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胭脂泪

作品:《正是梦归处

    夏侯权见宋华年呆立不动,笑嘻嘻地伸手揽住她的肩头,凑近她道:“这位应该不用给你介绍了吧?当朝的太子洗马,建康城中最负盛名的美男子——明铮明大人。”


    宋华年本怔怔看着明铮,被夏侯权一揽一凑近说话,立时如梦初醒,慌忙试图挣脱。


    夏侯权面色陡沉,用手臂把她紧紧箍住,不允许她挣开。


    他似乎刻意要在明铮面前折辱她。


    那泛着热气的嘴唇贴到她耳侧,语气充满了轻蔑与威胁:“你忘了是谁把你从莳花楼买出来的?嗯?叫你敬个酒别装模作样的!”


    “是。”宋华年挣脱不得,低低应了一声。夏侯权的嘴唇几乎触到了她的耳垂。纵使轻绢半遮面,也能看到她的脸已经红到了耳朵根,双目也隐隐含着泪水。


    一双素手捧着酒盏递到了明铮面前。宋华年低垂着眼眸,避免着目光与明铮交汇。


    夏侯权在旁,笑着提醒道:”明兄,你若不满饮这杯烈曲,这美人可要遭殃了。“


    王子野也趁势嘲弄:”如此纤纤玉手端来的酒,就算是毒酒,也是甘之如饴啊!明兄是谦谦君子,必有惜玉之心。“


    烈曲,是最烈酒劲最大的酒种。归梦曾经喝过一小杯,只一小杯,便醉得不省人事。


    今夜宴上,明铮被桓超频频劝酒,本就饮了不少。若是再喝下这么一大盏,不知会成什么样……


    夏侯权王子野等人分明是存心等着看明铮的笑话!


    可若是不喝……归梦前一刻还在气明铮对宋华年的无动于衷,这一刻又忍不住为明铮担心起来了。


    她看到明铮笑笑接过了宋华年手中的酒盏,继而一饮而尽。


    一盏烈曲下肚,明铮面庞上隐约闪过一丝痛苦的神色,但很快恢复如常。


    “好!明兄好酒量。”王子野赞道。


    他同阴沉着脸的夏侯权交换了个眼神,又走到宋华年身侧,徐徐开口:“小弟听说明兄原是有婚约的,许的是广陵员外郎宋典的幺女。只是此女逃了婚,自此下落不明了。这倒是巧了……”他嘴上在对明铮说话,眼睛却只盯着宋华年:“明兄逃婚的妻子竟与宋姑娘同姓。是了,方才听桓公说,宋姑娘你原是官宦之女。莫非……”


    此言一出,席上诸人的目光都聚集了过来,那些对明铮充满妒意的贵族们都隐隐充满了快意的兴奋。这样轰动震撼的风月轶事倘若是真的,那足够让明铮声名扫地了。


    宋华年娇躯轻颤,双手紧紧握成拳,纤细的指节似乎都因紧张、太过用力而发白了。


    明铮却是不动声色,静静坐着,接受着各种异样的目光。


    桓超仿佛来了兴趣:“哦?既是如此,宋伊,你就把面纱摘下给明大人看看。倘若你真与他那未婚妻有些相似。老夫今日倒可成就一段佳话了。”


    “桓公当真豪气。明兄听见了吗?如此佳人桓公都舍得割爱,看来是对明兄看重得紧哪!”夏侯权的话一半奉承桓超,一半揶揄明铮。他侧首又道:“宋姑娘,你快摘了面纱给明大人看看呀!明大人如今仕途一片光明,又生得貌若潘安。以你的身份就算不能嫁他为妻,在他身边为奴为婢也是好的。这是多少女子求不来的福分呢!”


    该死的夏侯权!他早就调查清楚了宋华年与明铮的关系,此时惺惺作态,为的就是借机羞辱明宋二人。


    宋华年一咬牙,蓦地双膝跪地,艰难道:“奴家蒲柳之姿,怎会……怎会是太子洗马的未婚妻?定无半分相似之处!”


    王子野凤眼眯起,悠悠道:“宋姑娘,相似与否,明兄一看便知。你又何必着急?”


    此时,所有人都在等着宋华年摘下面纱。她已是骑虎难下。


    “我来!”一声娇喝响起,归梦越众而出,缓缓走到上首太子、桓超面前。


    夏侯权不料归梦此时出来横插一脚,目光透出戒备:“你要做什么?”


    归梦不理他,只朝太子、桓超规矩行了个礼。她恭敬道:“如果我没记错,桓大人方才说过,若有谁能让宋伊姑娘甘心摘了面纱,桓大人便将宋姑娘送给谁。”


    桓超饶有兴味地看着归梦,笑道:“不错。老夫确是说过。”


    归梦点点头,反问:“那么为何此刻诸位又逼迫宋姑娘摘下面纱呢?”


    夏侯权不满他精心设计的戏码被归梦打断,不耐道:“我们何曾逼迫?只是想让明大人认一认,宋姑娘是否就是他当年逃婚的未婚妻。岑姑娘你若无事,便请回席上。”


    归梦纹丝不动,将目光迎上,光洁的脸庞坦然而无畏:“那也请稍待片刻。说不定,宋姑娘会愿意为我摘下面纱呢!到时候,宋姑娘便是我的人了。不管她像谁,旁人都别想欺负了她去。”


    归梦一番话说完,席上哗然。她心中虽然忐忑,面上仍装得强自镇定。


    解铃还须系铃人。既然当年是她带着宋华年逃婚的,那如今这样的局面,她便有一定的责任。眼看明宋二人陷入这般难堪尴尬的境地,她绝不能袖手旁观。


    “你一个女娘……”夏侯权话刚说出就被归梦大声打断:“女娘又如何?方才桓大人可并未说女子除外。我近来正想学吹笛,想请宋姑娘过府指点一二。怎么,不行吗?”她早就料到夏侯权会拿性别说事。


    太子萧益沉稳的声音朗朗应和:“孤作证,确实,桓公未曾说过。在座的女公子若也有心,均可一试。”


    萧益温润的双眸里含着鼓励欣赏的笑意,让归梦心中着实一暖。


    归梦走到仍跪地不起的宋华年身边,弯腰伸手拉起她,悄声说:“宋姊姊,是我。”


    宋华年抬头看向她,美眸中闪过迷茫、疑惑之色。待她看清归梦偷偷藏于手心的那块白玉比目佩,眼中便化为了惊奇、讶异。


    她颤声道:“你、是你……你是……”


    归梦微笑道:“是我,我是女子。姊姊,当日救你不得,现下你随我走吧!”


    那日在莳花楼,她带了一整箱金饼想去为宋华年赎身,却迟了一步。此时此地,若是能救她脱离桓超与夏侯权等人的摆弄,也算能稍补她心中的罪恶感。


    宋华年怔了怔,眼中透出一些惊讶与感动,然而却坚定地摇了摇头:“不,我走不得,你莫要管我了。”


    “你……为什么?”归梦十分意外,没想到她竟然这般执拗,一如当日那般不愿被解救。


    归梦不能理解,她继续留在桓府那样一个龙潭虎穴是为了什么?留下,不仅是自己受辱,也会继续成为那些人羞辱明铮的工具。


    明明她只要答应了,摘下面纱跟她走。这一切都可以平静地结束,把对她和明铮的伤害都降到最低。


    此刻满厅的人都双目灼灼地注视着她二人。归梦焦躁起来,又压低声音接连劝了宋华年几句。可她一语不发,只缓缓摇头,似乎铁了心不走。


    归梦又是生气又是着急。没办法了,非常之时当用非常之法。说不得,只能兵行险招了。


    归梦凑近一步,轻声道:“姊姊,得罪了……”她说着趁宋华年不备,一把摘下了她的面纱。


    宋华年猝不及防,“啊”地惊呼出声。众人业已看清她的容貌,均被深深地惊艳到了。端的是雪肤花貌,含悲带怯,好个美娇娘!


    归梦朝她眨了眨眼,意思事已至此,不如顺势而为。


    宋华年望着一脸天真诚挚的归梦,又看到席上桓超虽在笑,眼中却有寒意凝结。她美目中流露几分恐惧,当下盈盈拜倒,咬牙道:“不,这不作数。奴家并非自愿。”


    她眼中的凄楚如同二月春寒,声音仿佛昆山玉碎:“多谢女公子青睐,奴家不能跟你走。”


    归梦失望而不解。为什么?这本是个极佳的化解办法,可以解开一切的僵局。


    可她依稀从宋华年复杂回避的眼神中读到了许多她不懂的东西。难道还有什么隐情?


    桓超呵呵笑道:“岑丫头,你可太心急了。可惜,宋伊她不是一般的家伎……”


    一番心意白费了。归梦无言,默默退回自己的座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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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子野摩挲着手中的酒杯,笑着应和:“能做桓公府上的家伎,自然不一般。岑家女公子这一招,倒也让我们饱餐秀色。宋姑娘,果然绝色!”


    他向来风流轻薄,少不得将视线多停留在宋华年身上。可是瞥见归梦纤秀倔强的背影,忽然没来由地感到索然无味了。


    厅上几乎所有的男子的眼光,都粘在宋华年身上,只除了太子和明铮。


    桓超作为宋华年的主人,见一众男宾都心猿意马,也不免有几分得色。他坐直了身子,手捋长须:“罢了,这劳什子面纱既然已经摘了就不必再戴。方才说到……是了,明铮,你看看她,可与你那无缘的未婚妻,有几分相似?”


    他笑眯眯地看着明铮道:“老夫方才说过,若是相似,那倒可成全一段佳话了。”


    桓超看起来一脸与人为善的样子。可若不是方才见过他饮酒谈笑间就要让宋华年与另一名家伎断手,归梦或许真的会相信他是真心爱才惜才,想送人情给明铮。


    厅上男宾闻言,均面面相觑,互换眼色。很显然,现下明铮只需说一句“相似”,便可得到一位绝色美人,占得大大的便宜。但是这样一来,也免不了声名受损。


    今夜在场的达官显贵不少,若是以讹传讹,或是坐实了这桓府家妓就是明铮曾经的未婚妻,那他恐怕一辈子也抬不起头来了。


    所以对于明铮而言,这是极难的抉择。厅上的诸位男宾虽然不免有几分嫉妒明铮的艳福,但更抱着看好戏的心态。


    夏侯权尤为兴奋,音调都变了:“明兄,这美人眼熟吗?”


    明铮放下手中的茶盏,咽了口茶水,淡淡道:“似曾相识,或许见过。”


    宋华年猛地抬起头来,怔怔看了明铮几眼,复又垂下眼帘,似乎不忍再听下去。


    夏侯权喜道:“这宋伊姑娘原是莳花楼的头牌姑娘,花名‘锦瑟’。”


    明铮“哦”了一声:“是吗?听上去夏侯兄更为熟识。”


    席上有人闻言发出吃吃的笑声。


    “宋伊,走近些,再给明大人敬酒,让他好好看看你。”夏侯权冷冷命令道。


    宋华年无法,只得眼睁睁看着明铮又饮下一大盏烈曲。


    夏侯权继续咄咄逼人地追问:“明兄,你方才说‘似曾相识’,那到底是在哪里见过她?是莳花楼呢?还是她就是你那逃婚的妻子呢?”


    明铮长叹一口气,有些醉意朦胧,他作出努力思索状,懒懒答道:“大概……是上辈子见过吧!”


    夏侯权见明铮忽地不正经起来,一味地语焉不详,怒从心起正欲驳斥,忽又听明铮接着道:“不对,也可能是梦里见过呢……”


    他懒懒一笑,起身向桓超拱手:“恐怕要辜负桓公的美意了。明铮确实自小便与广陵宋员外的幺女定了亲,但是自宋家搬离高平,明铮便再未见过她。或许也正因久别生疏,是以她才会在出嫁之时设法逃离另觅良缘。一别数年,我脑海中唯余她稚龄之时的笑貌。纵然她站在我面前,我也不一定认得出她。”


    众人恍然之余又有些失望。原来竟是这样,婚嫁前新人不得相见本是习俗,谁能想到明铮与未婚妻竟是那么多年不曾见过了。


    归梦心头漫过一丝悲凉。


    明铮,他果然是理智而克制的。这世上大概没有谁能让他奋不顾身不顾一切吧。


    可她又能指摘他什么?


    此时此地他选择装作不识明哲保身,是对的。


    归梦看到宋华年原本紧张绷直的背脊此时也松懈下来。她大概也松了口气吧,只是不知她听到明铮这番话是难受还是释怀。


    桓超对于这样的回答也颇感意外,一时有些尴尬,只好打了个哈哈:“不妨事。你此次田猎拔得头筹,老夫作为主人合该嘉奖。若你有意……”话中充满试探之意。


    明铮恭谨回道:“明铮向来寒素,只怕委屈了美人。”


    夏侯权嗤笑一声:“明兄这话听起来倒像是在嫌弃宋伊姑娘,你莫不是嫌她出身低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