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虞眼神瞬间变得凌厉：“这尝试不会是……”


    “没错，”司命仙师重重地点了点头，“我本是万象蜃海第一大派两仪星宗玄辰子的后人，彼时他中乘境巅峰已多年，眼看着寿数将近，修为却无法寸进，妖神复活后，他突然窥得一点玄机，卜算之下竟确信自己的仙途将有转机。”


    “于是他千方百计与妖王联络，献上全宗门人的血契求妖神开辟了一条破界之路，送他年幼的孩子登仙。”他说到这里，沧桑的脸上浮起一丝孩童般的受伤，“可是那个他发自内心认为天赋异禀又引以为傲的孩子，到了真正的仙界，不过是一个无人在意的残儿。”


    他黯淡无光的眼中泛起可疑的泪光：“这条路耗费了这样多的代价……他怎么能甘心默默无闻？为了得到司命阁的注意，他只能另辟蹊径……没错，琦玉上仙，我是算计了你，我一直就是用这样的龌蹉法子才入了玄鉴真君的青眼，不然如何能走到你的面前？”


    周焕看着他年迈可怜的模样，眸中一片冷寂：“我明白了，你听见我与玄鉴真君在谈论即将到来的破镜之劫，于是觉得这是一个绝佳的成名机会——你心中清楚，若是预言我成功破境，你并没有把握，可是若是卜得我进阶失败，你却有的是机会从中做手脚。”


    他眼中冰冷转为凌厉：“你那是不过区区孩童模样，竟有如此难测的心思！”


    司命仙师苦涩一笑：“可惜聪明反被聪明误，我并未因此在仙界名声大噪，玄鉴真君见你受难，反而迁怒于我，我之后的仙途便是一眼而终了。”


    霁瑶怒道：“你的登仙之路本就是邪门歪道，即便勉强跻身仙界，资质也是平庸，无人在意又有何出奇？仙界灵气浓郁，资源远非下界可比，你若悉心苦修，日后亦能有所精进，何愁入不了司命阁？可你的心思从一开始就长歪了！”


    司命仙师反呛道：“你们这些天生神骨之人又如何会懂得什么叫不可逾越的鸿沟？况且我两仪星宗全宗之人为了这条登仙路全部向妖族奉上了血契，我若不能成为真仙又如何对得起他们的牺牲？”


    阮虞冷笑一声：“两仪星宗从一开始就给他铺了一条通向深渊的路——看似是捷径，实则是死路。”


    她转回头又问道：“所以你后面四处传播我的神骨是复活妖神的关键是想要救你原来宗门的那些人？”


    司命仙师道：“没错，妖神身死的消息传入仙界后，我便一直害怕宗门那些人交给妖族的血契会被引动用来复活妖神，于是听到玄鉴真君的预言之后，我便想方设法泄露了出去……无论是仙界自己传出去，还是玄鉴真君罚我下界，我都只能用这个消息去救曾经的同门。”


    阮虞道：“我此前还当是什么世外高人留下神秘预言，追到了万象蜃海也只能从蜃景中猜测一二，原来从头到尾都是你在故弄玄虚罢了。”


    司命仙师道：“我没有玄鉴真君那样的威名，不如此行事又怎能得到妖王的信任？”


    几人一时无语，一诺分神看了一眼后方，脸上现出不常见的惊诧：“不好，”她脱口而出，随即看向阮虞，一时不知该称呼什么好，最终放弃了那些繁文缛节，“妖王他们……不见了！”


    几人循着声音望去，只见古木环绕的天罗地网中，竟早已空空如也！周焕提剑抵住那司命仙师的咽喉，沉声道：“你是故意这时候出来的。”


    司命仙师惨淡一笑，道：“我这一生就像笑话一样，机关算尽终究是一场空，下界后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宗门延续罢了，‘天音神女’既已慷慨赴死，血契之患亦终止，我没有理由再帮妖界。”


    他说着话，口中却突然涌出大片颜色乌黑的毒血，他表情痛苦至极，却仍旧顽强地喘着气说了下去：“之所以会在这个时机出现，是因为……南宫家那个看护真言灵主的后辈，是她……将我暗中传送过来的……”


    他说到后面，已经是气若游丝：“我这辈子做过的错事无数……眼下即将赴死……还有一言相告。”


    “南宫与百里曾私下说过，妖神复活之初欲望有如饕餮，亟需吞食大量生灵补充魂体……而他们为他选中的猎场，就是鹭香山。”


    他话说完，痛苦挣扎的表情突然涣散了下来，覆着白翳的双目仿佛更加淡白了一些，他茫然地望着上空，气息已渐渐微弱，那双失落至极的眼眸却一直圆睁着。


    阮虞果断地扭过头，望着东北方向，道：“虽说仙界以一部分神木伪饰了神骨，但毕竟蕴含神木的本源之力，现在的妖神虽不如千年前那般强大，但依然不好对付，阿如不是他的对手，我们快些赶上吧。”


    *****


    鹭香山，数十名大弟子结成的剑阵，在阴阳宗明幽真人的“弑生骨”与神剑宗孤云仙尊“神龙穿云剑式”的联手轰击下，早已裂痕遍布、摇摇欲坠，剑鸣声渐渐嘶哑，最终随着玄阴山玉虚子的一掌拍落，璀璨的剑阵光幕轰然碎裂。


    结阵的弟子们如遭雷击，齐齐喷出一口鲜血，修为稍浅一些的后排弟子，纷纷踉跄后退，连紧握着的剑都险些脱了手。


    “冥顽不灵，拿下！”明幽真人声音阴恻恻的，已率先扔出一根缚灵索，将为首的数名弟子绑缚住。


    其他几派的长老们面露鄙夷之色，仿佛看着小鱼小虾一般，在细数着这些战果够不够得上背后那位大人物的胃口。


    大家正兀自沉浸于自己难明的愚贪痴妄中，殊不知更加巨大的虚妄已经悄然降临，阴魂笼罩的天幕下，突然离奇地出现了一轮清冷皎洁的明月，月华如练，带着颠倒梦幻的纤柔姿态，轻易地笼住在场的所有人。


    明幽真人等人动作猛地一僵，眼神瞬间变得迷茫空洞，他们眼前不再是破碎的山门和待宰的羔羊，而是内心最恐惧亦或是最渴望的画面——有人看到宗门基业毁于一旦、有人看到自己成功飞升登仙还有人则陷入无尽的厮杀……


    “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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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华”笼罩下，一道白色身影徐徐降落，他衣袂翻飞，神色平静，正是之前被“诬陷”勾结妖族又暗杀前掌门的慈玄仙尊。


    他袖袍轻轻一挥，一股柔和的力道解开几名被缚灵索困住的弟子，又扶起地上受伤的弟子，将他们迅速带离险境。


    “是掌教！掌教回来了！”这些弟子们，方才还毅然挺身对战比自己修为高出许多的前辈，此时见了慈玄竟然语带哭音，无不激动地喊道。


    慈玄目光扫过眼前的弟子们，掠过曾劲和凌默时不由顿了顿，威严的双目中流露出一丝温柔：“你们做得很好，接下来就交给我吧。”


    曾劲上前一步道：“师尊，可要弟子帮忙？”


    慈玄摇了摇头：“这‘无相混元镜’已将这些人统统拖入幻境，此神器力量非凡，只是我修为有限，未能完全驾驭，所以不知他们何时会挣脱。”


    他说着话，袖中白光一闪，数道碗口粗的锁链随着那白光轨迹将沉于幻境中的明幽真人等人尽数绑了个结实。


    “光阴笼。”他并指轻点眉心，召出本命法器，一座状似鸟笼的法器从天而降，将明幽真人等人困于其中。


    “光阴笼”落地之后，精铁打造的笼身上古老的符文忽明忽灭地闪烁了片刻，眨眼间便隐匿了踪迹。


    慈玄指间法印稍停，轻轻舒了一口气，道：“这‘光阴笼’可抵挡比我修为高两层的攻击，眼下这边应当暂时无碍，不过……”


    他警觉地朝四处看了看，远处似乎还有波动不小的打斗动静，而地宫中的晟阳、镜霜等人亦可能已经逃出，那“无相混元镜”的“无相幻境”以他修为一日只可使用一次，若是接下来还有强敌，他便只能硬碰硬了。


    这边平定骚乱的同一时间，隐蔽的后山之中，激烈的对峙也到了关键时刻。


    非墨上人手持八面鬼幡，阴冷的目光紧盯着已经数次从他鬼幡下逃出的红发少年，心中暗暗称奇，口中却强硬道：“臭小子，本想对紫霄宫的弟子高抬贵手，奈何你如此不识抬举，接下来本尊可不会跟你客气了！”


    他手中鬼幡猛摇，八面幡旗上的鬼首同时吐出浓烟般的阴煞之气，化作一只巨大的鬼爪，直抓方启辰后心。


    方启辰赶到背后阴风袭来，他没有回头，而是再次提刀往地面重重一杵，“孤星”的刀身诡异地颤了颤，他的身后赫然现出一道巨大的武将虚影，那武将挥着和他如出一辙大暴涨数倍的长刀，朝着鬼爪凌空一挥，那阴煞之气瞬间烟消云散。


    非墨上人被那道虚影震惊得头脑一空，连那穿过鬼爪直扑而来的刀势也未曾留意，直到刀风逼近眼前，他才慌忙召来鬼幡横在身前，幡面鬼气大盛，无数冤魂凝成厚重的护盾。


    刀风斩在护盾之上，发出兵戈碰撞的声响，护盾剧烈震颤，上面浮现的冤魂面孔发出凄厉无比的惨叫，非墨上人一口鲜血喷出，方才骇然失色：“神器……这长刀竟是一样神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