,好一阵才想起来打圆场。


    “这名字好啊,一听就是大富大贵的命。”


    后来,她才知道原因,因为,程家那个早逝的女儿叫“程妍”。


    马路上车流络绎不绝,程颜放下手机,定定地看了一会,眼神怅然。


    有绿皮出租车经过,她随手招了辆车。


    这会正是晚高峰,一开到市中心路段就堵车堵得厉害,十分钟也就往前挪动了半个车位,周围喇叭声此起彼伏,听得人心焦。


    半个小时的车程,开了将近一个小时。


    一直到晚上七点,她才到程家门外。


    室内灯光通明,饭香四溢,程颜刚进门,张姨就热情招呼她坐下。


    “今天厨房里做了你爱吃的香芋蒸排骨,你可得多吃点,你看你都饿瘦了,今天怎么这么晚才到,太太都等你好久了。”


    程颜的目光立刻看向坐在主位的妇人,低声解释:“刚才路上堵车,所以回来晚了。”


    “下次提前让司机过去接你,对了,岁昶呢?”邹若兰看向她身后,又问,“你们分开来的?”


    “他要开会,今晚估计来不了了。”


    程颜面不改色地撒了谎。


    同样的谎言说多了,她已经驾轻就熟。


    “想来也有好几个月没看到他了,你要提醒他工作再忙,也要注重身体,”邹若兰没有起疑,抬手往她碗里夹了块排骨,“你也该饿了,不用等阿朔了,先吃饭吧。”


    程颜微怔,望向餐桌对面空落的座位,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哥今天也回来?”


    要知道程朔今天回家,她就找借口不回来了。


    “他啊,听说你今天回来,也说要回家吃饭,”说到这,邹若兰几不可闻地叹了叹气,话也说得更重了,“天天上那些花边小报的新闻,多不像话,我看他再不回来,你爸绑也得找人绑他回来。”


    程颜低头扒拉着碗里的米饭,没出声。


    这顿饭快结束时,程朔才从外面回来。


    跑车的引擎声实在太张扬,她很难留意不到。


    片刻后,程朔走进门,两人撞上视线,程颜最先想起的竟是上个星期,同事们在办公室里讨论起的花边新闻,程朔出现在女明星的房车上,那八卦新闻的标题写得相当暧昧,特意突出“两人在房车上共度了三个小时”。


    想到这,程颜探究的眼神在他身上扫过。


    “那个姓温的呢?”程朔还没落座,就开始挖苦她。


    程颜:“他今天工作忙,没来。”


    程朔冷笑着挑了挑眉,话里有话:“好像就没有他不忙的时候,要不我给他打个电话,看看是不是真的这么忙。”


    说着,还真的从大衣里拿出了手机。


    手心紧张得冒出了冷汗,程颜大气都不敢出,她今天根本没有和温岁昶提起吃饭的事。


    她已经有好几个月没有让温岁昶陪她应付这些场面了。


    坐在对面的程朔很满意地看到了程颜苍白的脸色,低声笑了起来,胸腔止不住颤抖。


    这个游戏就算玩了几百遍,他还是觉得很有意思。


    邹若兰没看出其中的暗流涌动,看了眼时间,说:“也是,都快八点了,该忙完了,让你哥去打个电话问问。”


    程朔笑得恶劣:“好啊。”


    即便着急,程颜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拿起手机走出了门。


    从窗口往外看,正好能看到程朔把手机附在耳边,察觉到她的视线,程朔回头冲她笑了笑。


    是挑衅的、逗弄的笑容。


    满桌丰盛的饭菜,但此刻,她已是食欲全无。


    仅过了两分钟,程朔就回到餐桌上。


    他眼尾没抬:“还在忙呢,也不知道哪来那么多事儿。”


    “岁昶的公司快要上市了,他多费点心也是应该的,”邹若兰没再纠结此事,看向儿子,提起另一事,“倒是你在外面要注意点,别整天上那些乱七八糟的新闻,给你妹妹做个榜样。”


    “榜样?”程朔勾了勾唇,漫不经心地看向话里的主角,“需要吗?”


    不管他说什么,程颜始终低着头,没说话。


    程朔这人有多恶劣,她是知道的,她不想惹怒他,她只想平静地吃完这顿饭。


    半个小时后,这顿饭终于相安无事地结束了,和张姨说了声,程颜去了花房里待着,打算再过半个小时就回去。


    花房里的红花石斛开得灿烂又张扬,程颜蹲在地上观察它的根茎,鼻间嗅到植物本身自带的清新香气,让人心安。


    比起和人打交道,她更愿意和这些花花草草相处。


    但这难得的安静没有维持多久,身后就有脚步声响起。


    “你还真是一点都没变,和以前一样喜欢告状。”


    程颜回头,程朔正半倚在花房门口,意味不明地打量她。


    “我没有。”她立刻否认。


    程朔轻哼了声,又走近了些:“你没告状,妈又是怎么知道的?”


    “上了头条,所有人都看得到,”程颜不想和他说话,撇清关系,声音有些愠怒,“我不关心你的新闻,也从来没有主动搜索过,更不会告诉家里。”


    程朔脸上的表情一下五颜六色的,很是精彩,甚至有咬牙切齿的意味。


    “那我说点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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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心的吧,你猜猜我刚才有没有给那个姓温的打电话?”


    程颜后背僵住,右手不自觉攥紧。


    见她紧张,程朔忍不住弯了弯嘴角,英俊的脸上只剩下戏谑的笑容。


    程颜没有追问,不是因为她不想知道,而是她清楚程朔不会告诉她答案,他只是想要耍弄她。


    “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话音落下,她往门口的方向走去。


    只是,人还没走远,程朔就隔空喊她的名字。


    “陈颜。”


    这么多年了,他一直都喊她“陈颜”,别人只当他是前后鼻音没说清,只有程颜知道他是故意的。


    他在告诉她,他从来没有接纳过她。


    不管她在这个家住了多久,她都只是“陈颜”,她只是替别人活着的“陈颜”。


    程颜从小就厌恶他,此刻更甚,她只想马上离开这里,可接下来程朔那句话让她彻底愣在原地。


    “生日快乐。”程朔说。


    仍是那漫不经心、敷衍傲慢的语气,但程颜脚步一滞。


    今天是11月6号,她的生日。


    连她自己都忘了。


    这么多年,她都在替程妍过着夏天的生日,她早就忘了她出生在晚秋。


    多讽刺。


    在她生日这天,竟然是她最讨厌的人和她说了句“生日快乐”。


    在这个世界上,竟然只有这个人还记得她的生日。


    —


    程颜回到公寓时,屋里的灯亮着。


    玄关处的鞋架上摆放着男士居家拖鞋的位置空了。


    温岁昶在家。


    脚步迟疑,脑子乱成一团浆糊,她不知道程朔究竟有没有给温岁昶打过电话,如果打了,那他又是怎么回答的。


    仅是看着他的背影,她都觉得心神不宁。


    此时,温岁昶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书,右手抵在书页中间,身上还穿着今天出门时那件勃艮第色系的西装,右边的袖口微微挽起,姿态慵懒又闲适。


    今天发生了太多事,身心俱是疲惫,程颜没像往常一样说着那些重复的废话,她不动声色地从他身边经过,不料,温岁昶却先开了口。


    他抬眼问她:“你是《深度在场》杂志社的?”


    程颜微怔,这才发现他手里拿着的正是她们杂志社最新一期的刊物,应该就是她放在书房里的那一本。


    她不知道温岁昶为什么突然这么问,他以前从来不关心这些的。


    “嗯,是。”


    温岁昶放下手里的刊物:“今天你们杂志社约了专访。”


    “哦。”


    她算了下时间,大概也是这几天的事,因为下周就要交稿了。


    程颜没有多想,在她眼里,这些也是属于她和温岁昶之间无意义对话的一种,顶多算是“吃了吗”“工作忙不忙”这些闲聊废话的变体。


    “那采访还顺利吗?”她多问了句。


    温岁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从沙发站了起来,朝她越走越近,直至灯光下他的阴影完全笼罩住她。


    意识到温岁昶正在看她,程颜心里七上八下的,眼前的男人比她高了二十多厘米,她现在穿着平底鞋,看着他时需要仰视。


    目光交错,温岁昶扯松了颈间的领带,声线冷冽。


    “你同事说,你推了采访我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