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快要消散的念灵瞬间便席卷过来，夹着怒吼咆哮，一时地动山摇，念海裂成多个碎片，砸在三人身上。


    山愈清大叫：“年师兄！你惹怒他干什么？！”


    这念海已快崩塌，三人却还被困着无法出去，若再找不到法子，他们便会被完全困死在这儿，直到那念灵执念消亡。但这执念消散少说也要百来年，怕他们还没等到自由之日，就已经骨化成泥了！


    又是几块碎片从上空落下，山愈清忙抽出好丑抵挡，边挥剑边低声哄道：“叶兄！叶兄！他和你闹着玩呢！此言是他失口，我代他和你道歉，你别和他一般见识。你师尊待你如何，你最清楚啊！她真的只有你一个弟子！”


    那念灵听到这话，咆哮声渐弱，转而尖锐的喃喃自语：“她待我如何？……她待我，如何？”


    他呢喃几句，忽而更加暴戾，甚至崩溃，任她喊的多厉害也只当听不见，眼看念海中心快要塌完，山愈清抹去额上的汗，和江吟雪对了个眼神，双双退到念海外围。那念灵的风暴还没蔓延到这儿，较中心来说相对安全。


    “年师兄！来这儿！这里安全！”山愈清喊道。


    年时序微微一动，迈出一步。她一口气还没呼出，便见那人足尖一转，向已完全塌陷的最中心走去。那里是念灵的执念中心，最危险，冲击力也最强，亦夹杂着念灵不想为人知道的生前记忆，渴望等。很碎，但若为人所见，那人便会被念灵寄身，成为他的载体，若被寄生的是普通人便罢，左右也整不出什么伤天害理的大事；但若身有灵力，他怕是会被接入念灵的执念，究其一生为其疯狂。


    江吟雪急着出声：“二师兄！你干什么？快过来啊！”


    年时序淡淡望了她一眼，这眼穿透了半个念海，隔着漫天下落的碎片，直直打在她身上，带着冷意，恨意，像深潭中的墨汁，黑黝黝的，没有一点光亮。江吟雪被看的心里发毛，下意识向山愈清那边靠，不敢再看他。


    山愈清站在一旁，将要出口的劝说硬生生咽了回去，四下张望着，想寻找别的法子，目光却猝不及防和年时序对上。


    男人一身白衣，发丝被风波震起，侧着身子，看向她们的眼神丝毫未动，甚至更冷了些。他启唇，缓缓吐出几个字。


    山愈清眉间一跳。


    这口型，分明就是在说！


    ——“去死吧。”


    年时序竟想拉着他们一起死？！


    不等细想，万缕黑丝便从年时序指尖渗出，猛的向她们刺来。山愈清暗呼不妙，一手召好丑，一手拉起江吟雪，滑步避开劈来的黑丝，向后躲去。


    江吟雪亦召出如日，劈向已布满天，还在缠绕生出的黑丝，向山愈清道：“这根本不是二师兄的力量！我以前与他交过手，根本不是这样的！”


    山愈清脑海中顿时冒出一个念头，忙去看年时序，那人面上全无淡然，有的只是深深的妒忌，滔天恨意，瞪着双眼向江吟雪望去。她顺着那眼神去看，便看到江吟雪腰间挂着一玉。是极圆润的造型，配有蓝色吊穗，镂空之处经光一照便有五色之光——那是万剑台内门弟子的象征！


    她忙道：“小师妹！快把你腰上的玉丢掉！你听我说，你家二师兄可能被念灵附身了，你戴着这内门弟子才有的玉佩，他就会把你当成仇人，会杀了你的！”


    江吟雪一听，忙手忙脚乱去扯玉佩，但万剑台玉佩上有灵力加成，本就牢固，扯几下，非但没扯下来，还绑的更紧了，任她再怎么抠抓也没用。再抬头，便看到年时序盯着她的玉佩，面容扭曲。紧接着，百条黑丝向她刺来，这黑丝中夹着男人的怒意，速度极快，她立马往后一退，用仅剩的，那人留给她的反应时间，提起如日，向前狠狠刺去。


    “噗嗤——”


    山愈清一直离她不远，方才看到黑丝袭来，距离又来不及将与黑丝缠斗的剑召回，便想用身挡下。她看着中剑的腹部，又看看惊恐无比的江吟雪，想扯出一个笑安慰安慰她，不想刚抬脸，一口血就喷了出来。她就着这口血，露出一个极为艰难的笑，道：“你这个人……怎么该反应的时候没反应……不该反应的时候就有反应了呢……”


    红衣嗖的向下倒去，江吟雪忙去接：“山愈清！”


    山愈清一倒，场上只剩江吟雪一人。黑丝显然也感到局势有利，便乘胜追击，变的更为粗壮，更多也更为锋利，猛的向江吟雪刺去。此时江吟雪抱着她，很笨重，若不将她放下，根本躲不开这黑丝，山愈清咬牙道：“快走！不然都得死！”


    江吟雪抹了把脸上的泪，倔强道：“我不！”


    她粉裙一转，举着剑，挡在山愈清面前，头上佩戴的彩绳在黑丝冲击下，擦着自己的脸不断飞扬。背影依旧矜傲，一如初见那日。


    山愈清捂着伤口，赶人道：“师妹啊，在念海里，除了念灵之外的人都会被抑制灵力，你这么不听劝，怕是今日便要和我这个讨人厌的死一起了。”


    江吟雪背影一僵，侧过半张脸来，有些气恼的看着她，又飞速转了回去。声线又急又抖。


    “……谁，谁，谁说我讨厌你了！”她吸了口气，面对死亡，心中多了些勇气和决心，道，“我，我承认刚开始我不喜欢你。你自不量力，眼界却比谁都高。你很弱，弱的要死，还无耻，爱偷窥人，说话也不着调，是个流氓，无赖。”


    山愈清感觉伤口更疼了。


    江吟雪顿了下，继续道：“……但后来发现，你不是这样的。你总在帮我，这样显得我一直在无理取闹，所以我讨厌你。”


    她的语气中带了点赴死的味道：“但我，我，我其实！——我其实挺喜欢你的！”


    这一通话说完，她的脸已涨红，连带着耳垂都红的醉人。和山愈清对上眼神后又一个激灵，将头狠狠别开过去，背影都带着浅浅颤抖。与此同时，那黑丝向前猛击，江吟雪身形一晃，手中的剑立马被震开，在天上旋出几个弧线，落在不远处。


    随之而来的，是更多的黑丝。江吟雪闭上眼，鼓足勇气，将两臂缓缓伸开，把山愈清完完全全笼罩在自己的身躯之下。


    在那黑丝触到江吟雪的一瞬，她腰上悬挂那枚玉佩突然冒起蓝光，刺的山愈清眯起双眼。这蓝光一起，万条黑丝似乎也被震慑到，扭着身子又缩回年时序身边。随着蓝光渐淡，江吟雪腰间玉上的荧光聚成人形，山愈清睁眼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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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便判出这人影，正是灵音！


    江吟雪一喜，道：“师尊！”


    蓝影不理，只是迈着腿，向前走去。


    江吟雪想追，被山愈清抱着拦下。山愈清道：“别去，她不是你师尊。准确来说，她是你师尊的留影。”


    江吟雪问：“我师尊为何要在我身上留自己的留影？”


    谁知道呢？或许是灵音早知有这么一遭，为了护这个用心栽培的下任台主，才在其身上留了这个。但这只是自己猜测，具体如何，她也不知。


    山愈清转移话题，指向中心，道：“你看。”


    年时序的面容早在看到灵音那时便怔愣下来，周围的黑丝早已藏了下去。念灵虽无神志，但下意识的反应还在，看到灵音向他走来，嘴唇一抖，道：“师尊……师尊！”


    灵音将手伸出，纤细指尖相互捻搓，捏了一诀，点向年时序的额心。眸中狠戾：“孽障，还不出来？”


    她话音一落，指心灵力汇的更多。年时序面容又扭了起来，白皙面皮下似有一个人在横冲直撞，不想被驱出体内。灵音见此，一掌拍向他后背。年时序一个踉跄，身上附着的白影终于现出形来，正是念灵本体！


    念灵现下不哭也不闹，连嚎都不再嚎了，只一个劲念着两字。


    “师尊，师尊，师尊……”


    灵音眉心皱起，五指展开，掌心重新汇起一团灵力，向那念灵的脖子狠狠掐去。念灵身形一怔，小幅度挣扎道：“不要不要，师尊师……”


    一句话没完，便被灵音灌入灵力，魂飞魄散。


    永不轮回。


    直接在念海里将念灵捏死，还只是一个留影，灵音的实力，简直是恐怖如斯！难怪她能当上万剑台台主，这么多年还稳固非常。实在是强！


    山愈清啧啧称奇。


    念灵一死，念海也随之消散。她还没起身，便觉眼前白光一闪，等视线恢复时，便看见一大群人围着她，见她醒了，呼出口气。道：“吟雪姑娘！愈清姑娘终于醒了！”


    什么叫“终于”，她又不是晕了睡了。山愈清一头黑线，随后摸摸中腹，挺疼的，但已经被处理好，还系了一个非常难看的蝴蝶结。


    江吟雪闻声一个猛扎，看见她确实醒了，微不可察的松口气。又抱臂端了起来，道：“哼！睡了三天！猪都没你能睡！”


    山愈清：“……”还真睡了。


    她扶额，打探情况道：“那个仃家的客卿呢？”


    不提还好，一提气氛就冷了下来。一弟子撇嘴道：“他见自己惹了事，便头也不回的跑去仃家了。”


    周围弟子对此纷纷火大，你一言我一语的，听的她极为头疼。山愈清左看右看，觉得似乎少了一人。问：“额额，不说他了。年师兄人呢？”


    这次回答的是江吟雪，她道：“二师兄刚醒便回宗门去了。什么也没说，但他这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估计是向师尊汇报，我也就没问。”


    “对了，你睡着这几日，这玉一直在发烫。”江吟雪将好丑拿出，果不其然，剑穗上挂着的玉冒着红光。她刚摸上去，手便被烫的收回。


    难不成尘竹舟有什么事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