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云九霄看向漱明的脸，手一挥将他眼睛闭上，“三魂七魄归冥界管，而冥界不是只有死者才能进入吗？”


    “呵。”


    花无相轻笑一声，竟直接伸手抓住云九霄的手腕，将她的手掌按在自己心口。


    云九霄看向他双眸，只见他眸底浮现的尽是戏谑。


    而她的掌心之下，居然一片寂静，并没有心跳。


    “你这是怎么做到的？”


    她很确定，之前花无相与她并无不同，分明是个有血肉有心跳的活人。


    “想知道？好说。求求本座，本座便告诉你。”


    手腕还被花无相攥在手里，云九霄忽觉一阵灼烫，想要抽回却怎么也拉不动。


    她咬唇瞧他，眉目软下来，柔成一滩水，轻声道：“魔尊大人不想告诉我那便算了，我又怎么会让你做那等强人所难之人。”


    花无相：……


    云九霄就这般盯着花无相看，花无相第一次在她脸上见到这种神情，喉结滚动，声音蓦地低下来：“小厨子，你赢了。”


    他依旧没舍得放开她的手，反而握在手中轻轻摩挲，强装镇定缓缓开口解释道：“本座生于混沌，本就是半死之人，现在之所以有心跳，不过是受那股饕餮之力影响罢了。”


    “至于现在这般状态，动动手指便能做到。”他说着，视线转向她丹田处，“你如今身怀神火，也能做到活死人的状态，足以迷惑冥界那群人。来，本座教你。”


    花无相的指尖冰凉，牢牢扣在云九霄腰际，引得她浑身一颤。


    他将她整个人都拢在怀里，云九霄下意识想后退，却被他更用力地贴紧，骨节分明的大手就这样掌着她的手，带着她一点一点学会闭气停息诀。


    “学会了？”花无相启唇，呼出的热气拂过她耳廓。


    云九霄的心跳已经乱了。


    鼻间的好闻味道席卷蚕食着她的理智，她只能轻咬舌尖，强行清醒：“学会了，无相师父。”


    无相师父。


    这四个字落在花无相耳中无疑是在点火，他也不知，明明再寻常不过的字眼，怎么从这女人口中说出，却好似绕着弯打着旋一样，格外撩拨。


    花无相箍着云九霄的腰肢再度凑近，现在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咫尺，他微微低头，便能看到她清丽的脸孔。


    四目相对，这次云九霄先败下阵来。


    她清了清嗓子，昂起头：“什么时候出发？”


    花无相的目光却掉在她耳尖处，那里已经泛起红，没来由地，他竟觉得应该味道很好。


    没戳破她拙劣的遮掩，他低声笑起来，继而将她松开，从袖中摸出一盏青铜古灯，灯芯倏然亮起，无火自燃，边缘晕着幽蓝的微光。


    “越快越好。这是定魂灯，等寻齐了三魂七魄便都放进去，带回来后就能救他了。”


    云九霄点头，不忘揶揄一声：“什么宝物都有，不愧是活了千万年的魔尊大人。”


    “别忘了你又欠本座一个人情。自己数好欠了多少，到时本座要一并收回的，嗯？”


    “知道了，吝啬鬼。”


    两人在漱明的尸体周围合力布下结界。


    这结界乃是花无相动用魔族秘法所制，旁人既不会看到结界内的人也感受不到结界内的气息，和障眼法很是相似，不过云九霄更倾向于这是一方隔开了空间的小世界。


    安排好这一切确定事无遗漏后，花无相将云九霄打横抱起。


    突然传来的失重感让云九霄惊叫一声，下意识抱紧了花无相的脖颈，她还没开口问，眼前空间顿时撕裂开来。


    再睁眼，已到了忘川河畔。


    云九霄初到冥界，满眼新奇。


    面前是一扇古朴的大门，两边则分别站着一个青面獠牙、耷拉着长舌头的守门鬼。


    她转头朝着身后看了一眼，一轮血红的月亮近在眼前，伸出手却怎么也触碰不到。


    月下河水潺潺，同样泛着殷红，犹如血液汇成，无数白骨铸成的手臂从水下伸出，窸窸窣窣地抓挠着空气。


    “第一缕魂多半被困在往生栈道。”花无相走在云九霄前头，施法照亮前方的路，“小厨子，过来跟紧，别踩错了路。”


    云九霄这才看清他们眼下竟处在一条骷髅头骨铺就的平台上，她才欲抬脚踏出一步，脚下那块头骨突然朝着她张开了大嘴，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齿。


    花无相时刻盯着云九霄的动向，见状忙飞身上前，拉着她手臂扯到身后，伸手虚虚一点，那张怪嘴便瞬间停滞在原地，化为齑粉。


    “小心点。”


    云九霄没曾想冥界也这般处处布满危机，心中一阵后怕，索性直接探出手拽着花无相的衣角：“好了，继续走吧。”


    有大腿带，不抱白不抱。


    花无相眸色一深，正要开口，身后的河面却忽然掀起巨浪。


    二人双双回首，一具身着凡间官服的腐尸正站在由浪花筑起的水墙之上，手中一只巨大的毛笔直指他们面门。


    “活人擅闯冥界，当入油锅地狱！”


    就连口中发出的声响也嗬嗬地，夹着杂音。


    云九霄与花无相并肩而立，手中已时刻准备拔剑。


    哗——


    那腐尸挥笔一甩，无数锁链从河底飞出，花无相面色一冷，轻嗤一声，衣袖中飞出十余枚骨钉，直接钉在了腐尸的四肢处，令其动弹不得。


    云九霄顺势一手掐诀，另手赤霄焚天闪出剑鞘，指尖拂过剑身，天生神火便随着这一式剑招袭向腐尸，借着他的身体又烧至锁链没入河底，霎时，整条忘川河跟着沸腾起来。


    “这、这是？！”腐尸张大嘴，面色惊恐，“天生神火……可融万物……您是——”


    花无相却不让他说完，上前捂住云九霄的眼睛：“别看。”


    随即，他一弹指，一丝魔气在空中化为匕首，击碎腐尸天灵盖，崩飞数块腐肉。


    “走！”


    云九霄被他牵制，一把挥开他手：“有什么是我不能看的？”


    云九霄不满，云九霄转头，云九霄捂嘴。


    ……


    好恶心。


    这东西确实不能多看，是她冒昧了。


    有了刚刚这一遭，两人走到那扇门前，两只守门鬼并未多加阻挠，反倒客客气气鞠着躬把他们送了进去。


    门后是一条长长的小道，通往一座摇摇欲坠的索桥。


    云九霄和花无相穿过两侧弥漫的血雾，这才看见那索桥的桥头上坐着一个老妪。


    鼻间忽地飘来一阵香气，云九霄定睛一看，老妪面前竟架着一口大锅，香气便是从锅中传来，很是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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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孟婆和孟婆汤？”她喃喃道。


    “本座也是第一次来，且上前探探究竟。”


    “欲过奈何桥，先饮孟婆汤！”老妪对着他们打量一番，视线锁定在云九霄身上，一张老脸笑出层层褶子，热情地盛出一碗浑浊汤汁，递到她眼前。


    “来吧，姑娘，你先喝。喝完，再让你夫君喝！”


    云九霄被这声“夫君”闹得脸热，侧首与花无相眼神交换，花无相蠕了蠕唇，她从他口型中读出那句话：


    “放心，一切有我。”


    于是便安下心，接过瓷碗正要贴到嘴边，却听得一声厉喝：


    “小小怨魂，竟也敢来老娘的摊子捣乱！”


    下一秒，瓷碗“啪”地一声掉在地上碎裂，碗里的汤在接触到地面后立刻冒起阵阵青烟，马上便蒸发不见。


    方才还嬉笑着坐在面前的老妪听到这声音后更是抖若筛糠，拔腿就想逃，但却逃不过那飞身而来的年轻女子，被其一巴掌将魂拍散。


    “呸，恶心的玩意！敢来染指老娘的东西，不识好歹！”年轻女子对着老妪消失的地方啐了一口，随后才看向云九霄二人，“二位既然不是死人，来我奈何桥又有何贵干？”


    “区区孟婆，也敢拦本座的……”花无相懒得与之周旋，话未说完，云九霄眼疾手快捂住他嘴。


    云九霄看向年轻女子，朝她笑笑：“这位姐姐，您知道孟婆在哪吗？我们找她有要事相求。还请姐姐行个方便？”


    “你叫我什么？”女子眼神惊愕，“姐姐？”


    “是啊是啊。”云九霄生怕自己笑得不够甜，嘴边梨涡都跟着挤出来，“您风姿绰约，气质不凡，又如此年轻貌美，倾国倾城，可不就是美人姐姐？”


    女子忽然笑出声，唇角弧度随之上扬：“呵呵呵~老娘被他们叫了千万年的孟婆，倒没想到，今天还能被人喊一声美人姐姐！”


    她又细细盯着云九霄的脸看了看，缓和了语气道：“行了，说吧，找我所求何事啊？”


    花无相直直站在一旁，眼看着云九霄状似亲热地挽上孟婆的胳膊，又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地夸了她好一阵，这才把漱明身上发生的事娓娓道来。


    “原来如此。我看你们也不像是会诓骗我的人，便权当积德行善了。喏，看见没。”孟婆手指奈何桥对岸，“所有死去之人的魂魄，都会先经过那片彼岸花，去找找吧，或许有你们要找的人。”


    云九霄拉着花无相和孟婆道过谢，便齐齐走过奈何桥，来到彼岸花海前。


    “这么多彼岸花，要怎么找？”云九霄望向花海，只觉每一朵都长得一模一样。


    “无须担心，青铜古灯会自行指引出漱明的魂魄。”


    花无相手一翻，那盏古灯便悬在花海上空。


    幽蓝的微光变得耀眼，朵朵彼岸花无风自动，但只有其中一朵跟着亮起忽明忽暗的金光。


    “找到了，在那！”


    那点金光隐在花丛中，他们走近到它身边，只见其间花蕊正在蠕动，正中心的那根被其他黄色的花蕊簇拥着，还闪着红光。


    “这就是漱明师兄的第一缕魂吗？”云九霄想伸手去触碰，却被花无相拦下。


    “别碰。这朵花会吞噬魂魄中的情感与记忆，若是强行破开，或许会伤及魂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