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用手碰的话，要怎么带走呢？那盏灯可以直接把它收进去吗？”云九霄收回手，好奇问道。


    花无相长臂一伸，将那青铜古灯收到花前：“且让本座试一试。”


    话毕，云九霄看着他掐诀运功，一缕缕魔气缠绕着飞向那一根红色花芯将之完全包裹，花无相在这时趁机抬手，魔气便跟着他的动作抱着花芯向上拔起。


    地面突然传来一阵颤动。


    云九霄眉头蹙起，往脚底看去。


    阵阵红雾从地面上黑湿的泥土中窜出，攀在他们二人的脚面上，并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向上爬着。


    “这红雾是什么东西？”


    花无相听见云九霄的惊疑声，也暂时停下手中动作，但他也不知这红雾是什么东西化成的，没有任何味道，看上去倒是无害。


    “敢扰亡魂清净，你们两个，去下拔舌地狱吧！”


    这道空灵的声音凭空出现，云九霄神色一凛，环顾四周，却没看到有人。


    “想找老夫？哼，白费功夫！”


    花无相连忙将青铜古灯收起，这是救回漱明的关键，万不可丢了。


    眼下最重要的是，先解决这个怪声。


    “什么小人作风，只敢背后出声却不敢出来露面？”云九霄和花无相背对而立，开口激道。


    可这句话说出口，周遭反倒归于寂静。


    两人观察着这片彼岸花海，半晌也没找到有什么异常。


    “难道是我们幻听了？”云九霄用手肘碰了碰花无相，“你说这人会不会是那个夺舍客栈小二的……”


    “也不是没有可能。”花无相沉着眸子，用神识扫视这片花海，却始终没察觉到对方的气息。


    唰！


    周身环绕的红雾陡然凝成了实质，化成一截粗壮藤蔓捆上二人小腿，拉着猛地收紧。


    “嘶！”痛感毫无预兆地传来，云九霄倒抽一口冷气，转过头去看花无相的时候却发现他也同样神情痛苦，额角青筋若隐若现，不禁担忧道，“你怎么了？”


    花无相顾不上回答。


    他伸手摸向腿侧，那藤蔓上甚至带着尖刺，缠得异常紧。


    “本座无碍。这藤蔓不对劲，得赶紧想办法脱身。”


    二人相视而望，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一股决绝。


    不需多言，他们已然默契地展开攻势回击。


    云九霄这次双剑齐出，两股流光青红交织砍向藤蔓，然而藤蔓只是颤了颤，表面的尖刺居然还反过来吸收了她的灵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又长大了一些。


    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怎么砍也砍不断？


    云九霄被激起斗志，从丹田处分出一簇神火，直接点向藤蔓试图以灼烧之法令其退却。


    然而就是这号称能融万物的天生神火，落在深绿色的藤蔓上却也才引得其往后缩了一刹，紧接着又热情地、变本加厉地拥上来。


    花无相也发现了。


    不仅仅是云九霄的剑招和神火对这藤蔓没用，他的魔气遇到这藤蔓竟开始暴动。


    他那日才吃过云九霄做的吃食，按照往常，能保他魔气安定多日，如今却直接不受他控制了。


    云九霄亲眼看着花无相的双眸里红光忽现，心中“咯噔”一声，不由暗叫，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他们两个……难道真要折在这里不成？


    “好饿，本座好饿……”花无相极力控制魔气不让它在体内胡乱游走，腹中却被这藤蔓挑起了饥饿感，胃里灼烧翻涌，好似有火在烧。


    他现在只能遏制自己的杀意，但低头看向藤蔓时，明显更不耐烦了。


    “花无相！你忍住，等、等我们收完这缕魂，我就立刻给你做好吃的！”云九霄浑身被汗浸湿，额角的碎发黏在脸侧，手上握着剑不停地砍着藤蔓，试图消耗它的防御。


    花无相也想忍，可他眼前渐渐模糊了。


    云九霄……


    云九霄在哪……小厨子……他的小厨子在哪……


    不光眼前，耳边也灌进呼呼的风声，把云九霄的声音盖了个彻底。


    “啊！！！”


    他口中怒吼，眼中红光闪动，原本正常的瞳色现在尽数变成殷红。


    云九霄明明与他贴着后背，此刻却忽觉两人的距离好远。


    “花无相、花无相，你不要被这东西影响！”她也嘶哑了喉咙，用尽全力吼道，“你要是让我死在这，以后都吃不到我做的饭了！”


    “不仅如此……”云九霄喘着粗气，眼中带泪，却仍旧倔强，“你以后，再也见不到我了……你给我的灵石，我不还你了！我欠你的人情，也一笔勾销了！”


    “花无相！你醒醒！”


    你醒醒——


    你醒醒……


    云九霄精疲力尽前，耳边全是自己声音的回响。


    ……


    风暴似乎平息了。


    云九霄再睁开眼时，发现自己正跪坐在一间简陋的茅草屋中。


    她低头，看到自己身上穿着的粗布衣裙，又伸手摸向脑袋，木钗束着头发，完全是一副农妇打扮。


    小腿上已经不痛了，也没有那缠人的藤蔓了。


    可是她这是到了哪？


    总不能又穿越了吧？


    “娘亲！”一个约莫五岁的孩童从门外跑进来，直直奔向云九霄怀中，“娘亲，爹爹什么时候回来呀？”


    云九霄的目光落在这孩童的脸上。


    这熟悉的五官，赫然便是漱明师兄的幼年时期！


    云九霄被这一认知雷得外焦里嫩。


    小漱明仰着脸，手里捏着一把木头做的剑，正期待地望着她，等着她的下文。


    云九霄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此刻的心情，她蠕了蠕唇，还没回答，就听院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


    她牵着小漱明的手站起身，走到房门口一看，登时乐了。


    院门口，高大魁梧的花无相扛着两捆柴走进来，和她的视线正对上。


    花无相：……


    云九霄仔细打量着花无相。


    褪去魔尊衣袍的他如今身着一袭粗布短打，却掩不住通身沉静如水高深莫测的气质，看上去不像乡野村夫，倒像个隐居山林的侠客。


    花无相心头剧震。


    他也是第一次见云九霄穿这么朴实无华的衣服。


    听说凡间有俗语称“人靠衣装马靠鞍”，可他倒觉得云九霄穿这一身粗布衣衫，显得她愈加清冷出尘。


    “爹爹！”小漱明见了花无相眼睛都亮起来，欢叫着扑过去。


    花无相的身体明显僵了一瞬，却还是弯腰接住孩子。


    云九霄望着他无奈的样子偷笑，同时又庆幸他们俩都还活着。


    现在这个情形，看样子他们应该是进入了某个幻境。


    而这个幻境的来源，便是漱明师兄的童年记忆。


    想着，云九霄忽觉太阳穴一阵刺痛，继而被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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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收了漱明娘亲记忆，这才得知，原来漱明的真名叫做陈寒。


    花无相显然也接收到了漱明、啊不，陈寒爹爹的记忆，正伸手按着太阳穴轻揉。


    “寒儿乖。”云九霄强装镇定，按照记忆中的叫法朝小陈寒招手，“爹爹刚回来很辛苦，快去倒杯水给他喝。”


    小陈寒乖巧点头便一溜烟跑走了。


    趁着孩子去灶台倒水的功夫，花无相走到云九霄身边，与她弯腰贴耳，悄声道：“本座晕过去之前已经将那古怪藤蔓查清，那东西原是那片花海的守花人，不知你我是得了孟婆准许才来的，因此率先出手误伤了我们。”


    说到这，他顿了顿，又道：“后来本座向他问询了取得漱……陈寒第一缕魂的方法，他便将你我安排到了这处幻境之中。这里是由陈寒记忆深处最重的执念化成，在没找到关键记忆之前，我们必须扮演好这对夫妻。如果被陈寒觉察出异常，你我就都会被送出幻境，且不会有第二次机会进来。”


    花无相一连串说了这么多话，每个字都变成了一阵温热喷在云九霄的侧脸，她抬手捏了捏耳垂，将脑袋侧得离花无相远了些，才道：“所以，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花无相轻轻点头，正要再说些什么，就看小陈寒手里捧着带豁口的瓷碗小心翼翼地走过来。


    小陈寒看到两人靠得如此近，眼睛闪着光，把碗放到一旁桌子上后便挤进云九霄和花无相中间，咯咯笑着：“爹娘瞒着我说悄悄话！”


    云九霄和花无相都没有养孩子的经验，只能一人撸了一把陈寒脑袋上的呆毛，相视一笑。


    他们传进幻境时已是傍晚时分，现在耽误了这一会儿，天色便暗了下来。


    小孩子精力虽然旺盛，但累了却也容易犯困。


    二人合力将小陈寒安置在床上哄他睡下，便出了屋关好房门，在院中升起一堆篝火。


    云九霄在篝火旁寻了个矮凳坐下，花无相也跟着坐在她身旁。


    “那日陈寒师兄说过，他爹娘最后是死在了天机手中，而他也是因为家人被天机囚禁当做威胁，才甘愿在他手下受了那么多年的折磨。”云九霄轻声开口道，眼眸盯着篝火里飞溅的火星，“守花人既然把我们送进这段记忆，那就说明引起陈寒爹娘变故的事情就发生在这个节点，而我们现在，除了等，别无他法。”


    花无相嗯了一声，补充道：“估计不会等太久。本座以为，这件事必然牵扯天机以及其背后的势力，你我这次不仅可以帮陈寒寻回魂魄，还能借机调查那背后之人。”


    云九霄：“如此说来，这些事情居然全都串到一起了。天机死后，即使我对我爹娘的事情已经明了，可那夺舍客栈小二之人留下的话中，矛头指向的依然是我……”


    “别怕，本座陪你查便是。有本座在，定会尽力护你周全。”


    云九霄看向花无相，这人的眼睛已经变回正常模样，此刻在金色火光的映照下，令她忽觉安稳。


    她心里想着晕倒前的那一幕，当时她确实又惊又怕。


    惊他本就因她深陷泥沼，却还义无反顾陪她趟这趟浑水，怕他当真因她而灭，那她可背不起这样沉重的因果。


    还好，他还在，他们都还在。


    夜风微凉。


    云九霄仅仅略微缩了下肩头，就被花无相察觉。


    他试探着伸出手揽住她，她便顺势将脑袋挨在他肩膀。


    第一次演夫妻。


    好像……感觉还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