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黑暗的深处，有其他人


    队伍重新动了起来，只是气氛变得更加凝重。


    通风管道内的空气愈发浑浊，混合着金属锈蚀和汗水的味道。


    当苏秧的系统终于显示威胁解除，苏秧领着众人从管道出口滑落进废弃泵站时，潮湿的水汽扑面而来。


    小芽直接瘫坐在地上，后背紧贴着长满青苔的混凝土墙，胸口剧烈起伏，一种暂时的“活着”的感觉才终于袭来。


    黎歌喘着气坐地，楚晋环顾周围，额角淌汗。


    角落里，沈医生背对着众人，自顾自理着她刚才刮破的指节，表情冷淡。


    “某人要是再弄出点动静，”楚晋他声音压得极低，却像闷雷般在泵站内回荡，“我们都得交代在这。”


    “你现在不是还活着吗？”沈医生语气毫无波动。


    “大家都别吵了，”项梓忍不住了，“既然是一个团队，就该互相体谅。沈医生，你这样的态度还是”


    “情绪安抚不是我职责范围内的事。”沈医生低声说完这句，走到墙角锈蚀的管道旁，不再说一句话。


    小芽连忙站起来走到众人中间解释道：“刚才沈医生是为了给我处理伤口。”边说边深深向众人鞠了一躬，“我替她向大家道歉。”


    楚晋却冷笑了声：“你可别热脸去贴人家冷屁-股了，她连句句客套话都懒得说，人家说不定”


    “说了你不也不接受。”小芽低声道，像是替她辩解，又像是自言自语。


    沈医生的乖僻像一块石头，安静又压人，谁也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什么。


    苏秧盯了她一眼，没有立刻说话，泵站深处传来水管“咕咚”的异响：“好了，这地图看起来也并没有那么精准，现在找到出口才是最重要的，有什么恩怨，出去再谈。”


    简单几句话，算是给刚刚的事情画了个句号：“我们有十分钟休整。”她最终开口，语气依旧平稳，“十分钟后走。”


    谁也没有应声，但空气微妙地松了一点。


    这时，小芽轻声说：“……谢谢小秧姐。”


    苏秧抬头看了她一眼，没有接话。


    黎歌调整完路线，低声布置：“我们先沿着管道向下走，这草图上西北方面有个紧急出口，看能不能出去。”


    “你确定？”楚晋眉头紧蹙，“不会又是错的吧？”


    “怎么，吃了火锅还堵不住你的嘴？”项梓皱着眉，语气里带着几分疲惫和火气。


    楚晋嘴角微翘，但眼里没笑：“你也不是第一次知道我嘴碎了。”


    几人的争执逐渐升温，声音在空旷的甬道中回荡，


    “你们先吵吧。”沈医生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让一下子火热的气氛冷却下来，她扫了众人一眼，没有多余表情，径直转身朝那道几乎全黑的过道口走去，“我去探路。”


    楚晋看着她的背影，压低声音对黎歌说：“你就不觉得她……很奇怪吗？”


    黎歌沉默了一瞬，眼神落在前方那抹冷静的身影上，半晌才开口：“她只是行为模式偏冷感，不能用普通逻辑推。”


    她声音不高，却笃定。


    不多时，沈医生的脚步声重新响起，由远及近。她从黑暗中走出，发梢沾着几滴不明液体，顺着她的鬓角滑落，落在白大褂上形成几道污痕。她神情依旧冷淡，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可通行。地面有水痕，顶部偶尔有水滴往下滴，但不是腐蚀液，接触后无灼伤反应。”


    楚晋冷笑一声，语气尖刻，“你就那么确定？万一这些液体里有微量毒素呢？”


    沈医生站定，偏过头来看了他一眼，那一眼并不锋利，甚至近乎无感，仿佛在看一块泛灰的墙皮：“你想知道成分，去化验。”


    她顿了顿，补充，“我只负责告诉你活着的路径。”


    楚晋的情绪像被那句话点燃了。他猛地一拳砸在旁边的铁管上，金属瞬间凹陷，砰地一声，在这密闭空间中显得格外刺耳。


    “你-他-妈什么意思？”他低声咆哮，声音里带着难以抑制的愤怒和无力，“摆出那副拽样子给谁看？”


    沈医生顿了下，像终于认真看他，她看着楚晋，眼神没有怒火，却也没有解释，那是一种接近空白的审视。


    “在我眼里，”她开口了，语气一如既往的平稳冷静，“你们的情绪波动，是干扰项。没有计算价值。”


    “我不参与。”她说得近乎平静地残酷。


    说完，她回身继续走向前方。


    “这人……”楚晋咬了咬牙，压低声音，“真有病。哪天她冷不丁从背后捅我一刀，我都不意外。”


    没人接话。苏秧望着沈医生的背影，眼神没动，却透出一点复杂。


    像是防备，又像是在隐隐琢磨什么。


    前方的通道愈发狭窄，湿气仿佛从墙体里渗出，贴在皮肤上粘腻难耐。墙面上有一层薄薄的水苔，灯光照不远，只能看到脚边积着一层混浊水渍。


    忽然一声轻响，小芽脚下一滑，“扑通”一声跌坐在水中。


    “哎呀……”她惊叫一声，手忙脚乱地扶着墙壁想爬起来，却没站稳，跪在原地哽咽起来，“对不起，我没想拖大家后腿……”


    楚晋皱了眉，回头想上前拉她一把，手刚伸出去，却被一只冰冷而果断的手挡住。


    “别碰她。”沈医生不知何时折返回来，声音不高，却不容置疑，“你这力气再拉一下，她膝盖可能直接半脱位。”


    楚晋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愣住了：“那你倒是管一下啊。”


    “闭嘴。”沈医生低声说，没等他说完，已经半蹲下去检查小芽的腿部。她戴着医用手套，动作却极为轻巧，顺着关节一点点地推按确认伤情，没有多说一句废话。


    “没有骨裂，也没明显错位。”她判断后，从衣内口袋摸出一小瓶暗色药液，瓶身贴纸已经磨损，只能依稀看出几个化学缩写。她再拿出一条干净纱布，动作利落地拭去小芽膝盖的水渍。


    “疼的是皮外伤，你现在的反应是应激。”沈医生语调仍然淡淡的，像在陈述病例，“站起来之前，先学会呼吸。”


    小芽哭着点头，却明显放松了些。即便听不懂术语，她也能感受到那只冷冷的手掌，在推她时其实很小心。


    苏秧蹲在一旁，看着那瓶药液皱起眉头：“你……一直随身带着这些？”


    沈医生头也不回：“你要是摔了，我也会用。”


    “可你从来没提过。”楚晋轻哼一声。


    “我没说不代表我不救。”她语气平静到几乎冷酷，“救不救你们，看我心情。现在正好，我心情不算太差。”


    楚晋一听更怒了：“你就不能说一句‘我担心你们’这种正常人的话吗？”


    沈医生慢悠悠地起身，目光扫过楚晋：“你真想听我说那种没用的废话？那你不如去跟堵门那堆怪物聊聊，它们或许还挺多愁善感。”


    沈医生没有回应楚晋的怒气，只是径直转身，背脊挺直，步伐干脆地继续往前走。


    生锈的金属门在她指下“咔哒”一声开启，回音在潮湿的甬道间回荡，像是沉闷夜里敲响的信号枪。


    却没人立刻跟上。


    苏秧站在原地，看着那道瘦削却冷静如钢的背影，眼神忽然柔了几分。她轻声说：“她估计……是最早担心这条通道有污染反应的。”


    黎歌闻言顿了顿，轻声问：“你怎么知道？”


    苏秧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系统记录到了……她指点沾了，微量酸性液体残留，她先踩进去试过，回来时没说，只是随口丢了一句‘不是腐蚀液’。”


    “所以你觉得她一直在替我们试探风险。”黎歌看着前方沈医生的身影，声音变得复杂。


    “但她不说，不承认，也不想我们知道她在保护谁。”苏秧轻笑，语气里却没什么轻松，“可能她觉得，一旦说出口，就成了软肋。”


    沈医生走在最前头，冷静地用工具撬开生锈的铁门，一道“咔啦”的脆响后，空气突然流动起来。湿冷的地下通道像是被切断的蛇尾，终于露出一线生机。


    陈腐气息仍萦绕在空气中，但风终于流动起来。


    “好像到了。”黎歌轻声说，语气比谁都镇定。


    苏秧却没再出声。


    她只是走上前一步，在那道光晕未完全扩散开的瞬间，缓缓伸出手，替黎歌拂开贴在脸侧的湿发。指尖在她冰凉的颧骨旁一掠而过，带起一丝未干的水气。


    “你又冲在我前头。”苏秧轻声说，“有没有人跟你说过，其实你可以走慢一点。”


    黎歌没回答，只是看着她，眼神像是在某种静止的潮水里微微摇晃了一下。她忽地笑了声，却不冷不热：“那你不是一样？不也老跟在我后面吗？”


    “我不是跟着。”苏秧看着她的眼，语气竟比往常要认真许多，“我是怕你摔了。”


    两人隔得很近，彼此的气息都能感受到对方胸膛的起伏。小芽眨了眨眼，悄悄转过头去不看，冯野清了清嗓子，楚晋却偏偏开口打破气氛：“行了啊，现在是比谁会说情话的时候？”


    话音刚落，前方突然传来一声回音。


    “等等”


    那声音低而冷，仿佛从石壁深处传来，带着些微的回响。


    所有人都瞬间停住了动作，神经像被拽紧的弓弦，“嗖”地绷了起来。


    那不是沈医生的声音。


    黑暗的深处，有其他人。


    第62章 是它们——来了


    空气陷入了一种近乎凝固的静默。


    那道低哑的“不是”，仿佛被某种异样的湿冷包裹着，从前方幽深的甬道另一端幽幽传来，带着些许沙哑和破碎，好像嗓子被砂砾摩-擦过。


    沈医生已经慢慢从原路撤了回去，侧身挡在了众人前面，半转过头，眉头微微拧起。


    光从破旧铁门中透出一线，照见了一个身影。


    那是个披头散发的女人，身上湿透，头发滴着水，一步一步缓缓走出阴影，像是被什么拖拽着身体，每一个动作都僵硬、迟滞，仿佛浑身的关节都被生锈了。


    “张钰……？”小芽试探着出声，语调却在颤。


    那女人的头缓缓抬起


    果然是张钰。


    她脸色苍白得几乎透明，嘴唇泛着不正常的乌青，神情茫然，眼神却在看清他们的瞬间猛然聚焦，像是本能驱动着她识别出眼前的熟人。


    “……你们。”她的声音嘶哑低沉，仿佛刚从水底捞出来，吐-出的一句竟带着一丝笑，“你们还活着。”


    “你……怎么……”黎歌刚开口，却在她往前一步时猛然止住了话头。


    苏秧眼神一凝，拉住了黎歌的手腕：“等等。”


    张钰的右侧裤腿被撕裂了一-大截，隐约露出皮肤上触目惊心的咬痕。那一圈不规则的牙印深深陷入皮肉，边缘发黑，泛起腐烂般的红肿痕迹，像是被什么非人的东西狠狠啃过一口。


    “她身上有伤。”冯野第一时间低声说。


    “那不是普通的伤口。”沈医生终于开口，声音依旧平静，却像钢刃刮过冷铁，“退后。”


    楚晋已经倒吸一口冷气，忍不住后退半步：“她是不是……已经感染了？”


    “张钰！”小芽慌乱地想上前，却被沈医生一把按住肩膀。


    “别过去。”她冷冷道，“那不是你认识的张钰。”


    张钰站在那光影交错的地带，嘴角慢慢扬起一个僵硬的弧度。她身形微晃，像要跌倒，又像蓄势欲扑，她的眼睛盯着众人，眼白充血，瞳孔微缩，声音忽然嘶哑拔高：


    “你们要小心……它们……也许还在后面……”


    说到一半，她的膝盖忽然一软，整个人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指甲狠狠抓住地面，像在极力压制某种剧烈的疼痛或挣-扎。


    空气像被拉紧的网，众人本能地后退，几乎每一个人都能听见自己心跳撞击骨腔的声音。


    沈医生蹲下身，一只手按住地面，似乎在确认什么。


    “她体温不正常，伤口边缘开始出现组织崩解。”她声音低冷，“时间不多了。”


    “她还能救吗？”苏秧问得很快。


    沈医生没回答，只是慢慢直起身，目光沉静却像湖底翻起的暗流。


    “这要看她是不是还算‘人’。”


    苏秧和黎歌两人没说话，但默契地对视一秒。


    那一瞬间，苏秧忽然感到，哪怕四周都是未知和危险，但有黎歌在，她也许就能走得更远一点。


    不是依靠，而是一种……同行者的确认。


    张钰跪倒在地，背脊弓着，像一只拼尽全力抵抗腐烂的兽。她的双手死死攥着怀中几本笔记本，那是从她身上唯一没有沾染血迹的东西，指节因用力泛白。身旁药瓶洒落一地，叮叮当当地滚进积水里，而她身后的皮箱也被撞开，散落出一页页写满了密密麻麻公式与手绘结构图的纸张。


    “她在护着那些。”黎歌低声说，眉头紧皱，“是研究记录？”


    “她还没有完全失控，是哪些药，她一定吃了跟陈默一样的要。”苏秧眯起眼，目光扫过那堆被她死死抱住的笔记本，又扫了一眼她身侧掉落的玻璃药瓶，瓶口有残余的蓝白混合液体，还残留着标识编号——是实验用药。


    沈医生也皱了眉，喃喃道：“她到底……到底是什么人？”


    “她是这所研究院之前的研究员。”苏秧心跳加速，脑中却迅速梳理着张钰曾零星提到的内容。


    张钰手中的东西，很可能和她所说的那批能“部分恢复意识”的药剂相关。她不仅掌握着成熟的药剂知识，甚至很可能找到了某种中间成果。而这也解释了她身上的咬痕，却依旧能维持大致清醒状态。


    苏秧的脑海中忽然闪过陈默的身影，那个凶狠却能听懂人话的变异者。


    或许张钰能给这个世界带来惊喜。


    她咬了咬牙，眸光沉了下来，手指在系统光屏上一滑——


    【是否使用20000积分兑换道具：超级复原药*1？（当前积分：23314）】


    【确认。】


    下一秒，一小瓶蓝色药剂凭空浮现，缓缓落入她掌心，众人都望向她，目光惊疑不定。


    苏秧却没有解释什么，只是缓缓蹲下身，将那瓶药放到地面上，朝张钰轻声道：“你还听得见我吗？这是药，喝掉它，喝掉它你就能好！”


    张钰没有回应，像是在与体内什么挣-扎。但她的目光缓缓下移，看向地上的药瓶。


    她的眼神开始起波澜。


    像是茫然，像是挣-扎，又像是被唤醒的意识片段正在拼命浮上水面。她的手慢慢松开抱着笔记本的力道，颤-抖着伸向地面——那动作笨拙迟缓，像是用尽了全部意志才完成。


    下一刻，她的手指碰到瓶身。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张钰缓缓地，将那瓶药握住、抬起，拧开瓶盖，将其送至唇边。药液被她一饮而尽，喉咙上下滚动的幅度极其微弱，却分外清晰。


    沈医生微不可察地挑了挑眉：“你给她喝了什么？”


    “可能将她救回来的药。”苏秧低声说，声音中带着一丝难掩的颤意，这可是2万积分，如果没成功，她算是血亏。


    张钰闭着眼，整个人像被拽入风暴的中心。她的身体在几秒钟内剧烈地颤-抖起来，双手撑地，呼吸变得沉重而混乱。肌肉抽搐，像是在重构某种平衡，指甲深深嵌入地砖之间的缝隙。


    空气仿佛凝固住，所有人都不敢上前。


    “她会变回人吗？”小芽低声问。


    “怎么可能，只要被丧尸咬伤，只需要几分钟就……”沈医生的语气终于不再全然冷淡，似乎是想到什么，“她支撑的时间绝对不止几分钟，居然还能控制自己？这难道？”


    她缓缓抬起头，唇色苍白，额角有一丝青筋还在跳动。苏秧迎上前一步，却刻意止在两米开外。


    “张钰？”她试探着轻唤了一声。


    张钰缓缓点了点头，声音干哑得像是锈蚀的门铰：“……我还在。”


    那一刻，没有人说话。


    空气仿佛被骤然压缩，连沈医生都沉默了，如果说苏秧能够拿出食物，只能说她物资囤的比较多，但此刻她若是真的有能治愈丧尸病毒的药剂，那她已经可以算作是末日的神明！整个人类的希望！


    张钰半跪着喘息片刻，忽然抬起头，扫了一眼地上洒落的笔记本与药瓶。她的表情一瞬变得警觉，低声急促道：“把那些……收起来，别让它们暴露太久。”


    “为什么？”沈医生立刻问。


    “因为那些配方——它们有气味。”张钰艰难地开口，“变异体能闻到，它们不是完全盲动的。那些东西……能引它们来。”


    黎歌弯腰迅速将笔记本一页页收起，小芽也紧张地蹲下，把药瓶全部捡起放入空的急救包中。张钰的眼神盯着这些动作，似乎稍稍松了口气。


    “你为什么这么了解他们？”苏秧低声问。


    张钰没有立刻回答。她慢慢坐下，靠着潮湿的墙壁，闭上眼，像是在咀嚼自己的记忆。


    过了很久，她才开口，声音带着明显的艰难：“他们曾经也都在研究院……研究院沦陷得很快。那不是一次意外，是——试验被人为启动了。”


    “人为？”楚晋猛地站直，“你是说，有人故意放出变异体？”


    “……不只是放出。”张钰睁开眼，那双带着血丝的瞳孔隐隐泛着某种不寻常的色泽，“那是一次‘适应性释放’测试。”


    “他们用我们……整个研究院的员工和志愿者，做一场筛选实验。”她的手指抓紧膝盖，指节发白，“测试人类的适应极限、免疫表现、以及——感染者是否存在‘理智保留’的可能性。”


    众人闻言脸色皆变。


    “最初我也不知道。”张钰继续道，“我参与的是D段研究——药剂调试与行为监测。但后来，我的学生陈默，把一份内部资料偷偷传给了我。”


    “陈默。”苏秧低声重复，指尖轻轻攥紧。


    “她是少数几个……感染后还维持了一定认知的人类。”张钰微微苦笑，“她知道自己迟早会失控，就把资料藏在实验箱里，托我找机会传出去。”


    “这些就是她给你的？”黎歌问。


    张钰低下头，语气轻缓，“那晚，感染体冲破实验隔离区。陈默……把我锁进了药品室，自己却留在了外面。”


    她声音发涩，像是用了很大力气才将那句话说出口：“我活了下来……只是她，已经变成了那个样子。”


    四周一片寂静。


    沈医生眉头紧锁，目光冷静却藏着细微迟疑：“那你现在，到底是人，还是……半变异体？”


    张钰没有回避：“我不知道。”


    她抬起手，露出手臂内-侧尚未完全愈合的咬痕，眼底却极其清醒：“我被咬伤后，喝下了刚刚找到的原型药……还能思考，也能感知痛苦，更……能控制不去伤人。但我知道，时间在走，我能控制的窗口……在一点点缩小。”


    她语气平静，却重如千钧，像一记闷雷砸进每个人的胸口。


    冯野神色一变，几乎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喉结滚动：“那你现在……是不是还是有可能——”


    “……但是，”张钰打断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掌心，眼中浮出一丝罕见的惊异，“刚才喝了苏秧给我的药之后，我的感知好像……清晰了很多。”


    张钰那句“我似乎又……好了”，才落地半秒，原本已经躁动不安的气氛猛然一顿。


    所有人，除了早已知情的小芽和黎歌，齐刷刷地看向苏秧。


    那一瞬间，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像一层快要炸裂的玻璃膜。


    沈医生眉眼一沉，声音带着罕见的低厉：“你手上……居然真的有能对抗病毒的药剂？”


    冯野皱着眉，几乎是质问：“你说啥？药？这玩意还有药？我们在这玩命钻地洞、绕感染体，你居然一直有这东西？”


    楚晋低声骂了句粗话，语气里透着难以置信与隐隐的火气：“靠……你要是早说我们还有救命的药，我踏马还爬什么管道？直接正面刚就是了！”


    苏秧神情微怔，像是没料到他们的反应会如此激烈，低头看了眼张钰手中握着的那只空瓶，轻轻咬住下-唇。


    “这药还不算完全的解药，只是能在刚感染时抑制病毒活性……我手上也只有这一瓶了。”


    “只有一瓶你就直接给她用了？”楚晋脸色骤变，语气已经带上火气，“她一个变异体！你疯了？就因为她多拿了几本本子？”


    “她不是普通的变异体。”苏秧抬起眼，语气不大却坚定，“她带着研究资料，手上沾着活体数据，她说不定能复原原型药——这药不是给她，是赌我们所有人的命。”


    “你凭什么赌？”楚晋厉声反问，后退半步，“要是她下一秒失控呢？她发疯咬了人怎么办？你赔命吗？”


    “够了。”黎歌的声音骤然插-入，冷冷打断了他，“你现在是在怪她没把唯一的希望留给你？”


    “我不是这个意思！就是我觉得凭什么，她可以，我们不行”楚晋怒声回击，声音却是心虚的小了很多，开玩笑，眼下苏秧可是能拿出病毒解药的人，这件事传出去，她就是这个世界的救世主，跟在救世主身边，自然能有更大的概率活下去。


    “她用喝剩的药剂加上手里的研究资料，说不定能够分析出批量研制的方法。”苏秧淡淡道。


    “而且她知道研究院的内部结构，也清楚感染体的生理特点。”沈医生道，“她比任何人都值钱。”


    张钰没有说话，只是垂着眼，像是默默承受着众人的注视。


    “你愿意跟我们走吗？”苏秧轻声道。


    张钰看着她，眼神里划过一丝不确定。她缓缓道：“我可以帮你们逃出去……如果我失控，你们知道该怎么做。”


    她没说“杀了我”，但所有人都明白，她的意思。


    而没人应声。


    这时候，积水之中忽然泛起一道涟漪。


    沈医生倏地转头，眼神一凛：“别动——”


    她话音刚落，几道“啪嗒、啪嗒”的水声骤然靠近。像是有低伏的生物在水下爬行，正循着药剂的气息而来。


    张钰猛地抬头，神情剧变：“是它们——来了。”


    第63章 死人多的地方，我不去


    话音未落，一阵尖锐的低吼从地道尽头炸裂开来，仿佛有什么野兽撕裂了嗓音，穿透空间咆哮而来。


    “跑！”张钰果断一喝，掀开侧墙裂缝处的一道暗门。


    苏秧回头看了张钰一眼，她已经虚弱得几乎站不稳，一只手撑着墙壁，胸膛剧烈起伏。她身后的水迹中，几只扭曲的、皮肤泛白的犬形怪物已经显露轮廓，眼瞳像红炽的小灯泡，死死锁定他们的位置。


    “张钰，快——”小芽伸手去拉，却被她摇头挡开，“你们跑，我拦着。”


    “别说蠢话。”黎歌面无表情地走过来，抬手一把将她胳膊扯上肩，“抱歉。”


    下一秒，她用布条迅速缠住张钰的嘴巴和手腕，防止她在奔跑中失控咬人，然后蹲身将她整个背了起来。


    张钰身体轻得惊人，却又烫得像火炭，她*虚弱地挣-扎了一下，眼里有惊愕，也有挣-扎与哀求。但黎歌目光冷静，像岩层中的黑曜石：“要死，也得等你整理完那些资料再死。”


    “走！”沈医生已带着小芽冲入另一条弯曲狭窄的小道。


    苏秧咬着牙回头看了一眼那些已经冲破墙面缝隙、疯狂涌入的犬类感染体，咬牙从系统兑换了了一枚**在通道口点燃，瞬间火焰爆起，照亮那些猩红的眼睛和撕裂的獠牙。


    火光映照下，他们几个一前一后冲进黑暗通道，脚步砸在湿滑地面上，像是被命运死命追逐的猎物。


    黎歌紧紧背着张钰，额角汗水滑落，苏秧一边跑一边回头查看身后，“快点快点！前面有光，快出口了！”


    “前方有楼梯——”小芽大喊“小心！”


    “上面有通风井！”沈医生应道。


    耳后的嘶吼声越来越近，犬群似乎丝毫不惧火焰，咆哮着追逐而来。


    但众人的眼前，终于出现了一道铁质井盖，透出一丝上方的微光。


    他们冲上楼梯，冯野和楚晋合力打开井盖，黎歌最后一个冲上去，刚爬出洞口，身后那道变异犬的利爪就几乎扫到她的脚踝。


    “砰——！”


    铁盖应声合上，四人合力压住。


    黎歌气喘如牛，抬眼一看，张钰还在井边踉跄着喘息，神情苍白，手指却稳稳指向通风井旁的一根生锈管道：“打开……快，把水压放出来！”


    沈医生闻言没有多问，立刻过去扭开阀门，残破的管道“咔哒”一响，随即一道浑浊的高压水柱狂涌而出，如怒蛇般灌入井口。张钰踉跄着贴近井边，借力将那喷涌的水柱猛地引导而下。


    下方传来一连串惊叫、哀鸣、碰撞的混乱动静。水声与撕扯声混杂，仿佛有什么在剧烈挣-扎。湿热的水汽裹着腥气从缝隙中蒸腾而出，众人一时间竟不敢再靠近。


    “它们……退了？”小芽小心翼翼问。


    张钰倚着井盖边缘，摇了摇头，眼神却一片清明：“不是退，是——被水压冲到底层了。它们怕水，尤其是高温水压。”


    “你早就知道？”楚晋皱眉。


    张钰苦笑一下，低头看向被捆住的手腕和嘴角干涸的血痕，声音沙哑却带着些许安宁：“我也不是万能的……只是在笔记本上看到上面有提到，早期变异体依旧保留部分神经畏惧机制。刚刚那一批，是研究院实验型的‘警戒犬’。它们的弱点在眼后颅骨，怕高热和压力。”


    沈医生难得没有反驳，只低声说：“你救了我们。”


    张钰没应声，只是疲惫地垂下头，嘴角微微翘了一下，像是笑了。


    苏秧看着她的样子，心中却泛起一种说不清的复杂情绪。她忽然想起陈默，那个曾经也半变异却没有伤人的存在——


    “或许我们还有时间，”她轻声说，“或许……还来得及。”


    黎歌听见这句，偏头看她一眼，没说话，却悄悄把手放在了苏秧肩上，轻轻拍了拍。


    阳光终于透过云层，洒落下来。破旧的通风井旁，众人围成一圈，风里夹杂着泥土、热水和旧金属的气味，担心变异怪物再次袭击，几人强撑着精神，穿过断裂的围墙，重新踏入那座被丧尸潮席卷过的大学校园。


    “这里……暂时安全。”沈医生低声说了一句。


    她领着众人穿过教学楼侧门，进了一栋靠近生物实验楼的废弃宿舍楼。


    “运气不错。”楚晋喘了口气，一屁-股坐在墙角，擦了把脸上的汗。


    “不是运气，是张钰带我们找到了出口，变异生物暂时被水井压住了，它们短时间不会再追上来。”黎歌环视一圈，目光沉稳，“但夜里说不准，还得轮班。”


    “好。”冯野点点头，拍拍裤腿站起来，“我第一轮。”


    苏秧坐在最角落的位置，头发还有些湿，肩膀微微发沉，她正低头检查系统面板——


    【主线任务：魔方碎片已获取】


    【基础积分＋2000】


    【支线提示：48小时内搜寻研究院遗留病毒样本碎片，额外奖励＋5000积分】


    【获得奖励：系统抽奖转盘*1（是否立即使用？）】


    苏秧微怔，手指悬在确认键上没点下去，下一秒，衣角忽然被人轻轻扯了一下。


    她抬头，对上张钰的眼睛。


    “那个……”张钰的声音比平常低了许多，手中那只几乎被她攥皱的小药瓶，像是个捧在掌心的宝物，“你说……真的没有别的了吗？”


    她眼里没有责怪，只是那种近乎本能的期盼，像抓住浮木的人问一声：水面上还有船吗？


    “这药，”张钰咬了咬牙，努力压着声音，“我想带回去试试……说不定，陈默……还可以救回来。”


    苏秧心口一缩。


    她没立刻回答，只是轻轻摇了摇头：“真的没了。”


    张钰沉默地低下头，把那瓶空瓶小心收进怀里：“我知道了，还是谢谢你，救了我。”


    苏秧低头看着系统面板，迟疑了一瞬，还是抬起头开口：“不过……如果能再找到其他碎片，可能有机会再获得新的药剂。”


    话音一落，张钰猛地抬起头，眼睛里像是骤然亮起一簇微弱的火光。


    那不是单纯的惊讶，而是——被重新点燃的希望。


    “真的？”她声音沙哑，却带着一丝颤-抖。


    “不能保证，”苏秧坦白道，“但我可以试试，只是我更希望你不仅仅只是为了救一个人而是能够通过新的药剂分析出这里面的成分，从而批量生产更多”依照现在旅馆赚积分的速度，想要再买一瓶药只是时间问题，只要张钰能够通过药剂研究出成分，她不介意再多花些积分。


    张钰眼圈一红，迅速低下头，不让人看见自己湿润的眼眶。她把那只空瓶抱得更紧，仿佛怀里真有什么尚未熄灭的温度。


    正当气氛陷入短暂沉寂，冯野忽然凑过来，眼珠子滴溜一转，带着点掩饰不住的激动和心动：“那个……”冯野舔了舔嘴唇，眼神有点飘，“你刚刚不是说，如果找到碎片，说不定能再弄到一瓶药？”


    众人下意识望过去。


    冯野挠了挠后脑勺，语气飞快却带着掩饰不住的兴奋：“我可能也见过一块，真的！”


    黎歌蹙起眉，冷冷看他一眼：“你见过？什么时候的事？”


    冯野咳了声，语气飞快：“如果我提供线索，后续能不能”


    “如果是有用的线索，我可以给你，你想要的东西。”苏秧低声道。


    冯野眼睛亮了亮：“那是……之前一次出任务的事。我们跟另外两个小队一起去北城区拉物资，途中在南边外围碰上一辆军用卡车，那车子破得不行，车头炸了半边，但后车厢锁着，我们当时也饿疯了，鬼知道那车是不是放物资的，就硬撬开看了一眼。”


    “结果？”黎歌眉头挑了挑。


    “结果车上也没吃的，就一个沉沉的军用箱，没人敢动。可我一眼瞥见箱子侧边贴了个标记，跟咱们刚刚拿到的那块碎片……挺像。”冯野搓了搓手，声音越说越低，“我们几个胆小，就趁车子停下时跳了，没再回头……但我记得，那车继续往南开去了，车身编号是——‘M17’，应该是进了南边的军事管理区。”


    沈医生眉头一跳：“军用卡车你们也敢翻？”


    冯野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小声补了一句：“那时候能不能活下来都难说，哪里还管是什么人的车啊”


    空气忽然冷了一瞬。


    “你说什么？”张钰的声音猛地紧张了几分，“你确定是M17？白底红标？”


    冯野一怔，似是没料到她反应这么激烈：“对，白底红标，还有防腐漆的气味……我哪儿见过那种车头？”


    张钰猛地直起身，眼神一亮，呼吸也急促了些：“没错！M系列是军科研联合专用运输车，只有在特别任务才会出动。我们研究院当时确实调来过一辆M17！”


    “所以，”黎歌眯起眼，声音冷静而锐利，“那车现在很可能，还装着另一块碎片。”


    “也就是说，”沈医生目光一凝，“你们下一步打算去那片军事管理区。”


    苏秧沉默片刻，终于抬起头，神情前所未有的认真。


    “这次任务能顺利结束，多亏了你们。”她语气不重，却稳得像一块压舱石，“回旅馆后，我会将应得的报酬全部结清。如果有谁想就此结束，我不勉强。”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的几人，“是，我会下一步会继续去军事管理区，但，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你们可以不用跟。”


    空气静了几秒。


    “我去。”张钰第一个开口，几乎是下意识地，眼里燃着一种固执的光，“无论那地方有多危险，只要还有机会，我就得去。”


    冯野紧跟着开口：“我也去。说实话，我原本就不想回去接那个破活，这种能干一票大的机会，哪轮得到我错过？”


    项梓抿了抿唇，望了苏秧一眼，没多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小芽则干脆地说道：“我跟姐姐走哪里，我就去哪里。”


    苏秧朝他们轻轻一笑，看向剩余的两人。


    “你们疯了？”楚晋脱口而出，“那地方我听说是整片禁-区，地图上都打马赛克，之前还有小队进去直接没出来！”


    沈医生没有出声，只是神情沉沉地看着地面，眼神却比楚晋更为复杂——一半是理智的警觉，一半是对某些未明事情的犹豫。


    “你们要玩命，我不拦着。”楚晋冷哼一声，“但别拉着我下水。死人多的地方，我不去。”


    苏秧没有回嘴，只轻声道：“我明白。所以决定权在你们，不勉强。”


    第64章 我们到家了


    晨光透过残破的窗棂洒落，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远处传来几声清脆的鸟啼，在寂静的废墟中显得格外空灵。


    苏秧将最后一件装备收进背包，金属扣“咔嗒”的声响在晨光中格外清晰。她抬头环视众人，目光在每个人疲惫的面容上停留片刻。


    “先回旅馆休整吧。”她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补给、装备都需要重新准备。”停顿了一下，她看向站在阴影处的两人，“楚晋、沈医生如果你们还愿意”


    话语悬在半空，没有强求，却让楚晋不自觉地攥紧了手中的水壶。金属容器在他掌心发出轻微的变形声。他别过脸，强化后的瞳孔在晨光中收缩成细线：“我会考虑，不过等会我得先和大家分开，去一趟旧城区。”


    沈医生靠在墙边，白大褂上还沾着昨夜的血迹。她正用酒精棉慢条斯理地擦拭手术刀，闻言动作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镜片后的眼睛始终低垂，让人看不清情绪。


    气氛一时有些沉静，风穿过破碎的窗棂，吹动走廊上一张撕了一半的旧海报，发出窸窣的响声。


    直到张钰背着包缓步走来，才打破了这份沉默。


    “我也需要留在学校。”她看向苏秧，语气平静，却坚定得没有一丝迟疑，“陈默还需要人照顾。另外……教学楼地下还有一套备用实验平台和化学分析仪器还能用。我想试试看，能不能把你那瓶药的成分提炼出来。”


    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从背包侧袋里小心地掏出一个拇指宽、擦得锃亮的手摇电台收发器，递给苏秧。


    “这是我修好的短波无线电，型号老了点，但频率稳定。”张钰用拇指按了下侧边，“平时我会挂在实验台旁，电源靠手摇和小太阳板供电。你们要是动身前往军事管理区，就切到HF频段435.6，每天日出和日落前后，我会守在频段上等你们联络。”


    苏秧接过那台沉甸甸的设备，指尖在外壳的磨痕上轻轻划过。她知道这东西在如今的末日里，已经比一部卫星电话还要稀罕。


    “信号距离呢？”黎歌问。


    “如果你们沿主干道往南，不出城市防火墙，一百公里内都能接上。”张钰顿了顿，目光坚定，“我调了高增益天线，夜间信号更稳一些，只要你们肯喊，我就一定会听见。”


    四周短暂地安静下来，苏秧和张钰对视了一眼，点头。


    “好。”苏秧轻声道，目光柔和地落在张钰身上，“你一个人可以吗？”


    张钰微微一笑：“不可以也得可以啊。末世这种地方，哪有真正的‘准备好了’。”


    她话音刚落，黎歌走过去，抬手与她轻轻碰了下拳，力道不重，却带着一种无言的默契。


    “别死了。”黎歌说得很轻，像是在开玩笑，却又分明带着真诚。


    张钰扬了扬眉，嘴角一翘：“你也是。”


    分别前，他们最后一次回头看向那片废弃的校园。


    教学楼高处挂着断裂的旗帜，随风飘动，操场上长出一片零碎的野草，曾经喧嚣的讲堂如今只有风声回荡——可也正是这种残破秩序的边角，让人想起文明尚未完全熄灭时的模样。


    张钰站在斑驳的校门下，肩上的背包略显沉重，她没有再说话，只是望着他们离开的方向。斜阳将她半边身影镀上一层淡金，衬得她整个人像一枚沉默的火种，孤独却不熄灭。


    中途几人和楚晋分开，等剩余几人回到旅馆的时候，已是星光微弱。路上几乎没什么人影，末世里安静得像是世界被按下了静音键。


    渐渐地，旅馆的轮廓出现在视野中。


    和周围破败街区的废墟不同，三层的小楼透出橘黄柔和的灯光。门口的几棵树在这末世里顽强地生长着，枝叶遮住了半边招牌，却让整栋楼看起来反而更加温暖。


    “……我们到家了。”项梓忽然轻声说了一句，声音很低。


    没人反驳。


    推开旅馆铁门的那一刹那，暖黄的灯光从门廊处缓缓洒出，仿佛驱散了漫长归途中的寒意。


    “姐姐回来了——！”


    “是苏姐姐！！”


    孩子们尖叫着从大厅冲了出来，脚步杂乱，有人还套着半只拖鞋，跑得一瘸一拐，却依旧笑得开心。


    “哎哟——”苏秧被第一个猛扑过来的铁牛撞了个趔趄，差点摔进黎歌怀里，勉强站稳后才笑着将两个孩子一左一右抱起来，一个个揉了揉他们的脑袋，“都长高了嘛，还知道偷袭姐姐了？”


    “才没有偷袭！”铁牛仰着脸反驳，小脸红扑扑的，“我们每天都有巡楼，认真登记，卫生也打扫的干净极了！还有、还有，床单我都换过两次了！”


    “是我换的好吧！”花花立刻争抢发言权，“而且巡楼记录我写得最多，字特别好看！”


    “你写字都漏格子了还好看呢？”小南在后头喊，一下又引出一阵嬉笑打闹。


    苏秧一边笑一边低声安抚：“好了好了，别吵，姐姐这几天不在，你们能把旅馆照顾好，真的很棒。”


    见苏秧夸自己，孩子们更是叽叽喳喳地吵着要说这几天发生的趣事，有人用纸箱改造出“迷你储藏间”，还有人因为晚上巡楼“听见了咚咚响”，把自己吓得躲在柜子里过了一晚。


    “那个‘咚咚响’后来发现是仓库的风铃掉了。”花花悄悄说。


    “但她还是在柜子里过了一-夜！”另一个补刀。


    直到站在一旁的小北看着苏秧等人眼下疲惫的神色，忍不住抬手打了个响指，这才把围着他们转的几小只声音压了下去。


    “差不多了，你们都该睡觉了。”小北开口，语气虽然温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人家苏秧姐姐刚回来，风尘仆仆的，还没洗澡呢，你们一个个围着转，像串糖葫芦似的。”


    “可是……”最小的小南撅起嘴。


    “没有可是，几点了？还想罚你们巡楼一圈不成？”


    小北一板起脸，孩子们果然立刻瘪了嘴，一个个不情不愿地扭着身子准备上楼。


    “那我明天还能来找你们玩吗？”铁牛最后还回头问了一句，眼巴巴地看着苏秧。


    苏秧蹲下身摸了摸她的头：“明天你把巡楼日志交给黎歌姐姐检查，她说你写的好，我们就陪你玩。”


    黎歌：“啊？”


    苏秧笑着眨了眨眼。


    “……行吧。”黎歌轻笑出声，揉了揉小女孩的头发。


    铁牛跟其他几个孩子立刻挺起胸膛，哒哒地往楼上跑去，几个小孩一边说着“晚安姐姐”、“晚安姐姐们”，一边挥着手消失在楼梯转角处。


    门厅终于重新归于安静。


    苏秧站起身，深吸了一口气，仿佛终于从连日奔波中挣脱出来，肩膀也松了些力。


    孩子们在楼梯转角处消失后，大厅终于安静了下来，只剩下些许轻响，是风从半开的窗缝吹过，带起窗帘柔软的摆动声。温暖的灯光下，众人身上的寒意仿佛终于被彻底驱散。


    苏秧转身走向旅馆前台的木桌，拎起一个防水袋，将事先准备好的晶石一一取出。那是这趟任务的酬劳，每一份都用破旧却干净的布包着，分量不多，但在苏秧的旅馆里，这种能直接兑换积分的晶体，远比金钱更珍贵。


    “说好的是一人十枚晶石，辛苦你们了。”


    她把几份报酬整齐地放在桌面上，随后退开一步，给了大家一个空间。


    项梓率先走过去，接过自己的那一份，眼睛却仍落在苏秧脸上：“我也有吗？拿这些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苏秧轻轻一笑：“嗯，守规矩才能走得远。末世里，信得过的人太少了。”


    “那我就厚着脸皮收了。”项梓耸耸肩，把那小包晶石塞进口袋，随即转头去扶坐在椅子上的小芽，“走啦你，别坐着等长蘑菇了。”


    小芽动了动，揉着眼睛，小声嘟囔：“走了那么远，我腿还在抖呢……真不考虑让我搬到楼下房间？”


    “想得美。”项梓笑着扶住她，“你不行我背你。”


    “那你可能得一边爬一边叫救命。”


    两人说着说着，你一言我一语地打趣起来，沈医生往两人的方向看了一眼，又将目光不动声色的收了回来。


    冯野慢了几步，刚才还一副困到神游的样子，此刻却忽然回头看了眼桌上的晶石，撇了撇嘴：“我提供的线索，不能再多拿几个？”


    苏秧的手指在晶石堆上轻轻一拨，发出清脆的碰撞声。“消息核实后，”她眼皮都没抬，“该给的不会少。”


    “啧。”冯野一把抓起晶石，把晶石揣进衣兜，转身时又补了一句：“楚晋那小子”他故意拉长声调，“万一回不来，这些岂不是浪费了？要不当我先找他借几块”


    “你倒是想得美。”沈医生站在最末，没动，“凭什么你一个人独吞？当我是瞎的吗？”


    “开个玩笑”他干笑着后退，晶石从指缝漏下几颗，“那家伙要是知道我动他东西，还不得把我这胳膊拆了。”


    “是真是假，你自己心里清楚。”沈医生冷笑一声。


    “疯婆子”冯野嘟囔着往楼上走，背影松散地朝楼上的走廊晃去，脚步声渐渐被木地板的吱呀声吞没。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转角，沈医生才走到前台将自己那袋晶石收到口袋里，没有说“谢谢”，只是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往自己房间走去。


    门轻轻合上，一阵细微的金属咔哒声后，旅馆的走廊只剩下苏秧和黎歌。


    气氛一下安静了下来。楼下的灯光柔和，仿佛也感知到这份静谧，悄悄变得更加温柔。


    苏秧偏头看了黎歌一眼。


    “回房？”她声音很轻。


    黎歌点点头，微微一笑：“嗯。”


    第65章 可能是见到你的第一眼吧


    “你先去洗漱吧，我还有些事情要查看一下系统。”苏秧看着黎歌，声音带着些疲倦。


    黎歌轻轻“嗯”了一声，拿着换洗衣物进了浴室。


    苏秧走到桌前，脱下外套扔在椅背上，坐下来深吸了一口气，唤出了系统界面。


    【获得系统抽奖机会×1，是否立即使用？】


    “是。”


    熟悉的金属质感转盘在眼前浮现，苏秧看着它缓缓转动，指针划过“武器包”“药剂兑换券”“系统扩容权限”……最终，在她略显期待的注视下，停在了最不起眼的一个区域。


    【叮——恭喜抽中：重装型七人座装甲车×1】


    苏秧：“……”


    【系统提示：车辆可通过遥控部署，适应复杂地形，防爆防弹，具备储物仓，能源等级A-级。】


    苏秧靠在椅背上，盯着眼前那行“已入库存”的提示发呆了好几秒。系统面板渐渐淡出视野，房间里只剩下暖黄的灯光和浴室那头隐约传来的水声。


    她抬起手揉了揉额角，又把脑袋埋进了臂弯里，低低地叹了一声——那种什么都压-在身上、累到笑也没力气的笑。


    装甲车是好东西，可她现在最想要的，是能让旅馆继续撑下去的积分，是容纳更多的人跟基地对抗，是让孩子们再多活一段时间的保障……可偏偏，老天总是给她些奇奇怪怪的“惊喜”。


    “我是不是该感谢一下系统？”她喃喃，又像是在自嘲，“总比上次抽中的洗衣机强点吧。”


    浴室门“咔哒”一声打开时，她还坐在原地，脸埋在臂弯里没有动。


    黎歌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走出来，穿着宽松的居家T恤，领口因为洗澡的缘故微微塌着，露出漂亮的锁骨线。


    她看到苏秧那副姿势，微微一愣。


    “怎么了？”她放下毛巾，走过去，声音带着刚沐完热水后的懒意和轻柔，“又抽到不想要的东西了？”


    苏秧抬头，冲她挤出一个无奈的笑：“怎么说呢……抽中了一台七人座装甲车。”


    黎歌眨了眨眼，没反应过来：“车？”


    “嗯，一台防弹防爆、能爬墙走泥地的车。”苏秧伸出手比了个大大的轮廓，“还带储物仓，比我以往抽到的东西都拉风。”


    黎歌没忍住笑了一声，坐到她对面：“听起来不是挺好的？”


    “是挺好啊。”苏秧摊开手，“只是……我本来是想要积分”


    苏秧跟她解释过积分的用处，也知道苏秧目前最想做的事情是将旅馆的防御系统搭建起来，让大家更安全，可是黎歌看了她一会儿，然后站起来，从桌边拿来两杯水，其中一杯递给苏秧。


    “现在这个时候，能抽到辆能开的车，不比抽积分差。”她顿了顿，轻声道，“基地那边现在未必敢来找我们麻烦，上次可把他们吓得不轻。”


    苏秧接过水，没说话。


    她知道黎歌说得对，这辆车也不赖，现在这世道除了军方，谁还能有车啊。


    两人陷入短暂的沉默，屋里只剩下窗外偶尔传来的风声，和杯子之间的轻触声。


    “其实大家都挺想要一辆车的，你不知道——路上小芽嘀咕了多久，说要是有辆车就不用走得腿快断了。”她语气温和，带着一点点笑意，“要是她知道下次可以开装甲车去，不知道得多高兴。”


    苏秧脚步一顿，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神微微一变。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她轻声道，眉头微蹙，“我以前抽到的东西，好像……总是正好能用上的。”


    “嗯？”黎歌抬头看她。


    “比如之前”她说着，眉宇间闪过一丝警觉，又慢慢转为迟疑，“你第一次来旅馆的时候……是不是也想要一套家具？”


    黎歌没想到她突然这么问，愣了愣，然后狐疑地看了她一眼：“怎么，突然开始想复盘啦？”


    “别打岔。”苏秧盯着她，声音比刚才低了些，“认真说。”


    黎歌想了想，语气平淡：“当时……就是觉得这屋子里的家具都挺破的，”说完看了一眼苏秧道：“没别的意思。”


    苏秧喃喃，“难怪，那会我抽到了一套家具。”


    黎歌没有立刻回应。她只是静静地看着苏秧，眼神开始变得复杂。


    苏秧也没再说话，手指缓缓在桌面上敲了两下。


    她不是第一次怀疑系统的“抽奖”机制，可今天这辆装甲车出现得太“及时”了。不是她需要积分的时候抽中的积分，而是在大家都在路上喊累、提到“要是能有辆车就好了”的时候——抽中了一辆‘车’。


    不，是装甲车。


    她突然意识到，这个系统——很可能不是根据她的意愿，而是旅馆里“某些人”的需求来回应，就像那奇奇怪怪的‘碎片’，好像也具备某种特殊的功能。


    “……你觉得是客人的愿望？”黎歌开口，声音低低的，像是试图印证她刚才那一连串思考。


    苏秧没回答，只是抬起眼看着她，半晌轻轻点了点头。


    “也许是来过旅馆、在这里留下痕迹的人。”她说，“或者更准确地说……是他们‘对生活的期待’。”


    黎歌靠得更近了一些，目光沉静：“那你有想过吗？如果这个系统，是建立在你愿意为别人实现这些‘愿望’的基础上——”


    “——那我就是它的触发器。”苏秧轻声接上。


    “你得先看见、理解、接住这些愿望，它才会‘出现’。”


    “也许是。”苏秧靠回椅背，望着天花板出神，“也许这旅馆，压根不是给我一个人准备的。”


    她声音轻到快要听不见，像是说给黎歌，也像是在和自己确认某个终于拼起来的拼图。


    屋里又安静了几秒，只剩下窗外的风卷过枝头，吹得木窗轻轻晃了晃。


    然后黎歌忽然凑过来，胳膊搭在她椅背上，脸离得很近。


    “那我能提个愿望吗？”她笑着问。


    苏秧一怔，回头：“……你说。”


    黎歌凑得更近了些，眼神却忽然柔了下来。


    “我希望，下次你抽奖的时候，是为了你自己。”


    那一瞬间，苏秧心跳仿佛慢了一拍。


    “而且……”黎歌忽然笑了一下，语气轻松，“开去军事区那天，副驾驶我可先预定了。”


    她没说话，只是盯着黎歌的眼睛，许久之后，才笑了一下，低低地应了一声：“……好。”


    房间又陷入静谧，只剩下两人呼吸微微交错。风把窗帘吹得轻轻扬起，半掩的月光落在地板上，也照进她们之间未说出口的那些——悄然滋长的情绪。


    屋里静了一瞬。


    黎歌凑得太近了，近得苏秧能看清她睫毛的弧度，呼吸的微颤。两人之间只隔着半步距离，像是谁稍稍倾斜一下，就会打破这一点平衡。


    苏秧还没动，黎歌却忽然偏了偏头，目光落在她唇边。


    她声音很轻，带着点笑意：“你脸红了。”


    苏秧一愣，下意识摸了下脸：“哪有。”


    “有。”黎歌眼尾微挑，说得笃定，“耳朵都红了。”


    她说着，却没退开，反而又靠近了一点。两人之间的呼吸交织着，暧昧在悄无声息中蔓延开来。


    苏秧盯着她看了两秒，忽然也笑了笑，眼神慢慢变得危险：“你这么靠近……不怕我真亲上来？”


    黎歌没躲，甚至慢慢撑着身体前倾，额头几乎贴上了她的。


    “你试试？”她轻声说，像是挑衅。


    苏秧眼底光芒一闪。下一刻，她猛地一抬手，直接扣住黎歌的手腕，反手一带，动作利落地将人一把拽进怀里，整个人反客为主般压了上去。


    椅子咯吱一声响，她却稳稳坐住，黎歌被她拉得一个趔趄，身体贴在她腿侧，半跪半坐，姿态近乎屈服。


    黎歌仰头看她，眼里没多少慌张，反倒有些意外地轻笑了一声。


    “……苏老板学坏了？”


    苏秧没回答，只是低头靠近，额头轻轻抵上她的，气息拂在黎歌唇边：“还不是某个老师教得好”


    黎歌呼吸微顿，指尖下意识地收紧，像是终于在某个瞬间失去了掌控。


    就在她以为苏秧会亲下来的时候，对方却忽然停住，嘴角一挑，轻声道：


    “不过嘛……我得先去洗澡了”她的语气带了点故意的捉弄意味，尾音却带着蛊一样的柔。


    黎歌怔了一下，旋即轻笑出声，眼尾弯起：“用我帮忙吗？”


    “想得美！”苏秧脸红了红，到底没有黎歌脸皮厚，连忙松开了手，顺势站起身。身后传来黎歌愉悦的低笑，让她脚步又加快了几分。


    黎歌看着她的背影，忽然觉得，末世之外，也许真有一些东西，是可以慢慢靠近，慢慢拥有的。


    哪怕外界一切都残破不堪。


    只要在这里，有她们两个人。


    ——


    苏秧洗完澡出来的时候，黎歌已经缩在床那一边，抱着被子看窗外夜色。


    “怎么还没睡，不是说今天都走累了吗？”苏秧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走过去，把毛巾随手挂在床头。


    “等你。”黎歌把自己缩进被窝，留了半边被子掀着。


    苏秧看了一眼，没多说什么，关了灯，从另一边躺了上去。床垫微微下陷，她小心翼翼地钻进被窝，刻意保持着几寸距离。冰凉的脚趾却不小心碰到黎歌的小腿，两人同时轻轻一颤。


    “冷？”黎歌的声音在黑暗中格外清晰。


    “有点。”苏秧含糊地应着，感觉到身边的温度慢慢靠近。


    房间里温度不高，但被窝是暖的，两个靠得极近的人，体温在薄被下缓慢交融，像夜色里一处不肯熄灭的热源。


    黎歌睡得并不沉。


    她原本侧着身，背对着苏秧，但在某个不知第几次翻身的瞬间，半梦半醒之间，她的手臂忽然落在了苏秧腰间。


    她没察觉，手指自然地蜷了蜷，将手指搭在了对方腰间。


    苏秧原本也快睡着了。


    可这一下，她整个人像是被微微点燃，身体一僵，却没有退开。


    黎歌的呼吸轻轻擦过她的颈侧，酥痒而温热，她甚至能感受到那一点点气息落下的微弱颤动。


    “……黎歌。”苏秧低声唤了她*一声，声音很轻，有些沙哑，带着困意和……一点点不确定。


    黎歌没睁眼，只是下意识地轻应了一声：“嗯……在。”


    “你……”苏秧顿了顿，“你手。”


    黎歌迷迷糊糊地“啊？”了一声，这才慢慢意识到自己抱住了人，动作还挺亲密。


    她睁开眼，夜灯的光晕朦胧地落在苏秧的侧脸上，那双眼眸清醒着，却没躲开。


    黎歌没有立刻松手，只是微微收紧了一点，像是在确认什么。


    “这样，不舒服？”她低声问。


    苏秧没有说话，只是盯着她看了两秒。


    然后缓缓抬手，扣住她的指节，将她的手，贴得更紧了一些。


    “……不是不舒服。”


    黎歌喉咙微动了一下，终于也清醒过来。


    “刚刚你问我，是不是当初来旅馆就想要家具。”


    “嗯。”


    “……其实不止。我那时候心里想的是，‘如果这里能有个不漏风的床铺就好了。最好能有个热水器，有人做饭，有人能说话。’”


    她声音轻轻的，带着些许遥远的思绪。


    苏秧没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她忽然转身，将额头轻轻靠在黎歌肩上，像是个不动声色撒娇的人。


    “你刚才不是说要坐副驾驶么。”她声音闷闷的，“那我给你留着，你就不许走了。”


    黎歌一怔。


    “你现在是在说梦话吗？”


    “可能是。”苏秧在她肩头轻轻蹭了下，“不管是不是，你都不许走。”


    黎歌没有立刻回答。


    她只是慢慢地伸出一只手，从背后环住了苏秧的腰，将她抱得更紧了一点。


    那触碰带着肌肤的温度，也像把心慢慢递出去。轻，暖，甚至小心翼翼。


    “……不走。”


    “好。”苏秧靠在她耳侧，轻声呢-喃，“那你什么时候确认那能说话的人是我的？”


    黎歌没立刻答，过了两秒，才慢悠悠地开口：“……可能是见到你的第一眼吧。”


    “我不信。”苏秧眯起眼，语气像是带点儿委屈地打趣，“你那时候明明说，公司不允许办公室恋情。”


    黎歌被逗笑了，声音低低的：“我当时真这么说的？”


    苏秧仔细想了想，黎歌当时说的话。


    “你那天在茶水间说觉得张渊和李治最近走的有点近，问我知不知道这样对公司会产生不好的影响？”说到这她转头看她，“那难道不是在点我吗？”


    “是啊。”黎歌轻描淡写地应了一声，“可我重点真是这个？”


    她偏头看了苏秧一眼，眼里带点无奈，“我那时候是想问你——你对两个男生谈恋爱怎么看。”


    苏秧愣了愣。


    一时没吭声，像是在脑子里把当时的场景慢放了一遍，想到那时候，在她再三保证下，脸色越来越黑的黎歌


    “……你怎么不明说？”她声音小了一点。


    黎歌没急着回应，似笑非笑地反问：“那我要怎么说？‘秧秧，我见你的第一眼就爱上你了，想和你谈恋爱？’”她故意拖长音调，“你那时候见我就躲，要是这么说了，怕不是第二天就收拾包袱跑路？”


    苏秧抿着唇没作声，那会她刚毕业，见了领导就怕，虽是被黎歌说中了心思，但此刻听到黎歌难得带着点恼意的声音隐隐有些好笑。


    于是凑近，轻轻地在她锁骨处落下一吻。


    淡而温柔，像一根火苗忽然舔上夜色里的某一处柔软。


    黎歌一僵，声音戛然而止。


    半晌，她才缓缓收紧手臂，将苏秧搂得更近了些，低声道：“你这会儿倒主动。”


    苏秧贴着她，声音有点闷：“都末世了，不主动你就跑了怎么办。”


    黎歌失笑，把下巴轻轻抵在她额前：“我哪舍得。”


    “丧尸爆发的第一瞬间，我就跑去找你我本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


    “所以那会你天天加班是为了等我？”


    “不然呢？”


    “我以为你怕我偷懒呢”


    “你是不是傻”


    她向来不着急，就像末世里的篝火，总会有人靠近，只要火够久、够暖。


    慢慢地，她们都不说话了。


    只是安静地靠在一起。


    身体贴着身体，心跳慢慢合上了频率。


    黎歌的鼻尖蹭了蹭苏秧的发梢，那点温热的呼吸让苏秧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她下意识往她怀里缩了缩。


    黎歌轻轻应了一声：“晚安，秧秧。”


    苏秧闭着眼，几秒后才低低回了一句：“晚安。”


    第66章 一大早的狗粮


    窗外天色刚亮，旅馆还安静着。阳光从窗帘缝隙里斜斜落进来，一道道淡金色的光线，像温柔的手指抚上-床沿与凌乱的被褥。


    床上的两人还没有醒。


    黎歌下意识地先动了动，算是自然醒，不是被任何突兀的声音吵醒，但也还是受了身边人的影响，身侧那点温热的存在实在太明显了，热的她背上都出了一层细汗。


    但她的手依旧圈在苏秧的腰上没舍得放开，而苏秧……整个人几乎是窝进她怀里的。


    她们之间没有任何多余的空间了。


    黎歌没动，只是低头看了看怀里的人。


    苏秧的头埋在她肩窝附近，呼吸均匀，额前几缕碎发贴着她的脖颈，偶尔还会扫过一两下，让人心里发痒。


    她试着挪了挪手臂，想把麻掉的那只手换个角度。


    却没想到，苏秧像是察觉到什么似的，在梦里轻轻动了动，竟是顺势抬了条腿搭上了黎歌的。


    黎歌彻底僵住了。


    她甚至能清晰感受到苏秧大-腿的温度贴在自己小腿上，肌肤与肌肤之间，只隔了一层薄薄的睡裤。那种亲密，不是无意为之。


    她屏住呼吸，却还是没忍住轻声叫了一句：


    “苏秧。”


    苏秧没睁眼，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刚醒的迷糊：“嗯……几点了？”


    “不早了。”黎歌的声音压得低低的。


    她本想再说些什么，却忽然感觉到苏秧微微动了动，像是在确认位置。下一秒，她贴得更紧了些，头往她颈窝蹭了蹭。


    然后，用几乎是撒娇般的语气，小声嘟囔了一句：


    “……再一会儿，我困。”


    黎歌没动。


    她的心跳忽然漏了一拍，然后又剧烈地跳起来。


    “你知道你现在什么姿势吗？”她艰难地低声问。


    苏秧轻笑了一下，却还是闭着眼，声音里带着些赖床的慵懒和调皮：“知道啊。”


    “那你……”黎歌咽了口口水，“你故意的？”


    “不是故意，”苏秧声音软软的，“是……舒服。”


    她终于睁开眼，抬头看着黎歌，眼里还带着没睡醒的朦胧水光，但那一眼，却像钩子似的，轻易拽住了人心。


    “你不喜欢吗？”她故意低声问，语气软糯。


    黎歌盯着她看了两秒，像是要说点什么，最终却只是伸手，扣住她的后颈，将她重新按进怀里，声音比晨光还轻：


    “闭嘴，再睡一会儿。”


    苏秧咬了咬唇，忍不住笑出声来。


    于是两个影子继续纠缠在柔软的被窝里，静静地躺着，任由清晨的光一寸寸爬过肌肤，将那点情愫，烘得更暖了一些。


    黎歌醒得比苏秧稍早一点。


    她睁眼的时候，苏秧还窝在她怀里，手臂搭在她腰侧，呼吸均匀，睫毛像是风里细小的羽毛，轻轻颤着。


    突然，她怀里的人微微动了动，接着——


    “咕——”


    黎歌一顿，垂眼看去，苏秧刚刚睁眼，一脸茫然地看着她，又低头看了看自己。


    “……我饿了？”她小声问，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黎歌轻轻“嗯”了一声，语气平静：“很有自觉。”


    苏秧趴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整个人还缠在黎歌怀里，顿时有些不好意思，眨巴着眼抬头问：“那要不要起床？”


    “你不是饿了吗？”


    “那就——起吧！”她动作利落地坐起身，又猛地想起什么，回头望着黎歌，“等我换好衣服，一起去餐厅？”


    黎歌靠坐在床头，慢条斯理地拉好睡衣的扣子，眼神平淡：“嗯。”


    她们一个简单洗漱，一个随手理了理头发，出了101房，走廊安静得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苏秧的步子很轻快，像是睡了一场特别甜的觉。黎歌看着她轻轻一跳跨过台阶的样子，没说话，唇角却弯了一点点。


    旅馆厨房的热气刚起，空气中混着蒸汽和米香。


    苏秧先坐在靠窗的位置，阳光洒在她发梢上，软软的，有些耀眼。见黎歌端着自己点好的早餐在大厅中-央寻找自己，兴奋的朝她招了招手，笑得轻快又自然。


    黎歌像往常一样走向餐桌，只是脚步顿了顿，最后还是坐到了苏秧斜对面的位置。


    苏秧一看她那神情，顿时笑眯了眼，像是刚钓到鱼的小狐狸。


    “欸？你坐那么远干嘛？”她一边用筷子夹咸肉，一边故作无辜地眨眼，“你不是最喜欢靠着窗的位置？”


    黎歌抬眼看她，没说话，低头慢条斯理地盛粥。


    苏秧忍不住继续调侃：“昨晚压得你太狠啦？生气了？那你早说呀，我睡一半可以翻身的。”


    黎歌慢悠悠抬头，刚想说什么，偏偏这时，小芽端着一碗热汤进来，原本还在哼歌，一眼就看到两人的位置。


    她眨了眨眼，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表情变得古怪：“欸……你俩吵架啦？”


    苏秧立刻摇头：“没有啊。”


    小芽在她们中间坐下，左看看右看看，总觉得苏秧今天看黎歌的眼神，不一样。


    不是单纯的温柔，而是那种刚刚掐过人、又心情极好的人才会有的“得意”，小芽眯了眯眼，勺子从嘴边拿下来，没说话，只是在两人走近时，装作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然后开口道：“那你们怎么一-大早就分两边坐？黎姐姐不是一向坐你旁边的吗？”


    但苏秧却笑着顺着话接下去：“估计是你黎姐姐在气我，所以不肯坐我旁边。”


    小芽瞪大眼睛：“哈？”


    苏秧眨了眨眼：“我也不是故意的，明明昨晚——”


    “苏秧。”黎歌终于开口，慢悠悠地打断她。


    “欸。”苏秧偏头看她，一脸无辜。


    黎歌看着她，一边用勺子拨弄着碗里的粥，一边语气平稳地道：“你再说下去，我不介意把你昨晚的梦话复述给小芽听听。”


    苏秧脸色瞬间变了，眨了眨眼，嘴角僵住三秒，然后低头猛喝粥，嘴里含糊不清：“哪有梦话……我、我根本没说话……”


    黎歌看着她耳尖一点点染红，终于低低笑了一声，像一阵风扫过窗边的水雾，轻而带意。


    小芽眨巴着眼睛，看左边，看看黎歌，再看苏秧。


    “黎姐，你脖子上……是不是被蚊子咬了？”


    黎歌手一顿，几乎是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自己脖子。


    苏秧正准备坐下，听见这话险些笑出声来，赶忙咳了一下掩饰。


    黎歌轻轻咳了一声，语气很自然：“嗯，昨晚开窗了。”


    “哦——”小芽拉长语调，“那可真是个……专挑你咬的蚊子。”


    黎歌淡淡抬眼扫了小芽一眼，那眼神带着惯有的压迫感，小芽眨了眨眼睛，立马举起手比了个投降的手势：“我闭嘴，闭嘴。”


    苏秧坐下，给她和黎歌分别倒了粥，状似不经意地笑道：“你脖子真被咬了啊？我怎么没看见？”


    黎歌拿起勺子的手一顿，随即很快地瞥了她一眼。


    “你昨晚睡得死，当然没看见。”


    小芽一口粥差点喷-出来，赶紧拿纸擦嘴，憋着笑，“你们不会是……啊？”她话没说完就一副震惊脸，眼睛在两人之间来回扫。


    “没有。”黎歌面无表情地打断她。


    “没有。”苏秧笑得语气轻快，“但很快就有了。”


    “你们……”


    “吃饭。”黎歌冷静出声，替她把话堵回去。


    苏秧知道黎歌性子一向淡淡的，便也没再逗她，只笑眯眯地用筷子夹起一块软糯的南瓜发糕，小心地放进黎歌碗里，又觉得不过-瘾，干脆直接伸手捏着那块发糕递到了她唇边，带着点哄小孩的语气，轻声问：


    “尝一口？”


    那发糕颜色橙黄，软软糯糯，蒸汽缭绕间，一双眼睛透着笑意落在黎歌脸上。


    黎歌微微抬眸，眼神淡淡，却像水面下压着一点细小涌动的波纹，有点危险，最终还是俯身咬住那块发糕，动作干脆利落，却咬得很深——几乎贴着苏秧的皮肤，一下子差点把苏秧的手指也带进去。


    苏秧猝不及防地“嘶”了一声，抽回手时眼尾一挑，抬眸盯着她，像只被轻轻咬了一口的猫，神情半真半假的不满：


    “你干嘛咬我？”


    黎歌舔了舔唇角上的南瓜味，意味不明地说：“嗯，警告你不许喂别人。”


    苏秧怔了下，像是没想到她会这么直白，一时竟没反应过来。


    小芽坐在她们对面，看着这突如其来的暧昧发言，表情从震惊变成无奈，最后还是没忍住，幽幽出声：


    “……我还在呢。”


    没人理她。


    餐厅里飘着粥香，桌上的砂锅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碗碟间碰撞出轻微声响。小芽捧着碗，艰难地在稀饭和狗粮之间做着心理建设。


    她眼角余光瞥过去—


    正巧瞥见项梓端着碗走进来，像看到救星一样眼睛一亮，赶紧招手让她过来。项梓刚坐下，筷子还没沾热，小芽就整个人凑过去，压低声音在她耳边神秘兮兮地嘀咕了一句：


    小芽终于忍不住靠在项梓耳边悄悄嘀咕了一句：“我跟你说，我一定是第一个发现她们俩有问题的。”


    项梓刚夹了一口咸菜，差点呛着：“谁？谁俩？”


    小芽用眼神点了点不远处的两人。


    黎歌坐在餐桌边，正低头翻地图，神情冷静专注。苏秧则一边吃饭，一边嘴角含笑地看她，筷子不时伸向黎歌的碗，仿佛抢她的食物是件理所当然的事。最可疑的是——黎歌竟然没躲。


    “……啧。”项梓慢慢放下筷子，盯着那边半晌，终于低声啧了两声，语气复杂，“你这观察能力，不去搞情报真的可惜了。”


    “是不是？”小芽被肯定后更加得意，往项梓身边挪了点，压低声音，语气像发现了某个宇宙真理，“你看她们之间那股氛围……说不上来，就是很暧昧，空气都甜得发黏了。”


    她话音刚落，黎歌那边忽然抬手替苏秧倒了杯水，水刚倒到一半，苏秧就顺势贴近了些，笑着说了句什么。


    她正兴致勃勃地拉着项梓，准备继续剖析这段“潜藏的地下恋情”时，身后忽然掠过一阵微凉的风。


    一道清清冷冷的声音不紧不慢地落在她耳后：“才发现啊？”


    小芽顿时一僵，转头一看，沈医生不知何时已端着粥碗站在旁边，面上挂着一如既往的温和笑意，眼底却带着一点“你们才反应过来啊”的淡定。


    项梓和小芽几乎是下意识地对视了一眼，然后异口同声地问：“你早就知道了？！”


    沈医生没急着回答，只慢条斯理地抬手抿了一口杯中热水，像是润了润嗓子，这才道：“黎歌那种人，心门开半厘米就已经不得了了。现在能让她当着众人被抢吃的，还没反应……你觉得正常？”


    项梓：“……听你这么一说，好像还挺有道理。”


    沈医生轻啜一口粥，语气闲闲：“啧，谁坐她们旁边能吃得进饭我才觉得奇怪。”


    一直坐在旁边的小芽不由得一挑眉，狐疑地看向她：


    “……你这是在点我？”


    沈医生没说话，只是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仿佛在说：“你懂就好。”


    小芽：“……”


    项梓：“……”


    第67章 ‘家’的模样


    几人用完早餐后，陆续起身收拾桌子。窗外阳光斜斜洒进来，照在木质地板上，投下斑驳光影。


    苏秧正准备拉着黎歌下楼，脑中却忽然响起系统清冷的提示音：


    【叮——有客人正在前台，是否前往接待？】


    她微顿了一下，顺口跟黎歌道：“我去前台看看，系统提示来了客人。”


    “又来人了？”小芽凑过来，“这次不会还是那个基地里的流民吧？”


    “走走走，我陪你去。”项梓听到基地，心里升起一丝警惕。


    苏秧走到前台，才刚推开一半的木门，视线就被一道人影挡住。


    “……楚晋？”


    站在门外的男人比之前更憔悴些，肩头扛着一只旧旧的旅行包，一手拉着一个看起来十三四岁的女孩，另一只手还牵着个年纪更小、六七岁模样的小姑娘，小姑娘脸上还沾着些未擦干净的果酱，眼神怯生生的，却又好奇地打量着苏秧。


    “……你这是，带着全家搬过来了？”苏秧一时没反应过来。


    楚晋抬手扶了下额，看起来有些疲惫：“之前没说，是因为……不确定你这地方到底稳不稳定。”


    他低头看了看两个孩子，语气终于带上点柔软：“这两个，是我女儿。大的叫楚佳妍，小的叫楚冰凡，一直被我藏在家里的地下室，但是那地方太小，憋得慌。最近看你这边秩序不错，食物也够，就想着把她们接过来……希望不打扰。”


    苏秧愣了半秒，随即露出一点笑意：“不打扰。你放心，有我在一天，没人能碰你们一根汗毛。”


    楚佳妍似乎被她这句话鼓了劲，小声问：“姐姐，你就是旅馆的老板吗？”


    苏秧蹲下来，笑着伸出手：“对，我是苏秧，你可以叫我苏姐姐。欢迎你们回来。”


    小姑娘楚楚踌躇了一下，才把手搭到她掌心上，软软的，轻轻一点，像只怯生生的小猫。


    “谢、谢谢你。”


    “太客气啦。”苏秧一边起身一边对系统说了声“确认入住”，界面立刻弹出房间分配提示，她扫了一眼，说，“难怪你一个人，来的时候还特意要了一个套间，原来是早就想好了要将女儿接过来。”


    楚晋轻声道谢。


    这时，小芽和项梓终于赶到。小芽刚一看到那两个孩子，整个人都像被电了一下，眼睛立刻亮了：


    “呀呀呀，这谁家小朋友啊，太可爱了吧！”


    “别吓着人家。”苏秧轻拍她一下，“是楚晋的孩子。”


    项梓倒吸一口凉气：“原来楚哥是爸爸了？完全看不出来诶……”


    小芽捂胸口：“完了，我刚才还以为他是那种冷感单身男……”


    楚晋：“……”


    苏秧笑着招了招手：“行了，别围观了，人家还没吃早饭呢。”


    小芽这才不好意思地往旁边让了让，还忍不住冲楚冰凡眨了眨眼，小姑娘羞答答地躲到楚晋身后，小声问：“爸爸，这里的人都好好看哦……”


    楚晋摸了摸她的脑袋，眉宇间却带着几分迟疑，最终还是转向苏秧，压低声音道：“其实……我还想问件事。”


    苏秧抬眉：“嗯？”


    楚晋微微低头，神情略显为难：“我那俩丫头……一个十四岁一个六岁。她们年纪小，晚上要换衣服、洗澡什么的……我一个大男人，总归不太方便，尤其佳妍已经有点懂事了，所以我还想多订一间单人房，套间就留给孩子住。”


    苏秧听完轻轻“嗯”了一声，没立刻回话，而是抬手在系统面板上熟练地滑-动查看。


    一道淡蓝色的虚拟光屏悄无声息地在她眼前浮现出来，几行-房间数据正在快速刷新——


    201：住满。


    203：住满。


    205：住满。


    301：住满。


    302：住满。


    303：住满。


    304：住满。


    305：住满


    她皱了皱眉，又点开“预定列表”查看明日的退房安排，依旧是空白。


    “……现在的确没空房了。”她低声说，指尖在屏幕上轻轻一点，光幕悄然关闭，“前几天人陆陆续续都安顿下来了，最后两间也刚好被人占了。要不，你们先暂时住着？”


    楚晋“嗯”了一声，没有再多说什么，但明显露出了踌躇的神色，早知道当时就多订一间房了，都怪他为了省钱。


    他低头看了眼两个孩子，余光瞥见苏秧身后的项梓，似乎想到什么，试探着开口：


    “那个……项梓，你那房间是不是还空着一张床？要不……这几天让她们俩先挤你那边？我知道不太合适，等有房间空出来，我立马让她们搬到301去。”


    项梓一听，整个人愣了下：“啊？”


    “你那不是个套间吗？有两张床，我也可以支付一半的房费……”楚晋语气里难得带了点尴尬，“如果你觉得不太方便…也没关系的…”


    苏秧看了项梓一眼，也没急着说话，只是站在一旁等她反应。


    项梓低头看了眼那两个小姑娘——一个抱着楚晋的手臂，眼睛滴溜溜地打量她；另一个躲在姐姐身后，只露出半张脸，像只怯生生的小仓鼠。


    项梓皱了皱眉，没立刻答应。


    在这末世里，有口热饭吃、有张床睡，已算奢侈，绝大多数人早已顾不得性别界限，更别提什么生活习惯了。她见过太多临时拼凑的帐篷里，男女老少混住一处，只要能活着，哪还顾得上别的。


    可楚晋的态度，却显得格外在意这些细节。


    他并不是矫情，只是……太在乎自己的两个女儿了。


    项梓眼神落在楚佳妍和楚冰凡身上。


    两个小姑娘依偎着站在一起，明显是紧张的，却仍努力维持礼貌的模样。楚佳妍悄悄捏着妹妹的手，小声安慰她：“没事的，这里人都很好。”


    项梓没吭声，眼神却柔和了一点。


    楚晋看她迟疑，又垂眸朝305的方向扫了一眼，语气放得更轻了些：“……你要是真觉得不方便，也没事。我再去跟冯野商量一下，挤他那边也能凑合。床不够就打地铺，我行。”


    这话一出，项梓终于开了口：“得了，你一米八几的汉子跟冯野挤一米二的床，你是想把人挤瘫？”


    她叹了口气，她虽然只跟楚晋相处两天，但也难得见楚晋这般讨好求饶的跟人商量，可见对两个女儿的疼爱，她抬手揉了揉眉心，像是在和自己较劲：“让孩子住我那吧，反正她们还小，都是女生……我也能照应点。”


    楚晋眼里划过一抹松动的光：“真的可以？谢谢你，项梓，真的——”


    “先别谢。”项梓一抬手打断他，皱眉提醒，“我那床是单人床，你俩姑娘一起挤，可能真有点紧。”


    “没事。”楚晋立马接话，语速也快了一点，“我去外头砍几棵树，搭张大点的简易床。就放在你房间里，不占多少地方，绝不打扰你。”


    项梓闻言，挑了下眉，看了他一眼：“你还会木工？”


    楚晋低笑了一声，那笑意落在眼底不明显，但语气里难得带了点轻松：“不会，但力气大，试几次总能搭起来。”


    项梓撇撇嘴，小声嘀咕：“死倔。”


    楚晋没听见，只是弯腰将小女儿抱了起来，拍了拍她的后背，动作轻得像是怕惊到一只瓷娃娃。那种把全世界都放在孩子身上的认真劲儿，让项梓看着都有点羡慕。


    苏秧看着他们一来一往，笑着出声：“都别太客气。旅馆里本就不是谁的地盘，既然愿意留下来，就是一家人。”


    说罢，她转向楚晋，语气温和：“二楼现在还有几个孩子，平时是小北在带着。我在外面找到了一批适龄读物和练习册，小北有安排早晚课，还有体能训练，你要是愿意，也可以将孩子一起送过去跟她们一起。”


    楚晋一愣，脸上的松动终于彻底化成安心：“我来的时候就注意到了……看到那几个孩子，才敢放心把我女儿接过来。”


    “让她们多交点朋友也好。”苏秧笑道，“别总跟你一个人待着，孤单。”


    楚晋点头：“她们确实需要这样。谢谢你，苏秧。”


    苏秧挥了挥手：“谢什么，快去吃饭吧，马上要过餐厅吃饭的时间了。”


    楚晋轻声应了，转头看向两个女儿：“来，先去吃早饭。”


    楚楚拉着妹妹，小声问：“爸爸，那项姐姐凶吗？”


    楚晋轻咳一声：“不凶，就是脸看起来有点凶。”


    “哦……”晋晋点了点头，望向项梓的背影，又悄咪-咪地加了一句，“但她刚刚一直看我们，眼睛其实挺温柔的。”


    楚晋笑了笑，没再多说什么。


    天色彻底暗下来时，项梓的房门被轻轻敲响。


    “项姐姐？”楚佳妍先喊了人，声音软软的，带着点讨好和小心翼翼。


    项梓把房门拉开，看到楚晋正站在门口，背后跟着一-大一小两只豆丁。楚佳妍抱着一个毛绒绒的小猫枕头，站得笔直，像是军训时被点名的学生。妹妹楚冰凡则紧紧拽着她的衣角，半个身子躲在姐姐后面，探头探脑地往屋里看。


    “麻烦你了。”楚晋低声说，眼神里满是歉意。


    “进来吧。”项梓转身让开门口，“床我已经腾出来了。”


    “好！”楚冰凡第一个欢快地跑了进去，看着项梓的床，又看了看楚晋下午临时给她们做的木床，突然转身问道：


    “项姐姐，我能和你一起睡吗？”


    项梓：“……”


    她眼皮一跳，下意识地看向楚晋。


    楚晋看起来也有些猝不及防：“凡凡，不是说好了跟姐姐一起睡吗？”


    “可是……”楚冰凡声音低了下去，小嘴一撅，“我好久没有见过其他人了……项姐姐看起来就跟妈妈一样香香的。”


    项梓：“……”


    你这小孩倒是很会观察啊。


    楚晋苦笑了一下，想起自己的妻子，看了看项梓，一副“对不起，我来劝她”的表情。


    项梓抬手，语气无奈：“算了，来吧。”


    话音刚落，楚楚眼睛一亮，抱着枕头就“嗖”地跳上了床，一副“胜利者”的姿态，熟练地往被窝里一钻，还贴心地拍拍空位：“项姐姐，这里给你留的。”


    项梓看着那块“被侵占”的领地，嘴角抽了抽。她感觉自己这一生都没这么快接受过“新家庭成员”。


    “那我睡爸爸做的木床啦。”楚佳妍虽然也害怕，想要跟大人一块睡，但是项梓的床明显睡不下三个人，况且她是姐姐，她已经长大了，该勇敢一点，好好照顾妹妹，不给别人添麻烦。


    于是她安安静静地躺在木床上，毛绒猫枕像护身符一样贴着她的脸，眼睛也很快慢慢闭上了。


    楚晋站在门口，整个人像块石头一样沉默又尴尬。他刚想说点什么，项梓就抬了抬手：“你先回去吧，我这边没事。”


    “那她们要是太吵了你就……”


    “没事，我能睡得着。”她顿了顿，“她要是太吵，我就把她塞回你那儿去。”


    楚晋闻言，笑了一下：“……那你有什么用得上我的地方，尽管开口，这几天就拜托你了。”


    门被关上，房间重新安静下来。


    项梓躺下没几秒，楚楚已经整个身子蜷成一团，小脸几乎贴到了她的肩膀，声音软软地响起：“项姐姐，你身上好香，好像洗衣粉。”


    项梓闭着眼，没说话。


    “我是不是吵到你了？”楚冰凡低声问。


    她这才缓缓睁开眼，看向那个缩成一小团的小人，这个年纪不该是去学察言观色的年级：“没有，只是现在不早了，姐姐明天再陪你聊天好不好？”


    楚冰凡眨眨眼，忽然探过来亲了她一下：“晚安，项姐姐。”


    项梓：“……”


    她一脸生无可恋地看着天花板，感觉自己仿佛在短短几个小时内，从一个末世独居女战士，晋升成了“临时妈妈”。


    “晚安。”她最终还是轻声说了句，然后侧过身，努力让自己忽略肩膀边的软绵绵一团小动物似的呼吸。


    末日之外，世界荒凉如铁。


    但旅馆在昏沉的晨光中，竟有了几分真正“家”的模样。


    第68章 临行前夜


    清晨的阳光从旅馆的窗户斜斜洒进来，整个旅馆里都弥漫着新煮豆浆的香气。


    几个孩子正围在楼下的空地上打闹，小北拿着自制的竹哨子在旁边指挥，六岁的楚冰凡眼下是几人里跑得最慢的，被花花几个孩子团团围住，不知怎么被拿了帽子，气呼呼地叉腰瞪人：“那是我爸爸给我做的！快还我！”


    “你来追我就还你！”跑得最快的铁牛扯着嗓子喊，一边咯咯笑着，一边跳上跳下，像只撒欢的小猴。


    “你们别欺负小的！”楚佳妍沉着脸追上去，一把抢回帽子，还顺手在铁牛头上敲了一下。


    苏秧站在一楼床边，靠着窗户看她们闹成一团，嘴角忍不住弯了起来。末世之后，这样的笑声太难得了。她眯了眯眼，忽然听到屋里传来一阵滴滴的短促蜂鸣声——是收发器在响。


    她转身快步走到木柜旁，从架子上的木盒里拿出那台手摇电台。指针在频段间轻轻跳动，苏秧熟练地调频、接线，不一会儿，一段断断续续的电码转译出来，出现在小屏幕上。


    是张钰的电报。


    「初代抗体药剂提纯成功，效果尚不稳定，但有部分细胞出现逆转迹象，需更多样本支持继续实验。」


    「另外，军区碎片是否已有线索？若方便，通报动身时间，我同步出发。」


    孩子们在小院里打闹着，笑声一阵高过一阵。


    苏秧站在窗边，手指轻轻拨弄着窗台上那台旧电台，神情凝重，眼神落在刚刚抄下的那行密文上，这样平静的日子过久了，她心里反倒越发怕了，从前孑然一身，死了便也就死了，如今拥有了太多，反倒舍不得。


    忽然，一双手从身后环上来，稳稳地搂住了她的腰。


    黎歌轻轻贴着她的背，侧脸靠在她肩窝，声音带着点慵懒：“又在想积分和碎片的事？”


    听到声音，苏秧下意识放松了肩膀，却没回头，手指仍不自觉地握紧纸张。


    “张钰发来消息，说药剂实验开始有反应了。”她低声说，“虽然还不稳定，但这是第一次出现细胞逆转。”


    黎歌没有出声，只是将搂着她的手收得更紧些，像是要用这个动作抵御什么。


    苏秧感*受到了她的沉默，缓缓道：“我知道你想安定下来。现在的生活确实很好，有水有电，有人说笑、有孩子打闹……连我有时候都会想，就这样也挺好。”


    “那为什么不选更安稳的路。”黎歌低声打断她，“如果我们把这里发展成一个小型基地呢？”


    苏秧苦笑了一下，伸手覆在黎歌的手背上：“系统不会让我们一辈子待在这儿不动的。我得拿到第三块碎片，得知道下一步是什么……哪怕只是一点线索。”


    黎歌没说话，只是将头埋进她颈侧，鼻息拂过她的耳廓，轻得像叹息。


    “……总觉得你变了。”她呢-喃，“从前你眉头不会这样天天皱着。”


    “我知道。”苏秧轻轻点头，最近她也察觉到自己的情绪越发焦躁，却又始终找不到缘由，“但我也不知道怎么控制。”


    两人就那样站了一会儿。


    外头孩子的笑声还在继续，阳光洒在她们身上，像是能将末日的一切都隔绝在外。可黎歌知道，那些碎片的存在就像是无声的倒计时，让苏秧即使身在温暖之中，也始终带着某种迫切与清醒。


    她终究会一直往前走，而她……也只能陪着她。


    这一次，风声还没彻底传出去，就已经有人悄悄跑来找苏秧报名了。


    “苏姐，这次还能带人吗？”


    “听说楚哥上次拿回来的晶石能换一整个月的积分？”


    “我们这几天出去转了好几圈，连个影子都没碰见，丧尸都像被抽空了似的。”


    “……听说你们那药，是真的能治丧尸病毒？”


    消息像风一样，在旅馆的走廊里蔓延、发酵，苏秧还没正式宣布启程，旅馆门口却已经围了一圈人。有人是真想拼一把换积分，有人是冲着她手里的药而来。


    展炎也来了。


    男人站在大厅门口，神情一如既往的冷淡。他曾是最早住进旅馆的一批人，火焰系异能者，实力强大，苏秧自然是有邀请过他参加的，但在第一次得知苏秧要招募队友寻找物资时，他就礼貌拒绝了。


    “我老婆还在。”他说，“我出事了，她怎么办？”


    如今他却主动找了过来，话没说太多，只简单道：“这一次，我也想报名。”


    她看了他片刻，没有质疑也没有多问，只点了点头，语气平稳地说：“欢迎。”


    这一刻，站在一旁的冯野若有所思地挑了下眉，项梓扭头看了苏秧一眼，而小芽——那个一直蹲在台阶上捧着碗吃饭的小姑娘，也抬起头咬着勺子，小声说：“咦，连展叔叔都要去啊。”


    展炎的出现无疑让原本就热闹的报名气氛又推向了一个新高-潮。甚至连几个之前还犹豫不决的异能者，也开始低声商量要不要“搏一把”。


    苏秧却没有立刻回应更多人的请求，而是示意大家安静下来，组织了一次小型说明会，把计划、路线，还有可能遇到的风险都一五一十地说了。


    “我们要去的，是军区——”她语气平静，“我们会准备充足的物资和逃生路线，但我再说一次——不是所有人都能回来。”


    这句话落下后，门口那圈人安静了好几秒。


    接着便是脚步声，有人默默退开了，有人叹了口气摇头离开。


    “还是算了吧……”


    “军区啊，那地方我听过，太深了，咱这点本事……”


    原本挤在门口的一半人立刻打了退堂鼓，连多问一句都不敢。几个没有异能的年轻人原本抱着“拼一把”的心态，听到“变异体”三个字后脸色煞白，最终也低头道歉，选择了放弃。


    苏秧没有拦，神情平静地看着人群散开。她从来不觉得人多是好事，她要的是能打、能稳住心的人——宁缺毋滥。


    楚晋站在最外侧，一直没有表态。他是上次小队的成员之一，也是旅馆里少数几个在外战斗经验丰富的人。


    实际上，这次小队重新组建前的几天，很多消息都是从他那边“无意”透露出去的——包括积分分配、物资分红，还有“有药”这件事。他很清楚苏秧的风格：不会主动宣扬，不会多说一个字。而他愿意帮她，把人心带动起来。


    可当人群渐渐散去，苏秧目光看向他时，楚晋却摇了摇头。


    “我不去了。”他说。


    他嗓音低沉，平和，却带着几分从父亲身份中抽出的沉重。


    “两个孩子还太小，小丫头半夜还会哭，我要是出了事，她们怎么办？”


    苏秧没劝，只点点头：“理解。旅馆这边就拜托你了。如果有人闹事，你替我赶走坏人，也多照看一下其他孩子。”


    楚晋笑了笑：“放心，我在。”


    人员很快敲定了。


    苏秧、黎歌、小芽、冯野、项梓——这五人依旧是主力小队，熟悉配合、默契稳定。


    展炎也加入了。他这次没再提妻子的事，只是默默递上自己的随身包，站到队伍后头。还有两个力量系的大叔，一位姓韩，一位叫老林，年纪四十出头，曾是市内应急救援队的骨干，虽然寡言少语，但动作麻利、眼神利落，一看就是经验丰富的老兵。


    这支小队不算庞大，却比任何时候都更像是一个真正的队伍。


    苏秧原以为，这就是最终人数了。


    沈医生并没有参加早上的说明会。从上次他们一行人从研究所返回后，她就像被某种无形的界限与这群人隔开了似的，每天早出晚归，时不时拎着一个装着晶石血淋淋的袋子来找苏秧兑换积分，但再没表态是否愿意随行。


    苏秧以为，她和楚晋一样，权衡过风险后，选择留下。


    毕竟军区不是普通的搜索任务，那是可能“一去无回”的地方。


    出发前一晚，沈医生却忽然找上了门。


    她一如既往穿着白色大褂，站在楼道口，嗓音平静：“我想一起去。”


    苏秧看着她片刻：“你确定？”


    沈医生点了点头：“病毒研究需要实地样本。你们手上有实际治疗反应，我想看看。”


    她说这话时神情平静，没有多余情绪，好像不是去可能送命的虎穴，而是去某个实验室例行采样。


    顿了顿，她又补上一句：“我也不是不会保护自己。”


    不远处，冯野坐在楼梯口，一边削着备用木棍当成战斗用的短棍，一边听着这场简短的对话。他动作没停，只冷哼了一声，声音压得低沉：


    “……呵，真要看病毒，早干嘛去了。”


    话音落地，空气顿时像是被悄悄绷紧了一瞬。


    沈医生没有回头看他，只是静静地看着苏秧，目光里藏着少见的坚持。


    苏秧望着她，沉默片刻，然后点了点头。


    “可以。”


    她语气平和，既不多问，也不挖根究底。


    一切都敲定后，屋子里恢复了安静。


    黎歌却不像平时那样缠着苏秧说话，只闷闷地回了她们的房间。


    门关得不重，却透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苏秧站了一会儿，终究还是轻轻推门进去。


    房间不大，窗帘只拉了一半，月光斜斜地照在床沿和墙角，一如黎歌那向来压着不显的情绪，沉默又清冷。


    等苏秧推门进去时，房间里早已整整齐齐地码好了一堆行李——压缩食物、净水丸、药箱、备用弹药、几包折叠睡袋，还有她们常用的随身照明。


    苏秧站在门口，微微怔了一瞬，然后笑了：“……你什么时候收拾的？”


    黎歌坐在窗边擦着刀，头也没抬：“下午。”


    苏秧慢慢走过去：“不是还没说什么时候出发？”


    “你不是早就决定好了？”黎歌眼皮也不抬，只淡淡地回了一句，语气像是带了点不高兴，“再晚收拾一会儿，到时候出发发现少了东西，你是不是又打算直接在系统里换？不是说积分现在也不多了吗？”


    苏秧听了，反倒笑了，像是被她这语气逗乐了，笑意顺着眼角漾开：“是是是，我家黎主管最是贤惠，不仅温柔，还能帮我省钱。”


    她故意加重了“我家”两个字。


    “是啊。”黎歌似笑非笑，刀往刀鞘里一收，终于站起身来。


    她比苏秧高半个头，站得近了些，就能很轻易地用眼神把她笼住。


    “我们这次还是能安全回来的吧。”


    黎歌手臂撑在她身后，整个人形成了一个环绕的姿势，带着点故意不让她逃开的意味。


    苏秧心口发紧，半晌才轻声道：“黎歌……”


    “别说那些煽-情话。”黎歌静了半晌，才低头靠近，在她额前落下一个浅浅的吻，“你啊……”她轻声道，“就知道拿软话哄我。”


    苏秧笑了笑：“那你吃哄啊？”


    “吃。”黎歌将她抱得更紧了些，声音低哑，“你说什么我都吃。”


    窗外夜色沉沉，旅馆小楼上洒着温黄的光，两人靠得很近，连呼吸都交织在一起，像是再多走一步，就会失控。


    可谁都没有退后。


    第69章 第三块‘碎片’


    第二天清晨，天色刚亮，旅馆门口已经聚起了几人。


    苏秧最后检查完随身包裹，确定物资带齐，才抬手从空间里将那辆银灰色的装甲车缓缓取出。


    厚重的车身在空气中显现、落地，一声轻响。


    众人一愣，随即眼前一亮。


    “卧-槽。”冯野第一个反应过来，绕着车转了一圈，“这车防爆？你什么时候搞来的？”


    “前几次出去碰巧找到的。”苏秧淡淡解释，语气平静得像是刚从菜市场带回来一颗卷心菜，“空间塞得进去，就抽了出来。”


    小芽眼睛都亮了，直接跑上前，在车头蹲下仔细摸着装甲外壳，像在看什么珍贵宝贝：“……好帅啊……上次怎么没拿出来！”


    “上次”苏秧看向黎歌，黎歌自然的接过话道：“上次这么近，你以为汽油好弄吗？”


    小芽拍了拍脑袋道，是我太兴奋了，一时忘了，说完抬头看苏秧，语气高兴得快要飞起来：“姐姐你太牛了！以后都用这车带我们打怪好不好？”


    黎歌在一旁看着小姑娘围着车转得满脸光芒，不动声色地握了握苏秧的手。


    苏秧偏头冲她笑了一下，眼里带着点捂不住的骄傲和一点点调皮的讨好。


    车的确是好车，外壳是军用强化材质，四驱越野，燃料消耗低，甚至还有小型能源核心做动力，空间里放久了也能保持续航。但缺点也显而易见——


    七座。


    他们这次的队伍一共九个人。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要不抽签？”项梓提议，“看谁去车顶。”


    “拉倒吧。”冯野挥挥手，“还抽什么，老韩，你腿脚不是一直痒痒着要活动活动？”


    旁边那位四十出头、面色黝黑的大叔咧嘴一笑：“成，我坐顶上。”


    “我也去。”冯野紧跟着补了一句，“老子屁-股结实，晃不掉。”


    虽然车顶坐人总归不太舒服，速度也不能开太快，但和九十公里的步行比起来，已经算天堂级别的待遇。


    黎歌打开副驾驶门，毫不客气地坐了进去。


    苏秧看着她挑了下眉：“都不谦让一下？”


    “副驾驶危险，还是我来吧。”黎歌不动声色地拎着安全带，语气平静。


    苏秧轻笑一声没再说什么，也爬上了驾驶位。


    其他人看着两个人日常拌嘴也都没计较，况且谁干真去抢副座啊，依次抬腿坐上车。


    小芽最后一个跳上来，关好车门还不忘看向窗外的两个“车顶小分队”，一脸担忧地喊：“冯哥、老韩，你们抓稳了啊！”


    “放心吧小丫头！”冯野敲了敲车顶，“老子年轻时候骑大巴顶都没掉过，再说在外头还能帮你们探探路。”


    众人一阵哄笑过后，冯野抱着车顶边缘轻轻跳了两下，确认坐稳，接着弯下身，朝车窗里比了个“出发”的手势。


    苏秧踩下油门，装甲车缓缓启动，重型车轮碾过被时光侵蚀得斑驳不堪的水泥路面，卷起碎石和风沙。


    车子驶出旅馆围墙的那一刻，像是某种隐形界限被打破了。


    阳光照在冯野身上，却再也洒不进他身后的废墟世界。原本干净、被旅馆居民勉强清理出来的街区只在眼前停留了不到两公里，很快，城市的真实模样就毫无保留地暴露了出来。


    破碎的楼宇残垣，长满藤蔓的公交车车头歪歪斜斜地插-进便利店墙里，路面裂开，电线杆歪倒在地，几只衣衫褴褛的丧尸无声地蹲在阴影中，眼珠发白，似乎嗅到了动静，却还没有立刻扑来。


    “小心点，右侧街角有动静。”冯野一手搭在车顶，另一只手食指朝前一点，“那堆汽车后头。”


    车里顿时安静了片刻。


    “我看见了。”苏秧声音不大，但镇定。


    “绕过去？”黎歌问。


    “不用。”苏秧拨了拨挡位，踩下油门，装甲车沿着主道往左偏了一点，顺着冯野的指引拐了弯。


    车窗外，一只丧尸缓缓站起，步伐迟缓却带着某种令人牙酸的扭曲感，另一只丧尸半挂在路边栏杆上，肚腹被铁刺穿，肠子还垂在半空，风一吹，竟晃了几晃。


    “呃……”坐在后排的小芽缩了缩脖子，低声咕哝：“我怎么觉得我们是从天堂掉回地狱了。”


    “这才哪到哪。”项梓叹了口气，把窗户拉紧，“你再看看前头那一-大片荒地……当时就是被你黎歌姐炸出来的。”


    “你是说那片黑地？”冯野瞥了眼，咂了咂嘴，“那玩意我都不敢多看，总觉得地底下还有什么没爬出来。”


    “啧，要是里头有晶石，你怕是第一个往下跳吧！”老韩道。


    众人又是一阵笑，笑声却很快被车轮碾过枯骨的声音吞没。


    车内，黎歌低头摆弄电台，调整频率，试着接通另一端的通讯。


    “……滋——张钰，听见请回答。”她声音不大，却透着沉稳的清晰，像是穿透风沙的钢线，“我们这边刚离开旅馆，预计傍晚抵达军区外围。你那边出发了吗？”


    电波传来几声不稳定的杂音，紧接着，一个熟悉又干脆的女声从喇叭里传来。


    “听见了。”张钰的声音隔着风声略显模糊，“我现在已经在军区东南角外围的物流中心，有一段旧围墙还算完整，暂时安全。你们到了别直接靠近核心区域，我们先会合。”


    黎歌没有多问，只轻轻“嗯”了一声，指尖敲了敲电台壳体，淡淡地道：“你也小心，别太靠近核心区域。”


    “明白。”


    短短几句就结束了通话，电台恢复了短促的电流声。黎歌抬手将耳机摘下，重新挂回仪表台，侧头望向窗外那片渐渐灰败下来的城市废墟，唇角不自觉抿紧。


    苏秧瞥了她一眼，问：“她安排好了？”


    “嗯。”黎歌收回视线，语气平静，“说在东南物流区碰头，离军区正门还有两公里。”


    “挺合适。”苏秧点点头，换了只手握方向盘，眼神却不曾离开前方那条被-干枯枝叶和旧车残骸掩埋的主道，“但愿进去之前，别再碰上什么变异怪物了。”


    装甲车一路轰鸣，在破败公路上碾过一地碎石与锈蚀的车架，扬起漫天黄尘。阳光从裂云中穿下，落在车顶的冯野身上，他半蹲着，手扶顶沿，眯眼望向远处。


    “前面三公里是开阔区。”他一边观察一边喊，声音透着风，“别走右边，地表塌陷严重，往左绕，慢点开。”


    “收到。”苏秧头一次开装甲车，还是有些紧张，听了冯野的话，双手稳着方向盘，神情紧绷，生怕一不小心就将众人都带到了坑里。


    副驾驶的黎歌察觉到她那不经意收紧的肩膀，低声靠近：“你开车，我在这，别怕。”


    短短几个字像一根冷静却温柔的线，把苏秧悄悄从紧绷边缘拉回现实。


    她轻轻“嗯”了一声，目光重新聚焦在前路。


    正这时，冯野陡然皱眉，抬手做了个停止的手势：“有动静。”


    车顶上他闭了闭眼，手指点地，一瞬间气息流转，感知像蛛网般散开。


    “九点钟方向——有动静，从废楼里出来了，大概十七八只。”


    话音未落，那些干瘪的身影已经从楼道残骸里挣-扎爬出，拖着断腿、歪脖，冲着装甲车涌来，嘶哑怪叫刺穿空气。


    “来了。”老韩低声一喝，身体猛地前倾，双腿一蹬车顶的钢板，整个人虎扑般跃下。


    冯野也不慢，抽出腰后绑着的甩棍，利落落地，翻身站稳。


    “开干。”冯野轻笑，脚下一滑避开一只扑来的丧尸，顺势一棍横扫砸在它膝弯——“咔”的一声骨折脆响，丧尸应声跪地。


    还未等它挣-扎，冯野已绕到背后，一记冷静利落的刺击，钢棍头部直接插-进后颈，将它钉在地上。


    老韩那边更是简单粗暴。他的异能让他浑身肌肉微微鼓胀，一脚踹飞迎面扑来的丧尸，像扔破麻袋似的撞进一堆废弃车体。随后他飞身跟上，一肘砸下，骨头碎裂声和低吼声一同湮没在风里。


    “动手还真快。”车里的小芽趴在窗边看得眼睛都直了，“我都好久没碰到过这么多丧尸了，那些变异体打又打不过。”


    “老韩那一肘我都疼……”力量系的另一个大叔老林咂舌。


    “快看，晶石！”冯野蹲下翻了翻那具焦黑尸体，果然掏出一颗淡蓝色晶体。


    车内忽然一阵骚动。


    “卧-槽又，爆了晶石？”后排老林坐不住了，率先推开天窗，“我上去！我今天就坐这！”


    “我也去！”小芽扑过来，“我昨天梦见我拿了三块晶石，今天得应验！”


    “别瞎往前冲，车还没停稳呢”黎歌低笑两声，声音不疾不徐：“你们是真不怕被撞飞出去啊？”


    “我去！又爆了晶石？”见老韩也从另一具尸体颅骨中捡出一块晶石，后排的展炎坐不住了，推开车窗探头往外看，眼睛都亮了，“冯哥，要不你们坐车里休息一会。”


    冯野一边擦着刚才用过的甩棍，一边眼神坚定地抬手一挥：“都别想了，车顶我先占了，回去的时候再排队，今天这趟风吹日晒我冯爷认了。”


    “怎么说也轮不到你们先来。”老韩咧嘴笑了笑，声音粗哑却带着不容拒绝的笃定，“你们几个有这功夫瞎起哄，不如安心在车里歇歇，这一路的脏活累活，我们兄弟俩包了。”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虽说不甘心，但又实在不好意思挤上去凑热闹。


    “那也不能让你们俩太累着啊。”展炎咂咂嘴，掌心忽然升起一团温热的火焰。他靠在车窗边，手指一捻，一道火线从他掌心呼啸而出，精准地击穿不远处一个丧尸的脑袋，“你们负责近的，我负责远的。”


    “我也来！”小芽坐在后座，双手在膝上交叠，掌心冒出缠绕着细密纹理的藤蔓，轻轻一甩，藤条如鞭索一样抽出窗外，勾住一具丧尸的腿猛地一拽。


    几人一远一近，配合娴熟。


    不到三分钟的功夫，车外丧尸就被清得差不多了，展炎和小芽也各收获了一枚小小的晶石。


    “嘿，今天运气不错。”展炎把晶石抛在掌心转了两圈。


    小芽也笑眯眯地把自己的那块收进小腰包：“算是不给车顶两位丢脸啦。”


    沈医生和项梓倒是没什么太大的波澜，唯独被卡在最后一排的老林气的捶胸顿足，只能暗暗下决心，去军区多杀几只丧失攒些晶石。


    “还挺能打的。”冯野在车顶听得清楚，探头笑着回了句，“不过晶石爆率今天不错啊，我看这趟搞不好咱们都能有收成。”


    苏秧瞥了眼几人，眼底浮起一丝笑意，却还是无奈地朝副驾方向望了眼：“我算是看明白了，最近旅馆周边怎么一只丧尸都不见影儿了，原来都被他们一路打了个干净。”


    黎歌扬了扬嘴角道：“反正你不是最怕清理？他们打得起劲，你不正好偷懒。”


    “这话听着怎么那么不像夸我呢？”苏秧笑着摇头，手下方向盘轻轻一拧，车身稳稳绕过一道路边塌陷。


    装甲车继续前行，驶过一栋栋残破不堪的废楼，车身所过之处，尸骨散落，黄尘飞扬。随着装甲车不断向西南深-入，沿途的环境也在悄然改变。废楼渐渐变得密集，窗户破碎，墙面焦黑，偶尔还能看到地面上斑驳的血迹和扭曲的残肢。


    空气仿佛也变得沉闷了些。阳光从破碎天幕中漏下，打在一栋断壁残垣上，影子斜斜拉长，仿佛正无声注视着他们。


    “前面就是军区范围了。”冯野忽然从车顶沉声开口，他的声音比刚才多了几分警觉，“那排倒塌的岗楼还在，但后头那堵围墙塌了一角，得小心点。”


    装甲车速度缓了下来，苏秧眉头也慢慢皱起，踩下刹车，目光凝在远处那片逐渐显露轮廓的巨大废墟上。


    风吹过荒野，铁丝网在远处微微晃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等待着他们靠近。


    众人也终于安静下来，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第70章 欢迎回来


    装甲车缓缓驶近军区外围。


    一排锈蚀斑驳的铁丝网出现在视野中，被风吹得轻轻摇晃，铁皮撞击的哗哗声在空旷废土中显得格外刺耳。


    苏秧踩下刹车，车轮扬起一阵灰尘。她与黎歌的目光在空中短暂交汇，而后几乎同时推开车门，其余人也陆续跟上。


    铁丝网外侧，立着一块半斜的警示标牌，表面已经被风雨侵蚀得斑驳脱落，只依稀能辨出用红漆涂写的大字：


    “军事隔离区，禁止入内。”


    字体已经模糊不清，某些笔画甚至已然消失，但那份曾用来震慑与警告的权威依然存在。


    众人站在围栏前，谁也没说话。


    地面遍布弹壳，斑斑点点的黑灰像是浓烈火焰留下的灼烧痕迹。有些碎片还保持着锐利的棱角，深深嵌入泥土。这里分明经历过一场猛烈的交火——但奇怪的是，地上却没有半具尸体。


    “……这不对。”展炎轻声开口，他蹲下身，捡起一枚已经氧化发黑的弹壳，“火力强度不小，但没有尸体……要么，是都被带走了。要么……”


    “要么尸体自己走了。”冯野半开玩笑地补了一句，但脸色并不轻松。


    “这些弹壳不算太久，最多半年。”黎歌站在苏秧身旁，眯眼扫了整片区域，“烧焦痕迹上没积灰，可能连三个月都不到。”


    “可这地方静得过头了。”小芽搓了搓手臂，“一点尸气都闻不到，连味道都……像被清洗过。”


    苏秧没有说话，目光却落在更远处——一座早已垮塌的岗楼后，有一道残破的铁门敞开着，门后是一条笔直而死寂的道路，通往那片沉默如坟地般的军区核心。


    她忽然想起黎歌在车上说的那句“别怕”，心头一暖。转头正对上黎歌那双充满关切的双眼，眼神交汇的刹那，仿佛所有的不安都消散了些许。苏秧无声地点了点头，嘴角微微上扬示意自己没事。


    黎歌露出一个安心的表情，随后默契地走到她身边。两人肩并肩站着，彼此依靠着，像是在给对方无声的鼓励。


    “别担心。”黎歌在苏秧耳边轻声说道，声音很轻，却足够让对方听到。


    只是这安静，依旧静得让人心悸。


    小芽搓了搓手臂，声音有些发颤：“这儿安静的也太反常了，就像像前两次一样。”


    展炎看了她一眼，又沉默的看向远处。


    “先去跟张钰汇合吧。”黎歌轻声道。


    苏秧点了点头，众人重新上车，绕过一截一公里左右长的坍塌围墙，便抵达张钰所说的“物流中心”外围。


    那是一片半废弃的仓库区，几栋低矮的水泥楼像巨人残缺的指节般，散布在开阔地带之间。大门处原本的封-锁线早已崩塌，铁栏东倒西歪，锈迹斑斑的断裂处参差不齐，仿佛被某种不可思议的力量生生撕裂。


    装甲车缓缓停下，引擎声在死寂的空气中回荡。


    众人鱼贯下车，警惕地散开，保持紧密的队形。


    “这里。”一道声音从一侧传来。


    张钰从一栋灰白色的仓库后走出，左臂缠着厚厚的绷带，身上那套旧战术服已经洗得泛白，肩膀还有几道撕裂痕迹。但她站得笔直，气息平稳，面色比上次见时好了不少，只是眼下依稀有着青黑，显然是休息不足。


    当她的目光扫过众人，看到那辆崭新的装甲车时，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她下意识地开口问道：“你们居然还有车？”


    小芽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她迫不及待地冲了过去，嘴里喊着：“钰姐！你没事吧？”


    张钰转过头来，朝着小芽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声音干净而利落：“没事，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只是伤口深了点，估计还要半个月才能拆绷带。”


    黎歌走上前，目光下意识扫过她裸-露出的右手腕，皮肤颜色红润，毫无异化迹象。她眉头稍稍松了一些：“伤口没感染？”


    “没。”张钰简短地应道，突然压低声音，“不过那批药”她轻轻晃了晃缠着绷带的手臂，“你们给的药很管用。”


    话没说完，但苏秧已经从她眼神里读懂了未尽之意。


    冯野看了看她的手臂：“现在还能动吗？”


    “能，不过不太敢发力。”张钰说着，把绷带抬了抬，“进去之后我靠你们了。”


    “放心。”老韩咧嘴笑了笑，“我们火力不少。”


    “你进来时，遇到什么动静了吗？”黎歌问得很直接。


    张钰眸光一沉，眉头微蹙：“外围安静得太过反常，一路上连丧尸的踪影都没有。但仓库那边……”她微微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凝重，“我听见了奇怪的金属摩-擦声，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移动。”


    说罢，她转头看向苏秧，眼神中带着探寻：“你们打算现在就直接进入核心区，还是先在外围观察一阵子，明天再做打算？”


    苏秧没有立刻回答，沉思半响后才道：“我想今天先观察一下外围观察情况。”


    张钰沉默片刻，视线越过众人投向后方的灰色高墙。墙头上几缕枯草在微风中摇曳，更衬得这片死寂异常。“好，那就动作快点。”她最终说道，“天黑前必须撤出来。”


    众人相互交换了个眼神，纷纷点头


    众人小心翼翼地跨过铁丝网上那块斑驳的“军事隔离区”标牌，穿过残缺不全的外墙，走进军区外围。


    原本该紧闭的大门，此刻却像是被某种巨力从内部炸开——厚重的金属门板扭曲变形，碎裂的地砖一路延伸到昏暗的主干道尽头，宛如一只巨兽曾从内部挣脱般撕裂出一道深深的伤口。


    “这……谁先炸的门啊？”展炎抬头看着变形的门，皱了皱眉，“倒是给我们省了不少功夫。”


    “是给我们开路呢，诶……这门好像还有点烫，像是被什么烧红了一样。”冯野警觉地抬起步枪，环视四周，鼻尖动了动，“没有腐臭味，附近至少十分钟内没尸群。”


    地面上散落着一些残留的装备碎片——一个被踩扁的水壶、一串脱落的子弹壳，还有几枚染了尘土的银币和徽章。


    “这东西怎么感觉有点眼熟……”小芽蹲下来捡起一枚银白色徽章，嘴角抽了抽，“这东西老林我好像在你身上看到过？”


    老林也愣了一下：“给我看看……这是我们之前应急救援队的徽章。”


    “难不成……”老韩也接过老林手上的徽章看了一会，压低声音道，“这是我们之前队里的人炸的？”


    “嗐，说不定就是‘同志’，你们的救援队不也是公立组织吗？跑这儿来剿匪也正常。”冯野笑着打趣，“搞不好这里面都被人清理干净了，这才这么安静。”


    众人轻松调侃时，沈医生却站在一旁，眉头越皱越紧。


    “你们等等。”她突然开口。


    苏秧回头看她：“怎么了？”


    沈医生抬起手腕，露出那块她一直佩戴的电子表，语气缓慢却带着一丝异样的紧张：“你们的表，几点？”


    小芽看了眼终端：“下午一点五十。”


    “我这边也是。”展炎、冯野几人也纷纷点头。


    沈医生的眼神却凝了下来：“我明明记得我们第一次下车的时候，就是一点五十。”


    众人瞬间安静了下来。


    苏秧连忙问系统此刻的时间，但系统却异常沉默。


    黎歌抬眼望向军区阴影笼罩下的深处，语气冷静却多了一丝寒意：“对，我也记得，我们到这儿的时候，太阳的位置正对头顶，而现在”


    “现在一直都没变”冯野看了眼天色，阳光依旧斜照，落在军区锈迹斑斑的哨所上，颜色没变、影子没斜。


    “也就是说，从我们进来起，时间……已经乱了……我记得我们从外围过来，至少得花四十分钟。但现在，手表似乎完全没有变动。”


    “又或者，”沈医生语气低沉，“我们并不是‘刚刚’走进来的，而是已经呆了很久了。”


    风声在这片沉默中格外刺耳，像有什么东西，正躲在暗处，悄悄地看着他们。


    “你们表是不是坏了？”展炎凑过来看了一眼，“军区这地方磁场紊乱，搞不好干扰了设备。”


    沈医生没有说话，只是把表收了回去，眼神有些深意。


    “别吓人。”小芽干笑两声，下意识回头看了眼大门，“刚才我们才走进来，连个完整巡逻都没绕完……再说太阳也没有落得那么快的，说不定就是这儿磁场影响了手表。”


    “可问题是——”沈医生声音低下去，“我明显感到自己体力消耗特别大，你们难道没有感觉到吗？”


    话音落下，空气忽然沉了一瞬。


    没人说话，甚至没人第一时间否定她的话。仿佛在潜意识的某个角落，他们*确实察觉到了某种不对劲。


    “你确定你不是赶路太累了？”老韩咧着嘴试图打破凝滞的气氛，“我这副老骨头一饿就没劲，我要真在里头转几圈，早饿瘫了。”


    众人一阵附和的笑声，像是在给自己壮胆，又像是在驱散那一瞬间笼罩下来的异样感。


    可下一刻，小芽忽然停住了脚步：“等、等一下——”她看着地上一块弹壳，“这不是我刚刚在门口捡过的吗？怎么又……？”


    “弹壳都长得差不多，是不是你想多了？”展炎蹲下来仔细看了看，又看向周围：“或者说——我们是不是，在原地打转？”


    没人回答。


    远处的风刮过楼道口，传来断断续续的金属摩-擦声，像是谁在黑暗中拖着铁链缓慢行走。


    苏秧握紧了武器，忽然觉得自己的手有点凉。她记得自己曾握着方向盘开进来，也记得刚才的谈笑风生——可这一切，为什么像是……梦里重叠的画面？


    黎歌忽地靠近她，低声道：“别担心。”


    简短的一句话，像是一根锚，把苏秧的心拉了起来，这句话她觉得好耳熟，像是黎歌在自己耳边说过无数次。


    而就在这一刻，沈医生猛地抬头看向远处某栋残楼。


    她眯了眯眼，声音轻，却像骤然落下的一滴水，击破了众人伪装的镇静：


    “……你们有没有觉得，我们记得的事情，好像太‘顺理成章’了？”


    所有人一震。


    他们想开口，想说“没有啊”，但却突然哑然——那种像是记得，又像是硬塞进脑海的记忆，开始慢慢浮现：


    他们记得刚进军区时的阳光、灰尘、交谈，但回想起来，却像是蒙着一层雾，细节模糊，像在看别人演戏。


    展炎低声咕哝：“……我们是不是，一直都没离开过那扇门？”


    黎歌神情冷峻，手指不动声色地压上了腰间的刀：“这里，有问题。”


    风吹得铁丝网猎猎作响，锈蚀的标牌在风中微微晃动，上面的字——仿佛被什么力量重新涂改过——“试验体回收中，请勿进入”。


    但这一行字，只有苏秧在转头时，一眼瞥见——而她，却没来得及说出口。


    苏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她的视线死死盯着那块铁丝网上锈蚀斑斑的标牌，原本熟悉的“生化隔离区”几个字，此刻却仿佛被粗暴地覆盖、涂改过，残余的红漆像是血迹一样沿着笔画滴落，而新出现的字眼——


    “试验体回收中，请勿进入。”


    像是一道冰冷的锁扣，猛然将她的心拽入深渊。


    “苏秧？”黎歌注意到她的异样，声音低了几分，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你看见什么了？”


    苏秧张了张口，却像被什么堵住了喉咙。她重新看向那块标牌——


    字迹消失了，只剩下生锈的残痕，仿佛刚才那一幕从未出现。


    “……没什么。”她咬了咬牙，把话咽了回去，“可能是我看错了。”


    黎歌盯着她几秒，眼底微微一敛，却没有追问。


    “要不然我们再来掐一次表？”沈医生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计算一下从我们进军区大门开始要多久的时间？”


    “好。”众人点头，原本还不觉得什么，自沈医生提出这个问题后，众人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好像真的被困在了某个空间里


    再次踏入军区的大门时，几人脚步微顿。


    “好像真的有问题”展炎挠了挠头，眉头拧得紧紧的，“我原本想看下地图和路径变化，但现在看地图，方向标根本不动，好像一直在原地打圈。”


    “我这罗盘也是。”冯野拎着一块军用指南仪，指针不停地乱跳，像是被看不见的手拨弄，“要是这儿真有磁干扰，也太诡了。”


    “那我们刚才见到的弹壳、遗留物、还有那扇炸开的门——”老林皱起眉头，“不该是记忆重叠吧？”


    “而且不是你们觉得像，而是“真的”重叠了。”沈医生扫了众人一眼，手指捏紧怀表，语气罕见的严肃，“我们进入幻境了，从某个时间点开始，我们被困在这座军区的记忆回路里。”


    “……幻境？”小芽声音发干，“那我们看到的这些，都是假的？”


    “不全是。”沈医生看着废墟深处，低声道，“如果是幻境构建，那它不只是复制场景，它还在试图‘篡改’我们对时间的感知、对现实的认知……包括我们自己的‘记忆’。”


    展炎叹了一声，抬头看向天空，灰白的云层像一张死寂的网，压-在这片封闭的军区之上：“那现在怎么办？地图不动，指南针乱跳，我们连方向都分不清。”


    “继续往前没意义。”老韩沉声道，“问题是我们也出不去了。”


    “就像被困在了一个回环的空间。”苏秧轻声说，站到黎歌身边，视线落在那扇被炸开的铁门上，“幻境用这种方式迫使我们回到起点……它不想让我们走。”


    “但它也不急着杀我们。”冯野皱眉，瞥了一眼周围空无一人的街道，“这一圈走下来，连只丧尸都没见着。”


    “你们有没有感觉到，”小芽犹豫地开口，眼睛悄悄瞟向四周，“越是想离开，就越回到这里？”


    众人沉默。


    沈医生忽然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怀表，那枚指针早已彻底停住，而表盘的时间——


    仍旧停在他们初次进入军区的那一刻。


    “我们是在时间节点里，被困住了。”他抬起头，声音压低，“而且是强制循环的幻觉结构。用环境困住身体，用重复掩盖记忆。只要我们在幻境里走动，它就会不断洗掉我们的一部分意识。”


    “那怎么办？”老林低声道，“你要说被关在牢里，好歹还能撞撞铁门。现在连‘墙’在哪我们都摸不着。”


    黎歌缓缓闭了闭眼，又睁开，“我们不能再靠外部导航了，要从幻境内部找突破点。”


    “你是说，”展炎皱眉，“我们得顺着这幻境的‘意图’，找到它留下的破绽？”


    “我刚才……看到了我小时候的院子。”小芽忽然低声说，神情有些恍惚，“明明只是擦身而过的一扇门，门缝里是我奶奶的摇椅和水缸，还有我家的狗……”


    冯野拍了拍她的肩，试图安抚：“不是你一个人。我刚才在断墙边，看见我高中时的小卖部。”


    “幻境不只是诱导我们相信虚假现实。”沈医生喃喃，“它是要把我们每一个人都——拖进自己的记忆里，耗尽理智。”


    “你们有没有注意到，”苏秧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足以让众人安静下来，“从我们走进这扇门开始，就没人饿、没人渴，也没人真正感觉疲惫。”


    黎歌的眸光一动。


    “……换句话说，我们的生理状态，早就脱离了正常节奏。”


    她迅速将这句话翻译成更易理解的逻辑：“我们可能已经不是‘现实中的身体’在走路了。幻境不仅困住了我们的意识，也隔断了我们与现实的联系。”


    “操。”展炎咬牙，脸色发白，“要是这地方真是个精神囚笼，我们还怎么出去？”


    苏秧忽然定住了脚步，看向废墟深处。


    一栋倒塌的军区宿舍楼里，传出一阵‘婴儿的啼哭声’。


    那声音极其真实，带着黏腻的哭腔与微弱的喘息，仿佛下一秒，就会有个襁褓中的孩子从黑暗中爬出。


    而这哭声——


    似乎只有她一个人听见了。


    苏秧的瞳孔轻轻一缩。


    啼哭声很短，但极具穿透力。它在她脑海里像是一根细针，一下刺穿了幻境织就的薄纱，让她一瞬间从无数重重叠叠的虚像中“掉”了出来。


    她怔怔地站在原地，四周却依旧是灰暗沉寂的废墟军区。


    “你怎么了？”黎歌低声靠近，眼神警觉。


    苏秧看向她，嘴唇微张，却迟迟没说出那句话。


    因为她忽然意识到——她能“听见”哭声的那一刻，耳边的风声、车辆熄火后余热蒸发的声音、身后小芽踩碎瓦砾的咔哒声，全都同时消失了。


    不是被掩盖，而是像被突然“切断”。


    这一片空间，就像一块静止的屏幕。


    仿佛世界某一刻的“暂停键”，只对她一个人失效。


    “你们——”苏秧迟疑地开口，却听见背后有人喊：“那边，有东西动了！”


    小芽喊的是西南方向的一栋旧仓库，那栋仓库原本半边塌陷，此刻却发出“哗啦”一声，铁皮滑落，扬起一片尘雾。


    展炎立刻反应过来，手中燃起一簇火焰：“有活物？不是丧尸吧？”


    “别激动！”沈医生喝止他，“不要贸然攻击，可能是‘诱饵’。”


    “可刚才那声音……”小芽皱着眉。


    冯野从车顶跳下来，神情冷静：“我去看看。”


    “我和你一组。”黎歌立刻接话，看向苏秧时，她的目光略显凝重，“你留在原地，不要乱走。”


    苏秧点了点头，却没有解释刚才的异样。


    几人很快分组展开行动，黎歌、冯野、小芽和展炎靠近仓库，老韩则带着沈医生和老林原地布防。


    苏秧一个人站在军区中心的交叉路口，四周静得出奇。


    她缓缓抬手，按住胸口。


    那个婴儿的哭声……还在。


    但这次，它变得极远，仿佛从地下深处传来，不再是幻听，而像是一种指引——


    一条真实存在的、正在被隐藏的通道。


    她忽然低头，看向脚下。


    地面原本被灰尘和残砖覆盖，但就在刚才，一小块地砖下微微凹陷，像是受了什么影响——或者回应——露出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苏秧微微蹲下，伸手拨开碎石。


    下面是一块铁门，密封严实，上面漆着斑驳的编号：“C-03观察点”。


    她的手指停在门把上，没再拉开。


    “有东西在引导我？”


    还是——她其实正在清醒？


    远处仓库方向，忽然传来黎歌的喊声：“苏秧——别动！”


    下一秒，那道被灰尘覆盖的铁门，自己发出了轻微的“咔哒”声。


    仿佛在回应她的触碰。


    苏秧没有回头，手却轻轻握住门把。


    ——幻境的破绽，也许就在这里。


    苏秧指尖微颤，铁门的门把在她掌下冰凉而沉重，像是隔着厚厚的金属与时间对视。


    她没有立刻拉开，而是轻轻转头，看向仓库方向。


    黎歌还在朝她奔来，眉头紧皱，眼神里透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急切：“别碰那道门！”


    苏秧犹豫了一瞬。


    可那哭声，那从地底传来的低低召唤声，又像是一根无形的线，从她心底拽住，缓慢而坚定地拉着她靠近。


    她闭了闭眼，低声说：“我觉得……这下面有人在召唤我。”


    黎歌愣住。


    这一瞬间，空气像是被定格。


    下一秒——


    “咔哒。”


    铁门自己彻底解锁，缓缓向内开启。


    一道细长的楼梯口从地底露出来，冷气扑面而来，不属于这个季节，也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寒意瞬间包裹了她。


    “苏秧！”黎歌扑过来，一把拉住她的手，“回来！”


    苏秧却反手握住她的手腕，声音低而坚定：“相信我。”


    黎歌目光与她对视，几秒后，终于松开了拉住她的力道。


    “我和你一起下去。”


    两人目光交错，仿佛在极短的一瞬完成了某种默契。


    身后的其他人也赶了过来，小芽第一时间喊道：“怎么回事？！你们找到什么了？”


    “地下通道。”苏秧看了她们一眼，沉声道，“但不知道这条地道会通向哪里。”


    展炎和冯野闻言对视一眼，后者警觉地环顾四周：“那你们打算下去？”


    “嗯，可能从进入军区那一刻起，我们就被某种异能或者手段催眠了。”苏秧指了指那道铁门，“但这个地方，是真实存在的。”


    沈医生缓缓走近，皱眉看向那道向下延伸的暗口：“幻境以现实为骨架，那这道门，或许就是它的源头之一。”


    “或者终点。”苏秧补充道。


    片刻沉默。


    “行吧。”小芽一边点头一边撸起袖子，“那就进去瞧瞧——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进鬼地方了。”


    “但得注意队形。”黎歌低声道，“幻境里时间和空间不一定稳定，进去之后，谁都别乱跑。”


    众人纷纷应声。


    黎歌最后一个转身，对众人道：“我走前面，冯野殿后。其余人按编号排序，跟紧，不要落单。”


    众人依令排好。


    苏秧看了黎歌一眼，轻声道：“你信我。”


    黎歌淡淡回道：“我只信你。”


    下一秒，两人一前一后走入那道逐渐闭合的地下入口。


    寒风灌入地道深处，铁门在他们身后缓缓闭合，带起一阵低沉的嗡鸣声。


    而那道不属于这个时间点的婴儿啼哭声，在他们步入黑暗的那一刻，仿佛就在地底深处，隐隐回响——


    “……欢迎回来。”【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