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故地重游」

作品:《奸佞

    夏州城的暮色浸染着胜利的喜悦,崔姣姣站在阎府书房内,指尖抚过最新送来的军报。


    潼关大捷的消息让府中上下欢欣鼓舞,侍女们忙着在廊下挂起庆贺的红灯笼。


    烛火映照下,她倚靠在窗边发呆,幼子睡得正沉,屋外下起了秋雨,倒是解了人们心头的愁闷。


    一道闪电劈下,她赶忙回头去看,好在小家伙睡得踏实,不曾被吓哭。崔姣姣笑着转回身子,仍旧朝着窗外发呆,忽而思绪飘远,与一年多前的一个雨夜重叠。


    那时她与阎涣路至司州,调查当地的贪腐案,明明就要水落石出,李澈却临阵脱逃,自剜双眼,死在了她的面前。


    她想起那时李澈濒死的嘱托。


    “若他日千岁侯得胜…请公主…务必给下官…报个信…”


    想起那一双空洞瘆人的眼旷,满地殷红的血渍,还有她给李澈讲述他一路读书艰难的故事时,年过四十的男人眼底的泪花。


    那曾是一张多么锐利聪慧的眼,能一目十行、过目不忘,如今,却空洞洞地望着她,透过漆黑的夜,都能让崔姣姣感受到绝望后的淡然。


    她唤来近卫,声音轻却坚定:


    “备好马车,我要去司州见故人。”


    深秋的风掠过马车帘幕,带着些萧索的意味。


    司州刺史府比记忆中更加破败。


    夕阳将断壁残垣染成血色,唯有院中那棵老槐树依旧挺立,秋日里,嫩叶也有些颓然,在风中沙沙作响。


    崔姣姣提着素白的裙摆缓步前行,缓步踏过生满青苔的石板。


    “就是这里。”


    她停在槐树前,指尖轻触粗糙的树皮,三年前那个雨夜历历在目,她又想起李澈跪在书房,将茶盏捧到她面前时手腕颤抖的模样。


    随从呈上准备好的黄纸与梨花白,这是李澈的家乡擅酿的一种酒。崔姣姣将誊抄的捷报点燃,火苗吞噬纸角的瞬间,一阵穿堂风突然卷着灰烬打旋,竟将几片燃烧的纸灰送往树根某处。


    “这土…”


    她突然蹲下身,发现那片泥土的颜色与周围并不相同,似乎…是陈土。


    “挖开。”


    她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随从的匕首刚触及泥土,就传来“叮”的轻响。


    油绢包裹的物件在盘根错节的树根间若隐若现,上面系着的红绳结正是御史台特有的“九转同心结”,这是李澈在御史台当差时学的独门系法。


    当看清绢布里小心包着的泛黄物件时,崔姣姣的泪水终于无法抑制地夺眶而出。


    是泗京的军事地道图。


    图纸边角密密麻麻的批注里,她认出了李澈那一首苍劲却清瘦的字迹:


    “南三巷出口在绸缎庄地窖”。


    “子时三刻守卫换岗”。


    最让她心碎的是角落里那行小字:


    若遇长公主,可托付。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她攥着图纸的手不住发抖。


    那些所谓的贪腐,那些被迫加征的赋税,都是为崔宥暗中培养私兵,这一点,早在一年多以前,李澈便告知于她了。可崔姣姣却没有想到,这个寒门出身的读书人,至死都守着这张能换富贵的图纸,只为等到值得托付的人。


    暮色渐沉,槐树的影子越来越长。


    崔姣姣整衣跪地,朝着树根重重叩首。


    额头抵在泥土上时,她仿佛能够看见那个总是穿着一身绯红官服的清瘦男子,在烛下偷偷描绘这张图纸的模样。


    “李大人…”


    她哽咽着收紧双手,抓握住一把泥土。


    “您受苦了。”


    随从们见公主如此,皆跟随着一并跪下。晚风穿过破败的府衙,掀动她素白的衣袖,恍惚间,似有冰凉的手指拂过她的发顶,就像那年查案时,明明李澈将自己扮作十恶不赦的贪官,却还是在听到崔姣姣说出他寒窗苦读的前半生时,红了眼眶的模样。


    “您放心。”


    她对着虚空轻声道:


    “这江山,我们会还它个清明。”


    回程的马车上,崔姣姣借着灯笼细看图纸。当看到李府后花园的标记时,她突然怔住了,只见旁边有一行小字批注:


    吾妻不知此处,切勿牵连。


    泪水再次模糊了她的视线,她竟不知何时忘却了,她所在的世界不过是一本小说,这些人也不过是作者写出的纸片人,可为何她们的情感越来越真实浓烈,这个世界的一切也越来越复杂多变。


    “不对。”


    崔姣姣骤然想起,这一切原本都是作者改编自一段名不见经传的冷门历史,可自从她上一次回到现实世界后,一切都变了。


    这段历史,因她的出现和插手而产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这一切早就不是一段仅存三年的小国发生的故事,而是变成了一段在历史书中赫赫有名、在现代社会家喻户晓的王朝更迭史。


    “那么未来的一切,也早就不在我的可控范围内了。”


    崔姣姣垂眸沉思,不知这条路,她到底能帮阎涣走多远。


    霜降过后的夏州城,夜风已带着刺骨的寒意。


    崔姣姣一路赶回夏州后,便立即独自坐在阎府书房内坐着。烛火将她的身影投在窗棂上微微晃动着,案前摊开的泗京军事地道图在灯光下泛着陈旧的黄色,那些精细的线条与批注,仿佛还带着李澈指尖的温度。


    “南三巷出口在绸缎庄地窖,子时三刻守卫换岗。”


    她轻声念着图纸上的小字,此时窗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亲卫统领赵铮未经通报就闯了进来,脸上还带着未擦净的血迹。


    “公主,前线急报!”


    崔姣姣猛地站起,声音却异常冷静:


    “念。”


    赵统领开口答:


    “千岁中了埋伏,被困在泗水河谷,崔宥的军队不知从哪冒了出来,竟能缩短一半路程,偷袭我方!”


    她没等赵铮说完就抓起了桌上的地图,她声音嘶哑:


    “立刻点兵。”


    自阎涣起兵打仗,她们已经分开了半年有余。


    又是一个冬天,这是他们的第四个冬天了。


    腊月的寒风裹挟着雪花,抽打在疾驰的轻骑铠甲上,发出细碎的脆响。崔姣姣勒紧缰绳,玄色大氅在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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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猎猎作响。


    五千铁骑如一把尖刀,正剖开泗京郊外的茫茫雪夜。


    “公主,前方十里就是泗水河谷!”


    赵铮顶着风雪大喊,铁甲上已结了一层薄冰。


    崔姣姣抹去睫毛上的冰霜,怀中那份泛黄的军事地图隔着衣料传来灼热的温度。


    阎涣的生死,将士们的性命,此刻就系在这张纸上了。


    “分兵三路!”


    她扬起马鞭,在风雪中划出一道弧线,高声道:


    “赵统领带两千人堵南三巷出口,王副将率一千五截断西门暗道,其余人随我直扑主战场!”


    马蹄声如雷,惊起林间栖息的寒鸦。


    崔姣姣回头望了一眼夏州方向,那里有她刚满月的儿子,此刻正由乳母照料着安睡。她咬紧牙关,将思念压回心底,一夹马腹冲进了更浓重的夜色中。


    此时的泗水河谷,早已成了人间炼狱。


    阎涣拄着剑半跪在崖边,玄铁铠甲上插着七八支羽箭。他身后仅剩的百余亲卫结成圆阵,每个人身上都带着伤。


    河谷上方,崔宥的龙旗在火光中招展,无数敌军正从东北方的山隘涌来,那正是地图上标注的地道出口。


    “千岁!箭矢用尽了!”


    副将嘶吼着,脸上横亘着一道触目惊心的刀伤。


    阎涣猛地吐出一口血沫,染血的视线扫过越来越近的敌军。突然,他瞳孔骤缩,只见东北方的敌军阵型毫无征兆地大乱,一支黑甲骑兵如神兵天降,生生将敌阵撕开一道缺口。


    “是阎家的旗号!”


    “是公主!公主来了——!”


    副将突然狂喜地大喊。


    阎涣的心脏几乎停跳了。


    一个几乎一模一样的场景,第二次出现在他眼前。


    两年前的冬天,在他被围困漠州,弹尽粮绝,几乎只能与崔宥的军队殊死一搏的时候,崔姣姣也像此刻这般,率着四万援军出现在冰天雪地的原野之上。


    那时,他以为自己是思念过重,赵庸之也同此刻的副将一般小声提醒:


    “是公主。”


    “公主来了。”


    可惜,两年岁月,四季更迭,赵庸之为护她越狱而死,阎泱也为自己而死。如今,安于天地间,他们只剩下彼此了。


    风雪中,那道熟悉的身影正立于战车之上,手中长弓拉满如月,一箭射穿了敌军令旗。她身后,玄甲军的战旗在火光中猎猎作响。


    浩浩荡荡的军队如洪水般奔涌而来,喧闹的打斗声中,阎涣却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声。


    先生,你又说对了。


    她真的是我此生最不可辜负、亦不会负我之人。


    “杀——!”


    绝处逢生的玄甲军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呐喊,更令人震惊的是,那些从地道涌出的敌军突然像无头苍蝇般乱作一团。


    原来,崔姣姣派出的奇兵竟已成功截断了他们的退路。


    当阎涣杀到战车前时,崔姣姣的白衣已被敌人的鲜血染成血色,她正单膝跪地,用匕首挑开一名偷袭者的咽喉,动作干净利落得不像个刚出月子的妇人。


    “姣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