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膳过后，厨房众人回房歇息去了。


    谢窈窕倒是没回去，简单吃完又回到了大厨房。


    此时，碰巧柑橘为晚膳提前预备柴火，看到谢窈窕进来，立即拍了拍手中木屑，凑上前去。


    “你是新来的林厨娘？之前谢谢你了，不然葛厨娘还不知道怎么罚我呢？”柑橘腼腆的道谢。


    “没事。”谢窈窕浅笑着。这丫头是帮人做事才被骂，想来是单纯心善的，初来乍到认识一下也无妨。


    柑橘来了王府之后也听说过，新厨娘进府，都得先考校厨艺，便好心的提醒道：“那边柜子里，是负责王爷晚膳的大厨们指定的食材，不能碰，摆在外面没锁起来的，你应该都可以随意取用。”


    “谢谢！”谢窈窕笑着点头走过去。


    看完食材之后，她思索片刻，决定就做一道朴实无华的传统菜式——粉蒸肉。


    说干就干，谢窈窕拿好所有所需食材放在一处，净手之后，取半斤大米，以及少量八角、花椒、茴香、桂皮等配料一起放入锅中。


    正要弯腰点锅烧火，柑橘立即钻了过来。


    笑眯眯的仰头：“林厨娘，我反正也没事，你做菜，我帮你吧，烧火我熟得很。”


    谢窈窕想着待会儿可能分身乏术，再次道谢。


    待锅烧热之后，将五香米反复翻炒至金黄，透出浓郁香味，全部取出之后，平铺在干净平整的木板上，拿擀面杖黏压成粉末状。随后又取了一块肥瘦相间的五花肉，切成厚度适中的薄片，放入大碗中，加入黄酒和少量盐，抓匀腌制一刻钟。


    趁着这会儿的功夫，谢窈窕立即准备调制她独特的酱料，加入蒜末和生姜末和少许胡椒，在锅中翻炒出汁液，盛出之后和细碎的五香米粉，一起倒在提前腌好的五花肉中，双手反复揉捏、搅拌，直至将米粉全部均匀涂抹在每一片五花肉上。


    一顿功夫下来，谢窈窕已经腰酸背痛了，额头冒出微微出汗，她抬手擦了擦汗渍，抬首之间，见对面小丫头咽着口水的看着她。


    谢窈窕轻笑：“别急，出锅就给你尝尝。”


    “真的！”柑橘眼睛冒光，将锅中火烧得更旺了。


    谢窈窕原本想将五花肉片直接摆上蒸笼，看到那边有荷叶，立即拿了两片过来，洗净之后，铺在笼屉上，下层摆上切好的土豆块，将裹好米粉的肉片依次铺上去，方便吸走多余油脂，大火蒸制半个时辰即可。


    一刻钟后，蒸笼中五香米粉的诱人香气往外蔓延。


    又恰好一阵穿堂风吹过，将厨房内裹着粉蒸肉的香气掳掠而去，无孔不入一般的往外四散。但凡路过大厨房的人无不耸着鼻子抬头张望，就连离大厨房不远的下人房那边，都能闻到若有似无，令人垂涎欲滴的香味了。


    柑橘兴奋又折磨，离得太近又吃不着，才吃过没多久的肚子都躁动了起来，感觉午饭白吃了！


    随着时间过去，那飘香诱人的味道更浓烈了。


    差不多的时候，当谢窈窕打算去请乔嬷嬷来品鉴，意外的是，没想到她自己倒是过来了。


    “乔嬷嬷？”谢窈窕看过去。


    “你先忙，不急。”乔嬷嬷说话柔和了不少。


    谢窈窕适时揭开笼屉，软糯飘香的肉片裹着炒香蒸熟的米粉，以及淡淡的荷叶清香扑面而来。


    最后撒上一些葱花、姜丝作为点缀，一道色香味俱佳的粉蒸肉便大功告成。


    谢窈窕将整个荷叶端到桌子上，带着紧张和期待的眼神将筷子递过去。


    “嬷嬷，您尝尝。”


    乔嬷嬷落座，接过筷子，夹了一块粉蒸肉入口。


    半晌，乔嬷嬷徐徐放下筷子，柔和的看了她一眼。


    “选材精，调料准，鲜香软嫩、五香浓郁，入口即化，火候恰到好处，不错。”


    谢窈窕听完，心口石头顿时落了地，眉眼含笑的道了谢。有了嬷嬷的话，她待在王府就板上钉钉了。


    “正好你和葛厨娘同住一屋，今后你便先跟着她在二厨房那边做事吧！”吩咐完，乔嬷嬷便走了。


    谢窈窕看着眼巴巴站在一侧的柑橘，笑着将她拉到凳子上坐下，“吃吧，还多着呢……”


    *


    一晃眼，谢窈窕在王府窕兢兢业业干了半个多月。


    虽然她既没有见到云翎，做的菜都没能上得了云翎的桌，但是在府中下人那倒是出了点小名。


    由于大厨房只负责府中贵人们的膳食，贵人们的膳食，自然是食材珍稀，制作复杂，最精致奢华，但现在王府主子就只有云翎一个，僧多肉少，都想着在云翎面前露上绝活，所以还轮不到她。


    葛厨娘来府几年了，有时她会给云翎做菜，但更多时候，她是负责府中管事们以及一等丫鬟奴仆的饭菜，也包括大厨房她们自己也要吃的，只要是份额之内的食材，她们可以自己随意做，待遇较好。


    二等及以下的奴仆，待遇自然要差一些，好食材是不多，荤菜就更少，无非是常见的便宜食材随便做一做，但都是穷苦人家卖进来当下人的，只要饭菜给够，不再饿着肚子，大家也知足了。


    乔嬷嬷虽然认可了她，但谢窈窕还得混一下资历，就在二厨房专门负责府中下人们的饭菜。


    于是，半个月以来，府中许多下人发现，他们的饭菜好像变好了，不再来来去去老三样，单一的蒸土豆，炒白菜、炒青菜……


    变成了清炒四片、荷塘小炒、素烧冬瓜、孜然土豆、三鲜汤……


    虽然菜还是那些素菜，但是做的花样多了，看着更有食欲了，味道也好多了，偶尔还能来一点肉丁肉末……


    王府主子不多，下人不过百，月银也都是每月准时发放，富庶有余，景岱倒是不会苛待奴仆。


    谢窈窕问过乔嬷嬷，并未规定不许给奴仆们多放油、多放盐，只要不超过固定份例就行。


    而且到了晚上，王府还有人值夜班，每月两个大厨轮守值班，出钱就可以另外开小灶，只因大厨房每日都会有一些剩下零散食材，避免隔夜和浪费，经过景管事同意，允许王府小灶存在，但是一半收入要登记收归王府账房，别说景岱管家还是有一套。


    既然条件允许，谢窈窕这才想着稍微改善一下伙食，不管是大管事们，还是小仆人，吃好才能做好不是？


    *


    此时，王府小花园中。


    荣福、荣贵的两个小厮正在除草施肥。


    他们一边弯腰做事，一边看向花园一角的紫薇花树下，只因王府小花园就在清晏居一侧，站在那里可以一眼看到清晏居门口，丫鬟灵璧捏着帕子已经站在那里一个时辰了。


    “她也不嫌累，天天在那站着，再站下去，花都要被扯秃噜了。”


    “累啥，她们又不用跟我们一样做事，等什么时候王爷出来了，她凑上去，就是做事了。”


    自从这些新丫鬟进府，平日里穿得花枝招展，行事懒惫，而项公公和景管事他们也极为的纵然，大家都猜出来这些人的意图了，本来不知情的还想认识一下，想要上前搭讪，结果人家根本不搭理他们。


    被得知是安排给王爷的人之后，府内众人就对她们敬而远之，虽然王爷现在没正眼看她们，指不定哪一日就真的麻雀变凤凰，翻身当了主子呢？


    所以，除了私底下议论几句，见了面还是远远躲开为好。


    “不过说真的，这个灵璧，还有前厅那个奉茶的荷雨，倒是真的长得不错。”


    荣福嗤了一声:“哪里不错了，不如林厨娘的十分之一。”


    荣贵拍了拍脑门，凑到荣福耳朵边悄悄说道：“对，那日景管事从王府后面领她到执事院的时候，我正好迎面碰上，只瞧了一眼，雪山神女似的，白得发光……”


    “起初我也以为她是跟灵璧她们一样的，但是没想到她竟然被安排到厨房去了，烟熏火燎的，她竟也肯……”


    “林厨娘厨艺好，一来就改善了咱们的伙食，可别拿这些人跟林厨娘比了……”


    “你小子，饭菜就把你收买了！”


    荣福直起腰，拍开荣贵的手，见活做得差不多了，抬头看了一下时辰，“不跟你说了，我先走了……”


    “我说荣福，你等等我啊，跑那么快做什么？”荣贵见状也收工了，知道他去吃饭，也小跑着赶上去。


    两人肩并肩，说笑着：“听说今日有肉沫薯粉，虽然只是肉沫，上次吃完我就馋了很久。”


    “那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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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晚了，都见底了，不过昨天那道麻辣豆腐好吃，我们蜀地那边就嗜辣，倒是让我有些想家了……”


    一起到了厨房，荣福垫着脚尖往打菜处看，今日确实有肉沫薯粉，还有凉拌三鲜，两人一脸兴奋去排队。


    此时，谢窈窕带着柑橘走到了领饭处，因为葛厨娘跟谢窈窕一个屋，有次葛厨娘做饭站久了腰疼，谢窈窕连续几日帮她揉按，之后两人便相处熟稔了起来，葛厨娘便将柑橘拨给她打下手了。


    她才跨进门槛，荣福一眼就看见了，立刻站直之后，红着脸喊了声：“林厨娘！”


    众人闻声纷纷将视线投到她身上，七嘴八舌的将“林厨娘”三个字喊得此起彼伏。


    谢窈窕笑着往里走，竟然让她生出自己在阅兵现场既视感。


    不由地脱口一句：“吃好喝好啊！”


    领饭的在外间，谢窈窕打完招呼就进了二厨房里面，让帮厨将见底的菜再加一些。


    谢窈窕不知道，这一趟之后，大家对她的印象更好了，林厨娘笑得好看，声音好听，还格外亲切，比那些抬着眼睛看人的丫鬟好多了！


    *


    到了下午申时三刻，两个厨房就又忙了起来。


    大厨房那边在有条不紊的备着王爷的晚膳，谢窈窕和葛厨娘也在准备着管事和下人们的饭菜。


    葛厨娘扭头拿着把破蒲扇摇着：“皎皎啊，你那边今晚做凉拌藕片哪？多做点吧，我们也蹭着吃些，大热天的吃点凉拌的也舒坦。”


    “好。”


    谢窈窕笑着答应，无须她自己动手，在旁边指点着，让人又重新多洗了一些莲藕，切片煮熟，用蒜末、葱花、白芝麻、小米辣等配好大半盆调料，直接倒入装着藕片的大盆里抓拌均匀，放于廊下阴凉处静置即可。


    她一般过三五日才会换一道新菜，其他的让帮厨们将之前做过的菜七日一轮替着做就行了。


    除了刚来的时候会比较累，其实平日里还蛮轻松。


    谢窈窕正准备去外面纳凉，却被人告知乔嬷嬷让所有掌厨之人过去一趟，因为项公公来了。


    项公公？她前世在雾山居的时候，倒是听芙蓉提起过他，那是曾经云翎王府的总管太监，看着云翎长大的，云翎去了瑞安寺之后，项公公留在御王府，只是后来京城忽然起了一场温病，他又年纪大了，一场重伤寒下去人就没了。


    当时，云翎还特地从瑞安寺回了王府一趟呢？


    谢窈窕到的时候，只能站在众人后面，仅能看见项公公一个有些圆滚的背影，乔嬷嬷正在和他说话。


    “就快上晚膳了，您怎么亲自过来了？可是王爷有什么想吃的，我们这就让人做。”


    项公公苦着一张老脸，显得脸上沟壑更多了：“倒不是，我也是没法子了，乔嬷嬷您也是府中老人了，心疼心疼王爷吧，王爷刚回府的时候还能吃一碗饭，后来大半个月了，每次只吃半碗，菜也入口得少，想想办法吧？这样下去可不行。”


    “这……”乔嬷嬷也肃然皱起眉头，“从前王爷在王府也是这些大厨们，莫不是在外游历时有了其他喜好，项公公可知王爷近来喜欢什么菜式……”


    “王爷向来不重口腹之欲，只说最近没有胃口。”


    杨大厨开了口：“可是最近天气热了的缘故，我们可以安排些清淡开胃的菜式……”


    项公公今日来也是告知大厨房一声，“乔嬷嬷，你带头和他们多费些心思吧！”


    “是。”


    这边讲完话，众人也立即重新回到了灶台上。


    只是项公公从大厨房出去的时候，正好看到一个帮厨在查看阴凉处静置的凉拌藕片，入味差不多之后，他正准备将盆端进去。


    项公公从旁经过时，便闻道了一股酸辣凉爽的味道。


    “站住！”项公公抽出别在身后的拂尘指着问道，“这一大盆是什么菜？”


    “回公公，是二厨房给府中下人做的凉菜。”


    听说是给下人吃的，项公公皱起了眉头，但只是站在旁边，那种酸辣凉爽的感觉就让他来了食欲。


    想到王爷……


    他还是开了口：“王爷晚膳的时候，让大厨房装上半碟，一道呈上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