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单元一
作品:《他们都说我烂人》 不幸中的万幸,楼下是草坪。因为这段时日常常有雨的缘故,是湿润柔软的。
裴听寂的后背撞在地面上,承受了多数冲击,他发出了一声压抑的闷哼,但却将李净护得很好,牢牢圈在怀里,几乎没让李净受到新伤。
血腥气太浓厚,在空气中弥漫。他们的血交融在一起,有些淌在草坪上,已经辨不出彼此。
被裴听寂安排留守在建筑附近的人注意到这个情况,纷纷围了过来。
裴听寂的意识已经逐渐模糊,染血的手指轻轻抚了李净的眼睛,眉头紧锁,“怎么样?”话音未落,那只手就滑落,擦过李净的脸颊。
李净颤抖着撑起身,滚烫滚烫的泪水大滴大滴溢出,砸在裴听寂身上。
他好像真是一个被命运诅咒过的,充满坏运气的人。
后来发生的事,他都记不太清。只记得嘈杂的人声、刺耳的急救车鸣笛、刺鼻的消毒水气息......但一切都很模糊。
裴听寂伤得很严重,肝脏出血、肋骨骨折。手术室外,等他的人很多。
楼姝脸色苍白,瘫坐在长椅上,一直在哭,于是赵逢春一边频频望向手术室一边安慰他母亲;傅祈宗看着李净,皱了皱眉,似乎想说点什么但最终也没说;陆宴州拍了拍云亦祯,两个人都沉默......
李净垂着头,脸色惨白。医生为他处理过表面伤口,洇血的绷带被宽大的病号服掩住。尽管有人拦过他,他还是固执地跟到了这里。
“你也受伤了,先去拍片子,不要在这儿等了。”江明秋看了看李净,叹了口气,安慰,“那家伙命硬的很,会没事的。”
手术终于结束,裴听寂被从手术室内推出,推床的轮子在走廊发出声响。裴听寂静静躺着,闭着眼。他的脸依旧没有血色,苍白如纸,也褪去了往日的锋芒。
人群跟着推床而去,很快就将视野几乎占满,在完全被掩盖之前,隔着许多人,李净又望了他一眼。
最后一眼。
——————
裴家老宅,花房。
花房地暖一直维持着适宜的温度,补光灯也常开。因此,牡丹稍提前开了一段时间。正开得茂盛饱满,花瓣重重叠叠,颜色鲜妍美丽。
裴老爷子拿着修枝的剪刀,端详着眼前这株并蒂牡丹,布满皱纹的手轻轻压在其中一朵的花茎上。身旁,心腹正在向他汇报。
听完心腹的话,裴老爷子笑了一声,那笑声听不出喜怒。他抬手,手中的剪刀在枝叶上比划,叹息,“裴家,怎么会出情种呢。”
“心软的人,担不起裴家啊。”
身旁的人弯弯腰,又继续说,“碧山那边,蕴柔小姐的档案被人调阅了。”
碧山疗养院,坐落在碧山半山腰,被掩盖在密林里。各个家族的争斗的落败者、有损世家颜面的人......都被以疗养的名义关押在此处。
裴老爷子动作一顿,侧过头,目光沉沉,“谁干的?”
“是少爷找人查的。”
“虽然那边做的隐蔽干净,但这么多年,因为您的吩咐,我一直密切盯着。”
“于是我去打听了那天上午发生了什么。有人说,大老爷曾经去见过少爷。”
剪刀划过花茎,一朵牡丹落在地上。老爷子笑了两声,将剪刀拍在案上,“我这个大儿子也是个蠢得没边的。”
说完,他咳嗽了两声,坐在一旁的藤椅上,轻轻阖上眼睛,“蕴柔最近如何,将她带来,我想见见她。”
“还有,过几天,叫听琪来。”
——————
幸好,手术还算顺利。大约三天后,裴听寂睁开了眼。
他的视线还有些模糊,眨了眨眼,下意识迟缓地环视病房,病房里的人都露出欣喜表情,纷纷围过来。
但他没有看到他最想见的人。
“人呢?”裴听寂的声音嘶哑,他试图撑起身体,见状,江明秋连忙摁住他。
“别动。”江明秋护好他手背上的针头,“小心输液管 。”
裴听寂没理会,目光看向傅祈宗。
傅祈宗沉默片刻,从口袋里拿出一封手写信,递过来, “他走了。”
裴听寂抬手接过,却没有看。手机已经不知道去哪了,他对傅祈宗说,“手机,用一下。”
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不知输了多少次正确的号码才被打完整。等待的时间里,每一秒仿佛都能变成永恒,但漫长的等待音后是机械的女声。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裴听寂不死心,继续按下重播键。但结果都一样。四五次后,他终于松开了手机,低头,拆开了那封信。
信不长,内容不多。有感激,有祝福。但看完后,最令裴听寂印象深刻的和无力的,是最后一句,“和你在一起太危险了,抱歉,我不喜欢这种生活。”
——————
尽管李净不确定裴听寂会不会找他。但为了隐蔽,这一路李净除了公交就是打车,用的都是现金。
他身上伤口很多,但幸好,都不是什么致命伤。被宽大的外套裹住,除了脸看上去苍白些,身形看上去清削些。倒能说能走,也不会吓到人。
他想起当他知道裴听寂手术很顺利,过几日会醒,没有生命危险时,和傅祈宗说要离开,傅祈宗眼睛里的默许。
他也不知道自己该哪走,能去哪。最终,随手在地图上找了个小村庄。
他取了十万块,毕竟,他需要一个地方安静等待死亡。但死在别人家里,终究是给别人带来晦气。所以,他需要购置一套村房。
这是他来到的第三天了。前几日勉强撑着买好房,雇人打扫干净,终于勉强安顿下来。
有邻居好奇打听他的来处,他来这里干什么,李净笑笑,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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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了,不是传染病,可能活不了多久,来等死。”
对方愣了一下,眼睛里浮出明显的怜悯。道别后,又很快回来,给他送了些自家种的新鲜蔬菜。鲜红的西红柿,水灵的白菜和翠绿的蒜苗......
蒜苗。李净想起来以前无聊时,研究过的蒜的一生,蒜种、蒜苗、蒜苔、新蒜,他也想起了裴听寂教他如何挑蒜。
他强迫自己把目光从桌子上的蔬菜移开。
难受,真的很难受。李净垂眼看着自己的绷带,有些血色已经渗出。他面无表情地捏住尾端,随意一扯。
伤口被护得并不仔细,已经有些粘连,于是有些薄薄的皮肉被带起,立即有新的血珠渗出,顺着皮肤蜿蜒。
刚拿起药,忽然躬身咳了几声,又有新血从身体内被带出,他扯了几张纸巾,擦了擦嘴角。
李净眉梢连动也不动。
他需要用身体的痛苦来赎他心里的痛苦。
他是灾星、是厄运的引导者,如果没有他,无论是奚禾还是裴听寂都会生活得很好。
可偏偏有他,偏偏因为他……
他默许着、纵容着这种自我惩戒。
放下纸巾,他开始擦身上的伤口。药膏被随意涂抹,脸色越来越苍白,眼底却是死寂一片。
绷带终于被换好。
他起身,推开门,夜风带着潮湿的泥土香扑面而来,乡村的月光似乎比城市要亮,将整个院子都照明。这院中也有一棵梨树,梨花已经开过了时节。
很多时候,时节很重要。
他抬头看着夜空中那一轮月亮。
如果那年,牵回Lucky的,递给他巧克力的是裴听寂,是不是后来的事就不会发生,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又一阵夜风吹过,吹乱了他的头发,李净伸手,将头发从眉眼处往后拨,于是看见月光流淌在那枚戒指上。鬼使神差地,他摘了下来。指尖搭在圈内,意外摩挲到一行小字。
他借着月光能看见那枚戒指。
"You had me at hello."
李净在心底默念了一遍,终于,缓缓笑了,带着自嘲与苦涩。
一见钟情吗。
他抬手捂住眼睛,但还是有液体浸湿润了睫毛,从指缝溢出。人生中能拥有一个人的一见钟情是一件幸事,只可惜,命运爱开玩笑。如果裴听寂对十八、十九、二十岁的李净一见钟情该多好。
但千万千万千万不要是二十一岁的李净。
虫鸣声越来越多了。李净阖上了门。将月光挡在门外,转过身,背靠着冰凉的门板,直接滑坐在地上。
很想拥抱。
很想裴听寂。
他想问问裴听寂,裴听寂长他六岁,总会有点办法,能告诉他,他该怎样才能向奚禾弥补过错。
戒指被牢牢握在手心,他难过地蜷了蜷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