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玉真一阵无语。


    听听，他说的是人话吗？


    李玄朔就快要登基了，而她之后则会成为皇后，难道她会放着好端端的皇后不做，不管不顾就和他跑了去他的封地吗？


    除非她脑袋被驴给踢了她才会想和他一起走，不，脑袋被驴踢了还不够，她是脑袋被驴给踢了又被门给夹了才会答应他这么荒唐的事。


    “你……”谢玉真顿了顿，她的表情一言难尽，因为他的方才的那句话她不知该说些什么。


    直接说出她心里的想法吧，又怕刺激到他，万一伤害到他的自尊心可怎么办？


    毕竟之前他也算是救了她一命，她就算是拒绝他也还是委婉一些说比较好，谢玉真心内斟酌该如何开口才能显得和善一些。


    沉默片刻，谢玉真对他说道:“那个……虽然其实你这个人还不错，但我不能和你一起去封地，你知道的我早就有了婚约，再过不久我也要与他成婚了……”


    她犹犹豫豫，反复斟酌才吐出了这句话，一瞬间将思绪连篇的李兴业拉回了现实当中。


    李兴业眸光暗淡了些许，他自然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意思，甚至于在她开口之前就已经清楚了她接下来会说出什么样的话来，但时至今日，他依然对她抱有着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


    人总会执着于不可得之物，她已经变成了他的执念。


    这份执念在日复一日的变化中掺杂了太多其他的东西，早就不只是一份单纯的情感了。


    起初是对一位美丽女子的心动，而后这份心动因为他得不到而加入了遗憾，再后来因着她被李玄朔得到更添了他的不甘，综合之下，他对她的情感越来越复杂，他对她的执念已然贯彻了他此前的跌宕起伏。


    虚幻梦境，繁华世间，他分不清虚无缥缈与真实存在，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不论是在梦中还是现实当中他对她都是放不下。


    “你会与他成婚是不是因为他就要登基了，他成为大魏的皇帝，而你……希望自己成为皇后。”


    蓦地，他问出这句话。


    他直视她的眼睛，带着些许期盼，好似如果她回答是他将会无比失落。


    他情愿她是因为喜欢李玄朔，李玄朔对她好才会与他在一起，而不是因为身份地位。


    因为若她是因为身份地位而与李玄朔在一起，将会又一次戳中他的心，他没能得到美人，也没能得到江山，美人因为江山而不属于他，属于的是另一个彻头彻尾二者得兼的赢家。


    谢玉真沉默不语。


    李兴业冷笑一声，自嘲般地说道:“你为什么不回答我？是因为我说中了你的心思吗？你果然是为了当皇后才选择他的。”


    他其实心里也明白谢玉真没有理由弃李玄朔而选择他，但他的心里太苦闷了，当一个失败者为了给自己的失败找理由时，他会想尽一切能说的理由将责任推卸给别人。


    就像现在这样，他败给了李玄朔被灰溜溜赶回封地，她也一直不喜欢他早就表明了立场不会选择他，但他还是要将责任推给她，仿佛她就是因为他失败了而不选择他，她爱慕皇后的位分，他给不了她皇后的位分所以她才要拒绝他。


    什么心悦之人？什么喜欢？统统都是她骗他的假话，她就是爱慕那些外在的虚荣，爱慕皇后可以母仪天下的威严。


    仿佛这样想，就能掩盖住他的阴暗，掩盖住他输了一切的失败事实。


    他说的话很是尖酸刻薄，令谢玉真心里不舒服。


    谢玉真皱了皱眉，她心里暗想，莫说她不只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会与李玄朔在一起，就算是她与李玄朔在一起全因为这个原因那又如何？他莫不是希望天底下所有女孩都是不考虑自身利益满心满眼只有爱情？


    这其实很不现实。


    一个女人愿意选择一个男人，对他有好感只是最基础的，但仅凭一个简单的爱是不足以令她将自己托付给他，他若不能给予她尊重，给予她爱重，给予她一个安稳的未来她又为何要选择他？


    真是讨厌，他只是在为他的无能遮掩，为他输给了李玄朔而遮掩。


    谢玉真沉声道:“你就是这样以为的？”


    李兴业反问她，“难道不是吗？”


    他真是可笑，谢玉真这样想，而后道:“就算我是为了皇后的位置选他又能如何？至少他能给我荣华富贵，而你什么都给不了我，更何况，我一早就告诉过你我不喜欢你，倘若李玄朔不是大魏的皇帝我也不会放弃他而选择你。”


    就凭他刚才刻薄的话语，她没必要再涵养良好的任由他怨怼，她因为他先前没有杀她的缘故对他多了些宽容谅解和感谢，但这并不是他可以随意说话的理由。


    谢玉真带着几分嘲笑的意味，道:“你究竟在不甘什么？如果你真的不甘心那就应该去做些什么，你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在这里挑我的不是，除了会让我认为你失败得一无是处只会无能狂吠以外其他什么都没有。”


    “你！”


    或许是这句话深深地刺痛了李兴业的心，让他现在那脆弱又可怜的自尊心再一次敏感起来，他双目染上红色，瞪着谢玉真说不出来话。


    无能狂吠，她说的对，他就是在无能狂吠。


    是因为她说的是实话他才会这么生气吧。


    谢玉真捂着嘴笑了笑，“怎么，让我说中了你的心思？你看，明明你自己也清楚这个道理，却还是装作不懂，妄图以不懂混淆是非，将脏水全都泼给我，你几时这样脆弱了？连承认自己不如别人的勇气都没有了吗？”


    是啊，他几时这样脆弱了？


    他曾是指挥千军万马的将军，征战沙场，立下赫赫战功，为何如今变成了这般模样？


    将责任全都推给一个女人，让她成为自己失败的宣泄口。


    听到她的这番话，李兴业怔住了，他心里涌上对自己的唾弃，是什么让他如此？


    如果他没有经历太多，如果他没有被无端陷害关入天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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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他没有被迫在无数个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生不如死，或许他真的会唾弃自己，毕竟曾经的他也是一个顶天立地有着大志向的男儿。


    可惜，他的一腔热血已经被磨灭掉了，他在牢狱中被关押得太久，甚至差一点被李文越在牢中毒死，他早已不是从前的他，当他从牢狱中出来的那一刻，他就只剩下满腹的愤懑怨怼。


    他不再相信公平公正，不再相信只要凭借自己的战功便可震慑住一切宵小，不再相信人的心里还存在善意，他将会以最恶毒的想法来揣测所有人。


    包括她，她没能选他就是因为舍不下皇后之位，她爱慕虚荣，心里只有利益。


    李兴业神情有些低落，他默然道:“如果你能和我一起走，或许我会放下一切不甘与怨恨，其实我知道即使你与我一同回到封地，你我也没有结果，因为李玄朔不会放过我，但……我还是对你存了希冀，倘若你可以给我一个肯定的回答，至少我也不会再那么执着。”


    说白了就是他希望她能给他一个态度，来证明她对他还是有那么一点点感情的，不至于他与李玄朔对比起来在她这里什么都没有得到。


    但谢玉真不会给他一个虚无缥缈的态度，他执着得都魔怔了，她再给他一个随他的态度万一他真的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怎么办？


    她本来就觉着他不正常，脑子有问题，经常说些疯言疯语，可不敢再让他真的疯了。


    她无法和不正常且有点疯疯的他沟通。


    谢玉真抬头看了看随风飘扬的柳条，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彭城王殿下，还望你早日回归封地，我就不继续送你了。”


    饯别的话说的很清楚了，她对他没有半点不舍，恨不得他立刻从她眼前消失。


    早些走吧，快些走吧，他走了她就不用担心洛阳里还有这么一个随时可能发疯的人。


    她对他没有留恋，即便她知道他这一走可能永远都不能与她再相见，她也依旧没有留恋。


    如果她能对他说一句挽留的话就好了，哪怕只有一句挽留的话，他也不会这样难受。


    心脏被刺痛，尖锐的疼痛夹杂着他的心酸。


    可惜让他失望了，她对他再也没有说的话了，他期待着她的挽留可直到她走了也没有说出来。


    李兴业嗤笑一声，他真是好笑。


    李兴业眸中墨色翻涌，就像是波涛汹涌的大海，波浪席卷掩盖了深海的重重危机。


    这是她逼他的。


    他原来真的只是想得到她的一个态度以此来安慰一下自己，哪怕她骗骗他，骗骗他还有与她在一起的可能。


    可是她没有，她连骗一下他也不愿意。


    那就没办法了，他只能这样做了。


    李兴业眼神阴鸷，他对她有了执念，那就让她真的陪他一起回封地吧。


    疯狂的神色遍布他的脸，他心里暗想，他要与她在一起，即使结果是死亡，那也让他们死在一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