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再退回到之前的位置上，轻声问：


    “请问，您真是慈善之家的艾叶先生吗？”


    “是。如假包换。”


    “可是，你怎么会是这里的校长呢？”


    “不用意外，我还有很多别的身份。”


    季修大人是很沉稳的，回答滴水不漏。


    叶莉难掩惊讶，顿了顿，大胆问：


    “那我可以看看您的样子么？”


    “抱歉。”


    这两个简短的字体里好像有无数的过往。叶莉听了，只得包容，道：


    “没事。这样一样可以聊天啊。”


    “谢谢理解。”


    “不用谢。你是我的恩人呢，你派人照顾我奶奶，我才有空来到这么美的地方，我一直记得您的恩情的。”


    她看了看那黑漆漆的窗外，想起什么，道：


    “对了，这里到底有多少学生啊？”


    “没有。”


    “什么没有啊？这里没有学生么？”


    那叫什么话！


    她瞪大眼睛，看着那高高的皮椅后背，显得充满疑惑。


    皮椅里传来回应：


    “其实，这里是一个废弃的学校。”


    “废弃？”


    叶莉抓紧时间看了看这办公室的一切，道：


    “我看这里也不破旧啊，怎么会是废弃的呢？”


    “我请人打扫过的。”


    “那之前带我来这里的工作人员呢？”


    “那也是我手下的人。她现在已经离开了，这学校里只有我们两个。”


    “啊？”


    叶莉再度看了看这宽敞的办公室，觉得心里犯嘀咕，道：


    “您到底要干嘛呀？”


    “我想跟你单独相处一阵子。”


    “这……”


    叶莉怎么想，也想不明白对方到底要干什么，觉得不自在，道：


    “我怎么老是遇到奇奇怪怪的事！我不想这样啊，我只想搞教学，教小孩子们画画，这是我觉得最有意义的事了。”


    皮椅那头，传来低沉、沙哑又显得抱歉的声音：


    “真的对不起，叶小姐，因为我很欣赏你的作品，所以，我擅自做决定，让你来这里。”


    叶莉不服气，道：


    “那您跟我之前学校的校长串通的么？”


    “可以这么说。那是我的旧识，我这样做，显得相对容易。”


    “哎！这叫什么话！”


    叶莉后退一步，坐在椅子上，仰头看天花板，连续地摇头，显得很烦忧。


    恰好，季修能透过玻璃窗的反射看到她的动静，显得有点爱怜，道：


    “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实际上，你有学生的。”


    “在哪儿？”


    她打起精神来，站离椅面，只听到这样的回答：


    “我。”


    她又坐了回去，靠在椅背上，道：


    “哎呀！您开什么玩笑啊，您这样的存在，一看就是老学究，实力很深厚啊，我怎么能教您呢！我这水平，只能教孩子，我现在要走了，对不起，我不能教您。”


    说完，她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这办公室，然后就是穿过走廊，跑到楼下，再穿过草坪，回到教师宿舍，拿起行李箱，就开逃。


    途中，她听到好多声的猫头鹰叫，才明白，这里真的是一个荒凉的地方。在城市里，她就从来听不到这种声音。


    她瞬间觉得自己真蠢，怎么一次又一次落入这种场景。


    天很黑，可她也管不着了，拎着行李箱大步走到校门口。她借着路灯光看到大门那里关着，可也不改意志，走过去，想着要翻过去。


    那大门还有些高度，她把行李箱放在地上，踩在上面开始爬。幸好之前在暗夜小镇的时候，受过身手训练，她还算矫健，翻过了大门，在地面站定了。


    然而，她惊讶地发现，她的行李箱还在大门的这一侧。


    她立即对自己失望起来，道：


    “就我这样的，这么笨，去当贼也会被饿死吧！”


    说着，她又抡起袖子，开始往回爬。无论如何，总不能让行李箱落在这儿吧。


    可是，回爬有点艰难，因为没有行李箱垫高借力。她试了试，失败了。突然间，从身后传来声音：


    “需要我帮忙吗？”


    就是那种熟悉的沙哑男声。


    她听到，吓了一大跳，回过头，见到一个全副武装的存在。就是，对方穿着宽大的黑色风衣，戴着黑色的帽子，这帽子的帽檐很长，完全遮住了他的眼睛。此外，还戴着黑色口罩，完全看不清楚他长什么样子，就连一丝肌肤都看不见。


    叶莉轻声唤：


    “艾叶先生么？”


    对方点点头，没回答。


    叶莉竭力地掩饰尴尬，道：


    “您能让我看看您的样子么？”


    “抱歉。”


    季修站在那儿，跟叶莉保持基本的距离。他不希望靠得太近，让她看出端倪来。


    叶莉耸耸肩，道：


    “为什么呢？您知道，如果不是因为我们之前接触过，以及，如果不是我知道您是慈善之家的善人，我见到您这样，会怕的！您干嘛弄那么大帽檐的帽子，还要戴这样的口罩。难道，您怕我抢劫你吗？”


    这真是天真的发言。


    季修不自觉地抿了抿嘴角。


    当然，因为他戴着密不透风的口罩，叶莉丝毫看不见他的表情。他的手就藏在那宽大的黑色风衣下，握着那个小小的银色变声器，道：


    “一般而言，这样的打扮是要抢劫别人。”


    “啊？”


    叶莉退了几步，道：


    “像您这么富贵的人，都开办慈善之家了，您怎么会抢劫别人呢。您别开玩笑了，在这种场合中，如果不是顶着一个大心脏啊，我都要被吓坏了。”


    季修轻声道：


    “抱歉，我脸受过伤，不想让别人看见。”


    “噢。”


    叶莉再度打量对方的脸颊。可是，对方的打扮太严实，她什么都看不见。


    令她疑惑的是，对方身形太过挺拔，看起来一点也不像上了年纪的老人。她不禁道：


    “请问，我能看看您的手吗？”


    “干嘛？”


    “我看看嘛，如果这样不会不礼貌的话，你就成全我，好吗？”


    然后，季修把他藏在风衣下的双手拿了出来，不过戴着手套。叶莉见状，不住地蹙眉。


    “您还真神秘啊！一丝皮肤都不让别人看。”


    季修回应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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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抱歉，我全身都是伤，我不想给别人看见。”


    叶莉随口问：


    “那您是怎样受伤的呀？”


    季修当然不便回答，稳稳地立在那灯光里，好像雕像一样。叶莉也觉得自己失言了，道：


    “好了，我不问了，瞧我，怎么能去问别人这种事呢！对不起啊，艾先生，您别跟我一般计较。”


    季修安慰道：


    “不会。叶小姐，请相信，我不是坏人，我只是聘请你到这儿，想学画罢了。”


    叶莉叹息道：


    “可是，我之前下过决心，不要为单个人服务了。我想为集体服务，比如，教孩子们画画，或者到公司搞搞设计什么的。所以，抱歉，艾先生，我不能同意您的要求。这样吧，为了惩罚我，您马上打电话给您的慈善之家，取消安排到我家的义工，怎么样？”


    季修听了这话，心里有点隐隐的难受。


    看来，她果然是被之前的经历伤透了心，才这样戒备。他轻声道：


    “我理解的，这是你的追求和信仰。我不会下令取消义工的，义工会一直存在。”


    其实就是季杰帮兄长做了很多事。叶莉感动道：


    “谢谢啊，无论如何，我不能留下了，我必须走。只是，在我走之前，我有个要求，请您务必答应我。”


    “什么？”


    “请您借钥匙给我，让我开一下门，我要拿我的行李箱出来。”


    面对此要求，季修大人再笑笑。


    一刻钟以后，双方已经行走在这弯月小镇的街面上。叶莉手里拎着行李箱，觉得心里有点舒畅，道：


    “谢谢您的理解啊！”


    “不用谢，希望你知道，我永远支持你的决定。”


    他本来想给她提箱子的，但她拒绝了。所以，他空着手。他有点难受。


    他真的不想她的双手负担任何重量。


    叶莉觉得不对劲，侧头看了看身旁全副武装的男子，问：


    “你为什么说这种话，永远支持别人的决定？难道不是有点熟悉的双方才会这么说吗？”


    季修回应道：


    “你就当我们有点熟悉吧，叶画师。我其实很想成为你的朋友。”


    叶莉笑笑，道：


    “那怎么行！您再怎么看啊，都是一位成功人士，我只是社会小杂鱼罢了，我没资格成为您的朋友。”


    她看到前方有一间小小的旅店，便大步走过去，停在了门口。季修跟过去，停在她身后。叶莉道：


    “今天已经晚了，可能连车都没有了，我明天早上再回城。”


    季修没有回答。


    他那藏在帽檐下的黑眼睛透出坚决，代表，他无论如何也会想办法留住她。


    她对他道：


    “好了，艾先生，谢谢您送我到这里，天已经晚了，您赶快回去吧。”


    “嗯。”


    他假装要回之前的学校去，浅浅地转身。


    她对他挥手，道：


    “再见了，艾先生，放心，我答应过您的五幅画，一定会交给您的。这小镇风景很美，我可能会在这里取景。”


    他点点头，什么话都没说。心里想的是，怎么样能够留住她。


    她则完全察觉不到他的心事，转身进了旅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