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第 15 章

作品:《桃花堪折

    元桃想要抽手,刹叶牢牢地握着她的手腕,他伸出手指来擦掉了她刚挖出来的药膏。


    “你……”元桃挣不掉,辩解道:“这不是我偷的。”


    刹叶倒是显得并不在意,他拉着她的手腕一路往屋里去,皮肤相贴的地方隐隐发热。


    刹叶将她拉进了屋子,他的屋里十分温暖,炭火盆烧的噼啪作响,进了屋刹叶就放开了她,转身在柜子里翻弄着,里面的罐子互相敲击发出泠泠声响。


    蓦地,他挑拣出了一罐,打开盖子闻了闻,皱起眉头来到她身边坐下。


    他披着袍子,盘腿坐在软垫上,拉过元桃的手,端详片刻后取了条手帕将她手上的膏药擦掉,又伸出手指取了罐子里的膏药均匀地涂抹再她的手上。


    刹叶在给她上药,修长冰冷的手指划过她滚烫的皮肤,她疼的吸了一口冷气。


    “疼?”刹叶抬眼问。


    元桃点了点头。


    “这个远比你地上的破东西要好。”他话里有几分不满。


    “那不是破东西”元桃嘟囔,忍不住偷偷看他,他面容仍旧冰冷淡漠,但火光温暖似乎给他镀上一层温柔的光芒。


    元桃心里不由得觉得熨帖温暖。


    “你又会顶嘴了?”刹叶说她,下手却更轻柔了,他仔细的将药给她涂抹均匀,问道:“你为什么躲着我?”


    “我没有”


    “你还在狡辩吗?”刹叶说,他也不是傻子,他能看得出来。


    “你在生我的气?”他微微偏头问她。


    他能感觉出来她在躲着他,他每每视线看过去,她不是低着头当做看不到,就是转身走远,他很奇怪,不知道是为什么,他猜测道:“难道是因为达赞要带走你……”


    “不是”元桃矢口否认:“奴没有生气。”


    她本也没有生气,她只是说不上的心口发堵,可是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没有什么资格这样。


    话音未落,她的肚子不合时宜的咕噜咕噜响了起来。


    刹叶没说话,伸手将案几上的糕点推给她。


    元桃看着他的眼睛,透过那双墨般的眸子,她看到了她自己的影子。


    他却不再说话了。


    外面风雪交加,风声簌簌,屋里温暖静谧,烛火跳跃。


    ……


    “她能办好这件事吗”裴昀坐在炭火盆边烤手,烤热了又搓了搓。


    李绍正在用文火煎酒,一身月白色银丝纹袍子显得他格外清瘦俊雅。


    “办不好也不妨事。”李绍说,眉眼里总是带着温和的笑意。


    裴昀跟在李绍身边这么多年,从未见李绍红过脸,亦或是着过急。


    也是,他既不是储君,不必品味那被文武百官置于猛火上烤的痛楚,也不是得圣人偏爱的仁王,不懂太子宝座那近在咫尺却又隔之天涯的煎熬。


    相比起这些人来说,李绍似乎可以更随心所欲一些。


    “可是太子那边急得厉害呀。”裴昀叹息一声,道:“那名单万不可以落在仁王手里,真是可惜了燕婞。”


    裴昀心痛不已,又说:“这个元桃,不知底细,实在是不托底,弄不好,还会牵连到我们。”他用元桃,实在也是无奈之举。


    吐蕃王子府里安插的唯一眼线都已经被仁王给除掉了。


    李绍斟酒递给裴昀,酒香醇厚甘冽,一杯下肚,浑身都跟着暖和了起来。


    放下酒杯,李绍抵过了本折子,笑意盈盈道:“看看。”


    裴昀狐疑的接过,细细看罢,道:“她是兖州元英家的小女儿?”他不可置信道:“成元十八年,因受河北道节度使李宗仁一案牵连,时任兖州令的元英被斩首抄家,其内眷皆被贬为奴流放东北燕地。”


    “但是”李绍打断,眯着眼睛道:“但是刚出河北不久,元家内眷中便有部分失了踪迹。”


    裴昀摇头不可置信:“那时上报给朝廷的说法是因为连夜暴雨导致山洪,押送的囚徒许多被冲散了,其中就包括了这个元家的小女儿,元桃。”


    李绍说:“这些日子,我私下命人盘问过负责给刹叶府中走卖奴隶的人牙子,成元十八年确实从河北被转卖过一批,其中确也有几人经历过当时上报的那场山洪,他清楚记得留下了一个漂亮端正的孩子送去吐蕃王子府,模样和元桃能对上七八成,”


    李绍道:“还有,你可记得圣上寿辰那晚,她脖子上挂着的那个玉饰?”


    裴昀想起来隐约她脖子上是挂有一块玉饰,说:“那好像并不是什么值钱的稀罕东西?”


    “当然不是,但是那上面的花纹是元家的独有的家徽。”李绍道,画风一转:“当然,这是摆在明面上的,元桃是成元八年生人,是如果当时那个元桃没有死,那么现在应该……”


    裴昀只觉得汗毛耸立,脊梁顿生寒意:“如果那个元桃没有死,那么她现在应当是十二岁才对……”


    裴昀有一个不安的念头登时笼上心头。


    李绍却异常平静,他揣着袖子,安然地说:“但是我们所见的元桃说她是十四岁,以你所见,她杀张延时的镇定,想必不是第一次杀人。”他眯了眯眼睛,道:“就算她是元桃,一个养在深闺的小女孩,又怎么能够这么利落的抬刀杀人呢?更不要说她还麻利地处理掉了尸体,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她不是元桃,或者就是她杀的元桃,借此取代了元桃的身份,那她又是为了掩盖什么呢?”


    裴昀觉得毛骨悚然,甚至后怕。


    李绍却只是笑而不语。


    裴昀懊悔不已:“殿下,我是不是办错事了?这个元桃实在不可信?”


    “你没有办错事。”李绍悠然起身,他来到窗边推开了窗子,外面虽风雪交加,风声呼啸,但由于灯火通明,倒并不可怖。


    “纵使身份存疑又如何呢?她终归不过是阴渠中的一只小老鼠罢了。”李绍如是说。


    诚然,阴沟里的一只老鼠罢了,又岂会危及到他这等天潢贵胄。


    李绍他只不过是怕弄脏了衣角,仅此而已。


    ……


    “砰”的一声,阿英踹开了元桃的房门,见元桃正在铺被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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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今天还敢赖床了!我和阿捷都去照顾殿下了,你竟然还没有打扫院子!”她呵责道。


    元桃昨夜在刹叶那里吃了几块糕点就回屋睡觉了,兴许是冻疮不再发作,肚子里也有了食物,她睡得格外香甜,早上便当误了时辰。


    阿英训斥她,她也不生气,只是心里咒骂,诅咒她们姐妹两个人最好赶紧暴毙。


    心里是这样想的,人已经出了门去打扫院子。


    边扫着,边听阿英尖叫道:“什么,殿下为什么不用我伺候了,一直都是我给殿下更换衣物的。”仿佛受了极大的委屈:“殿下让元桃去伺候,我来扫院子?凭什么?元桃那个全是冻疮的手恶心死了,怎么也能服侍殿下呢!”


    阿捷也没办法,只得安抚阿英“这只是一时的”“殿下近来可能情绪不是很好”,转头对元桃道:“你没听到吗,还不快去伺候殿下。”


    ……


    这些日子冯韵心里一直有个疑惑。那只猫为什么脖子上挂着和婞字。


    冯韵厌恶这个字,那天夜里燕婞是她和薛耀一起折磨死的,只有她知道,他们有多残忍,兴许是心里有鬼,她见那猫的眼睛,就觉得脊梁阵阵发寒。导致近来噩梦连连。


    周俭从她身后面走过来时,吓得她尖叫着把粉盒直接丢开了。


    “你怎么吓成这样?”周俭捡起来地上的粉盒还给她。


    冯韵抚着胸口道:“你还说我呢,哪有人一声不响就走到背后的。”


    周俭看着她惨白的一张脸说:“最近脸色可是不怎么好,印堂发黑呢?”他本是开玩笑,他和冯韵关系要好,经常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不想今天冯韵垮了脸,道:“你若是不会说话就滚出去。”


    “看你今天这脾气臭的。”周俭道,他嘴巴也很毒辣,道:“也是,你看看这院子,燕婞死了,元桃命里富贵,出了那档子事儿,都以为她不死也得脱层皮,不想飞上枝头,做了刹叶的贴身奴婢,从此啊,再也不用被男人骑喽?就剩你自己,人老珠黄还得干这种脏活。”


    “周俭!”冯韵气的甩脸子。


    然而仔细一品,有觉得话里仿佛有些别的味道。


    “怎么了?我有说错?”周俭阴阳怪气。


    “你没错。”冯韵说,火气全无。


    周俭说:“你没事儿吧,别疯了,到时候这院子死的死,疯的疯,可是真闹鬼了。”


    冯韵却说:“你刚才说,元桃做了刹叶的贴身奴婢?”


    “是啊,你不知道这件事吗?”周俭道,随便倚靠在窗边感叹:“多好的命,你可知道那刹叶样貌有多么俊美,能够做他的贴身奴婢,也是好命,不过听说那个刹叶也没有多久活头了,他身体向来不好,兴许那天死了,元桃又被送回来做妓了。”


    冯韵说:“那天死人的事儿,后来又查出来吗?到底是何人所为?”


    周俭摇了摇头,道:“恶鬼吧,都说是恶鬼,你说会不会是燕婞呢,她死的那么惨,想是被困在了这个宅子里。”


    “胡诌”冯韵咬牙道,周俭简直句句踩她痛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