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城缟素，哭灵的声音不断。


    随着李玄朔公布魏帝驾崩的消息，整个洛阳一天之内撤下了所有鲜亮颜色，皇宫内更是所有人身着素服。


    “呜呜呜……陛下……”


    “呜呜呜……陛下，您怎么就去了……您让臣妾可怎么活啊……”


    “啊……陛下啊……”


    “呜呜呜……父皇……”


    停灵七日，灵堂前跪得满满的全是人。


    后宫嫔妃，诸位皇子，每一个人都哭得稀里哗啦，在这种时候，仿佛谁哭得动静越大就越是有心，谁若是哭不出来就成了没心肝的人，受人说道。


    为了不显得突兀，纵使平日里毫无感情，这一刻也化身成为天底下最能哭泣之人，一个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仿佛失去了魏帝就丢掉半条命一样。


    妃嫔哭着，皇子们也哭着，尤其是那几个还年幼的皇子，他们年岁太小，还生活在宫里没有封王，此刻跪在母妃身后跟着自己的母妃一同哭泣，生怕被兄弟比下去，一个个争先恐后，仿佛谁哭得慢了就是不孝。


    众臣跪在殿外，也是哭得不能自已。


    棺椁之前，刘皇后跪在离魏帝最近的地方，李玄朔则跪在她身侧。


    刘皇后看着魏帝的棺椁，她面露哀戚之色。


    终究是他先走一步。


    玄朔已经告诉她，他是因为服下太多丹药驾崩的。


    这些年，他越来越依赖丹药，整个人的身子都被丹药给掏空了。


    谁能想到，身为一国之君他竟然是这样离世的。


    刘皇后心里叹息一声，她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虽然她看不惯他做的很多事，年少时的感情也早已因为发生的许多事而变得越来越淡，她对他的记忆模糊，甚至都快要忘记了曾经的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但逝者已矣，无论她说什么都没有意义了。


    毕竟夫妻一场，尽管她们已经没有多少情分，她心里也没有对他有太多的在乎，可在他的灵堂前，她还是要为他哭泣的，眼泪从眼眶里流出，虽然没有多少，但也算是全了最后的一点情谊。


    众人心里情绪各异，但不变的是如出一辙的哭声。


    有人看着魏帝的棺椁心里叹自己命苦，年纪轻轻还未有生育皇帝就驾崩了，她日后该怎么办？


    陛下的子嗣众多，许多皇子还未长成，没有封王，没有出宫建府，日后也不知新帝会如何对他们？


    很多的人心里忐忑不安，前途未卜，战战兢兢。


    看着太子殿下的身影，跪在后面的许多人心思各异。


    一道道目光被遮掩着若有若无地看向他，他现在掌控着他们所有人的未来。


    尤其是还未封王的皇子们，新帝以后还会给他们封王吗？


    这些人的目光大多都是含着期盼，甚至有人带着小心翼翼的讨好，但在许许多多的目光中，夹杂着一道嫉妒怨毒的目光。


    那人正是李兴业。


    父皇现在驾崩了对他的影响是最大的，谁能想到不久前父皇还说要暗中扶持他，还没过几天父皇就驾崩了。


    李玄朔倒也没太掩藏父皇驾崩的原因，李兴业知道他是没能控制住自己吃了丹药驾崩的。


    李兴业还能说什么呢，他只能自认倒霉，父皇答应他的实现不了现在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李玄朔是个敏锐的人，他感受到了那道强烈的目光，像是毒蛇吐着信子，满含嫉妒不甘，他微微侧头，回看了一眼，这一眼扫到了李兴业。


    李兴业低下头，没有再表露情绪。


    李玄朔心里了然。


    他没有对李兴业再做些什么是顾念着他那日没有杀害玉真，虽说他居心不良，但论迹不论心，他没有对玉真下手他便会感念他那日的举动对他宽容一二。


    但这并不代表他会对他的所有一切都忍让。


    李玄朔低垂下眼眸，眸色沉沉，希望他能聪明一些不要再有不该有的心思了，不然没有人能再护住他了。


    到底是上了年纪，哭灵一天，刘皇后身子颤颤巍巍，头昏眼花几欲摔倒。


    她身侧的李玄朔赶紧搀扶住她。


    “母后当心。”


    李玄朔道:“时辰也不早了，母后还是早些回去歇着吧，这里有儿臣在。”


    刘皇后没有拒绝，她哀伤地点了点头道:“一切就交给你了。”


    大行皇帝已逝，这里有太子主持，她可以放心了。


    李玄朔搀扶着刘皇后又走几步，将她送出殿外。


    此时天色渐黑，阴云笼罩在整个皇城的上方，映衬着满城的悲哀，带着阴霾拂过所有人。


    披麻戴孝，人人哀伤。


    ……


    很晚的时候，李玄朔回了东宫，自他被册立为太子后，他就搬入了太子所住的东宫，东宫紧挨着皇宫，倒是方便了他这些日子进进出出皇宫。


    其实皇帝已经驾崩，他现在已经可以住到皇宫中了，但毕竟此时还未正式登基，顾念着名正言顺，而且反正日后总有一天会入主太极殿，也不急于一时，除此之外他这几天依旧回到东宫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


    夜色漆黑，这个时间实在是太晚了，毫无声响，万籁俱寂，安静得有些可怕。


    他本该一回来就即刻安歇，因为次日还需早起进宫，但他却没有那样做，而是来到一处院落。


    屋内的灯火很是暗淡，映在窗子上留下微弱的亮点。


    李玄朔心内思忖，这个时间……她应该是已经安歇了。


    也对，时间太晚了。


    他就静静站在那里，目光透过窗子，仿佛看到了屋内的人，他的眼神柔和了片刻。


    不多时，他正欲转身离去，谁料那扇门忽然被打开了。


    “阿朔。”


    谢玉真打开房门，唤住他即将离去的身影。


    李玄朔转回身，眼中闪过不易察觉的欣喜，道:“这么晚了，你还没有安歇吗？”


    谢玉真摇了摇头，眉眼舒展间带着一丝恬淡，“我想等你回来。”


    现在正值多事之秋，他担忧她会出什么事不能及时保护她，便让她也搬到了东宫之中，虽然这样有些不合乎礼法，但在她的安全面前，小小的不合乎礼法似乎也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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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


    自她搬过来，每天他都会过来看她与她说些话，但魏帝停灵期间，他需日日早起入宫哭灵，回来后也会来她这里。


    今日有些晚了，但她还没有睡。


    该说不说，给皇帝哭灵可是一个辛苦的事，一跪就是一整天，不间断地哭泣，还得表露出一副极为哀伤的模样。


    不只是后宫嫔妃，满朝臣子，还有宗室皇子以及嫁入皇室的女眷。


    若不是谢玉真还未正式与李玄朔成婚，恐怕她也得进宫去跪着哭灵了。


    想想就可怕。


    “今日如何，可还顺利？”谢玉真问他。


    “一切顺利。”


    “顺利就好。”


    谢玉真好像也没什么其他可以和他说的话了，如果不是时间太晚，她还能继续与他说话，然而转念一想，如今他父皇刚驾崩，国丧期间，她说的太多话也许不是很合适。


    罢了罢了，互相看一眼打个招呼，确认彼此无事那便最好了。


    “玉真。”李玄朔握住她的手，温声道:“再等等我，待我继位，便可直接迎你为皇后。”


    父皇驾崩得突然，起初他因为这个原因遗憾未能与玉真成婚，册立她为冯翊王妃的诏书已经颁布，待婚期一到他们便可礼成，可因为国丧他不能娶她为妃，无论是冯翊王妃还是太子妃，他心里遗憾。


    但凡事都有两面，往好处想一想，早些时候他若与玉真成了婚，玉真不过也只是冯翊王妃或是太子妃，可只要他继位，玉真再与他成婚便可以直接成为皇后了。


    反正他们早有婚约，所欠缺的无非是册封礼。


    既然如此，皇后的册封礼自然会比太子妃和冯翊王妃的册封礼贵重，也更配得上玉真。


    心中所爱，值得等待，她是珍宝，更是值得他用一生去守护。


    因为深爱，所以更要让她得到最好的。


    他已经等了那么长的时间，也不急于这几天。


    皇后两个字令谢玉真怔了怔，她其实还没有想到那么远，于她而言，只是因为与李玄朔有了婚约，等到她们该成婚时成婚而已，就是这样简单。


    然而他的身份与以前不同了，他现在是太子，魏帝已驾崩他很快就要登基为帝了，既然他会是魏国的皇帝，她与他成婚自然也会是成为魏国的皇后了。


    李玄朔眼眸中浮现出温柔，“早些休息吧。”


    “嗯，你也是，明日还要进宫，早些休息。”


    “好。”


    李玄朔看着她，眼神似深秋的露水那般潋滟着温情，他心里对她期待已久，这一天将不再久远。


    他没有告诉她的是，他早已命人准备上了册封礼，虽然册立皇后礼仪繁重，需要至少准备半年，但他三令五申又提前知会，届时应该会快一些。


    他真的太期待那一天的到来了。


    玉真，她将会是他的皇后，他唯一的皇后，也是他唯一的妻。


    此去经年，风月无边，唯有她相伴。


    河山万里，他心中有志，而她，会陪着他一起。


    夜色深沉，掩住了人的遐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