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 魔之源(一)

作品:《少主何须我救

    灵昭举目,视线掠过密集如林的森然墓碑,越过那与天接壤的孤寒松柏,看向更远更远处,似拨开了五百余年的风雪,又看见了那些早已远去的面孔。


    那时的天下,并非这副四分五裂模样,那时,整个沉渊大陆,凡日月所照,都属于一个共同的主人——大虞王朝的帝王。


    而那时的他,也并非如今这让世人闻风丧胆、更让世人恨不得食血啖肉的魔帝。他的父亲便是这大虞王朝的帝王——承和帝公孙齐钺,母亲是帝国的皇后白里汀。而他也在少年时,便被立为太子,受亿万臣民景仰、顶礼膜拜。


    他本名叫炎麟,公孙炎麟。


    灵昭,是他幼时最重要的玩伴——火麒麟——的名字。百里汀在怀他时,曾于林苑间偶然救下一只受伤的幼兽并带回宫中照顾。幼兽浑身赤红如火,灵动又温顺,且颇有神奇灵力,被时人视为祥瑞。


    因着这点奇缘,一日,百里汀对着神兽眉眼发亮,为腹中胎儿取名“炎麟”。炎麟出生后,便常常跟着火麒麟一处玩耍,后来,他又反过来为火麒麟取名为“灵昭”。


    在炎麟的印象中,父皇和母后是有过一段极其恩爱的时光的。父皇和母后青梅竹马,母亲早在父亲还未被册封储君前,便已嫁给父亲。


    他们的这段姻缘得来的并不容易。


    当时的父亲还只是先帝众多子嗣中不被看好的一位,而母亲是重臣之女,又有倾城姿容,想要求娶母亲的皇子也就并不止父亲一人。炎麟甚至听说,当时父亲为了求娶母亲在先帝寝宫前长跪了三日三夜,而母亲也曾不惜与太子撕破脸。


    可多年情意终究是毁在了一场面红耳赤的争吵里。


    承和帝三年,大臣向帝进献了一位美人。美人美艳又善解人意,承和帝最终还是把美人收入了后宫。随着美人越来越得宠,帝后之间的嫌隙也越来越大。美人的野心便也越发膨胀,言行越发僭越无度。一日,美人将手伸向了百里汀发间并取下了她的凤钗灿笑着戴于自己头上,百里汀眼神一凛,命人砍了美人的手。


    这直接惹得承和帝大动肝火,偏偏百里汀寸步不让,历数美人不知礼法等种种罪责,更历数承和帝违背誓言、薄情寡义的过错,最后,承和帝一声令下,将百里汀打入冷宫。


    炎麟再也见不到母后了。他曾一次次地跑到那个地方,又一次次地被侍女、侍卫抓回去。


    他也听说过,父皇曾派人去冷宫里打探过母后情况,得知她毫无悔意后大发雷霆。后来,父皇再不管那冷宫了,他身边的美人越来越多,不少已有了身孕,他还知道,父皇甚至新纳了一个妃子,和母亲长得极像,在后宫里作威作福。


    炎麟觉得荒唐又可笑,看父亲的眼神也越发的冷。


    一年后,父皇抱起他,答应他,会亲自去冷宫把他母后接回来,他哑着声音对父皇说好。


    承和帝去了一天了,炎麟也等了一天。夜幕四合时分,承和帝回来了,母后没有回来。炎麟的心也沉到了谷底。


    他听说父皇的近臣说,父皇从早到晚在母后宫前站了一天,可母后紧闭宫门不愿见他,也不愿跟他多说一个字。


    没两天,冷宫内抬出一句尸体,原来母后已经病逝。病逝于承和帝走后的次日凌晨。


    承和帝悲痛万分。


    炎麟也流掉了他这一生最多的泪水。


    或许,是想对他有所补偿,承和帝对炎麟的关爱数倍于往昔。然而,帝王的偏宠最是惹人眼红,炎麟有众多的兄弟,他的少年时代过得可谓凶险异常,有多少荣宠加诸他身,便有多少嫉恨、怨毒埋藏身后。


    经历过夺储之争的承和帝又岂会不知这背后残酷,他用铁血手段将炎麟保护得很好。炎麟十岁,被立为太子。至此,成为帝王宫中,大虞王朝人人仰望莫及的存在。


    十七岁,他在大将军府上,第一次见到了慕辞。那日,他一身便装出宫,本是因公务来找大将军慕骁的,恰逢慕骁不在,于是他决定在府中等候。


    他在廊下看风景,却听见慕骁书房中隐隐有窸窣声响,他不动声色走了过去。


    “咿呀”一声,门开了一道缝,门缝里露出一双贼兮兮转着的眼。


    虽是贼兮兮,可实在闪亮、澄澈,像那夜空最亮的一颗星,又拿这世间最干净的山泉水反复洗濯过一般,晶莹透彻,泛着光华,便是见过宫中美人无数的炎麟也滞了一瞬,忘了言语。


    背后人声忽地响起,炎麟正要开口,却被任迅速地捂上了嘴巴,拖进屋内,一直到那人声再度远去。


    少女却没有松开捂住他唇的手,一柄细细的匕首又横在了他的脖间。


    “我不管你是谁,敢声张,我就杀了你!”


    少女的语气还挺凶狠。


    炎麟点了头,表示自己不会声张,虽然他还不确定她说的声张,具体指什么。


    “那你站在屋外做什么?!”少女瞪他。


    炎麟滞了一下,想说话,张了张嘴望向捂住他唇的少女的手,少女这才略有些尴尬地撤回了手。可撤回了手,看到他的脸,她竟气势掉了一半,那握着匕首的手的力道都明显的缓了几分。


    她似不服气般又把匕首抵近了他的喉。


    “那你在屋里做什么?”炎麟反问。


    少女噎了一下,“你管我做什么!”


    炎麟看着她的脸没有说话。她的脸仅在咫尺,星眸、长睫、红唇,又都因她的生动表情而更加绚烂。明明做了坏事,偏偏让人觉得无辜,反而谴责自身不该撞破。他妥协了:“我不管你,你放了我吧。”


    少女似没料到此人妥协得这么快,反复看着他的脸,看到自己都有不好意思起来,她清了清嗓:“我凭什么相信你?”


    “那你想怎么办?”炎麟语气有些无奈,似乎又在认真询问。


    “我……”少女欲言又止。


    很显然,她自己都没想好。茫然之际,那握着匕首的拳已经被炎麟轻轻缓缓地推开了。


    过于轻易了——少女瞪大了眼。


    炎麟看了她一眼,整了整刚才被少女弄乱的衣襟,朝她点了头,算是作别,转身无声地朝门外走去。


    “喂,站住!”


    炎麟脚步一顿。


    “谁说你可以走了?”


    炎麟转身看她,看得少女越发垂眸不自在,他问:“你不想我走?”


    少女瞬间跳了起来,像只炸毛的猫:“谁!谁!谁不想你……走了……”


    这一次,少女被捂住了唇,她的语气也弱了下去,像那炸毛的猫被捋顺了,她瞪着大眼看着他,一双星眸越发晶莹,似有微光在摇晃,又跟个蒙了水雾似的,越发迷离、迷人。


    她抿了抿唇,垂下眸,轻问:“你是我父亲的部下么?”


    炎麟哑然看她,没有回答。


    “你叫……什么名字啊?”


    炎麟还是没有回答。


    “你想立军功么?我可以帮你。”她盈盈目光看着他,眼中含着期待。


    说不上是什么感觉,炎麟竟鬼使神差地问了句:“怎么帮?”


    “我可以……做你的军师。”


    “你会打战?”


    “我小时候是在军营里长大的,看父亲他们排兵布阵,我在旁边也学了一些。”


    炎麟轻笑。


    她不满拧眉:“你不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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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炎麟还是笑。


    少女眉眼骤然拧得更深,怒目剜了一下他,愤然转身:“你不信拉倒。”


    “你还做过谁的军师?”炎麟问。


    少女抓起书桌上的一方砚台朝他砸了过去。


    墨水溅到炎麟身上,砚台却被炎麟抓住。他将砚台重在书案放好。又趁少女愣神之际,取走了少女藏于腰间的腰牌,又交回她手中:“这腰牌是军物,你不应偷来私用,你想出城,该用正当手段。”


    少女被戳穿,恼怒地瞪他:“你要告发我吗?”


    炎麟摇了摇头:“我前面答应过你,不声张。”


    少女松了口气。


    “我现在还不确定,你能不能当我的军师。你能给我时间考虑吗?”


    少女微恼,没有回答。


    炎麟看着她,问:“我现在可以走了吗?”


    “滚!”少女偏过头去。


    炎麟无奈地笑了笑,从容优雅地从书房中走了出去。


    但他走出不远便听到屋内一声气愤的低骂:“浑蛋!连个名字都不说!”


    之后,炎麟来大将军府来得更勤了。有时候,因一点点小事特意跑来,有时候,是刻意找了一点事情过来,大将军也很纳闷,按理说,他做臣子的该入宫见太子才对。


    炎麟太子的身份没多久就暴露了。他仍记得那日,她唰白的脸色,他便知道,她并不喜欢他这太子的身份,她喜欢的是那个无权无势,她可随意嬉笑怒骂的“父亲的部下”。


    之后,慕辞便躲了他数月,炎麟长这么大,还从未这般被那种怅然若失的感觉纠缠过。就在他心灰意冷之际,慕辞竟一身宫女装扮,出现在他的面前——出现在他的东宫。


    她对他很是不满:“你为什么不找我了?!”


    “我本来打算,你再找我一次,我就让你找到的。”


    “你为什么不来找我了?!”


    炎麟一阵猛烈心悸,同时又深深自责。他感觉他的人生从未像今日慕辞突然出现在他面前这般让他欢喜、让他感动柔软过。他一把将人拉近怀里,抚着她的发,轻声责备:“小辞,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很危险。”


    “不怕,我找二殿下带我进来的。”慕辞解释。


    炎麟瞬间拉了脸:“离他远点。”


    慕辞一愣,“哦”一声,并不反驳。她偏了头,在他侧脸印上痴痴一吻,收回唇,声音颤抖得不像话,“阿炎,我喜欢你,你呢?”


    送走了慕辞,当日,炎麟向承和帝表达了自己想娶大将军之女的心愿。数日后,承和帝颁布诏书,为太子定下良缘。


    一年后,炎麟正式迎娶慕辞为太子妃。后来,他们生下一个粉雕玉琢的漂亮女儿,取名扶风。


    又过两年,炎麟被承和帝派去西南平定蛮族叛乱,慕辞与女儿同行。他们住进西南的行宫里。慕辞常常一身戎装出现在炎麟帐中,看他们商议退敌良策,她开始还是在旁默默聆听,久了,也常能提出不少出奇制胜的良策,让炎麟帐下的谋士与良将称赞不绝。


    其实炎麟并不希望她出现在军营里——军营毕竟艰苦。


    炎麟更知道,慕辞并非好战之人,相反,她痛恨战场,她更愿意躺在摇椅上抬头吃葡萄,或者没事在林苑中逗逗女儿扶风,她不过是时刻挂念着他,所以,她总是跟在他的身边,她总想为他出一份力,早日平定叛乱,她才安心。


    “阿炎,我看不到你,我更担心。”慕辞总是这般说。


    边境苦寒,战场无情,却也纯粹。没有帝京的勾心斗角,只有沙场同进同退的忠义和情分。


    变故发生在朝廷密诏到来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