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入赘

作品:《折腰事秋瑟

    看秋萧曼利落地裁剪上药用的纱布和包扎用的布条,明蔚犹豫地在她跟前坐下来,耳朵却专注听着门外。


    “怎么?我出门一趟你还变了副面貌?”秋萧曼掀眼瞧他,手里正拔开药酒瓶子的木塞。


    明蔚浅浅勾唇,端方君子的口气雅然道:“总也不能就这么投怀送抱。”


    “?”秋萧曼疑惑他这话什么意思,却也没多想,只将他衣衫从肩上褪下,小心翼翼拆下明蔚自己包扎地歪歪扭扭的布条。


    秋萧曼小心翼翼,用药酒轻拭伤口外缘,小心问:“疼吗?”


    “疼。”明蔚答得惨兮兮,视线已越过秋萧曼正背对的门扉上,柔软了语气,“将军轻一些。”


    …


    断指的痛他都能忍,这点小伤算的了什么?


    秋萧曼自当他是在向自己寻求关怀,只温声道:“细细算来,两日或三日一次应是最好的。”


    瞧着门缝外晃动的人影,明蔚别开脸,去看秋萧曼俯身认真的表情,“将军说几日便几日,我配合。”


    配合?


    秋萧曼不明所以地停下动作,有些奇怪他为何说地这样被迫。


    “我难为你了?”


    明蔚笑意漾开,“我心甘情愿。”


    秋萧曼将他伤口换了药,又包扎好,屋里只剩下衣料摩擦的窸窣声。


    “我去樱桃苑多少不便,过两日还在这?”


    说话的功夫,秋萧曼已把长布缠绕在明蔚肩膀上,却听他说:“难得将军欢喜,你说在哪就在哪。”


    瞧着眼前的明蔚突然变成一只乖顺的小猫,秋萧曼脸上的笑意稍纵,当即意识到许是来了人。


    她赶忙将手中的药酒和纱布放置,折身去开门,可门外除了面对绿草丁香的苑子,一个人影也没有。


    秋萧曼不放心,又出门看了看,可苑子里不见异常。


    她这才折身回去,掩门时一脸不解,却怎么都没想到仲琼芳废了好大的力气终于把秋世博从文博苑拉了出去。


    秋世博那张黑黝黝的脸都气成红番茄了,仲琼芳正相反,脸上喜色难抑。


    “我就说曼曼最近怎么神不守舍的!原来是金屋藏娇!”


    “这要是传出去!”秋世博气地胸口上下起伏,“这离月究竟什么来头!能让曼曼这般——”


    “哪般?!”仲琼芳不服气,“喜欢个男子哪还要那么多规矩!更何况两人不是早就相识吗?!离先生连明蔚都敢得罪,跑来雯桦寻曼曼,这不才是情比金坚的真情实意?”


    “真情实意?”秋世博冷哼,“我看倒是埋了颗祸种!若是离先生为雯桦做不出什么贡献,我秋府自然也容不下个外族人!”


    说罢,他拂袖而去,只留仲琼芳无奈叹息,却脚下一转,径自去了信鸽舍。


    ^


    武器库内,秋萧曼为明蔚包扎好之后,视线不经意又落到他浑身上下野兽嘶哑的疤痕上。


    这一次,秋萧曼知道这是被狗咬伤的痕迹,割裂了他本该完整的肌理,留下了无数条直指过往的狰狞。


    那日妘坤提起天洲国的王宗皆是葬送在猎犬口中。


    若放在曾经,这种近乎于丧心病狂的做法绝对会让秋萧曼嗤之以鼻,大为不解。而目下,她却忽然想起明辉污蔑她那日,跪伏在傲慢少爷脚下的卑微。


    【“是她...”明辉跪伏在地,额头抵着粗糙的青石地面,再次坚定道:“她放狗咬了少爷!”】


    ...


    随着回忆深入,秋萧曼指尖不经意挪到纱布旁的一道狰狞上,却也让并没急着拢衣的明蔚抬起头。


    本还想要调侃的神色在撞上秋萧曼一脸难掩的悲戚后瞬间化为灰烬。


    他知道秋萧曼对明辉的感情与众不同,那是共同经历了童年的纯真,也是并肩过的砥砺前行,她怎么会不关心明辉的死?


    只是不愿触碰自己的情绪才欲言又止,将满心关切压抑在心底最深处。不想提及,却又忍不住怀念。


    明辉。


    这个几乎让明蔚改头换面的人,从来都是他心中最沉重的存在,他始终无法释怀抑制心底的痛处,也始终度不过那些黑暗在心里掀起的狂风巨浪。


    只不过他应该要给秋萧曼个解释。


    为了明辉死前的交托。


    为了他再也来不及做的忏悔。


    明蔚缓缓抬手将那只覆在红袖下的手拉进手心,也唯有此才让他找到些提及往事的勇气,甘愿让她陪伴自己面对曾经那些避之不及的黑暗。


    许是突然接触到他冰凉的手,秋萧曼的思绪从远处拉回,落到他无力抬起的长睫之上,又扫过他不安抓着自己的手。


    “明蔚——”秋萧曼柔声轻唤,她想阻止他继续回忆那些令他感到痛苦的事。


    只不过明蔚一意孤行,想与过往拼杀地头破血流一样,紧紧握住秋萧曼覆着红衣的夺目,试图让她温暖自己的心扉。


    这样的决断和挣扎不免让秋萧曼前所未有地怜惜,她另只手从明蔚身后绕过,将他黯淡目色埋进自己的红衣。


    仿佛寻到了一处安全之地,明蔚闭目用气音讲述:“最后一次,是我和你打了平手…”


    “什么?!”秋萧曼震惊不已。


    她忽想起那该是自己送明辉犬尾节杖那日。


    明蔚浑身紧紧绷着,控制不住的情绪四溢,让秋萧曼不敢把怀抱他的力气松开半分。


    “那之前的一个月。”明蔚急促吸了几口气,沉重的语气撬开封存心底的秘密,“明辉死在四月十三。”


    四月十三?!


    “那不是——”


    “生辰...”明蔚颤声更盛,“我和明辉的生辰...”


    所以,岚瀚坡那日,明蔚拿着红枪来追她,是为了祭奠明辉?!也是想准备告诉她一切的?!


    “四月十三,你还在县令府没被放出来。”明蔚说得极缓极轻,生怕一不留神激发出残暴。


    “桑宏景铄知道明辉与你走得近,想借被你救下一事,让你带走他…再让父亲去找雯桦王提与秋家联姻的事…”


    “明辉不能走,更不能让他得逞…只得当众往你身上泼了脏水,让你被县衙带走…”


    秋萧曼心头重重一沉,这么多年她从未想过会是这样的原因。


    “他因此坏了桑宏景铄的计划,那杂种就把他丢进疯狗营!”明蔚语气变得激愤,浑身上下止不住地颤抖,攥着秋萧曼的手不停揉搓来抵抗心里的焦虑,“我找到他时,他半张脸都被疯狗吃空了!!”


    “!”秋萧曼倒吸口凉气。


    明蔚咬牙发出的笑过于凄厉,其中透着疯狂,孤独还有无法挽回的痛恨。


    “所以我杀了疯狗营的狗,留了一身疤!”


    “还用同样的方法血洗了天洲!”


    “我要用他们每个人的血和肉为明辉陪葬!也唯有此才能对得起他做的一切!!”


    不小心冲入了野兽施暴的巢穴,秋萧曼呼吸更轻,生怕激发出他徘徊在崩溃边缘的兽性。


    “为檀原做的一切!!!却有谁真的记得他?!”


    “他不过是父亲设置的棋子,为了所谓的宏图大业,埋下的一颗人骨做的棋子!”


    人骨棋子。


    冷冰冰的几个字让秋萧曼不忍唏嘘。


    她生在个包容,温馨的家庭。


    从小到大,父亲母亲的呵护和用心让她从未珍惜过亲情,从未体会过无家可归的孤单。


    可明蔚不同。


    他从一个最软弱的少年,变成了如今的杀伐果断,凶狠残暴。他失去了所有的亲人,即便大权在握,却孤零零地独自漂泊。


    谁能想到一个那样不怕天高地厚的人,一个世人口中的恶魔竟是由数万只凶残的手硬生生捏造出的。


    秋萧曼尽力安抚着他极端的情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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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也让她想起男孩接过犬尾节杖时,那双如潭深眸中所涌现的凄楚和仇恨。


    那时他不过十四岁。


    作为十四岁的贵族少年,留给他的没有功成名就的一马平川,只有经历丧亲之痛的惨绝人寰。


    想到明辉的死和天洲王宗的死;


    再想到明林的死和羽德王宗的死;


    秋萧曼好像突然明白了明蔚心中的愤然为何会如此激烈。


    当他一次又一次抱着团聚的期许收回了亲人被凌虐至死的尸身时,他心里的恨又该怎么去倾泻,如何去报复?!


    他即便用尽了力气以牙还牙凌虐一切,却仍换不回他在意的亲眷,终让族谱上刻画的留香荀令和珠辉玉映定格在了那个本该风华无限的年华。


    这一刻,秋萧曼终于体会到明蔚那日在假山中说的孤独究竟是怎样的感受。


    那不仅仅是对亲人的思念,还有对实务的仇恨与不满,对命运的挣扎和反抗。


    秋萧曼轻轻将他抱在怀间,用直白的方式帮他摆脱那些沉浮于过往的挣扎。


    可明蔚陷得太深了,他走不出来,只能紧紧怀抱唯一能带他脱离苦海的枯木。那是生的希望,是摆脱仇恨束缚的唯一一条路,才会让他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她留住。


    ^


    两人离开武器库时,天色已完全暗淡。


    明蔚依旧情绪恹恹,却也让秋萧曼多少担忧,才决定陪着他一路回樱桃苑。


    谁知二人还没走近樱桃苑的门廊,就听身后漆黑处传来一声粗壮的声响。


    “你们两个——”


    秋萧曼猛地回头,发现是坐在树下长椅上的秋世博,那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父亲——怎么在这?!”


    秋世博脸色难看至极,却还是起身朝两人走来,开口埋汰:“小将军在武器库玩地开怀?!”


    这话让秋萧曼心虚,却也当即惊地说不出话来。


    她竟不知父亲方才去过武器库,也更担忧他是否听到了明蔚说的过往。


    “秋将军此时等在这是来寻离某?”明蔚忽然截了话去,不良的情绪已然消止。


    听他义正言辞地问,秋世博更加愤然。


    “离先生住进秋府多时了!怎么也没见着再观到什么灾像?!”


    “灾像一个还不够么?”明蔚轻笑,“将军想要几个?”


    这话怼的秋世博火冒三丈,“陛下请先生来不是为了给雯桦避灾的么?!怎么先生整日留在家中和小女谈情说爱?!难不成先生是要这样帮雯桦避灾?!”


    “父亲——”


    秋萧曼想要将其打断,却看明蔚扬手阻拦,却是恭敬道:“不错,确实需要秋小将军帮忙。”


    “胡扯!”秋世博终于忍无可忍,“怎么帮?!在秋府庇荫,私相授受?!”


    明蔚依旧维持着雅态,“将军非要这般讲,离某也不想更正。”


    “你更正的了吗?!”秋世博手叉腰,一副恨不得要出手打人的架势,“她是我的女儿!你想没想过先问问我是不是同意你这副骗吃骗喝的脸皮儿勾搭了她去?!”


    明蔚毫无惧意,温吞的笑跟小风似的给秋世博煽风点火。


    “骗吃骗喝?”


    “不错!我看你就是个骗子!”


    “父亲别这样——”秋萧曼忙去拦,却又被明蔚拽了回来。


    眼看着自己女儿都不能近身,秋世博当即上前抢人。


    却不敌明蔚眼疾手快,手臂用力的同时,他向前跨了一步,完完全全将秋萧曼遮在背后。


    “秋将军不妨说说,离某如何才能进秋家的门?”


    还想入赘?!


    被明蔚一拦,秋世博差点与他撞上,骤然停在明蔚身前瞪圆了眼:“想进秋家?!做梦吧你!”


    “好——”明蔚含笑接受他骂人,却温声细语道:“那我就不客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