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舍弃了欲望这匹巨兽


    通道尽头的门被撞开一瞬间，刺鼻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苏秧和黎歌冲入房间，视线一扫，立即看见了站在中-央的沈漪。


    她身上沾满灰尘，右臂衣袖被划开一道长口，鲜血已将布料染透，脸颊上也有一道明显的擦伤，却依旧站得笔直，手中紧紧握着那枚最后的‘碎片’——005号。


    “你来得正好。”沈漪的声音有些虚弱，却依旧带着一贯的冷静。


    她看了苏秧一眼，随即抬手，将那枚正在散发红色光晕的‘碎片’递了过去。光芒在她指缝间闪烁不定，能量波动剧烈得几乎要脱离掌控，但她仍旧用最后的力气牢牢握着。


    苏秧愣了一下，随即飞快上前接过碎片。


    她一触碰的瞬间，‘系统’的提示音便急促响起：


    【005号‘碎片’确认接收中……】


    【能量匹配成功。】


    【碎片融合完成，当前任务已达成90%。】


    【警告：宿主精神波动异常，建议尽快完成最终融合操作，防止系统干扰加剧。】


    苏秧心头一紧，但面上没露声色。


    她看着沈漪的脸，忽然发现她的唇色有些苍白，“你受伤了？”


    沈漪低头扫了一眼自己胳膊，似乎才意识到伤口的严重，淡淡道：“只是一点小擦伤，已经处理过了。”


    黎歌也走上前，看了沈漪一眼，忽然伸手轻轻扶住她的另一只手臂，眼神一瞬不瞬：“真的没事？”


    “放心吧，”沈漪垂下眼眸，声音压低。


    三人对视了片刻，苏秧将最后一块碎片收回空间，系统瞬间激活：


    【全碎片已完成回收，奖励积分*300%，共计6万，并全面解锁商城，开启积分转化通道，并升级系统权限。】


    【提示：即将进行系统升级。】


    苏秧听到最后一句时，眼神微微变了。


    话音未落，苏秧眼前一黑，整个人像是被什么看不见的力量猛地拉入一片光的漩涡。与此同时，系统的声音再次响起，不再是冷冰冰的机械音，而像是在不同频率中交错共振的多维波动：


    【触发隐藏奖励：碎片集齐Ω路径。】


    【奖励内容：开启“高维观测权限”，导入数据包*1。】


    【警告：高维信息将以压缩态传入宿主神经网络，请保持意识稳定。】


    下一秒，一股难以言喻的巨量数据猛然灌入苏秧的大脑。


    时间仿佛被拉长，空间开始折叠。她看到无数个“自己”在不同场景中奔跑、战斗、哭泣、死亡——每一个节点都真实存在，又像是某种投影。她的脑海中浮现出复杂至极的几何图形，那是她无法用语言描述的拓扑结构，一瞬间，她仿佛理解了“时间的非线性本质”。


    【正在植入：闭合时类曲线模型（CTC）……】


    【量子纠缠回溯模块加载中……】


    【加载完成：宿主已具备“因果干涉观测能力”。】


    【提示：当系统权限完全同步后，宿主可选择性访问被删减时间线，并执行‘回环’行为。】


    也就是说——在不违反当前物理约束的前提下，她可以以信息态回到“过去的某个点”，并在特定*条件下重写事件结果。


    苏秧的意识在强烈的灌输中一度模糊，她几乎以为自己要疯了。但系统最后一道提示像利剑一样劈开混沌：


    【宿主已完成高维同步率13%。当前仅开放观测权限，操控权限将在同步度达成60%后解锁。】


    当她重新睁开眼，黎歌已站在她身前，眼神带着一丝担忧地看着她：“你刚才……站着不动，眼睛发红，像是失神了一样。”


    苏秧缓缓呼出一口气脑海中的高维同步率扩展功能启动，瞬间，她感知到的不仅仅是眼前的空间和时间，而是所有可能发生的未来。她的视线越过了眼前的通道，跨越了空间的限制，看到了每一个潜在的结果，每一个选择所带来的后果。每一个微小的波动、每一个决定、每一个动作，都在她的脑海中不断演化成无数条交织的时间线，脑海中那片震荡仍未完全平息，但她的声音前所未有地平稳：“没事……”


    她抬头望向通道尽头，整座地下空间开始震动坍塌，钢铁轰鸣仿佛世界终结般。


    “我们先出去——”


    说话时，她的视线重新落在沈漪身上，一切的思绪猛然停滞。她终于明白了沈漪的意思。沈漪曾经说过，她将不会是她——这句话的含义变得愈加深刻。她看到了无数个可能的她，曾经的、现在的、将来的，无论如何选择，都会带来不同的结局。


    她的心脏一阵沉重，仿佛承受着无法摆脱的压力。自己曾经拥有的一切决策的自由，竟然在这一刻变得微不足道。她明白了，自己的未来，或许早已被某种力量预设，而她，甚至无法改变什么。


    黎歌一脚踹开一扇变形的铁门，护着沈漪和苏秧冲上街头，此刻地下城已经是白天的状态，高空传来沉闷的轰鸣，一块块巨石如天灾般从穹顶砸落，街道上人群惊慌奔逃，广播声一遍又一遍在耳边回响：


    【请所有市民有序前往A、B、C、D四个主出口通道，避开塌陷区域，地表异常已确认，地下城即将封-锁，请勿滞留——


    三人脚步飞快，穿过混乱的人流，冲向之前几人住的铁皮房，铁皮房外人影攒动，叫喊、奔跑、哭泣混杂成一片混乱的交响。门一推开，迎面便是张钰焦急的眼神，还有站在她身后的小芽、项梓和展炎。


    “你们总算回来了！”张钰急步上前：“老林和冯野……没忍住先走了，我们也快点逃吧。”


    苏秧点了点头，没说什么。她知道他们不是临阵脱逃，只是明白，时间已经不够了。地下城里有十万人，四个出口早在设计之初就没有考虑全员撤离的可能。拥挤、踩踏、混乱……真正能跑出去的，总归是极少数。


    苏秧走到角落，从破旧的置物柜中拿出终端，将自己账户里最后的积分一笔笔兑换成了应急药剂。她动作镇定，像是在整理一份清单，一项项完成。


    “这个，”她将药剂交到张钰手里，“你拿着，后续做研究。”


    “项梓。”苏秧转过头去，望着坐在墙边素来话少的少女：“旅馆里的孩子们拜托你了。”


    项梓怔了一瞬，随即点头：“你呢？”


    苏秧轻轻一笑，语气柔和却不容置疑：“我还有点事，要留下来。”


    黎歌猛然皱眉，一步跨了过去，拉住了苏秧的手臂：“你想干什么？”


    苏秧回头看她，眼神依旧温和，像是早有预谋，转向沈漪道：“我还需要些时间。”


    沈漪听懂了，默默点头，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


    黎歌站在原地，指尖发凉。她的声音有些发哑：“你疯了……苏秧，你疯了……”


    苏秧的系统界面悬浮在她眼前，颜色从最初的浅蓝转为浓郁的金红，权限全开。


    她吸收了三块‘碎片’的能量，此刻的她，像是被赋予了某种凌驾于现世规则之上的力量。


    世界仿佛在这一刻陷入了某种奇异的停滞。


    街道依旧轰鸣，广播还在高频重复疏散指令，地面轻微震颤，但那种真实的“时间流动”感，却在苏秧闭上眼的瞬间，被强行抽离。


    她的意识仿佛脱离肉身，悬浮在一个明亮却空无一物的空间中。耳边传来系统一如既往平静无波的声音：


    【宿主权限升级完成，当前为五级权限使用者。】


    【同步率91%。】


    【检测到宿主试图发起系统交互层级跳跃操作，该操作为非推荐行为。】


    苏秧深吸了一口气，声音低沉而坚定：


    “我不接受这场错版宇宙改写，我要以最高权限进入主控核心——启动系统规则重构协议。”


    【确认：是否执行“反向跃迁”操作？此举将中断当前版本系统稳定性，可能导致不可逆后果。】


    她沉默片刻，目光笃定：“确认。”


    【执行“反向跃迁”需宿主意识数据同步度达到100%。当前宿主意识数据不完整，无法完成指令。】


    指令拒绝。


    系统反馈冰冷，但她的意识空间却微微震荡——一种量子层级的波动悄然浮现。


    就在那一瞬间，苏秧在脑机接口生成的高维数据视域中“回头”。不是动作，而是一种意识的折叠，在拓扑空间中回溯了某段频率的共振源。


    她察觉到了另一个熟悉的意识波形正主动接入：沈漪。


    对方的神经图谱逐渐与她的高维参数重合，形成一种独特的相位干涉结构。


    ——沈漪，已开始连接。


    当所有“碎片”能量完成回流整合，苏秧猛然意识到——沈漪不是外来者，她是自己认知的延拓，是那段在系统初始化时就被裁剪出去的“备份意识”。


    两人本为同源。


    “权限协同模式启动。”苏秧在神经网络中发出信号，“我不是唯一的清醒意识。她，也在。”


    【检测到第二宿主意识波动。确认共享同步意愿。】


    【量子权限共振已建立。系统权限晋升，重构指令权限校验通过。】


    【开启‘核心跳跃协议’倒计时，预计剩余时间：3分钟。】


    那是她们之间的最后一个窗口时隙。


    刹那之间，苏秧仿佛被从物理世界剥离，整个人通过神经量子接口被抛入一个高维模拟空间。这里没有声音，没有重力，没有方向感，仿佛整个“世界”都被抽干，只有一道银白色的门户，正等待她们揭开终极真相。


    虚空中，一道模拟构建的量子投影显现出来，是沈漪的意识映像，静静地看着她。


    苏秧看着那道虚影，语气平静：“你早知道，我最终会执行这一指令？”


    ‘沈漪’自嘲的笑了笑道：“我不确定我试图在这之前杀了你，但是”


    苏秧低头，睫毛微颤，轻声问：“你当时，是怎么选的？”


    ‘沈漪’眸色暗了暗，轻声道：“如我所说，我看到的是一整片废墟。”


    苏秧眉头轻蹙：“所以你选择了……逃逸？”


    沈漪没有说话。沉默本身，就是默认。


    苏秧神情没有波动，却把那份沉默读得极其透彻：“你回来，是想要改变这一切。”


    “我用‘系统’的力量，将旅馆扩建，最终变成了一座无坚不摧的巨型城市，几乎回到了之前的生活，但是却始终没办法填补自己内心的悔恨。”‘沈漪’望着苏秧，似乎想解释什么，她顿了顿，看向苏秧：“我只是……试图弥补。”


    “但你知道的，”苏秧淡淡开口，“幸存者的生活资源几乎全部来源于‘系统’，他们终其一生，都只能被封-锁在那座由‘系统’构建的环境里，但能量守恒定律是不变的，那些‘系统’提供的资源，都来源于不断的毁灭。”


    沈漪沉默。


    “你所说的‘改变’，其实是——在你第一次选择了背弃爱人与朋友，换取权限与控制权的那一刻，从那时起，你便再不是最初的你了。”


    她往前一步，凝视那道量子投影：“所以你选择了现在——我刚刚获得觉醒权限的现在，我还未染指权力的现在，我还没有在恐惧与自私中崩塌的现在。你想利用这个‘最原始’的我，达成重启吗？”


    的确，她选择了一个最“初始态”的苏秧。


    一个还没有完全被权利和欲-望腐蚀的苏秧，她知道唯有这一刻的苏秧有能力，也有可能完美执行她的计划。


    “我曾经给过你选择。”沈漪的语调淡然，“如果你愿意停下对‘碎片’的搜寻，愿意在地下城与黎歌一起维持稳定生活，你就不会被引导至现在这个分岔点，在‘系统’的蛊惑下，你不也舍弃了这地下城十万人的性命吗？你跟无数个‘我们’一样，最终还是没能逃过——欲-望。”


    她语调微顿，“你也想得到更多，不是吗？”


    苏秧没有否认，只是静静凝视着‘沈漪’。


    “得到更多，便代表着失去一切。”沈漪的眼神暗了下去，声音压低，“我借助‘系统’逃出了那座濒临坍塌的地下城，获得了更高的权限，甚至主控了空间跃迁层级……但与此同时，我失去了爱的能力。失去了那些曾经愿意为我托付生命的人的信任。”


    她声音几近哽咽，却始终维持着理性的表达方式：“你说得对，所谓‘庇护所’，不过是被算法构建的生态监狱。而我，就是那个不自知的看守者。我曾以为，自己在拯救人类，却反手把他们囚禁于一座无形的牢笼。”


    她顿了顿：“我无数次想过，如果灾难爆发前的那一刻，全球政体实现最低限度的协同机制……也许我们本可以走出另一条路。”


    苏秧点了点头表示理解，“所以你回到这里——回到我刚刚开始接触外星资源，还保有理想与善意的时候。”


    ‘沈漪’点了点头，“我用系统权限进行了有限度的意识回传，将部分意识与这个时代的人融合。”


    苏秧忽然低声一笑，随即笑声越来越大，像是把压抑许久的荒谬感一次性释放：“你不会是想通过回到过去，洗刷你自己内心那点可怜的悔恨吧？”


    她笑着摇头，笑声却在最后戛然而止，“你知道的，量子叠加态意味着每一个不同的选择，都会生成一个新的平行宇宙。你所在的那个宇宙，早就被锁定在不可逆的终局中——你没法改写它。”


    “但我的世界，”她顿了顿道，“我不会让它重蹈覆辙。我还来得及。”


    “所以我选择终止它。”她的声音低却不再颤-抖，“如果必须有一个终点，就由我来定义。”


    系统沉默了一瞬，下一秒，警示声在她意识深处炸响——


    【警告：检测到宿主意图引发“核心共振熵爆”，风险等级——极高。】


    【熵爆后果：系统主程序将失去依附结构，数据自毁机制将不可逆激活。】


    苏秧毫不犹豫地输入最后一道指令：“确认共振，锁死反馈通道。”


    ——她要与“系统”一同沉没。


    “你低估人类的意志，也高估了自己的不朽。”她轻声对系统说道，像是做一个漫长对峙的告别，“我不会再让你寄生在任何一具意志体上。”


    【系统判定：宿主已不具合作价值。】


    【自主脱离启动——系统断开同步链。】


    那一刻，一道透明的光膜从她体内缓缓剥离，“系统”作为一团拥有自我意识的代码云体，试图跳跃至更高维度逃逸。但由于主权权限仍部分绑定于苏秧，它无法完成完全转移。


    能量流失的瞬间，如同地下城底部突然被按下了“暂停”键。


    原本正在持续坍塌的建筑群冻结在最后一秒，地面不再塌陷，警报声戛然而止，仿佛整个系统也进入了休克状态。


    而苏秧的身体也随之如泄了气的风筝，重重倒在金属地面上，脸色苍白如纸，胸口的微光迅速熄灭，仿佛她的全部意识都随着系统的脱离一并抽空。


    黎歌冲过来时，她恰好亲眼目睹了苏秧倒下的瞬间。


    不远处的沈漪，脑海中原本和苏秧意识共鸣的那道“线”，却也在同一时刻如同电波中断般断裂，随之而来的，是一阵空洞的晕眩和认知混乱。


    她怔怔地站在原地，仿佛有什么极重要的东西被从脑海中剥离，却又怎么都想不起来。


    “这是哪里……？”她轻声唤了一句，但语气里没有了先前那些复杂的情绪，只剩下单纯的困惑和陌生。


    “救人啊！快救人！！”有人在耳边嘶喊。她望着前方倒地的女孩，胸口剧烈起伏，脑海一片空白。她甚至说不清自己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


    但她的身体在下一秒就自己动了起来。


    ——出于医生的本能。她扑到苏秧身边，动作迅捷利落，进行心肺复苏。“坚持住……”她低声念着，“求你……”


    苏秧的心跳在第十七次按压后短暂恢复。


    “呼吸有了！她活着！”周围人群里有人喊。


    但沈漪没听见。她的双手还停留在苏秧胸口上，指尖颤着，眼神一瞬不瞬盯着苏秧那张毫无血色的脸。


    三天后，苏秧慢慢睁开眼时，眼前是一个模糊的、柔软的毛团子。


    “唔……”她声音嘶哑，下意识伸出手。


    那毛茸茸的脑袋动了一下，发出一声咕哝，抬起头来，是黎歌。


    “你……”黎歌盯着她看了两秒，仿佛不敢相信眼前的人真的醒来，下一秒她倏地起身，整个人扑过来抱住苏秧。


    力道大得苏秧几乎喘不过气。


    苏秧看着她笑了，声音沙哑：“我还活着？”


    黎歌死死搂着她，肩膀微微颤着，“你当然活着，你想把我一个人留在这地下城和半毁的现实里？你是不是疯了，苏秧？！”


    苏秧顿了顿，喉结轻轻动了一下。


    “大家……都逃出来了吗？”


    “嗯，你晕倒的瞬间，地下城的坍塌就停止了。”黎歌语气低缓，却压不住眼底的疲惫与庆幸，“沈漪把你救了回来……不过她的记忆，好像出了点问题。她不记得‘系统’，也不记得和你有关的那些片段。陆衡一开始打算把我们重新关押，但张钰站出来，说她有抑制病毒扩散的药物，暂时把局势稳住了。”


    苏秧听黎歌提到‘系统’突然像是想到什么，连忙道：“孩子，孩子呢？”


    ‘系统’主动跟她进行脱离，那旅馆的一切可能都没了，那么住在旅馆的孩子


    “你放心，”黎歌按住她的肩，语气柔和了些，“项梓和小芽第一时间回旅馆了，陆衡也派了人过去。”黎歌盯着她，目光复杂：“苏秧，你和‘系统’脱离，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为什么会……突然晕倒？”


    一连串的问题让苏秧只想继续晕倒，难道说自己舍生取义，本想用自己一条命换取她们所有人的命？


    “我突然觉得脑袋好像还有些晕”


    “苏秧，苏秧！”


    她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


    她用自己的意识去撼动系统的核心，用“毁灭自己”去与系统谈最后的条件——同归于。


    她赌对了。


    系统在生死的瞬间放弃了她，也放弃了对这座城市的吞噬。


    只是她活下来了。又或者，只是她“现在”活着，这个世界会不会再冒出下一个‘旅馆’，又是否会有人为了权利与欲-望妥协？她不知道，望着外面半废墟、半重建的世界，顿觉心中多了一份踏实和安稳。


    只是，没有‘系统’，没有异能的她，要想办法学个新手艺了【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