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途中(五)

作品:《道长,你好香啊

    房内霎时沉默下来,只余烛火摇曳出晃荡的光影。


    有一瞬间安静到可闻细针落地声响。


    “……你看这个做什么?”楼渊迟疑道。


    虞怜目光闪躲,小声道:“我那不是想看看人族欢愉方式和妖族有哪里不同嘛。”


    嘴角残留着微末油渍,她蹲坐着,双手扯着书册寸步不让,身子侧对着书案上的烛台,一和楼渊对上视线,她就扬起讨喜的笑,眨巴眼应付。


    楼渊莫名注意到她唇瓣上的油光,不由记起之前她半夜跑山林里偷吃,把自己弄得满嘴是血,鬼娃娃的模样。


    强迫她戒掉生食后,她身上属于妖族的那种血腥气淡了不少,非人感的兽性也几乎没有了。倘若她现在再独身混入人群中,只要不主动释放妖气,便是捉妖师也无法一眼认出。


    不过进食还没能改过来,野蛮又粗鲁。


    笑起来还傻愣愣的。


    楼渊盯着她,莫名被她的表情逗得想笑。


    他压住嘴角,语气略微冷硬道:“不准笑。”


    虞怜灿烂笑容僵在脸上。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在多次死里逃生验证下,虞怜对此深以为然。


    她刚才笑得脸都酸了,他竟然还不领情。


    “凭什么!我就喜欢笑不行吗!你怎么管那么多呢?”


    虞怜不服气跟他呛道。


    “笑得太假不如不笑,让人眼睛疼。”楼渊轻声道。


    虞怜眼角抽抽。


    “矫情。”


    她干脆沉着脸,一板一眼道:“那道长你可以把书还我了吗?”


    楼渊手上力道松开些,他道:“少看点儿,没什么好看的。以后把书收好。”


    悬着的心落回肚子里。


    虞怜也不计较他刚刚的态度,忍不住又笑起来。她点头如捣蒜,“嗯嗯,我知道了。”


    说着,她握着书往回抽,正当她松懈下来,悄悄松了口气时。


    倏地,楼渊眼疾手快,一把将书抢走。


    虞怜:“……”


    “你、你、你说话怎么不算话呢!”她气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楼渊疾速起身退后两步,以防她再次扑上来。


    挑眉笑道:“我想了想,看一眼应该是无妨的。我实在也有点好奇。”


    修长如玉的手指覆在书页上,眼见要被翻开。


    虞怜欲哭无泪,趁他还没看到时,赶紧扑进藤蔓里,把自己裹起来。


    书页里,密密麻麻的字上被墨水涂鸦,两个简笔小人跃然纸上。


    一个扎着头顶两个啾啾的小人把另一个小人踩在地上。


    啾啾小人双手叉着腰,脚踩在底下小人的头上,仰头望天十分嚣张的模样。


    至于两个小人分别代表谁,十分明显了。


    啾啾小人的发髻上扎着小花,而躺地的小人一身道袍,旁边还有个碎成几块的炼妖塔。


    楼渊:“……”


    他翻下一页。


    还是两个小人。


    啾啾小人双腿交叠翘在桌上,道袍小人给她打凉扇。


    还贴心地在凉扇周围画几道弧线,示意在扇风。


    底下接着是道袍小人给她捏腿,道袍小人给她端茶。


    楼渊轻笑,点评似的道:“画技不错,还挺传神的。”


    虞怜装死不出声。


    楼渊在一旁的圆椅上坐下,继续翻看。


    身后的几缕长发从肩头滑落垂在书中间,遮住画面上的小人。


    他抬手拨弄开。


    啾啾小人正一拳砸在道袍小人脸上,小人头顶着几个圈圈,眼冒金星。然后下一个画面是道袍小人倒地捶胸痛苦,啾啾小人指着他哈哈大笑。


    下一页,道袍小人站起来拔剑对准啾啾小人。接着底下,啾啾小人一脚把道袍小人踢飞,小人脸上挂着墨痕泪水。


    啾啾小人昂头得意。


    每一页是两个画面,独独这一页画了三个场景。


    最右边的角落里还塞着一处,啾啾小人双手抱胸,咧嘴笑得嚣张,道袍小人抱着她的腿涕泪横流。


    楼渊忍俊不禁。


    渐渐看出些意味来。


    每一个画面间看似零碎毫无关联,但好几个画面都是同一个情节下的场景。


    他饶有兴致往后翻。


    两个小人之后,是更多小人了,一些像她那样头顶小花的,一些有两条尾巴或一对翅膀,剩余的小人则穿着颜色各异的道袍。


    天师和妖族各分两派。


    小妖们恶作剧般,在啾啾小人的指挥下把天师们吓得屁滚尿流。


    最后的画面则是啾啾小人站在山顶,其他所有小人匍匐在山下,如同万民朝拜般。


    ……


    “看着你这小妖平日里老实乖巧,没想到野心竟然不小。”楼渊幽幽道。


    藤蔓缠绕移动,虞怜探出颗脑袋,“你要嘲笑我就笑吧。”


    “我嘲笑你做甚?”楼渊把书哗啦翻着,里面的小人似是动了起来,“画得不是挺有意思么?”


    “……我觉得你这话就是在嘲笑我。”虞怜丧丧地耷拉着柳眉道。


    “那你想我如何说?”


    楼渊含笑问道。他的瞳眸颜色本就不深,在澄红烛火映衬下,如剔透的茶棕色琥珀般。


    “算了算了,我只是随口说的而已。”虞怜烦躁摇头。


    笑话就笑话吧,她又不会少块肉。


    见他神色如常,没有异样,她试探问道:“道长,你不生气吗?”


    “我还不至于那么小心眼。”楼渊轻啧两声道,他随手合拢书,在腿上敲点着,口气狂傲,“若是你能够伤到我,或许我还会怀疑你做此画是否包藏祸心。不过——”


    他话锋一转,“以你现在妖力实乃不足为惧,不过是异想天开画些小人解闷,我犯不着同你计较。”


    烛芯噼里啪啦。


    虞怜无语凝噎。


    又明嘲暗讽她弱,这些捉妖师真讨厌。


    “……那你真是个大好人。”


    半晌,虞怜憋了半天,终于想出一句,没让楼渊的话落在地上。


    讨厌归讨厌,虞怜还是很高兴他不生气的。


    藤蔓散开铺平,她从里面跳出来,跑过去抱怨道:“早知道直接给你看就好了,害我紧张担心半天。”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楼渊斜睨她。


    虞怜撇撇嘴,张嘴反驳,“我做了亏心事也不怕,我胆子大着呢。”


    确认他不会追究后,她说话底气又十足。


    楼渊对此认同,“这点不假。”


    虞怜:“好了,既然你看完了,就快把书还我吧。”


    楼渊:“不还。”


    他当着她的面把书收进乾坤袋里。


    “为什么!我辛苦画了好久的,你怎么能这样!”虞怜急了,立刻扯着他的衣袖,抢他的乾坤袋。


    这可是她的宝贝呢,每晚睡前看一看,睡眠质量都不知道好上多少呢。


    楼渊拂开她的手,站起身。虞怜被迫后退两步,他微微俯身,视线和她齐平,“还给你,怎么,难不成你还想继续画?”


    “难道不可以吗!”虞怜不服。


    “不可以。”


    抢在虞怜质问前,楼渊补充,“因为你的画让我很不高兴。”


    “你自己说了不和我计较的。”


    “这是两码事。”


    “那我的书呢,你不会要扔了吧?”


    虞怜见他态度坚决,仍然不死心,追问自己宝贝的去向。


    “不会。”


    虞怜放下心,只要不扔,她有的是办法再弄回来。


    “我会直接烧了,解气。”楼渊道。


    虞怜:“……”


    小气小气!


    心眼比针眼还小!!


    不还就不还,她重新拿本子再画一本!


    这次她要让他在画里痛哭流涕,抱着她的腿求饶!


    虞怜有些窝闷。


    **


    傍晚时睡了两三个时辰,虞怜晚上睡不着。


    她双臂张开,呈“大”字躺在藤蔓软床上,思索着趁楼渊睡觉,偷偷从乾坤袋把书拿回来的可行性。


    转念一想,她叹一声放弃,那些天师的乾坤袋都有禁制,没有主人的灵力,她把袋子偷出来也打不开。


    夜深人静,虞怜胡思乱想着,望着黑漆漆一片的屋顶,慢慢地觉得天旋地转。


    困意逐渐上涌。


    她闭上眼,眼前陷入无尽的空洞黑暗。


    其余感官在此刻变得敏锐。


    房中异香浮动,像一坛打翻的千年酿,甜滋滋的青果香浓醇醉人,浓郁得掩住楼渊身上的幽檀冷香。


    在夜色中刺激着虞怜的食欲。


    她猛地睁眼,舌尖舔了舔上唇,翻身下床往折屏里走。


    她鬼影般站立在楼渊床头,直勾勾盯着他。


    妖族夜视能力很好,她可以清楚看见他睡梦中蹙起的眉头。


    原来这就是天生灵体对妖族的诱惑力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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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虞怜前所未有如此真切的理解这句话。


    好香好香。


    香气中有灵气,靠得越近,置身其中,那股沁人心脾的灵力争先恐后往她身体里钻。


    她周身的经络有灵气游走,舒畅又轻盈。


    要是吃一口的话,她至少能涨三十年的功力。


    虞怜醉醺醺想。


    她坐在床沿,想了会儿,嘀咕道:“你要烧我的书,我收点儿报酬不过分吧。”


    “嗯……不过分的。”


    楼渊不回答,她点头自我认同道。


    旋即掀开被角钻进去,接着把楼渊往里面挤了挤,吸猫一样抱着他胳膊不撒手。


    翌日,连绵两日秋雨初歇。


    格纱窗外阳光明媚,偶尔有两声清脆鸟啼。


    虞怜是被热醒的。


    上半夜时夜凉露气重,旁边的抱枕抱着舒服温暖。


    可慢慢的,她好像掉进了火海里。


    梦里火光冲天,把夜色都照得红艳艳的。


    一圈火舌包围着她。


    她好热好烫,莽头往火海外跑,可跑了很久,无论如何也跑不出去。


    火势总是紧追不放,快要将她吞没。


    “……不要烧我,不要烧我!”虞怜生气喊道。


    火簇好像听懂了,一窜三尺高,不甘示弱扑上来。


    “不是吧……”虞怜抬腿就跑。


    火焰烧到头发时,虞怜捂着头痛呼道:“呜呜我的头发……”


    她难过地挣扎着。


    然后从梦醒了。


    她浑身是汗,胸口惊魂未定地起伏着。


    低头一看,楼渊的胳膊环住她腰侧,把她整个身子圈进怀中。


    难怪这么热呢。


    起床气还未完全消散,虞怜对罪魁祸首没有好气,一脚把他往床里踹。


    楼渊呢喃两句,蹭了蹭她的手又要黏过来。


    虞怜忙用藤蔓把他绑起来,自己则翻身坐起,几根藤蔓有眼色地缠成扇面的模样,左右两边给她扇风。


    她掐了个净身诀除去一身黏腻。


    离开火炉,晨间的风凉爽舒适。


    藤蔓不能缚住楼渊多久,他靠过来,又是一阵热意。


    脑子清醒些的虞怜吓了一跳,忙俯身看他,双手捧住他的脸颊。


    “怎么这么烫!”


    虞怜“嘶”了声,不确定地自言自语道:“发烧成这样不会把自己烧死吧?”


    她掰着楼渊的脸左右看看,只有微微的泛红,浮着一层薄汗。


    看着倒不是很严重的样子,但体温已经烫到异常,连她对他的脸捏圆搓扁他都没反应。


    虞怜再怎么不懂治病,也知道不能让他继续发烧下去了,至少额头的温度得先降下来。


    她去打一大盆凉水回房间,取两根毛巾沾湿叠好贴在楼渊额头。


    扒开楼渊的衣物,用凉水给他擦拭,还坏心眼地摸了他紧实的胸膛两把。


    昨晚不是硬气得很嘛,不让她摸,现在还不是落在她手上了。


    擦了两遍,盆里的凉水都变热了,楼渊可算没那么烫了。


    只是也没好到哪里去。


    虞怜不知道还能做什么,索性守在床边,无聊看着他。


    突然注意到他额头上的湿毛巾水汽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挥发。


    她灵光一转。


    噔噔噔跑到楼下和店小二要来两个苹婆果,再拿了几根崭新的毛巾。


    回房间后,她用妖力把苹婆果去核切成手指后的苹婆果片,之后把干净的毛巾打湿再拧干,平铺在楼渊的额头。


    她从头发里开几朵小花,顺手摘下来扯成一瓣一瓣的,两片苹婆果片中间夹一瓣花这样累放好,再小心翼翼摆放在楼渊头上的毛巾上。


    无形的热气蒸腾着水果,苹婆果片变软渗出水汽,虞怜拿一块尝了口。


    中间热气没蒸透。


    想了想,她又一块毛巾敷上去覆好。


    很快,清甜的苹婆果香夹杂着淡淡花香飘出。


    虞怜凑近猛嗅一口,很满意这个味道。


    她从毛巾底下拿起一块放进嘴里。


    蒸后的苹婆果更甜了,汁水饱满,还软糯糯的,入口即化。


    虞怜玩的不亦乐乎,正准备再切点苹婆果时,楼渊好巧不巧醒了。


    “你又在做什么?”楼渊声音暗哑。


    对上他有几分迷糊的瞳眸,正在干坏事的虞怜大脑一空,下意识从他额头取下一块苹婆果塞进他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