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不如不遇倾城色·其九

作品:《云山雪

    钟滟看着眼前惨绝人寰的景象,脑中一片空白。


    远处,一只艳灼似血的蝴蝶振翅飞来,盈盈缓缓,停在了她的肩头。


    一道身影随之赶来,看见那久违的人影,钟滟松了口气,近乎瘫软在地,终于哭出声来:“师父!”


    看见浑身是血被紧紧缚住的小徒弟,扫了眼周遭的情景,林维清眉头深锁,与领头弟子问话:“不知此处发生了何事?”


    领头弟子持剑一礼,恭敬道:“见过林真人。吾乃惊雷山庄的侍卫队长赵长风,今晨收到贵派杨沉碧姑娘的求救,带人来此处擒拿魔教妖女。谁知还是来晚了一步,我们只及抓住这妖女,可全村上下……已被她杀尽了。”


    “我没有!不是我!”钟滟急急摇头,彷徨失措地朝杨沉碧望去。


    林维清却看也不看她,只问杨沉碧:“杨师侄,你说。”


    杨沉碧一身狼狈,虚弱得由身侧的杨沉朱扶着才堪堪站稳一般,一副想说又不敢说得表情,迟疑许久,方才声如蚊呐道:“昨夜我听闻院中异响,开窗便见钟师妹在隔间鬼鬼祟祟地跳了窗。我心中奇怪,便悄悄跟在了她身后。”


    她呛咳了一声,嗓音却扬了几分:“谁知钟师妹竟走入了庄中一处直通外间的地道,与魔教天鹰堂副使蓝鸱儿在庄外相会。我跟在她身后,功力不济,不慎被擒,备受折辱……”


    她又哽咽了几声,被林维清黑得可怖的神色一盯,方继续道:“直到今晨我趁着蓝鸱儿小睡之时才寻隙逃回山庄报信,可谁知刚一回来,便见一村老小皆已为钟师妹灭口。”


    “你骗人!我没有……”钟滟绝望地大喊出声,话未说完,便被身旁的侍卫一记掌掴扇得天旋地转。


    那侍卫已然气急,红着眼嘶吼道:“住口!这袁家村里住得都是良家百姓,平日里从不嫌弃我们这些江湖人往来麻烦事多,但凡路过,无论是歇脚还是讨水都十分善待。你……你竟滥杀无辜,当真十恶不赦!”


    “——敢问杨师妹,你既未亲眼所见,凭何说这杀人者,便是我师妹?”


    远处突然传来一个清朗男音,沉玉一骑当先,与徐维衡、段越天及金良缘一行山庄中人匆匆赶至。


    杨沉碧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一时不知如何回应。却见沉玉抢身下马,低身查验过地上一具尸身上的刀痕后,素来温雅的面色骤然一沉,眸中难掩复杂。


    倒是一旁沉寂许久的杨沉朱扶着妹妹,稳声道:“吴师兄这是何意?那蓝鸱儿使得是鞭子,唯钟师妹用的是佩刀。她的刀上还染了血,如今人赃并获,难道还是阿碧诬陷不成?”


    林维清闭了闭目,沉声道:“先将尸首收敛,查看有无幸存者。”


    此处惨状着实悚人,众人一时缄默,纷纷四散开翻检搜救。


    一具具尸体从屋中、路旁、井边被抬出,堆聚在村前。甚至村口偌大的空地都平敛不下,只得堆积在一起,如小山一般。每一具尸身面上皆是惊惧交加,甚至有多具尸体残缺不全,肠穿肚烂,也不知死前受了多大的苦楚。


    全村一百四十三口,男女老少,无人幸免。


    每搬出一具尸体,气氛便寂静一分,但凡有些气性的人皆红了眼,剜向钟滟的眼神仿佛要将她凌迟撕碎。若不是碍着她是林维清的徒弟,怕是早已将她杀了为全村偿命。


    在死一般的沉寂中,林维清挽雪出鞘,剑尖直指钟滟,嗓音涩然:“所有尸身上的刀痕,皆与蛟荧一致。昨夜,你究竟做了什么!”


    钟滟早已哭得几乎窒息,从喉中哽咽着解释道:“师父,真的不是我……昨夜我中了迷香睡着了,做了一夜噩梦。”


    杨沉朱蹙眉,推测道:“蛟荧乃是魔刀,相传但凡持有者意志不坚,便会为其所控,不能自己。难道是钟师妹中了迷香,才不慎为其所惑,犯下了如此之罪?”


    “不……不是的!”钟滟拼命摇头,眼中忽然燃起一簇希冀,被缚着不能大动,便努力膝行几步,对着杨沉碧道:“杨师姐,你知道的,蓝姐……蓝鸱儿手中也有一把与蛟荧同样的刀!你可要为我做证!”


    众人的目光一瞬齐聚在杨沉碧身上。


    杨沉碧眼中闪过一分犹疑,下一刻却扬声斥道:“胡言乱语,我当时隔得那样远,怎么能看清?我倒是分明听那蓝鸱儿说,你是魔教圣女,是当年苏焚玉与段凌天遗落谷底的女儿,身怀苏焚玉毕生功力,要将你接回教中光复大业呢!”


    骤闻此等惊天消息,众人错愕不已,皆惊疑不定地看向段越天。


    段越天却一脸平静,负手淡声道:“绝无可能。当年在九龙迷魂冢底一同见证的江湖兄弟众多,众目睽睽,石室内不见婴孩,唯余苏千秋的留书,纵是华阳当真有心隐瞒,也断然骗不过这么多双眼睛。何况魔教浮屠圣女苏潋如今风光正盛,苏千秋是何等霸道狭隘之人,岂能容忍别家血脉染指他的基业?魔教觊觎浑天诀已久,此语大概是蓝鸱儿为诱哄云山弟子与她回教,随口编出的谎话。”


    杨沉朱目露委屈,不解道:“即使如此,那昨日演武台上,钟师妹以魔教功法伤我,又作何解释呢?”


    段越天一笑,冲着身侧的徐维衡夸道:“徐真人门下弟子果然高义,为大义而灭亲,丝毫不偏袒犯错的同门,真当得一声女中豪杰!”


    徐维衡不理那语中的阴阳,只意味深长地看了二杨姐妹一眼,冲着众人道:“极意心法与中原武功大相径庭,若是钟滟当真身怀苏焚玉的毕生功力,多年以来绝无可能瞒过云山之眼。诸位若是不信,随意探脉便是。”


    二杨皆被那暗含警告的冰凉眼神吓得一颤,当即缩起脖子,再不敢多话。


    赵长风上前一把粗暴地扯过钟滟的手腕,凝神探过一阵,果然摇头证实:“她身上没有丝毫极意功的痕迹,浑天诀也修得不如何。犯下如此罪过,属实是为林真人丢脸。”


    钟滟惨白着脸,不明白自己的身世为何就这样被不明不白地被遮掩了过去。她顾忌着自己的身世,脸上便难免露出几分心虚神色,瞒得过众人,却瞒不过一直盯着她的林维清。


    见她如此,林维清眼底都染了分暗红,几乎怒不可遏,冷冷质问道:“钟滟,你还不说实话?”


    被他这样怒喝,钟滟心头紧颤,更是紧张,一双桃花眼肿胀得不成形状,只顾摇头哽咽:“师父,我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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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是她!就是她杀了我爹娘!呜呜呜——”


    一声嚎破了嗓子的尖利童音传来。


    众人转头,便见搜救弟子怀中抱着一个四五岁大的小男孩,满身满脸的柴灶黑灰,正又惊又俱地指着钟滟。


    钟滟摇头,撕心裂肺地尖叫:“你骗人……”


    那小男孩被她一喝,哇得一声便哭了,屁滚尿流地钻入抱着他的弟子怀中,瑟瑟发抖,抽噎不止。


    那弟子手忙脚乱地安抚,又怒气冲冲地唾骂道:“他被他爹娘藏在灶下才幸免于难,你这作孽的妖女还敢猖狂!”


    “我没有……真的……”


    钟滟百口莫辩,只得哀哀地看向林维清,口中只剩下毫无意义的重复。


    林维清看向她的目光却只余一片冰霜,只见他缓缓地举起挽雪,冰冷的剑尖再次指向她,再不犹豫……


    钟滟绝望地闭上了双眼。


    林维清执剑的长指微颤,却是骤然弃剑改为用掌,凌空一连九掌,气劲毫不容情,实打实地击在钟滟身上。


    在一片经骨碎裂的细碎响声中,钟滟被远远击飞在尘泥里,大口大口的鲜血自口鼻间溢出,终于在剧痛中彻底失去了意识。


    挽雪归鞘,林维清闭目道:“孽徒学艺不精,为魔教迷香所惑,致魔刀反噬,控制她犯下了如此罪行。待在下押她回云山,永囚于戒心堂,为亡灵抄经谢罪。”


    方才林维清那几掌不可谓不狠厉,只是钟滟犯下如此罪行,一百四十三条人命,竟还能留下性命么?


    人群间不由爆出一阵低议之声。在场众人大多搬过尸首,惨状方还历历在目,此时见林维清竟公然护犊,难免面现不忿之色。


    金良缘压下众人的议论,上前拱手一礼,打起了商量:“林真人,我知你护徒心切,只是这众目睽睽之下,令徒到底犯了这许多桩人命。她虽有苦衷,可这一村的村民也何其无辜不是?”


    林维清缓缓走向那堆尸骸,竟是一掀下摆,双膝而跪:“教徒不严,是维清之过。诸位乡亲若有怨恨,请悉数报复在维清身上。”


    说罢对着尸堆三叩三拜。


    四下一片抽气之声。


    林维清此举,明着是在叩求死去的村众,实则不过是在求在场诸人放过他的爱徒。


    男儿膝下有黄金,可杀不可辱,一个不成器的徒弟而已,杀了便是,何至于此?


    林维清持剑起身,转身面向众人,声色愈淡,却坚定不移:“她是我门下弟子,要杀要罚,也只能经由我手。今日诸位谁要越俎代庖,便请先问过在下手中的挽雪。”


    ……这可是林维清啊!


    金良缘目光一转,赶忙帮着打起了圆场,哀叹道:“都怪魔教妖女奸邪,竟下迷香迷惑钟姑娘,才致此惨案。要我说,咱们还是尽快商讨如何擒获那蓝鸱儿才是正经。待擒获了蓝鸱儿,定要将她压来袁家庄,血债血偿!”


    一片附和声起,人群中虽仍有不满之声,却很快就被压了下去。


    林维清默然立了片刻,才孤身走出众人看似热火朝天实则各怀心思的议论,径自抱了昏迷在地的钟滟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