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不如不遇倾城色·其八
作品:《云山雪》 肥嘟嘟的鹞子歪着脑袋站在窗前,似是想发出什么声音又不敢,显得十分委屈。
一瞬热泪盈睫,钟滟摸了摸阿呆的头,悄声问道:“好阿呆,你是带我去找蓝姐姐的么?”
阿呆挪了挪头,又拍了拍翅膀,似是在指方向。
钟滟上身向外探了探,外间正巧并无轮巡的庄中护卫,是个好机会。少女一抿唇,便提着蛟荧轻手轻脚地翻出窗外,跟着阿呆一路向外行去。
阿呆拍着翅膀七拐八绕,带她来到山中一处假山后。钟滟心中正纳闷,几步绕过假山,却惊讶地发现地上有个暗洞,恰好能允一人通行的宽窄。
阿呆一拍翅羽,毫不犹豫地飞入了内里。
钟滟滞了片刻,便也跟着攀了下去。
猫着腰钻过这段阴湿漫长的地道,钟滟探出头,便见蓝鸱儿一脸焦急,正向她伸出一只莹白的手。
脑中有些发懵,钟滟回握住她的手,借着她的力终于自地道间脱身出来。
潮湿的草木气息扑面迎来,钟滟四顾一望,惊讶地发现自己竟来到了山庄一里之外的密林里。六日来的每夜里,她都在这儿,与蓝姐姐围着篝火跳舞,述尽少女心事。
蓝鸱儿脸上的笑尚未绽开,转而凝化作一片狠厉冰霜。只见她袖间微动,一枚飞镖便向钟滟身后破空疾去——
一声女子的惨叫随即响起。
这声音带着种讨厌的熟悉。
钟滟回头,惊讶地发现杨沉碧正卡在地道入口,攀在边沿的手被飞镖狠狠地钉在了地上。
看着自己被贯穿的右手,杨沉碧又惊又惧,凄声尖利道:“钟滟,你果然勾结魔教奸细!”
“聒噪。”蓝鸱儿唇角一勾,抬手一道鞭影如鬼魅般甩向杨沉碧,卷着她向外一带,狠狠将人摔在满是腐叶碎石的地面上。
杨沉碧还想再骂,却惊觉自己浑身已然被制,无论如何使劲,喉间除了摩擦的格格怪声,一丝声响也再发不出。
蓝鸱儿蹲下,指甲随意地划过她的脸颊,笑道:“我劝你老实点儿,中了我的牵魂镖。我就算把你卖到妓院里,你也只能乖乖张开腿接客。我看你这皮相倒是不错,许是能卖个好价钱。”
杨沉碧肝胆俱裂,紧闭双唇拼命摇头,示意自己再不敢骂了。
“蓝姐姐——”
钟滟脸色惨白,茫然向后退了几步。
见识到了眼前这幕,便是她再傻,也明白蓝鸱儿定非一个普通猎户之女了。
蓝鸱儿一脚将杨沉碧踢远了几圈,回身单膝而跪,满脸夙愿得偿的欣喜,快慰道:“天鹰堂副使蓝鸱儿,恭迎圣女回教!属下无能,竟寻了您十八年之久,圣女受苦了!”
草丛中的杨沉碧双眸一瞬瞪圆,死死地剜向钟滟,仿佛无声地说了句,你果然是个叛徒!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钟滟彻底慌了,整个人摇摇欲坠,后退时差点被足畔的碎石绊倒。
蓝鸱儿赶忙上前扶住她,关切道:“圣女,此地不宜久留,不若我们先去十里外的袁家村歇脚。届时您若有什么困惑,属下定知无不言!”
“不……”钟滟摇了摇头,指尖颤抖着拔出蛟荧,想一刀斩了这魔教中人。可刚一提气,脏腑间便是一阵颤动,丹田内彷如筛子一般,聚不起一丝气劲。
“得罪了。”
蓝鸱儿鬼魅般闪身至她侧后,一记手刀便击晕了钟滟,揽过腰身把人抗在肩上。又一甩长鞭卷起草丛间的杨沉碧,鞭尾拖着人向前疾掠,仿佛拖着一袋垃圾。
钟滟醒来时,已身处一间客栈之中,桌上灯火如豆。
蓝鸱儿坐在床边,见她醒转,脸上绽开一个真切舒展的笑。
杨沉碧浑身脏污,发鬓散乱,狼狈不堪地被捆在一个角落里,口中还塞了一块破抹布,时不时发出几声呜咽。
钟滟惊觉起身,犹豫了一下,还是握住蓝鸱儿的手,假意柔声道:“蓝姐姐,放了她吧,我和你回去便是。”
蓝鸱儿摇摇头,解释道:“我此行未带足人手,若是贸然放她回去报信,定敌不过惊雷山庄的搜查。何况有她在手,临敌之时也多个人质,多分胜算。”
见她不肯,钟滟也未多言,眸光一转,尝试着套起话来:“蓝姐姐,为何你说我是魔……神焰教圣女?我从不知有此事,可是你认错了?”
蓝鸱儿目光坚定:“绝无可能。敢问您是否自幼被秘密养在华阳,八岭山一战前,又为段越天送上云山学艺?”
钟滟一瞬愣怔,面色逐渐苍白。
蓝鸱儿脸上露出一分悲愤,沉声道:“当年中原各狗正面不敌我教,便想了个阴损招数,派了段凌天那小白脸来色诱焚玉圣女。焚玉圣女一时不察,真心错付,竟与他有了身孕,又被他诱入了九龙迷魂冢,身受重伤。幸而圣女机警,在最后时刻破了机关,两人跌入谷底与外界隔绝了一年,才侥幸生下了您。”
这是江湖中老生常谈的轶闻,钟滟熟得不能再熟,可从未料想过这桩轶闻会与自己有关。这说法太过吊诡,她完全无法理解,诧异道:“你说我是……当年段凌天与苏焚玉的女儿?!这不可能,那女婴分明已为苏千秋救走,正是你教现任的浮屠圣女——苏潋。”
蓝鸱儿摇摇头,唇边露出一丝奇异的嘲讽,蔑然道:“那苏潋是什么货色,不过是当年教主随手从乱坟堆里捡的女婴罢了。她天资极差,纵是夙夜苦修至今,也不过堪堪修至极意心法第五层罢了。而您身上,却有着当年焚玉圣女临终前渡给你的八层极意功。只有您,才能带领我教屠灭中原狗贼,让圣焰燃遍天下!”
钟滟全身的血液都一瞬凝滞了。
她突然想通了很多事。
为什么她自幼会被关在华阳山庄,逢年过年从不许外出。为什么她一练浑天诀便觉经脉俱裂,真气逆流,难以为继。为什么她要不断地服用凝露丹,那分明是驱除心魔,助人功法的破障丹。为什么师父始终说她境界未足,怎样撒娇哀求都不肯教她外功招式。为什么韩师叔总是那样厌恶她,隔三差五便要想方设法逼师父将她逐出师门。为什么她连入云山行辈,改个道号都不配……
师父和师兄皆说是她生来经脉中自带火毒的缘故,可这哪儿是什么火毒?
这是……极意功。
钟滟面色一片惨白,仍不断摇着头,徒劳地不愿相信,仓惶失措道:“不可能,定是你们搞错了。当年分明是苏千秋先赶来救走了那名女婴,还在石壁上下了战书——”
她绞尽了脑汁拼命回忆,语气虚弱,模糊拼凑道:“杀女之仇,不共戴天……汝狗且归,洗颈待戮?”
蓝鸱儿嗤了一声,轻蔑道:“有什么不可能的,你们正道中人个个道貌岸然心怀鬼胎,扯个谎骗自己人于你们来说,不是很正常的事么?鬼知道当年段凌天用了什么方法模仿了教主的笔迹,才瞒天过海,将你带回华阳悄悄养了起来。”
见少女还是满脸的不愿相信,蓝鸱儿叹了口气,好声好气道:“当年八岭山之役,教主杀上华阳屠遍山庄便是为了将你抢回,可惜终究晚了一步,你竟已被段越天提前带去了云山。属下在云山脚下潜伏多年,此番终于等到圣女出山,才得以与圣女相认,一诉衷肠。”
钟滟眸间微弱的希冀熄灭了,化作一片死气沉沉的灰。
一室沉默,徒余杨沉碧听闻惊天之秘的吸气之声。
蓝鸱儿紧紧盯着靠在床头的少女,眼中一阵漾溢明灭。
少女唇角抿起一分虚弱的哀绝,整个人恍如个一碰就碎的琉璃娃娃。分明是这样极致的美好,却脆弱的不堪一击。
蓝鸱儿不由笑了,语气幽微诱哄:“待真圣女回教,身怀绝世神功,教主复又后继有人,被中原狗贼欺辱忧怀多年的心结,终于能宽慰一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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泪意无声地自颊边滑落,钟滟苍白着面色,摇了摇头:“没用的,师父今日……已然废了我的武功。”
蓝鸱儿面上闪过一分急恼,一把拉过她的腕子,探脉数息之后,秀致的眉目间却豁然扬起一丝玩味,拍了拍她的掌心,安抚道:“无事,不过是被息脉术封了三日修为罢了……啧,林真人可真是疼你啊,你们功法路数不同,强行施展息脉术,就算是于他,损耗也绝不会小。”
见钟滟依旧一脸茫然地看着她,将信将疑。蓝鸱儿眼尾一挑,忽而从袖间取出一把短刀:“不信,一试便知。”
说罢便拔刀出鞘,随手向杨沉碧划了过去。
伴着一声闷在喉间的凄厉尖叫,杨沉碧的右臂上瞬间多了一道狰狞的伤口,鲜血汩汩直流。
钟滟看着她掌中那把与蛟荧别无二致的短刀,一时惊得说不出话来。
蓝鸱儿笑着还刀入鞘,长指玩味地划过鞘上黄铜雕刻的夜鸱纹样,在钟滟眼前晃了晃,解释道:“此刃通灵,本为我教圣物,非极意心法不可驱使。你用你的蛟荧砍她一刀,看能不能见血,不知道了。”
杨沉碧浑身抖如筛糠,拼命朝桌后缩去,生怕入了钟滟的眼。
钟滟颤抖着拔出蛟荧,薄刃莹莹,却是看也不看杨沉碧,只往自己指尖一划——
剧痛传来,鲜血长流。
蓝鸱儿笑了笑,边扯过钟滟的手为她包扎,边道:“我的傻……圣女,这下你可信了?总能安心随我回教了罢。”
钟滟一把抽回手,看着她定定道:“我不会随你回去的,除非我死。”
蓝鸱儿唇边笑容未变,耐心劝道:“你已出走多时,就算我此刻送你回去,你以为你的师父,你的那些自诩名门正派的同袍们,还会接受你吗?怕是根本不听解释,迫不及待地便要杀你以绝后患吧。”
钟滟摇了摇头。
少女双眸红肿,水意湛湛,一副柔弱不堪的样子,眼神却如苍松翠竹般坚定:“原来师父并未冤枉我,今日我在演武台上使出的那一刀,应是你在教我跳舞时暗合的魔教招式吧。钟滟绝不会背叛云山,此番归去,要杀要罚,绝无怨言。”
蓝鸱儿嗤笑了声,却是一语未发,只怜惜地揉过她散落的额发,仿佛在欣赏什么新发现的有趣玩物。
片刻后,一股异香自鼻尖袭来,钟滟未及抵抗,便再次昏了过去。
她做了个梦。
梦里遍是难掩的气息,浓稠血腥,令人作呕。烈火烧灼,浓烟四起,到处都是惨叫求饶与惊呼,时不时夹杂着一声声令人毛骨悚然的闷响,似是利刃入肉,断肢落地。
这情景过于惊骇真实,钟滟难以抵挡,胸腹间轮转着一股难以压抑的恶心,想张唇作呕,却动弹不得。冷汗浸透的脊背,她拼命挣扎着,想从梦里清醒过来。可任凭她如何扭动,四肢皆似山压石封般,无处使力。
不知过了多久,天光终于破开一夜阴霾,照映上她的脸颊。
钟滟睁开眼,鼻下一阵腐腥之气袭来,只觉周身黏腻发臭,也不知泡在什么里面。她吓坏了,忙弹身起来。
一声泛闷的脆响,却是蛟荧滚落在了地上。
钟滟低头,却见蛟荧不知何时出了鞘,遍身的斑斑鲜血,饮饱了血的刀刃泛着层愉悦的荧蓝。
她一时慌了,下意识地捡起刀,想甩干净上面的血迹。
“她在那儿!快抓住她——”
有女子的尖叫声,是杨沉碧。
不及钟滟回头,肩胛便传来一震剧痛。两个持剑的陌生弟子一脸凶神恶煞,一踢她的膝弯逼她跪下,用麻绳狠狠地锁住了她,五花大绑。
她被提出了屋,却见外间焦烟滚滚,血色漫天,断肢残骸遍地,简直是人间地狱。
钟滟瞪大了眼,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只听耳畔传来杨沉碧的惊呼:“是她!定是她杀了全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