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上药
作品:《折腰事秋瑟》 两人独处时,明蔚总是表现出这副热情,恨不得将心意全盘拖出,怕秋萧曼不明似的。
秋萧曼后腰靠在身后的沙盘桌上,仔细端详这传说中的利器。
见她如痴如醉欣赏归心的表情,明蔚将她手里的黑箭转了个方向,露出箭羽下方的三排黑色圆点,耐心指导。
“玄机就在这。”
秋萧曼抬眼看他,那张清润俊朗的脸此时也表现出一副认真。
“黑孔虽多,暗键只有三处,但功能全然不同。”
他指尖指着靠近箭羽的一排黑孔,再顺着一侧箭羽延伸向上落到顶部的第一个孔上,瞧见里面略微泛出金黄的光,才说:“戳开这个孔,会变成子母箭。”
“子母箭。”秋萧曼会意点头,光光这个功能倒并不意外,毕竟在宁平大营时她就见识过,只不过她始终以为所有的箭都只分子母。
明蔚指尖下移,又指向第一个孔隔了一个空孔的第二个孔,这里面微微泛着朱红。
“单单戳开这个孔,长箭内的机关发动,触发其中的铰链,武器不充足时方便拖拽回原处,也方便取物。”
怪不得战俘营内明蔚凭着十支箭大杀四方,竟是因为这个功能。
明蔚的指尖又指向隔了一个空孔的第三个孔,那里面细细看能见到其中泛出的紫光。
“这个一般不用。”
“是因为效力太强?”
明蔚点头,“万不得已才会用,若只戳破这个孔,什么用处也没有,这箭就废了;触发不动子母,也触发不动铰链。”
秋萧曼迫不及待问:“若同时戳开三个孔呢?”
“不必同时戳开三个,但凡一或者二被戳开,再戳开三,这东西射出去就会炸出毒粉;若三个同时戳开——”
明蔚犹豫了片刻:“就会自爆,轻则断手,重则丧命。”
“这么厉害!”秋萧曼不免惊叹。
看她小心翼翼摩挲第三个紫点的谨慎,明蔚又道:“一般明军用的箭上只有两个孔,第三个的位置上是个死孔。只有我麾下五万暮军才用的上第三个孔,也是方便行踪暴露时用的。”
怪不得明军的弓箭手一个顶十个,这样微妙的设计,放在什么样的战场上都会胜利。五十万明军还不是人人都会用这箭,只有暮军才有这种殊荣。也难怪归心的秘密,这么长时间都不曾被人破译。
得了至宝的秋萧曼难掩满脸亢奋,却仍旧不知明蔚为何要此时拿出归心的秘密给她。
“若雯桦的士兵能用上这样的武器,加上本就地处高位,可就真成了固若金汤的存在!你这么做——”
秋萧曼考虑措辞,怕他误解了自己的感激,却发现明蔚看她的眼中也泛着喜悦。他两手撑在沙盘的台案上,朝她弯下了腰身。
“我从未区别对待过雯桦,早些年无事犯境也是想拉着你的兵练一练。”
“啊?”秋萧曼目色凝固,即便明蔚表现出了十足的诚恳,她也从未想到过这一层。
“自五年前雯桦与西戎一战,之后的战事并不多,若常年安逸下去,只怕兵都躺锈了。”明蔚缓缓倾诉着自己最真实的想法,发自肺腑的真诚,“所以我才时不时发兵扰动,也是想提醒你随时加强防范。”
有那么一瞬间,秋萧曼心里油然而生一种似火的感激,在她胸口形成灼灼火势之前,又被自己的冷静按压下去。
“也让我时常看到明军的布阵,武器甚至士气。”
明蔚缓缓漾开一抹笑意,就像习习春风融化了千年冰层,从冰山之上缓缓流下的一股明澈小溪,令人欢喜,令人期待,令人心旷神怡。
“秋将军满意吗?”
这话说得直言不讳,让秋萧曼心中那股趁机乘势的感激烧地更凶猛,也让她脑袋一片空白,看向他那双荡漾着春水的深眸点点头。
“这武器库为何这般清净?”明蔚又问,却并非戒备,而是出于好奇。
“都是父亲母亲的宝贝,平日小厮来的都极少。”
意识到这是处不易被人察觉的好地方,明蔚笑颜更绽放了些,语气一转变得温柔又轻佻。
“上次在成兰巷的旧府,将军对我的身子很是喜欢?”
秋萧曼原本端和的表情顿时一僵,却发现明蔚那张白玉无瑕的脸不知何时凑近了些,企图明显。她心里那团怀抱感激的热情骤然升到脸上,燃起一脸云霞似的红粉。
“什么...”
平日里豪迈奔放的秋萧曼根本不会展现出眼前失了底气的柔美,融进明蔚眼里的样子,让他满心欢喜歪过头去追视她的意欲避开。
“我不介意让你一览无余。”
秋萧曼低下去的脸越发灼热,却仍旧端正:“秋府不准你胡来...”
怎么听都不似警告,反而像少女遮掩羞怯的屏障。
再怎么说,明蔚也不是个不懂察言观色的愣小子,喜不喜欢他,再迟钝也能感受出几分,更何况面对的还是这个让他连命都不顾的女人。
揣度着尺度,明蔚将脑袋又往前凑过去,直到在她耳边停下,温声埋怨:“说句喜欢我,就这么难?”
说完,他又退回去小心翼翼试探着秋萧曼的表情,恨不得从中找到一丝令他快意的认可。可秋萧曼却只低着头不发一言。
知道她为难兴许是源自她并没那么喜欢自己,明蔚着实也不想再表现得这般咄咄逼人,索性又往回退了退,将暧昧的距离因此拉长,再吹散。
“身上伤疤难愈,我唤人上药多有不便,将军帮帮忙?”
明蔚从来都是张弛有度,他知道何时向前争取机会,更知何时后退挽救局势。
即便他说着诚恳的请求,却仍然保持着方才折腰的姿态,仿佛在等着仰慕的神明显灵,朝他播撒圣光。
秋萧曼终于掀眼,只不过细腻的脸颊粉红更胜,发烧了似的红成一片。
许是知道自己此时的情况不妙,秋萧曼用手背的冰凉敷了敷滚烫的脸,才让自己维持住原本冷静的音色,缓缓道:“若你是离月,我还真就留你做宠儿。”
“???”
明蔚目色一僵,旋即又是一阵前所未有的开怀大笑。
这样的话让秋萧曼多少难为情,却还是勇敢面对目下的窘迫,毕竟她说得也是事实。
“我就是离月。”明蔚笑意未决,却已迫不及待争取,“怎么就做不得宠儿?”
看他眼下无理也要搅三分的样子,秋萧曼轻笑一声,想将他推开,“离月做的你可做不得。”
“离月做了什么我做不得?”明蔚确实好奇,哪能让秋萧曼这样跑了去,便挡着她去路猜测:“是因为打骂皆不还手?让你欺负的心安理得?”
秋萧曼被他缠得紧,无奈地摇头,躲不开他宽大的胸膛干脆伸手去扯他半片衣襟。
“换不换药?若是不换我就走了。”
听她要走明蔚随着秋萧曼向前的脚步往后退,甚至将两只手臂彻底展开挡住她前行,卖力争取:“除了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我可比个哑巴好用多了。”
秋萧曼这才停下来:“比如?”
明蔚咧嘴笑地更深,“比如将军睡不着时,暖被窝不说,还能给你哼小曲儿。”
也不知明蔚怎么会有这种追欢卖笑的癖好,秋萧曼着实被他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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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与名声格格不入的样子逗笑,再加上明蔚拿出‘归心’的秘密给她,秋萧曼自是真心感激。
“在这等我,我去取药酒和纱布。”秋萧曼说完,便匆匆出了门。
明蔚脸上的温存笑意依旧,仿佛不愿从憧憬已久的美好中走出。
他含笑走到地上平置的一个金铜战鼓前,刚看清鼓面上黑色墨迹描画的蛇纹鸟羽,却听院子里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今日陛下早朝时曾提到要给曼曼赐婚。”男人洪亮厚重的声音传来。
声音离得远,仍在门口处徘徊,明蔚便走至窗前,将花格窗子轻轻推出个缝隙。
一袭雀梅绿乍看上去有点像普通人家盛行的绿豆色,却仍因发髻上两根被阳光照得锃亮的金钗显露身份。
仲琼芳忽在步道中央停下,侧过身来露出和秋萧曼五分相似的侧脸。
“你怎么说的?”
秋世博背着手,满脸肃然:“还能怎么说?目前檀原内乱,担心危害雯桦,即便金玉良缘也要暂避灾祸。”
金玉良缘?
藏在窗子后的明蔚指尖在金铜鼓面上划过,眼中不屑掺入一丝赶尽杀绝的凶狠。
仲琼芳又道:“怎么陛下突然提及这件事?!”
“听说前两日曼曼跟二殿下去涉猎了,散朝时听何俊良说两人仿佛闹了不愉快,曼曼独自一人折返的。”
“定是二殿下和陛下说了什么?”仲琼芳眉心蹙地更紧,满目忧虑:“先前曼曼和明蔚的传言满天飞!如今陛下又着急赐婚,总觉得这事不单纯!”
“不论什么阴谋!我可不愿两个女儿都被妘家夺了去!”秋世博难得赞同仲琼芳的说法,他心事重重地叹了口气:“明蔚的行踪至今也没人能证实,是生是死都是口说无凭的空传!”
“不是说徐阳关的几万大军有所调动?”
“八成是檀原王的手笔,博人眼球罢了!”秋世博又道,“明蔚若真想对斟天泽不利,恐怕不会用这么粗制滥造的办法。”
两人难得对这个话题保持了前所未有的意见统一。
“最近曼曼和离先生走得近,等空了我找她问问对二殿下的意思。”仲琼芳又道,拉着秋世博往文博苑中武器库正对的书斋走去,“其实离先生倒和曼曼非常般配。”
“什么?!”秋世博甩开她的手,不赞同,“明蔚真的攻来,他一个文弱的卜士能有何用?!跪在明蔚眼皮子底下数星星吗?!”
...
“你能不能好好说话!”仲琼芳终于没了好脾气,“至少曼曼说过,不喜欢戾气太重的人,总也得看女儿的心意!”
“什么心意?!”秋世博那张写满不同意的脸上毫无动容,“好歹是在秋府!曼曼再喜欢他难不成还敢在我眼皮子底下胡作非为?!”
仲琼芳嗤鼻,“你女儿比你端正多了,她可不是这样的人!”
“那也是我秋世博教导有方!”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走进了书斋,将门掩好。
文博苑再次陷入先前空寂无人的沉静。
没多时,穿着火红的秋萧曼拿了药酒和纱布急匆匆跑回来,也不知是不是书斋里的人听到了外面的脚步声,窃窃交谈也因此消失。
秋萧曼没注意书斋的动静,径直朝西来了武器库。
她推开门,不知明蔚怎么半天了还穿着齐整地站在金铜战鼓的鼓面旁,关门的时候急匆匆催促:“你怎么还穿着衣裳?!”
明蔚面色一滞,眼中却忽然划过一抹未知的快意。
瞧他慢吞吞从窗边走来,秋萧曼又道:“快一点,要赶在父亲回来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