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林里。


    之前活埋谢婉宁的那个土坑，已经被挖开了，天岚、天月就在边上守着。


    谢晚棠拖着谢夫人过来，甩手将谢夫人扔在地上。


    她探头看了一眼。


    时日不长，土坑里，谢婉宁的尸体腐化的并不算严重，仔细看，依稀还能看得出她的模样。


    谢晚棠瞧着，眼底微微荡起一抹笑意。


    “天岚、天月，把她扔进去。”


    “是。”


    天岚、天月应声。


    她们两个一起上前，一左一右抓住谢夫人的肩膀，都是常年习武手劲儿大的人，两个人一起动手，提起谢夫人于她们而言，根本不费力。


    她们只是稍稍用力，就将谢夫人扔进了土坑里。


    “嗯……”


    谢夫人疼的闷哼了一声。


    只是，她挣扎着挪动身子，想要起来逃走。


    可就在她挪动身子侧头的瞬间，她一下就贴上了谢婉宁的尸骨，她几乎与谢婉宁脸贴脸，自己的女儿，长什么样谢夫人太了解了，故而，只一眼她就认出了谢婉宁。


    之前听谢晚棠说，谢夫人就知道，谢婉宁人已经不在了。


    她也知道，谢婉宁被活埋了。


    可是，知道是一回事，亲眼瞧见，又是另外一回事。


    谢夫人肝胆俱裂，她急声呜咽。


    “唔唔……唔唔……”


    一声声的悲鸣，在这暗夜里响起，甚至分不清，她是在为谢婉宁难过，还是在为自己担忧？


    谢晚棠站在土坑上方，居高临下的看着谢夫人。


    她淡淡的开口。


    “谢婉宁就在这，这下，你们母女也算是团聚了，不用太感激我。”


    “唔唔唔……”


    “另外，你可一定要记住了，黄泉路上走慢点，谢怀鸣、谢詹杭，他们随后就到。你们一家子的团聚，也不会等太久。”


    “……”


    “生则同衾，死则同穴，谢詹杭休你，无情无义，我帮你们长相厮守，天长地久，也算是最后尽一片孝心了。”


    “……”


    “下辈子，别做我的母亲，最好也别做母亲。”


    谢夫人，真的不配。


    话音落下，谢晚棠稍稍挪动位置，给天岚、天月让出地方来。


    她开口吩咐，声音轻的就像一缕风。


    “动手吧。”


    天岚、天月对视了一眼。


    她们还以为，谢晚棠会像之前一样，亲自动手呢。


    她们有些诧异。


    谢晚棠将她们两个那一瞬的怔愣，全都看在眼里，她垂眸笑了笑，没有多解释。


    谢夫人和谢婉宁不一样，谢婉宁是活埋她的人，她必然也要亲自动手，谢夫人作壁上观，那她就只管在一旁瞧着便好。


    一报还一报。


    这仇，她报的很公平。


    天岚、天月也不多耽搁，她们两个拿着铁锨，很快就动了手。


    被挖出来的土，一锨一锨的填回到土坑中。


    脚被埋，谢夫人努力蹬着腿，想要挣扎；腿被埋，谢夫人竭尽全力扭动着腰，想要逃离；腰被埋，谢夫人瞪着谢晚棠，睚眦欲裂，恨意跌宕；胸被埋，谢夫人喘息困难，她看着谢晚棠的时候，脸上的怒意也变成了凄哀。


    待到土埋到脖颈的位置，几乎砸到了她嘴里，砸到了她脸上，她脸上剩下的，也就只是哀求了。


    她想求谢晚棠饶过她。


    她可以道歉。


    过去十六年的囚禁，她是受人蒙骗，那非她本意。谢晚棠知道那是谢詹林和洛氏的手笔，就更不应该怪她，更应该给她机会。


    至于偏心，又有哪家的父母，能真正做到一碗水端平了？


    从前是她做的不够好，可往后她能改。


    谢婉宁已经没了，谢怀鸣能不能躲过这一劫，好好活下来，也还两说呢，她身边只剩了谢晚棠一个，她可以待谢晚棠好，把全部的爱都给她。


    母女一场，骨肉至亲，她们不该走到这一步的。


    不该的！


    这些话，反复在谢夫人心里跌宕咆哮。


    可是，她终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当然，不论说的出还是说不出，这些话于谢晚棠而言，都没有意义。


    她和谢夫人，隔了一世的血海深仇，那样的仇怨，远不是谢夫人三言两语的道歉，就能抹平的。


    更何况，这道歉，这悔改，也不过是临死之前的垂死挣扎。


    而非真心知错。


    这样的悔改，要来何用？


    谢晚棠又往后退了一步，无视谢夫人的眸光，谢晚棠看向天岚、天月叮嘱。


    “快些。”


    “是。”


    天岚、天月应声，加快速度，两个人挥动铁锨的速度明显加快，土落在谢夫人脸上的速度，也在加快。


    眼睛完全睁不开，呼吸也越来越困难，求救求饶，终究都成了奢望。


    甚至于连挣扎，也都有心无力。


    绝望在心头堆积。


    过往种种，如浮光掠影，在谢夫人心里乱闪。


    她忍不住想，若是当初没有中计，若是当初，在听到玉衡子说谢晚棠是灾星的时候，她没有坚持将谢晚棠扔进小破院里囚禁起来，而是好好养着，或是直接弄死，以绝后患，会不会结局，都比现在好？


    她……本不该是这样的！


    那些想法，在谢夫人心头肆虐，揉的她那颗心千疮百孔，支离破碎。


    直到呼吸停止，那些想法才随她散去。


    谢夫人的脸


    ，消失在了谢晚棠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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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晚棠仰头望着天，一串眼泪，悄无声息的顺着眼角滑落。


    这泪，不为谢夫人，而是为了上辈子的她自己。


    为了那个曾经蠢到奢望谢夫人给予她母爱的谢晚棠。


    那个谢晚棠**。


    而这辈子，她也不会有那样的奢望了。


    “小姐，你还好吗？”


    看到谢晚棠的眼泪，天岚忍不住到她跟前，轻唤了一声。


    关心，谢晚棠听到了，她唇角微微上扬，她冲着空中抬了抬手，细碎的雪渣子，不知何时已经开始洋洋洒洒，散落了下来。


    谢晚棠伸手接了一点。


    雪在掌心融化，留下一丝凉意，又快速消散于无形，仿佛从不曾出现过。


    就像她和谢夫人纠纠缠缠的上辈子。


    虽寒。


    可终究都过去了，都消散了。


    “我挺好的。”


    谢晚棠轻声回应，她轻呼了一口气，语气里也多了些轻快释然。


    “没想到真的下雪了，红梅映雪……好像啊。”


    “像什么？”


    天岚听着谢晚棠的感慨，有些迷茫不解。


    谢晚棠回头，看向埋着谢婉宁和谢夫人的土坑，她笑了笑。眼下这场景，跟上辈子她被活埋的时候，真的太像了。


    红梅树，是她选的，可这雪，却是老天给的。


    看！


    连老天爷也睁开眼了。


    “小姐……”


    见谢晚棠失神，天岚不放心的又唤了一声，她总觉得，今日的谢晚棠有些不对劲儿。


    谢晚棠回过神来，她侧头看向天岚。


    “没事，想到些事情而已。”


    “哦。”


    “我去梅林外等着，你们把这土坑给填了，天岚，你依旧留下守着，三个时辰后离开，我要不留后患。天月，你稍后随我回府，帮我收拾收拾。明日，咱们去慈恩寺。”


    明日就是十一了。


    后日，就是她和慕枭约定的，在隆御马场见面的日子。


    她要去趟慈恩寺，求一个平安符。


    为慕枭求。


    至于她自己，手上沾了两条人命，还牵涉上了到青芒山厮杀拼命的一群人，她这手早就脏透了。


    佛祖大抵不会保佑她这种人，她也不该那么不自知，再去求的。


    连那长明灯，或许也该撤了。


    她……


    大抵是不配的。


    谢晚棠想着，转身往梅林外去，只是，才走了两三步，她就顿住了脚步，回头看向了天岚。


    “对了天岚，你离开嘉景庄园，回侯府之前，记得帮我办一件事。”


    “什么？”


    天岚看着谢晚棠，轻声询问。


    谢晚棠也不兜圈子，她快速回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