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落覆在布条下的双瞳因震惊倏然一缩，双手已习惯性的抱住桔梗，以一种保护的姿势。锁骨上，她咬得好痛，他感受到自己温热的鲜血顺着皮肤流淌。


    她……这样痛恨他吗？


    自己确实很过分。


    恨吧。


    本来也亲口告诉她，尽管恨，恨下去。他并不奢求她的原谅，只会用爱去弥补，去争一个或许微乎其微的可能。


    稳稳抱住怀里的女人，任她发泄。而他粗喘着，低下头，什么也看不清，但却在桔梗抬起头时，一只手按住她的后颈，用手指托着她抬起头，精准的吻上那双染着血的艳唇。


    与她相伴的这些日子，无数次的想着亲吻她。她在自己怀中时有多高，他需要低头到什么角度能吻住她，奈落早已不知不觉间知晓。此刻吻着桔梗，无比渴望她能够回应他的吻。


    她迟疑了。


    他的心提起来。


    她迟疑后，选择进入他的邀请，回吻他。


    回应了。真的回应了！


    奈落好高兴，他说不出心中那种滚滚如洪的感动。最梦寐以求的也不过是她温柔的笑、回应的证明。哪怕缠绕着天堑般的怨怼又怎样呢？便是那份怨怼，才是将他们命运轨迹交汇的基石啊。


    奈落吻得很认真，霸道又温柔，急切又疼惜，狂烈地索取又顾及她的感受。察觉到她有些呼吸不过来时，他立刻松口，让她呼吸，接着再堵住这双唇，进行新一轮的掠夺与宠溺。他在巫女的口中尝到了她的甜美以及自己鲜血的腥泞。她没有再抵抗没有再拒绝，回应着他，又略显青涩的被他掌控着。


    ……


    便因着看不见，其他的感官便被放大到前所未有的强度。


    ……


    这是第一次，巫女展现出的热情让大妖惊喜万分。虽然还有些矜持，虽然他感受得到她的怨愤，但这样的她，这样在他怀里抱着他的脖子，在他背部划下一道道抓痕的她，足以令奈落疯狂。


    背上的痛太过尖锐，入了脊骨尾椎。


    奈落忽然就要命般的想要知道，在她心里，到底是他占的分量更多，还是那条狗。


    他疯狂掐着桔梗的腰，嗓音低沉骇人：“在你心里究竟是我还是……”


    问到这里却又停下来。


    不，他承诺过不再问的。他已经做下承诺了。


    “奈落？”桔梗没有听清，含糊的询问声像是一只啜泣的小猫。


    “没什么。”奈落道。


    不问，便更是抓心挠肝的去想，答案究竟是什么。他试图将自己与犬夜叉放在天平上对比，却发现他们从始至终都根本不在相同的位置。


    犬夜叉是她的初恋，是她厌倦守玉时忽然接触到的新世界，充满诱惑、光明和藏在光明后的摇摇欲坠，却那样令人冲动，愿意为之孤注一掷地搏一回。即便搏失败了，痛彻心脾，饱尝再抹不去的遗憾怆然，却也依旧是年少时的一抹亮色，永远忘不掉，永远祭奠。


    而他奈落呢？是她生命中最血泪成河的颜色，是污泥、是跗骨之蛆，是不散的阴魂。就算他再弥补再挽回，在旁人看来如为她披上一件美丽的和服外衣，于她而言，那衣服下面残留的虱子依旧在她的心头爬行肆虐吧。


    桔梗的下巴一下下点在奈落肩头，好热，使不上力，像是要坠落、要碎掉，她低唤：“奈落，奈落……”


    可恨的大妖全部理会。他想，这是他们最后一次开门，以后还能像这样相拥、这样接吻，这样与她在一起吗？


    这让他释放出全部的热情，像是一头穷途末路的猛兽，全然疯了。一股极致的冲动驱使他几乎就要摘下蒙眼的布条，他要看她的模样、她的表情，要看这必定令他如中毒中蛊般无法自拔的画面。然而，他还是没有那么做。


    因为已经答应她了，让她看不到自己的眼睛。


    可是这样，奈落啊奈落，你以后就再也没机会见到这画面了，再也没机会。


    不，不会反悔。哪怕没机会，也不会对她食言。


    ……


    良久方才停歇。


    奈落抱着桔梗不放，他们躺在湿透的狒狒皮上，奈落啄着那双红肿的唇。


    “奈落，”怀中的巫女忽然问，“你会背叛我吗？”


    又是这有些奇怪的语气。


    奈落吻着她说：“不会。”


    桔梗说：“那就开始吧。”


    奈落依依不舍松开她，一手划破自己胸膛，从里面抓取出自己的半颗心，“放心，已经都准备好了。”


    他欲起身，桔梗却将他手中半颗心拿走。


    “在那之前，奈落，我想先验证一件事。”


    “什么？”奈落问着，他的后背还在刺痛，哼，指甲真尖，居然用那么大力气。


    他听见桔梗念咒的轻声。


    她念了好一会儿。


    奈落心中不期闪过一道腹诽，什么咒，这么长？


    带着疑问想要调笑一句，忽然发现不对劲。


    身体，动不了了。而后背，痛到灼烧。


    奈落一惊之下想要扯掉遮眼的布条，却无法动弹一下。


    他震惊：“桔梗，你对我做了什么？”


    她刚刚的咒，不是只针对四魂转世，而是两个咒，另一个是针对他的？


    她为什么……


    万箭穿心不过如是，奈落浑身冰凉。


    是桔梗取下他的布条，当她重新出现在他眼前时，他竟因为周围的光亮而感到刺眼。奈落眯着眼睛，看着已经将衣服穿好的巫女。他惊讶得说不出话，她一只手里拿着他的半颗心脏，另一只手作结印状。一道半人高的晴明桔梗印自她的身后缓缓升起。而他努力斜过视线，看到有同样的光芒从自己身后浮现。尽管不能回头，奈落却已然猜到，一道同样的晴明桔梗印就升起在他身后，从他那抓痕凌乱的正宛如灼烧的后背。


    抓痕……


    奈落的心滚落万丈深渊，瞬间如置身冰窟似的通体冰凉：“你在我背后……结印？”


    “是。”桔梗平静地说。


    她越是平静，奈落就越是绝望：“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第一次与你交合的时候。”


    他近乎万念俱灰。第一次……


    所以每一次他们交欢时她划在他背上的抓痕，那些他以为是她失控的、被他催发点燃了情欲的证明，那每一道深深浅浅的、他用激烈的爱换来的痕迹，是她一点点处心积虑结下的咒印吗？


    奈落的心酸涩极了：“桔梗……为什么？”


    “我想要验证一件事。”


    “什么……”


    “我想要亲眼看看，你接收到的四魂转世的指令，究竟与我的一不一样。”


    那一刹那奈落的脸色失却血色，惊惶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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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荡，如一张几欲崩裂的帛衣纸。心脏要飞出嗓子，“不……”


    阻止的话语是那样无力，随着桔梗身后的咒印乍然更加明亮，他感到桔梗的精神撕开他的识海钻进来。识海中，那道指令意志暴露在桔梗的眼前。


    死寂。


    在还弥漫着欢爱气味的结界里，如坐针毡如剥皮蚀骨的死寂，灼烧奈落的喉咙，他像是坐在一团望不到尽头的冰川里，绝望地看着桔梗。


    桔梗讽刺地苦笑一声：“你果然一直在骗我。”


    布局这么久，她终于亲眼看到了奈落接收到的指令——


    【要拖延桔梗走出房间，并得到桔梗的心哦！】


    “你怎么可以……骗我。”


    “我没有！”奈落的血眸是那么痛苦而狰狞，“我们同行这一路以来，我都是怎么做的，你还看不见吗？！”


    “那你为什么一直欺瞒我？”桔梗的声音有些颤抖。


    为什么……因为……！


    他哑口无言。


    因为当初在那个木屋里，在听到她说出交合的指令后，他纵然万般气恼于敢有人摆布他奈落，深心处却又可耻地企盼与她亲近、触摸她、占有她。再后来，在坍塌的梓山下看到哭得那么委屈的她，看她为走出房间不惜与他交合，他便再不敢让她知道自己得到的是相反的指令。


    怎么能让桔梗知道呢？那样她会怎么看他？只会怀疑他、抗拒他、防备他，把箭对准他。


    ——我只是想得到桔梗的心。


    然而事到如今，纵然他说与她听，她又会相信吗？


    怎么可能呢？她从那么早就开始在他身上结印，在他们最亲密的时候，布下这样的陷阱。好狠心的女人。她从始至终，就从来没有信任过他啊！


    绝望就这样如雪片般覆盖到奈落的四肢百骸，他蓦然阴沉地笑起来：“哈哈……”


    果然，做下的孽，都是会果报的。


    他欺瞒她，到头来，也被她摆了一道。


    他如死灰枯槁般问：“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的？”


    “在小木屋，我因为抗拒指令而头痛欲裂的时候。你却像是什么都不知道。直到我指着房梁，问你有没有看到指令时，你才对我点头。那时你明明也抗拒指令，不愿配合我，为什么你没有任何异常？而且……这么多天，我们一起在须弥世界旅行，你从没有亲口说过你收到的指令内容是什么。”


    “可是我从未接受那道指令的摆布……”


    “那……得到我的心呢？”


    巫女苍凉的询问，让大妖万念俱灰，胸腔里剩下的半颗心也仿佛一瓣一瓣支离破碎：“我……”


    “就这样吧，奈落。”


    她垂下眼，似乎是从喉咙里发出沉郁的一声，像是在哭，还是别的什么，奈落鼓噪冰冷的心已经听不清了。只看见她捧着他的半颗心站起身，以手作刃劈开他的结界，义无反顾向外走去。


    “我会一个人消灭四魂转世的。”


    她想要干什么！四魂之玉是什么样的敌人，她不明白吗？！


    桔梗，回来！回来！


    “桔梗！！”


    尽管如此她还是信不过他，宁可自己去。她不要他了、不要他了……


    奈落歇斯底里地喊出她的名字，可她却是那样义无反顾，那样冷血无情。


    他就像个，被她抛弃的婴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