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第 39 章

作品:《替嫁苗疆少年后

    之后,庄九黎道出了彼此的名字。


    “我甚至成亲了?”温萝芙震惊道,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陌生衣物,随后发现与庄九黎的款式相近,弥漫着淡淡的草药香。


    庄九黎耐心颔首,声音轻柔,“看来你记不清了。没关系,我会照顾你。”


    他眼波温柔流转,肩头盘踞的两条小蛇也微微昂起头,无声附和。


    “夫人伤得重,昏迷了许久。”他自然地拿起床边温着的药碗,舀起一勺递到她唇边,“先喝药,头就不那么痛了。我们正在回南诏的路上。”


    温萝芙没有就着他的手喝,而是直接捧过药碗,一饮而尽。


    不苦,味道却有种说不出的古怪。


    南诏。她记得此地在千里之外。


    她怎么就成了亲?还要去南诏?


    她看着眼前这个漂亮得妖异的少年,虽觉陌生,倒也不排斥。


    “抱歉,我实在不记得了……”温萝芙放下药碗,困惑更深,“素月呢?我的侍女素月在哪里?”


    庄九黎神色染上恰好的沉痛与抚慰:“夫人忘了?两年前那场祸事。讨债人凶悍,素月她……”


    他适时停顿,以作留白。


    他随即又握住她的手:“别想了,都过去了。害你们之人皆已偿命。”


    巨大的悲伤和强烈的违和感同时冲击着温萝芙。


    眼前人言辞恳切,可她内心深处有个声音在说:


    不对。


    事情不该是这样的。


    然而,她记忆有损,目前暂且只能倚靠这与毒蛇为伴的夫君。


    “我想一个人静静。”温萝芙垂下眼睫道。


    “好。”庄九黎顺从地起身,“你好好休息。药在桌上,记得喝。我就在外面,有事唤我。”


    他转身走向门口,竹帘落下前,他回眸深深一瞥。


    现在,她是一张纯净的白纸,只映着他的身影。


    竹帘落下,一股沉重的疲惫感席卷而来。温萝芙重新躺下,心绪如麻。


    素月已经不在了。


    那个在她初临此世、惶惑无依时,给予她唯一暖意的女孩。


    庄九黎的沉痛不似作伪。凶徒逞恶,她重伤失忆,素月不幸罹难,而他救了她,最终结为连理……这似乎是合理的解释。


    帘外廊下,庄九黎并未走远。


    他斜倚廊柱,指尖缠绕着纯白小蛇冰凉的躯体,目光穿透竹帘缝隙,看着榻上朦胧的身影。


    “忘得真干净啊……”他低语,声轻如叹息。


    肩头墨色小蛇感应到主人翻涌的心绪,吐着猩红的信子,发出细微的嘶嘶声。


    恨她宁赴死局,也不肯回头看他一眼,不肯依赖他半分。


    恨她心中装满了仇恨、责任、故人,独予他的方寸之地,那般微不足道。


    那种被彻底摒弃的绝望,几乎将他逼疯。


    但此刻,看着失忆后脆弱茫然、如同初生幼兽般的温萝芙,他却有了新的冀望。


    报复?


    不,那太肤浅了。


    他要的不是她因愧疚、恐惧或利益而留在他身边。


    如一张无瑕素笺,由他亲手描绘上只属于他的色彩。


    如今,只需彻底重塑她的爱。


    过往所有的不完美、背叛与疏离,都将被尽数抹去。


    他,将是唯一执笔之人。


    这份感情,当如生命之于空气,宿主之于蛊虫——无可剥离,无可替代。


    让她视他为唯一的真实,唯一的救赎。


    正如……他视她为唯一的救赎。


    数日后。


    马车辘辘,行进在通往南诏的官道上。


    温萝芙的身体恢复得出奇地快。庄九黎事无巨细,体贴入微地照料着她。


    他耐心地告诉她过去的事。


    温萝芙静默地听着,偶尔细问几句,庄九黎皆能滴水不漏地圆上。


    “你是说,我化名温九娘,在京城经营素月坊,生意原是兴旺的。却因仇家纠缠,那日独自外出时被敲晕,醒来便记不清事,连铺子也出了变故 —— 而你为寻滇王之印来中原,恰好遇上我,还在京城与我成过亲?”


    “嗯。”庄九黎点点头,“你那时还说,要与我共赴南诏。”


    温萝芙垂眸沉思。


    这一路上,她并非全然被动。


    她借着歇脚的间隙,略作打听,得到的消息确实与庄九黎所言吻合。


    素月坊的东家温九娘,曾是京中有名的商贾,后来得罪了贵人,铺子关了门。


    她也曾卷入一场风月纠葛。


    其中一位是近日风头正盛的新科榜眼,似乎是叫周玉书,另一位则容貌极盛。


    而如今,这人正坐在她对面,幽幽地望着她,唇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


    她的夫君,庄九黎。


    这名字总让她觉得耳熟,却暂未细究。


    毕竟南诏王储与和亲公主的旧事,早已随逝者沉寂,少有人再提。她更不会想到,那段被世人淡忘的佳话里,藏着她自己的过往,以及一切事件的前因后果。


    不过,温萝芙打算今天就问问庄九黎的来历。


    她此前倒问过庄九黎本人,但总觉得对方藏着些什么。


    他有一点小小的洁癖,总把自己打理得一尘不染;爱黏着她,时不时找她贴贴,皮肤被她一碰就红了;吃穿用度更是精细讲究,不像普通人,长得也不像普通人。


    这样的人是怎么变成她的夫君的?


    官道蜿蜒入山,连日阴雨让路面泥泞不堪。马车在一处临江的古渡口停下,天已近黄昏。岸边孤零零立着座木质驿馆,檐下悬着的旧灯笼在风中摇晃。


    “小心台阶。”庄九黎伸手扶她下车。


    他今日穿了件修身的黑袍,乌发用根银链松松束在脑后,几缕碎发被雨雾打湿,倒真像是寻常人家的温柔夫君。


    “这渡口百年前沉过艘商船,” 庄九黎替她拢了拢被风吹乱的衣襟道,“县志说船上载过滇王旧物,说不定就有那印。等明日退潮,我们去水下看看。”


    “好。”一阵江风卷着潮湿的水汽扑面而来,于是温萝芙他怀里躲了躲。


    庄九黎将她抱紧,心底已盘算起另一桩事。


    自她假死后,他整合了南诏各部,那些蠢蠢欲动的势力被一一拔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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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而他当初便查到暗杀温萝芙的背后刺客组织,也顺藤摸瓜处理了不少。


    如今他已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足以护她周全。


    待找到印玺,他要给她一场更盛大、更名正言顺的婚礼。


    不过在此之前……他抬手,替她拂去肩头一片被风吹落的槐叶。


    他不介意慢慢来。


    他早就渴望与她共度这般寻常夫妻的岁月。


    想陪她看明日退潮后的江底月光,想在晨雾里同她去看这片广阔天地。这些,是他从前就偷偷藏在心底的念想。之后她离去,而他,总在追赶。


    驿馆的踩上去咯吱作响。温萝芙佯装上楼,目送庄九黎撑伞走进雨幕。


    他要去问询潮水时辰。


    她等了约莫三盏茶的功夫,确认庄九黎不会折返,才悄无声息地退下楼。


    绕到后厨,她正撞见两个伙计蹲在灶台边忙碌。一名年轻后生正抱怨着这没完没了的雨,一个扎着灰布头巾的老汉则慢悠悠地剥着毛豆。老汉见她进来,抬头憨厚一笑:“姑娘要添热水?”


    温萝芙挨着灶台边的条凳坐下,与之攀谈一番,随后自然而然的开始与这二人搭手,三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从渡口的潮水讲到南诏来的香料,渐渐熟络起来。


    她问道:“你们常听南来北往的人说闲话,可知京城有个素月坊?或是一位叫温九娘的女掌柜?”


    年轻伙计摇摇头:“咱这临江渡离中原远着呢,只听说过南诏来的商队。”


    另一个擦着陶罐的老汉眯着眼想了想:“素月坊?没听过。温九娘?这名儿倒是顺耳,可咱这离中原远,商队带的闲话多是南诏的新鲜事,谁会说京城的女掌柜哟。”


    温萝芙心道果然,毕竟一个在大周边境的城市不会听到京城的故事。


    她话锋一转,抛出了真正想问的:“那你们有听过庄九黎吗?”


    此话一出,那两人脸色骤变,剥毛豆的老汉吓的毛豆都丢了。


    此地已近南诏,庄九黎的名号,对他们而言,自然是不可谓不知晓的。


    老汉捡起了毛豆道:“姑娘竟有所不知?这庄九黎,可是南诏的储君,将来要继承王位的。”


    “听说他浑身是蛊,邪门得很!早年间还传闻靠近他触之即死呢!”


    “这储君手段是真狠!清理南诏各部那些不服管束的头领,听说一夜之间就斩了十七个!不过嘛……”


    年轻伙计接过话头感叹道:“两年前,大周派公主长宁与他和亲,倒是与他琴瑟和鸣。”


    那老汉也点点头:“这恐怕是他唯一的姻缘了。可惜那公主意外葬生火海,那王储发疯般找了好久,还顺路根除了那背后的势力,不过如今那传言破了,想来那殿下日后还会有别的姻缘吧。”


    温萝芙继续问道:“那你们觉得,我这位夫君,跟庄九黎长得像吗?”


    两人闻言,都认真思索起来。


    他们承认,眼前这位姑娘的夫君确实生得极好,气度不凡,与她站在一起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但要与那传闻中的王储相比……细看之下倒确实有几分矜贵风度。


    温萝芙:“他也叫庄九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