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 转朱阁(二)

作品:《正是梦归处

    祖遐矮身伏在墙头居高观察了一下宅内地形,见四下无人,这才跳下墙头。


    归梦伏在祖遐背上被他背着爬高蹿低偷入他人宅邸,一颗心紧张得砰砰直跳,又是害怕又觉新奇刺激。


    上次混入那寻阳杨富商家中,好歹也是公然被花轿抬进去的。


    似这般偷摸着登堂入室她还是生平第一遭,竟有些兴奋。


    她松开祖遐,蹑手蹑脚随在他身侧,紧张地抓紧了他的衣袖:“现在去哪?”


    “免得你又饿晕过去,先去厨房。”祖遐大掌反手伸来,隔着衣袖轻轻握住她手腕,轻车熟路地穿过后花园。


    远远瞧着回廊之上有几名丫鬟端着托盘经过,二人不时躲在廊柱、假山、花丛之后掩饰身形。


    这宅子前厅隐隐传来乐声,想来前厅有宴饮,故而后宅并无几个家丁与丫鬟,偶有经过也是取了东西匆匆赶去前厅伺候。


    二人循着送菜丫鬟们来时的方向,轻松寻到了厨房,觑着间隙偷偷溜了进去。


    厨房里头仅有灶下一个伙夫坐在小杌上看顾着炉火,困倦已极,正垂着脑袋打盹,时不时发出轻微鼾声。灶上烧着滚水,边上摆着几盘残羹冷炙未曾收拾。


    归梦一眼瞧去,大失所望:“哪里有什么佳肴美酒?我可不吃旁人吃剩的东西……”


    祖遐斜她一眼,绕到另一侧,将案上摆着的蒸笼屉子的盖子揭开。


    白雾蒸腾,香气扑鼻,里面赫然摆着几盘切好的肥鸡卤鹅、牛肉熏鱼。


    归梦秀目一亮,惊喜过望,也顾不得斯文,徒手抓起一只鸡腿狼吞虎咽起来。


    祖遐瞧她吃得急切,笑笑又揭开一层蒸笼。


    归梦嚼着鸡肉凑近一瞧,含糊道:“咦,鱼羊鲜……”她禁不住小声感叹:“这郭府主人也不知是何来头,还挺会享受……”


    据说春秋时期,有个厨子突发奇想将羊肉塞入鱼腹中,两者合炖,原本鱼腥羊膻,合炖之后不但腥膻尽去,反而香气浓郁,更添一层鲜美。


    只见白瓷莲花盘中躺着一尾鲜嫩青鱼,香气藏而不露。


    祖遐寻了双筷子递来。归梦举筷戳入鱼腹,轻轻拨开,露出鱼腹中煨得烂熟的羊肉,浓馥香气瞬间溢出。她将鱼肉与羊肉一块夹起,送入口中。


    一尝之下,果是滋味美妙,回味无穷。


    归梦咂着舌,眉飞色舞地点评一番:“嗯……好吃!这鱼羊二字合在一处不愧是一个“鲜”字。可惜,就是火候过了些。若是刚蒸好出锅的,更是不同凡响。是了,你也尝尝……”


    她说得兴起,低头夹起一筷就要送入祖遐口中。


    一抬头,对上祖遐灼热眼神,她忽地心里咯噔一下,手上急急将筷子拐了个弯,放了下来,讪讪找补道:“我忘了你身上有伤,不能吃鱼羊这等发物……”


    祖遐淡淡一笑,转过身去翻米缸。他变戏法似的从怀中摸出一个布袋,装了大半袋米,又将墙上挂着的腊肉顺手摘了几块塞了进去。


    吃饱后,归梦将吃剩的骨头扔进灶下柴堆中,又将几盘一样的菜重新分配菜量放回原位,这样乍一看,笼屉中除了凭空少了一盘鱼羊鲜,与原先并无两样。


    此时听得有脚步声朝厨房而来,祖遐忙收好布袋,拉着归梦闪身躲在门后。


    归梦余光从门缝底下扫去,看见来人身上暗赭色锦袍一角。


    那人走到灶台前,劈手夺过伙夫手中煽火的扇子,狠狠打在那伙夫头上。


    “哎哟!”那伙夫被打得一下猛地惊醒,睁眼一瞧慌忙站起躬身:“黄、黄管家。”


    黄管家鼻子里重重冷哼一声:“烧个水也敢偷懒?老爷与宾客在前厅可等着喝茶呢!”


    “是是,这水烧好了、烧好了……我这就送去!”伙夫一迭声地应承着。


    此时又有送菜的厨娘回到厨房,黄管家索性一起教训:“老爷今个请的可是鲁将军和焦将军两位大人,都给我麻利着点。误了事谁都担不起!要知道,如今除了郭府,你们还能去哪讨口饭吃?一群蠢东西……”说完,慢悠悠踱着步子去了。


    只听那厨娘与伙夫待那黄管家走远后,小声嘀咕道:“这活儿吃力不讨好,不干也罢!灶下人手不够,一个人要干几个人的活儿,还一点油水都捞不着。每日煮粥多用一点米那黄管家都要念叨……呸,真是越有钱越抠!”


    “忍忍吧,离了这儿还能去哪做工?总不能全家饿死……我就指着每月发的那点口粮了……”二人絮叨一阵又各自去忙活了。


    祖遐瞅着二人背过身的当儿,拉着归梦从门后溜出。


    忽听那厨娘失声道:“咦?这挂着的腊肉怎少了……”归梦本被祖遐拉着走远了,听到这声音又忍不住又停下脚步。


    祖遐浓眉一轩:“你怎地了?”


    归梦犹豫道:“咱们这样连吃带拿的,会不会累得他们受罚?那个管家瞧着就不是个善茬,在厨房做活的大多是苦命人,咱们还是……”


    “你才刚吃饱就心疼起别人来了?”祖遐啼笑皆非:“拿已拿了,没有还回去的道理。不过……”他说着自怀中掏出两块碎银,随手朝厨房门上一掷。


    只听“咚咚”两声,银子砸在门上又滚落地上。那厨娘与伙夫闻声而来,望着四下无人,便一人捡起一块银子,欢喜而飞快地揣在怀里。


    祖遐唇角勾了勾:“可以走了吗?”


    归梦点点头,忽而奇道:“你怎地像是很熟悉这里似的?难道不是第一次来?”


    祖遐头不转,脚下不停,聚精会神地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嘴上答道:“是第一次。只不过这等富户之家,宅邸格局大同小异,没什么稀奇的,见得多了,唯熟练尔。”


    “见得多了?”归梦乖乖跟着他穿过游廊抄手,朝后宅而去,忽地反应过来:“莫非你时常入这等富豪之家偷盗行窃吗?”


    祖遐转过头,幽黑的眼睛在黑夜中熠熠如星辰。


    “你以为豫州的祖家军靠什么吃喝?就靠朝廷给的那点给养吗?”


    他轻笑道:“过去带着兄弟们确是时常打家劫舍。今日带伤,只好‘不问自取’。不过也无甚区别,一样都是劫富济贫。得了为富不仁者的财,拿去供养军队、赈济流民,也算是替他们积德了。”


    归梦听得出神,既惊且佩,喃喃道:“无怪韩非子说‘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她生性离经叛道。打家劫舍,劫富济贫,想想就令人热血沸腾,大快人心。


    说着二人已到了后宅一座院落,里头并未点灯,显是主人尚未归来。


    归梦摸黑进了卧房,打开衣柜一阵摸索。祖遐却慢条斯理不慌不忙地掀开灯罩点上了灯。


    归梦不想他胆子如此之大,也不怕招来人。她借着灯光果然在衣柜里翻到几块全新布料,可惜都是绣花锦缎,好在颜色还算素净,总算勉强能用。


    她粗略打量这卧房,显是妇道人家所居,看衣柜中的女装衣裙多是艳丽的红、紫一色,估摸着是位正当妙龄的少妇。她将布料包好,又自妆台前取了针线包。


    转头瞥见桌案上竟有文房四宝,想着客栈中什么都缺,便也顺手将笔墨纸砚乃至烛台也一道打包了。


    拿人手短,她抱着沉甸甸的包袱,心里暗暗向这未谋面的女主人道了一声谢,接着招呼坐在暖阁里饮茶吃点心的祖遐离开。


    祖遐手握茶盏,努嘴示意她坐下:“不急,再用些糕点。”归梦一瞧,桌上两盘点心,是最寻常的牛乳糕和枣泥酥。自离家后,她几乎就再也没尝过果脯点心,嘴馋了许久了。


    不承想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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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往日在她闺房中最是寻常的糕点,如今吃起来竟是这般美味。


    归梦边吃边想:若是再这般苦哈哈地流浪下去,她还不知会馋成什么样?


    原来做个普通百姓,满足口腹之欲便是人生的头等大事了,填饱肚子已是如此之艰难,又何谈其他?


    正想着,祖遐却道:“有人来了。”说着也不吹熄灯火,只拉起归梦藏入卧房。


    “奇怪,明明这里亮了灯……”有男子的低语伴着脚步声走来,他走到卧房之前,忽而止住了脚步。


    原来外面又有人进了暖阁来。


    “哟,蕙娘回来了……”男子语带笑声。


    那叫“蕙娘”的女子声音清冷:“大少爷,你该唤我‘姨娘’。夜深不便相见,你请回……”女子走进卧房欲要关门,却被男子拦住。


    “好蕙娘,你年纪比我尚且小两岁,怎忍心叫我唤你‘姨娘’?我真不明白,你为何一见到我就冷冰冰的?”


    归梦与祖遐躲在衣柜之后。她偷眼望去,只瞧得见女子窈窕侧影。


    蕙娘似是有些气恼了,颤声道:“……大少爷,你再不走,我可唤人了!”


    那大少爷嘻嘻笑道:“你倒试试?萍儿那丫头早被我支走了,阿爹此时在前厅招待两位将军,也顾不上你了……”他语声逐渐急切起来:“蕙娘,你明知我对你倾心许久了。从你嫁给阿爹作妾那一日,我看见你的第一眼便不能自持了。阿爹年老体衰,你却正当妙龄,雨润红姿一朵娇花,却养在这干涸的土地上。啧啧,我瞧着都心疼……”


    归梦听得秀眉拧起,心想:这男子说话语气怎地和王子野如此相像?


    大抵这世上的登徒浪子言语总是一般的无聊放荡。只盼着这叫蕙娘的女子勿要被他轻易哄骗了去。


    那蕙娘沉默片刻,仍是冷冰冰道:“这种话再也休提!大少爷,望你自重。”话音刚落,她便失声娇呼一声:“你做什么?放手!”


    归梦探头一瞧,那大少爷已闯入门内,将蕙娘一把扛在肩上,不顾她挣扎直奔绣床而去。他全神贯注在蕙娘身上,丝毫不曾注意卧房的衣柜后方还躲着两人。


    他把蕙娘扔在床上,狞笑着脱掉外袍,解开身上腰带:“小贱人!装什么三贞九烈……方才阿爹叫你出去给那俩将军敬酒,你不是挺会卖弄风骚的吗?哼,那姓焦的狗屁将军,眼珠子都快掉你身上了……你信不信,我一句话就能让阿爹把你送给他。你不如老老实实把我伺候好了……”言语间尽是猥亵之意,俯身纵上。


    帷帐内传来蕙娘挣扎着支离破碎的声音:“你休要威胁我,我死也不从……”


    “是吗?哈哈……这可由不得你!”


    归梦气冲胸膛,已是按捺不住了。


    她扭头看看祖遐,他也好整以暇地瞧着她。他抬起手掌虚横在脖颈上,挑了挑眉毛,比了个割喉的动作。


    归梦被他逗乐了。反正她早已摸透他的性子,这家伙从来不会袖手旁观,只是不到最后一刻绝不出手。


    她目光急急在屋里搜寻称手的武器。


    虽然带了匕首,但杀伤力太大,她还掌控不了。犹记得上次在杨府下不了手伤人还被夺了去。


    忽见衣柜旁的桌案上摆了只青釉羊头壶,正是合用,遂一把抄起,走到床前。


    窗外吹来一阵疾风,拂开桃红色的绣花帷帐,绝望的蕙娘被男子压在身下又亲又啃,奋力挣扎,泪流满面。


    禽兽!归梦胸口一阵恶心,方才吃的食物都快涌到喉头了。当下一把掀开帷帐,举起瓷壶,没头没脑狠狠朝男人头上身上砸去。


    连砸了数下,男人才闷哼着倒下。


    归梦犹自不放心,还想再砸,一旁却有只大手伸来将瓷壶拿了去:“够了,再打就要出人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