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人间万事何时了·其十
作品:《云山雪》 眼角有湿热的水痕缓缓划过,随着呼吸难继,气力渐无,钟滟忽而堕入了一段痛楚而激烈的回忆中。
那是……林维清的梦魇。
那日的洗清池畔,连山风也在不断呜咽回旋。
触目间满是刺目鲜红的血色,钟滟唇色苍白,脸色灰暗,胸前灰白的道袍被染成深红,毫无生机地躺在林维清怀中,像是具被粗暴碾碎的残破人偶。
“滟儿,睁开眼,不许睡……”
林维清紧紧抱着她,不停地向怀中尚还温热的躯体内注入真气。
“睁开眼!你连师父的话都不听了么!”
林维清眼底一片暗红,时而咬牙怒喝威胁,时而又软下嗓子,温声诱哄:“滟儿,师父之前都是骗你的,你睁开眼,师父就带你回玄晖峰,再不赶你走,好不好?”
可无论他一声声如何呼唤,许诺再多,怀中的少女都已停止了呼吸,再也探不出脉搏。
“清儿,她已经死了。”
身后传来隐含怒气的斥声,是韩维德请来了他们的师尊陈潇平。
林维清不想理会,依旧固执地抱着钟滟的尸身,抵着她的背脊,滚滚不断地输入真力。
“清儿!”
师尊在耳畔的怒喝如惊雷一般,林维清恍惚回神,不及反抗,颈间便吃了重重一击,意识陷落,堕入了昏迷。
醒来后,林维清第一时间便回到了洗清池,可钟滟的尸身已被草草落葬,成了洗情池畔的一座孤冢。
“林维清,她是你的亲传弟子!你却对她动了什么心思?”
陈潇平静立在冢前,回身质问时目光深恸,须发都似白了三分。
林维清面色一瞬白似霜雪,双膝一软,狼狈跪在师尊面前,苍白道:“弟子不曾。”
陈潇平冷哼一声,目光难掩的痛心疾首:“你瞧瞧你这副样子,说你只不过是杀了一个与魔教勾连的弟子,谁信?大战在即,我看还未攻上凤凰山,你的骨头便要先软在粉红骷髅里了!”
林维清跪正了身子,眉间透出一分清醒,肃然道:“弟子没有。”
“你还记得正事便好。”陈潇平一捋长须,严声训道:“魔教一日不除,似袁家村那般一夜之间被屠尽的惨案便一日不休。我辈长习武艺,忝为天下武林之巅,此时再不出手,天下苍生何辜?”
“我知钟滟是你受段门主所托,一手养大,情分深笃,你不舍也情有可原。只是若你还懂得是非对错,明白些公理道义,就该回去好好备战,不要沉溺在无谓的伤感里,颓废自丧。”
林维清面色惨白,跪在原地默默低下头:“是,弟子谨遵师父教诲。”
陈潇平看着眼前这个天资最为出众,也是他最为疼爱的关门弟子,忍不住轻叹了口气。
他这弟子的习武之路过于顺畅平坦,一生从未遇过挫折,谁知与精心教养多年的徒弟竟是这么个结局,一时无法接受也是再所难免。
他伸手扶起已比他高了大半个头的弟子,语重心长道:“你已为人师多年,去戒心堂面上总不好看,为师这次便不罚你。只是你到底年纪还轻,又样貌不俗,难免惹得女弟子心乱。未免将来重蹈覆辙,为师今日便要你立下誓言,从今往后绝不再收女弟子为徒。”
林维清的唇色又白了一分,不甘解释道:“弟子待滟儿从无半分逾矩,自从知晓了她的心思,弟子也……”
见他还不知悔改,陈潇平目露严色,一叠声厉声叱道:“男女本就授受不亲,是你平日里不知分寸,宠溺太过,才让她对你生出不该有的心思来!”
“若不是你一味袒护,有错不纠有过不罚,又怎会养出那样一个心志不坚、为魔教所惑的孽障?你对得起段门主当年千里迢迢送她上云山,折膝下拜,对你的殷切嘱托么?”
“我顾惜你不与你计较,你也当顾惜云山百年的声誉,好自为之。”
一声声质问与责骂有如重锤般敲击在心,林维清深深地低下了头,沉默了许久,低声应道:“……是,弟子知错。”
回玄晖峰闭关三月后,林维清境界大升,一举便突破了浑天诀八重后期,直冲大圆满,只差半步,便能问鼎九重,毕造化之神通。
洗清池边的试剑石共高九仞,其上无数深浅不一的剑痕历历,可只有一道从顶贯穿至底,将整块巨石劈作两半,乃是三百年前,云山开宗祖师当云子所为。
而右侧一道新痕深可见底,几乎再将半侧石壁再分为二,乃是方才林维清所击。
看着试剑石上的剑痕,陈潇平抚着长须欣慰一笑,鼓舞道:“清儿,你做得很好,未负为师多年厚望。待此次凤凰山剿灭魔教历练归来,想来你便能突破九重得毕全功了,这可是三百年来再未有过的喜事!届时,云山掌门这副重担,也该由你接过去了。”
林维清眉间一蹙,躬身推拒道:“师父,邱掌门师叔素来管理有方,维清一心求道,实在不擅门中经营。”
“诶,怕什么!”
陈潇平摆手,满脸无尽畅想的慷慨豪迈:“文有衡儿,武有阿德,你承这掌门之位,不过是当块活招牌,有什么可费劲的!你邱师叔早厌烦了这没完没了的俗务,此番大捷后,终于也能放下心来与为师功成身退,做对日日斗棋的逍遥散人去。你们几个也都一大把年纪了,怎么还好意思让师父师叔撑着副老骨头替你们忙里忙外,就不害臊吗?”
说到底,不过是陈潇平嫌棋搭子平日里诸事太忙,耽误与他下棋,想把诸事扔给小辈们罢了。
林维清无奈,只得暂且敷衍下来:“是。”
十日后,魔教向正道投诚的右护法阿耶那传来密信,言苏千秋病危,约已熬不过三日。他已在教中托孤交接后事,命圣女苏潋继位执事。教中也已设下灵堂,欲秘办丧仪七七四十九日。
陈潇平很快携着韩维德、林维清与一众云山弟子出战,中原武林菁英百余人齐聚南阳,列队而发,欲趁这次难得之机,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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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山神焰宫总坛、斩浮屠圣女苏潋,随后彻底剿灭魔教六堂残存势力,还蜀中天下一个清静。
各派弟子难得云集一处,互通有无间,也难免传出些闲言碎语。
这日,队伍在路边茶摊歇脚时,只隔了两桌,便低低传来攀谈之声,颇为肆意——
“哎,你听说了吗?上次荡剑大会,云山那个勾结魔教屠了袁家村的女弟子,竟对她师父林真人怀了不伦之心!”
“嘘,你小声点!没瞧见云山弟子就在旁边么。”
“怕什么,这可就是云山那儿传出的消息。”
“诶?快细说!我还记得她叫作钟滟吧,你是没见过,说句不该的,那姑娘当真是媚骨天成,清艳绝伦,纵是犯下了那样大的罪过,三师兄至今还念念不忘,心有余焉呢。”
“害,三师兄那个老色鬼,也不看自个儿长成什么样。这美人啊,自然也只瞧得上林真人这样的。可惜他们是师徒,否则光看样貌,倒能称得上一句般配。”
“呸呸呸,越说越离谱了。林真人可是她师父!她怎能生出那般的龌龊心思?说起来,那日在袁家村中,林真人宁可折膝受辱也要保下她……你说会不会?”
“会什么会!那逆徒钟滟已为林真人一剑诛杀了!”
“啊?林真人当时费了那么大劲才保住她的性命,怎么又说杀便杀了?”
“那孽徒钟滟因爱而不得,便勾结魔教,换来了一味迷心蛊,趁林真人不备种在了他身上。当日林真人乃是为迷心蛊所惑,才会有那等举动。这迷心蛊十分阴隐,待回了云山一年后,才渐为门中其他人发现端倪,解了蛊毒的林真人自然不会放过这等孽徒,立刻一剑结果了她。”
“唉,想不到这美人心思竟如此歹毒!说起来林真人也当真是倒霉,这一年里,武林中关于他的风言风语可不少,说他道貌岸然的,说他被美色迷了眼徇私包庇的,什么都有。”
“是啊,你也知道林真人的样貌,哪个女子见了能不动心?为防重蹈覆辙,林真人已在祖师牌位前立誓,此生再不收女弟子。”
“好样的,要我说,女子心志不坚,还最爱风花雪月。云山练得可是童子功,本就不该收女弟子才是!”
一声细响,林维清手中的茶盏裂纹隐现。
陈潇平劈手夺过杯盏,砰得一声置在桌案上,压了嗓子斥道:“你待如何,现在闹将起来,是嫌云山的脸面还丢得不够多?”
林维清抬眸,头一次对着恩重如山的师尊现出冷色:“弟子怎么不知,原来我曾中了迷心蛊?”
“放肆,怎么跟师父说话的?!”
韩维德面色漆如锅底,怒瞪了林维清一眼,一同劝道:“师弟,你两耳不闻窗外事,可知道这一年以来江湖上都是怎么说你的?师父这么做还不都是为了你好!大战当前,你有什么不满,一切等回了云山再说。”
林维清垂眸,长指刻过挽雪冰凉的剑鞘,终是什么也未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