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斯羽这天去学校上课时，竟然在校园里碰见了李梦。


    看似意料之外，但又在情理之中。


    学校最近在举办优秀校友活动，她之前在校友栏里看到过李梦的照片。她就是从这所学校毕业的，是上了榜的优秀毕业生。


    “你怎么在这？”李梦看到她露出惊讶的表情。


    乔斯羽在她面前总是不由地紧张，礼貌道：“我过来游学，在这里学设计。”


    “是吗？学得怎么样？”


    “还不错！”


    “你们设计课的老师是谁？”


    “保罗。”


    闻言，李梦笑道：“巧了，我同学。后面我给他打声招呼，让他多加关照。”


    乔斯羽受宠若惊，回想起来，自从她知道她的父亲是顾南庭之后，她对她的态度完全不一样了。


    以前根本都没眼看她，但是现在却对她释放出善意。


    “谢谢了。”


    “不客气，你现在回家吗，有没有空？我们一起吃饭，难得有缘在这里碰到。”


    乔斯羽犹豫了一下。


    “我跟你爸爸是朋友，说起来你得叫我一声阿姨，我请你好不好？”


    “不用，我请您。”


    李梦对这边熟悉，找了一家她常去的餐厅吃饭。


    乔斯羽起先有些局促，但是随着话题的展开，渐渐放松。两人都是做设计的，有共同话题可聊，再加上李梦喜欢音乐，常去剧院听交响曲，又跟乔斯羽的兴趣重合了。


    聊着聊着，竟有种相见恨晚的意思。


    李梦过来还有几场活动要参加，都是与珠宝设计相关的重要事项，她让乔斯羽跟她一起去见世面。


    从餐厅出来时，天色已黑。


    外面寒风迎面而来，冰冷刺骨，乔斯羽冷得打了个哆嗦，她只穿了一件薄款呢大衣，脖子光秃秃的。


    李梦见状，将脖子上的围巾取下来，套在了她脖子上。


    “不用。”乔斯羽不好意思，“您自己戴。”


    “没事，我里面穿的高领。你穿太少了，别冻感冒了。围巾我今天刚买的，送你了。”她给她系好，裹得严严实实。


    乔斯羽也洒脱，没有再拒绝：“那就谢谢了。”


    “不客气。”


    李梦叫了车，先送她回家，两人约了第二天见面。


    乔斯羽等到车子离开才迈步往家里走，抬头一看，家里竟然亮着灯。她加快了步伐，急匆匆冲上楼，打开房门，果然，顾南庭来了，他正在收拾行李。


    “爸，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都不提前说一声。”


    “想给你一个惊喜。怎么才回来，跟哪个朋友出去玩了？”


    “您猜！”


    “汉娜？”


    “不对，与您有关。”


    “与我有关？”顾南庭想了想，似乎猜到了什么，但还是摇头，“不知道。”


    “您的朋友，李梦。”


    顾南庭哦了声：“你们一起吃饭了？”


    乔斯羽取下围巾，边脱大衣边说：“嗯，她请的我。您不知道她过来？”


    “不知道。”


    乔斯羽看到桌上摆了好多从国内带来的零食，刚吃过饭的胃又开始馋了。她拿了包椒麻锅巴出来。


    “爸，您跟李梦是怎么认识的？”


    顾南庭合上箱子，将拉链拉好，放到一边去。


    “都是一个圈子里的人，久而久之就熟了。”


    “你们俩的关系很好吗？”


    “还可以。”顾南庭像是停不下来，收完箱子，又将桌上的零食往收纳盒里装。


    “她说明天带我去参加珠宝活动，您要不要一起？”


    “我就不去了。”


    “那晚上一起吃饭？”


    顾南庭手上顿了顿，几秒之后，说道：“这样吧，你邀请她上家里吃饭，我晚上做火锅。”


    “好。”


    次日，乔斯羽跟着李梦在外面混了一天，开了眼界，还认识了很多知名设计师，收获不少。


    李梦非常照顾她，时时关心，生怕她饿到了，冷到了。遇到专业的问题，也会耐心为她讲解，遇到喜欢的明星，她会毫不犹豫为她争取合影机会。


    乔斯羽感激的同时，心里隐隐地觉得有些奇怪，任何突如其来的好和坏总是有原因的。


    晚上到家时，房间里芳香四溢。


    顾南庭已经备好火锅食材，李梦过来时买了花，乔斯羽先去插上。回来时，看到两人正在厨房忙活。


    乔斯羽陡然想起之前去香港那次，他俩漫步于维多利亚港的画面，然后又想到顾南庭之前提到的她母亲的家境。


    某些东西由怀疑开始具象化了。


    顾南庭做的鸳鸯锅，云南菌汤搭档川渝麻辣。


    三个人坐在圆桌前，顾南庭举杯，想了很多祝福语，最后却只有一句出口：“敬此时此刻。”


    李梦双眉一紧，喉咙如枯草般扫过，眼里起了层雾气。


    乔斯羽拿起酒杯碰上去：“敬此时此刻的美好生活。”


    李梦也碰上了上来。


    三只酒杯紧紧挨在一起，红酒荡漾，在灯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佳肴美味，氛围温暖。


    酒熏，汤浓，几人都红了脸。


    期间，乔斯羽的手机响了，进来了一条信息。


    她打开看了眼，下一秒，泪里如针扎，她匆忙拿起纸巾，企图截住冲出来泪珠。


    顾南庭朝她看了眼，见她眼里湿润，忙问：“怎么了？”


    乔斯羽眨了眨眼：“辣汤进眼睛了。”


    “快去用水冲一下。”


    “没事，一会就好。”


    李梦慌忙拿了张沾水的纸巾递给她：“擦擦。”


    “谢谢。”


    饭后，李梦提议：“我们拍张照吧！”


    “好呀！”乔斯羽起身，“我去拿支架。”


    几人挪到沙发前，等到乔斯羽调好设备时，发现他们已经给她留了中间的位置。她径直坐了过去，坐在了他们中间。


    咔嚓声响，画面定格，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美丽的笑脸。


    李梦在家里坐到很晚才离开，顾南庭出门送她。


    门一关，乔斯羽无力地靠在了旁边的柜子上。


    她知道她是谁了，白天的时候她把李梦的照片发给了秦朗的妈妈，就在刚刚吃饭的时候，罗珊回信，说那次坐在家门口桥上哭泣的女人就是她。


    过去的种种疑惑与巧合顷刻间明朗。


    她是父亲的初恋，她的母亲。


    她盼了那么久，那么久，终于和父母在今天相聚。


    她高兴，也有难过，满足，也有失落，激动，也有遗憾。


    他们三个都是牺牲者，被那个圈子根深蒂固的思想所伤。她不知道李梦为什么不能认她，是因为害怕她现在的夫家知道她未婚先孕，上大学就生了孩子的事吗？


    所以最终，她在乎的还是自己的名誉跟地位？


    各种情愫铺天盖地，将她层层包裹，那一晚，她又失眠了。


    次日起来，眼睛又红又肿。


    顾南庭问她怎么了，她说晚上看了部悲剧，太难受。顾南庭问她讲的什么，她随便说了一部曾经看过的电视剧。男女主因为不得已的原因分开，几十年后再见面，各自拥有家庭的故事。


    顾南庭没再说什么，把早餐端上桌。


    过了会，他开口问道：“你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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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俊麒还有联系吗？”


    他好久都没有提起过这人了，他知道她在逃避，担心惹她心烦，但不知怎么的，这会提起了他。


    “没有。”乔斯羽回道。


    顾南庭又默了一会，像是在斟酌什么，最后语重心长地道：“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你心里还有他，就放下一切顾虑，跟他好好过吧。人生就这么一次，不要留遗憾。虽然我也不喜欢他们那样的家庭，但是日子是两个人过的，只要你们两心意相通就够了。更何况我现在是你坚强的后盾，是你的底气，没有人敢欺负你，也没人敢瞧不起你。你只要做自己，去拥抱喜欢的人，去做有兴趣的事业，不要顾虑太多，你俩在一起这么多年，又经历了这么多事，身心快乐过，也破碎过。人生有太多不确定性，但爱是永恒，拥有一个知心爱人，你的人生才会充满更多精彩。”


    乔斯羽看着碗里的燕麦粥，萧俊麒的身影出现在眼前，她抬起头，看向窗外。


    不远处的埃菲尔铁塔直冲云霄。


    “爸，你为什么不结婚，是因为心里还有她吗？”


    顾南庭神情滞了一下，笑道：“阴差阳错，一直没有遇到想结婚的人。如果遇到了，当然会结婚。”


    他没有正面回答心里还有没有她，或许只有他自己知道。


    “当时听到她结婚的消息，你一定很难受吧！”


    “那是肯定，有种不想活了的感觉。所以啊，斯羽，别给自己留遗憾，跟着自己的心走。”


    乔斯羽之前没去关心萧俊麒没有结成婚的原因，那时她活在自己的世界，外面的任何事她都不想管了。


    顾南庭的一番话，将她重新拉到这段关系里，隐藏在心底的那些她不愿意整理的情愫再次涌现。


    只是没想到，李梦也提到了她跟萧俊麒。


    她回国的前一天，两人见了一面。她说的话跟顾南庭大差不差，但只是点到为止，没有多说，希望她跟萧俊麒有好的结果。


    乔斯羽感受到他们未能走到一起的遗憾，如此相劝大概是不希望这种遗憾也在她身上发生吧！


    日子一晃就到了年末的最后一天，乔斯羽上完这天的课程，将迎来三天假期。


    她下午跟同学在外面吃了饭，而后就回家了。


    顾南庭这几天比较忙，没办法过来陪她过节。但有打电话提醒，不让她外出跨年，说外面不安全。


    她也害怕，之前经常在新闻上看到一些可怕的信息，这边的治安跟国内没法比。


    乔斯羽乘车回家，下车正绕过车尾打算过马路，抬眼扫过去时，忽地脚下一顿。


    马路对面，一道颀长的身影乍然闯进眼眶。


    男人一身黑色大衣，身高腿长，挺立如松，气质一如既往的引人注目。可肉眼可见地瘦了，瘦了整整一圈。脸上轮廓更加分明，下颚线锋利。


    他手里拿着一束艾莎，花朵在风中摇曳，他在夜灯下与她四目相对。


    乔斯羽以为过了这么久，再见到他一定会风平浪静。


    她太高估了自己了，只是这么一眼，曾经树立起来的城墙依然破防，心中如波涛撞击，汹涌澎湃。


    一年多了，分手一年多了，为什么还会有感觉，为什么还有这么大的反应？


    她看着他，表面镇定，稳了稳心神，朝对面走去。


    “嗨，好久不见。”她先一步跟他打招呼。


    “好久不见。”萧俊麒将手里的花束递给她，“新年快乐。”


    听着久违的声音，她回道：“谢谢！”


    乔斯羽抱着花束，没有与他对视。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瘦削的脸颊，胸口就像是在被什么挤压似的，又酸又疼。


    “先上楼吧！”她转身前去开铁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