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不识己

作品:《师妹演我千百遍

    分别前,书童给江菀之指了条明路——在太平书院不远处有一村落,民风淳朴,唤作云隐村,可为落脚之处。除此之外,天衍外门离太平书院同样不远,亦可暂居。


    皆是修士化凡求道的好去处,只是在旁人看来江菀之目前的修为可能还远远到不了这般境界。


    她本来也不需再去化凡,与别人不同,她修行最初就是从化凡开始的。


    江菀之本来是想借太平书院的小琅寰一用,凡是上界琅寰福地有的文卷都有誊录的子本存放在那里。只是书童的无心之言使她略改变了些想法。


    五百年前,紫霄元君诛灭魔头,以身祭道,成就无量功德,于玉京羽化飞升。


    紫霄者,天地之源也。


    历来修士从没人敢随意将此引以为自己的尊号,即使是天道所赐,恐怕也会在受封时有几分惶惶然无所适从。偏江菀之用了,确切来说,紫霄元君甚至只被用作是她的一个化名。


    子虚山乌有洞,紫霄元君。


    就这样一个五百年前被视作是天下公敌的称号,更是有志之士皆当共伐之的妖邪。


    紫霄元君这个称号,可以在岁月长河中销声匿迹,或是被当做是一个茶余饭后的笑谈,自然也能被某位年少有为的晚辈承去而赋予新意,却唯独不该在五百年后给了广德应乾天尊座下赫赫有名的女仙元清仙子。


    倘若让五百年前那些仙门世家的知晓,恐怕十有八九都得被气得起死回生。一个五百年前让仙门百家损失惨重的罪魁祸首,即使“紫霄”再好,被那魔头用后又如何能再给他们的同门小师妹?


    玉京一役时,江菀之因擅用此号,又多了一个不敬天地的大罪过。


    自废修为,同归于尽,成了舍身取道,功德飞升。由黑转白,化非为是,也不知五百年间究竟是如何阴差阳错才成了今日模样。


    这些身外浮名本不必在意,她也不必借他人的说法来确定自己究竟是谁。


    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不管江菀之如今是谁,反正都不会是飞升了的紫霄元君或元清仙子。


    *


    老青牛卧在溪边的巨石上,如今它不再需要拖车拉犁,早晨刚在池塘滚完泥巴,如今半截身躯浸在清水里,正闭目休息。而有一群孩童远远的站着,望着老牛一对如弯刀般的长角,时不时的将目光投向不远处的农田间,似乎是很畏惧的,却又捡起些石头,朝牛扔去。


    他们不敢太用力,石头捡的也小,大多数都只是落入水中去,剩下的则扔到牛身上。这头水牛年岁已高,任这些小孩玩闹,仅一搭皮肤会略有抖动,带着皱纹,和水中泛起的波纹融为一体,也算是给这群顽童些回应。


    见老水牛没什么动静,孩子们胆子渐渐也大了,便扔些大石头。老水牛觉得实在是有些不舒服,于是掉过头来瞪着他们。


    最后,牛被惹得站起身来,扬起犄角。


    孩子们便轰的一声向四处散去。


    江菀之顺着溪水向山下缓缓走去。


    原本正在田里埋首松土的农夫听到溪边的动静,停下了手头上的活,抬头看了过来,生怕自家孩子惹出什么乱子。只是这一看竟险些没将手里的锄头抓住,差点砸伤自己的脚。


    江菀之只继续向村里行去。


    当她走到村口时,那里已汇聚了数十人了,甚至风声中还有脚步声正在向这里汇集,很密集、很迅速,像是来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一般。


    一切都和江菀之第一次随师兄出白玉京时如出一辙。


    对凡人而言,云隐村离天衍山算不得近,但对修士而言,云隐村都未曾出天衍三千里禁的范围,仍受仙山遗泽。正因如此,村中人大多延年益寿,站在她面前的数十名村民皆是身体康健。何况此处理当有不少修士来过,久而久之,面对修士的敬畏、紧张等情绪即使不淡化,也不该像如今这般浓厚。


    拄着木杖的老者领着村民向江菀之跪拜,便听那又老又少、有男有女的声音参差不齐的恭敬道:“拜见仙师。”


    这场面着实诡异极了。


    但凡江菀之是鹤发童颜也就算了,可如今她却是寻常小儿模样。


    有小孩反应不及,仍目不转睛地盯着,脱口而出道:“娘,这个阿姊好美!”


    妇人忙拦住自己的女儿,作势要抽打几下,对江菀之道:“这丫头年纪小,不懂事,冒犯了仙师,该罚、该罚。”


    江菀之本想说童言无忌,似乎又觉得这样有几分自恋。


    她想了想,开口说的一句很简单的话。


    “我不是仙人。”


    一时安静极了,可村民们依旧恭敬的站在她身旁,保持着微躬的姿态,这模样仍是把对方当仙人对待。


    “我或许会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江菀之淡淡说道,村民信她是不是仙师其实并不重要。


    村民们脸上顿时浮现出了然的神色,看起来以前也有很多在此地居住过的仙人。不过那些仙人除了回山复命弟子外,大抵都是天资不足被逐出山的弃徒,连修士都快算不得了。而修士化凡也往往不会选择这类临近仙山的村落,他们都更偏爱繁华的都城,那里观人情冷暖、世态炎凉比淳朴的村落便捷多了。


    “仙师留在这里是我们的福气。”老者犹豫地说着,“不知仙师想要怎样的清修住所?”


    老者对这里村民家中的情况都知晓一二,如若在空闲的房屋中有能令这位仙师满意的便是再好不过了。


    江菀之说偏僻些就好。


    老者便让人带她去了村子西面的一处院子,黄泥筑成的矮墙,内有几间茅屋,杂草丛生,僻静之余更显荒凉。


    江菀之觉得正合心意。


    村民们却觉得有些简陋,这屋子本就荒废有些年头了,因仙师要住,老者说仙师喜静,便只好先添了些平日不用的稻茎将墙头修掩一番,又取了些树条编成几溜青篱。而后约莫过了半个月,不知从何处移来几株杏树,皆红如蒸霞,种在院内。


    如此一来,这小院可谓是焕然一新了,颇有田园逸趣,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那位归隐高人的住所。


    下山的仙师在村中跟村民学些农务杂事是常有的,据说是仙人们修行的一种方法。


    可如今这位仙师却和从前的不同。


    其中一点李家的二丫头一下子就说出来了。


    修道之人很少有不超群拔俗的,云隐村的仅仅是受仙山余泽村中人就没有不五官端正的,也见过许多俊美非凡的仙师,可像江菀之这样的着实少见。那张脸过于完美,挑不出一点瑕疵,让人瞧一眼便心生喜爱。云隐村款待过许多仙人,也找不出任何一位可以与之媲美的。


    极致者向来不凡。


    老者认为这位仙人一定大有来头。


    另一点则是,仙人随凡人学俗事一点就通不是什么稀罕事,可技艺精湛的村民们早已发现这位小仙师并非对这些杂务一窍不通,她只是有些生疏,像是因为长时间未用而略有淡忘。凡是指导过江菀之的村民一致认为江菀之从前一定已经会过这些事,现在对她来说只是一种温习回顾,与其他修士完全不一样。


    村民们不禁产生了疑问。


    仙人长生不老,得道固颜是最常见的说法,眼前这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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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仙师如果真的是这个年纪得道,是断然不该会做这些累活的。


    难不成真如她亲口所说,并非仙人?


    她的确衣着朴素,但举手投足皆自成大家气派,不像是贫苦人家出身。撞仙缘的大人物云隐村也来过不少,也没听说过会有哪个富贵人家会专门让这样年幼的孩子吃苦。


    不出三月,江菀之便将村中事务悉数学会。


    还又将那间院舍修葺了一番,杂植桑、榆、桃、李,还在小院山坡下造了口土井,分畦列亩,偶尔种些时令蔬果。接竹引泉,藤架垂荫,怡然自得。或许是为了报答村民,江菀之顺带着把村中的祠堂也给修葺了,连屋檐上缺的几片瓦都一丝不差的补好了。没有村民看到她是如何做的,村民也难以想象她上房补瓦的场景,只能以仙法解释。


    自那以后,江菀之仙人的身份已然坐实。


    小院生机盎然,主人却不见了踪影。


    江菀之在村里出现的时候愈来愈少,渐渐的甚至一月多都见不着一回。


    而自她上回在村中露面后已是快两月了,村民想兴许仙师是被召回山上去了。


    *


    江菀之再次访太平书院,这次倒是一路畅通无阻,得入小琅寰。


    正如先前那位负责登录的夫子所言,太平书院的小琅寰中几乎没人能找到任何关于仙家的文卷,关于仙家之物最多也就寻到些残留的凡间史官所记,大多都是些只言片语,一概而过,自是说不尽然。小琅寰内典籍满架,连绵巍峨如山,环顾四周,再无他人。


    她几日皆用来观察典籍的摆放方位,已确定和从前差别不大。


    西北乾位多经略历法,西南坤位主地理方志,正东震位存律法兵策,东南巽位传诗词歌赋。


    江菀之走得不急,偶尔兴致不错时见着一两本有趣的还会抽出翻看一二。约走完一半就已知是应九宫方位、五行阴阳。


    余下的坎、离、艮、兑四位果如其所想,奇门遁甲、机关器具、金石考古、医食辞章等皆一一对应。


    至于中宫……


    江菀之把玩着太平书院暂借她的一枚古朴木令,其中刻录的符文便在无形中定住执令者中宫,而后才衍化映射书卷。从拿到木令踏入小琅寰的那一刻起,其目所能及的范围就已限好,也难怪仙门不怕这些凡间弟子误触禁书惹出乱子。


    只是这对江菀之而言已经足够了,当然不是说她满足眼前的文卷。


    江菀之取出一瓷瓶,将其中用数瓶丹药凝化而成的浆液倾倒而出,凝滞于空中。她知道,倘若这些灵气入了自己奇窍再想动用,远比和乾坤造化鼎争抢灵气更为困难。


    随后盘膝而坐,闭目凝神,仅凭神识观察着木令中道纹走势,以不受外界干扰。


    江菀之将灵气剥离己身,用以疏导符纹。从最初仅仅有毫厘之差,潜移暗化,整道符纹渐渐生变,与原先模样可谓是相去甚远,却又如水到渠成。


    生克有道,制化循衡。


    顺逆相生,百无禁忌。


    如若有擅符、阵两道的修士,旁观琢磨,或可隐隐猜出其中意图。竟是要以自身定中宫,借这木令反客为主,从而使四盘归一,万法混元,皆随其心,而动之有度。


    待最后一笔勾画完成时,江菀之睁开双眼,将木令定于空中,仅以单手于空中随意拨弄一二,便见周围之景瞬息万变。须臾之间就已有多卷文书从架上飞出,翩然落于其身前,摆放整齐。


    明明畅通无阻,江菀之却不禁颦眉,好似并不满意。


    她在千变万化中捕捉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顾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