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橙和宋金金在立交桥附近下了车，剩下的距离不算远，完全可以步行回家。


    迎着盛夏燥热的晚风，宋金金说：“我最近总是有一种超级超级强烈的想法，白天洗脸刷牙的时候在想，吃一日三餐的时候在想，就连晚上做梦也在想。”


    叶橙踢走路边的碎石子，问：“什么想法？”


    宋金金双手作喇叭状，对着桥底下湍流不息的河水喊：“我要立志成为一名人民教师。”


    稳定的工作，这不是宋金金一直所排斥的吗？


    叶橙很惊讶，她看了眼宋金金那张红彤彤的脸，道：“你不打算去京北闯荡了？”


    “过去或许是我梦寐以求的，”宋金金说：“甚至因为这个，我和我前男友分了手，但我也绝对不会和他去他的家乡。”


    她一双眼睛在黑夜里，显得很亮。宋金金笃定地说：“我要做我真正想做的。”


    “最近这段时间给学生补课，从输入到输出的过程，让我觉得很满足。好像人生就该是这个样子，我也很喜欢这个样子。教资已经拿到手了，下半年就专心考教师编，争取能回母校工作。”


    “做自己真正想去做的，真的会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宋金金走得很快，她转过身，对叶橙说：“其实我挺羡慕你的。”


    叶橙也加快了脚步，直至与宋金金并排，她感到很诧异，于是就把话问出来了：“羡慕我什么？”


    沉默了几分钟，宋金金感慨万分地说：“从一开始你就一直坚定自己想做什么，备考期间也把事情规划得井井有条，我羡慕你的自律，也羡慕你的坚持。”


    她一字一顿地说：“从、一、而、终、的、坚、持。”


    从一而终的坚持吗？


    叶橙心里微微发怔，她看过去，发现宋金金懊恼的抱住头，絮絮叨叨：“直到现在我才弄明白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会不会太晚了？要是时间不够怎么办？”


    “什么时候都不晚，”风将叶橙的话吹得很远，她说：“我们一起努力。”


    只要有想法，那就是个好的开端。


    -


    回到家后，叶橙躺在床上翻来覆去。


    她再一次地失眠了。


    灯也关了，窗也关了，只能听见空调轻微的运作声。和环境无关，是人的问题，叶橙将夏凉被拉到头顶，整个人裹成个蚕宝宝。


    然而她自己，就缩在蚕蛹的那层躯壳里，开始胡思乱想。


    第二天，依旧是个艳阳天。


    但叶橙依旧沉浸在夜晚的梦里，她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只猫，被一个猫脸男人收养了。


    每天无所事事，除了吃就是睡，饿了会有猫脸男人出门打猎，渴了会有猫脸男人端茶送水，咸鱼生活固然美味。


    直到美梦被戳破，猫脸男人撕掉面具，换成了祁曜那张脸。


    叶橙打了个哆嗦。


    看来还是不够累，居然有精力想其他的事情，明天再多加点任务，应该就不会失眠了。


    忙碌的日子过得很快，也很充足。


    大学群聊里不再有青年大学习要交截图、问卷答题和接龙信息，就算她把消息免打扰解开了也不会再冒红点。


    家里如往常一样，叶舒雯和叶云锺白天上班，中午叶橙自己在家做饭将就着吃点东西，晚饭会丰盛一些。


    总会习惯的。


    习惯孤独，习惯从热闹的世界与人群中脱离。


    只是——她偶尔会怀念，不那么孤独的自己。


    和往常一样，叶橙七点起床，洗漱完毕后，点了一份麦当劳的早餐和咖啡。


    隔了大概有一个月的时间，她收到了祁曜的信息。


    Q：[图片]


    Q：[图片]


    Q：[图片]


    Q：[我的录取通知书到了。]


    叶橙戳进去，发现祁曜很细心地拍了近景、远景，还有细节图。她回复的时候，脸上带着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笑意：[恭喜啊。]


    祁曜：[可以请你吃饭吗？]


    除了吃饭，他想不出其他与她见面的借口了。每天他都会戳进与叶橙的聊天框，洋洋洒洒打了很多字，最后再一个个删除。


    他甚至找不出一个与她聊天的理由。


    最害怕的事情发生了——毕业以后，与她再无关联。


    这是祁曜所不能接受的。


    手机在震动，祁曜打开看，发现叶橙果断地回绝了：[抱歉，我不去了。我最近在准备复习的事情，但还是要祝福你，祝你在追梦的路途上走得更长远些，也祝福你愉快地度过大学生活。]


    是的，他早该猜到的。


    祁曜失落地垂下眉眼，他盯着黑白分明的字体符号，回复：[好。]


    陈沅终于从百忙之中抽出时间了，她邀请了一些朋友来家里做客，说是要办一场升学宴。


    她问祁曜：“你可以邀请一些班级里的朋友和同学。”


    男生愣了下，碧绿色眼睛写满了疏离与回绝，他淡淡道：“我没有朋友，不用邀请了。”


    陈沅也怔愣了几秒，但她很快恢复镇定，“没有朋友的话，也可以邀请一下老师。”


    提到老师，陈沅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她问：“小叶老师呢？你这次语文成绩提高这么多，多亏了她。”


    祁曜用力攥了下手掌心，睫毛长而低垂。


    半晌，陈沅才听到了男生闷闷的声音：“她不会来的。”


    “你不问，别人怎么知道？”


    “我问过，她很忙，她不会来的。”


    陈沅不说话了。


    祁曜安静地坐在沙发上，看着陈沅准备给公司里的同事和合作伙伴发出邀请。


    等打完电话，陈元才说：“你要是那天不想来，可以和阿烁一起去外面吃饭。”


    祁曜点点头，应“好”。


    时间对于叶橙来说，眨眼间就飞逝不见。但对于祁曜来讲，却过得万分漫长。


    整个暑假他都没怎么出去过，每天翻出一部灰白老电影来看，今天恰巧在看《开罗紫玫瑰》这一部电影。


    常烁拉开厚重的绒布窗帘，他随意地扫了眼屏幕说：“灰白老电影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如去打游戏，去游泳……要不我们去海边吧。”


    海？！


    祁曜有了反应，半晌他像是想到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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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么，又恢复了平静，语气淡淡道：“热，不想出去。”


    “就是因为热，所以才要去海边啊，”常烁凑过来，不解地问：“这电影也没什么好看的，我记得你很早之前就看过，这都是看得第几十遍了？”


    祁曜：“……”


    耳畔传来常烁一惊一乍的声音，他像是突然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啧啧惊叹：“这电影怎么一会儿灰白一会儿彩色的？”


    祁曜也看过去，电影正播放到女主人公穿进电影世界里，他无波无澜地解释：“灰白色是虚拟，彩色是真实。”


    电影里的女主人公最后并没有选择虚拟的电影世界，而是选择活在当下，活在现实。


    毕竟，梦幻只是一场泡沫，随便戳戳就破。


    和他一样。


    如果习惯了五彩斑斓的世界，就再也无法忍受在单调灰白里的度日如年。


    因为就在京北读书，祁曜准备的行李不算多。


    报道日那天，他拒绝了陈沅女士送他去学校的要求，自己一个人拉着两个行李箱去了学校。


    报道日那天，早上还是晴空万里，过了会儿又开始有些闷热，阴云也渐渐堆积，密布于天空，不见澄澈的蓝。


    大概是下午三点左右，下起了瓢泼大雨。


    祁曜大概就是这个时间段到的宿舍，也赶上了这场雨。


    他是最后一个到的，寝室里一共有四个人，推开门的时候，一个穿着运动服的男生正在打扫卫生，“吓我一跳，你是咱们寝室最后一个到的，我是你对床，我叫周扬。”


    祁曜点点头，说：“你好，我是祁曜。”


    “我知道你，”周扬嘿嘿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我和你一个市的，我是附中的，我们学校都传遍了，说市一中有个学霸叫祁曜，是今年津海市的理科状元。”


    果然，叶橙说对了。


    短短一天，祁曜就在学校论坛火了。大概是高中同校的女生截的毕业大合照图片，图片虽糊，但依旧可以辨认男生那张脸帅气逼人。


    照片里的祁曜穿着统一的蓝白制服，眼窝深邃，鼻梁挺直，标准的浓颜长相，镜头并没有弱化他五官的凌厉感，反而显示出他的混血感。


    尤其是那一头银发，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1L：我天，祁神不愧是祁神，读了大学，依旧红红火火。]


    [2L：姐妹，可以买一份你们高中年级大合照的复印件吗？这图太糊了，但依旧是抵挡不住的帅。]


    [3L：我去，还是今年津海市的理科状元，这人要不要太叼。]


    [4L：全方位碾压啊，还要不要人活？]


    [5L：回复2L：姐妹，我可以出一套。]


    [6L：也不是全能的吧，他好像偏科，语文成绩不好，但不知道为什么，高三二模后突然追上来了。]


    [7L：这就叫强者，在哪里都是强的。]


    ……


    另外两个室友也回寝室了，他们吃完饭，便开始拉上床帘，和女朋友打电话。


    寝室里只有周扬和祁曜两个人单身，他指了指校园论坛，说：“兄弟，你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