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底细

作品:《折腰事秋瑟

    秋萧曼静静等着她平复情绪,平和道:“我只是不明白,为何那日你见了明将会那般怯懦?”


    竺梦华缓缓抬眼,一双忧伤的桃花眼仿佛藏着满满的心事。


    “有怯懦也有不甘,或许还有怀念。”


    “怀念?”秋萧曼将手中的碗搁置一边,“怀念和他相处的那三日?”


    秋萧曼开门见山,她并不打算弯弯绕绕去偷窥别人的秘密,只希望将这件众所周知的事公然摆在台面上。


    一来,她想看看竺梦华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会是什么反应;


    二来,她想知道竺梦华嘴里的解释又是如何。


    竺梦华显然一惊,但很快这种被人揭开面纱将秘密暴露在光天化日下的尴尬就消失了。


    这么长时间,所有人唾弃她,厌恶她,不过是因为那三个日夜。只是没人真的这样耐心地给过她解释的机会,这才让她始终活在自我麻痹的自欺欺人中。


    她又开始搓手中的衣料,手中的速度仿佛映照着她此时的心跳如鼓。


    “秋将军许是不知,我,我——”她难以启齿似的,仿佛饱受灵魂的折磨,“——我心悦明将许久了。”


    “?????”


    秋萧曼从没想过会是这样的答案,这让她甚至怀疑竺梦华嘴里说出来的并不属实。


    “是,秋将军或许也会觉得我如今的下场是自作自受,但我仍旧觉得这份感情不该是羞于见人的。”竺梦华专注盯着手中的布料,嘴巴机械性地开开合合。


    “你心悦明蔚????”秋萧曼又同她确认,“什么时候的事?总也不能是明蔚攻入哲合之时吧?!”


    竺梦华紧张至极,额头上冒了一层细密的虚汗。


    “我与明将军早就相识,那时我年纪尚小,回到文泽省亲,也是那次遇到了明将…”


    “文泽???”


    秋萧曼记得初到檀原时听说明蔚时常呆在文泽,文泽究竟藏着什么秘密,能让明蔚对那个地方有如此特殊的情感?


    “秋将军不知,我实则生于文泽,而明将也生在文泽。巧合的是,我们都是同一个产婆接生的。”


    明将生在文泽倒不是什么稀奇事,毕竟听父亲说过有那么几年明老将军确实驻守在文泽附近。倒是竺梦华,怎么会生在文泽?


    “文泽离哲合相距甚远,公主因何生在文泽那么个偏僻的乡镇里?”


    竺梦华倒显得真诚,直言道:“我母亲不过是个楼兰传教士的女儿,与我父王生情后,并没打算留在哲合。后来与外祖父来檀原传教,才发现自己有了身孕。”


    也难怪她的长相更深邃,皮肤也更白皙,不像典型的哲合贵族。


    秋萧曼:“但幼时和成年后的相貌相差极大,即便公主记得明蔚,又怎能在兵荒马乱之时让他认出你?”


    这一次竺梦华踟蹰下来,她紧紧攥着手中的两片布料,搓地全是褶皱。


    “秋将军知道了破城那日发生了什么。”


    秋萧曼记得明蔚曾说竺梦华在一辆惊马拉的马车中,被两个明军侮辱,关系着一个姑娘的名节,秋萧曼只点点头。


    “我胸口有块胎记,胎记形状是个‘亡’字。”竺梦华似是觉得煎熬,咬紧下唇逼自己道,“被父王接回去前,母亲说那字不吉,担心我受欺负,就用红墨刺了个部首,改为‘芒’。”


    为了印证自己说的是真的,竺梦华小心翼翼瞅了眼窗外,才将衣襟解开,露出那个被人篡改过的胎记。


    竺梦华继续道:“我按照母亲说的去探望了产婆,回来的时候走错路,进到一条枯木朽株的小径,身上的上好衣料被刺破多处。也刚好是那时,我遇到了明将,他给了我一件麻衣裹身,才带着我走上官路。”


    “那时候,明将还是个衣冠楚楚的少年郎,他喜欢拿着根棍子做武器,走到哪都冷冰冰的。”


    秋萧曼恍然,为什么明蔚不愿意让她接触竺梦华,因为她是罕见了解他过往的人。


    “你很了解他?”


    竺梦华“嗯”了声,声音柔和不失甜美。


    “我还知道他喜欢吃辣,喜欢编草绳,喜欢婺黎…”


    婺黎?


    秋萧曼当即想到自己曾度过了大半个童年的地方。


    那是处山清水秀的世外桃源,每个人都恬淡随意地生活着,没有人愿意争抢,攀比。


    唯独那个常常找她打架的少年除外。


    婺黎地方不大,每家每户都是祖上几代就住在那的,若不是姨外祖母的娘家在那,恐怕大伯父也拿不下那的地契,更不可能住在那么个临山靠水的大宅子里。


    秋萧曼自七八岁起,每年春秋都是在婺黎度过的。她向伯父学枪法,更喜欢那里的环境,所以迟迟不愿回到雯桦来。


    但她从没听说过婺黎有谁姓明,更不记得哪家的男丁喜欢拿着棍子。


    深深陷入回忆的秋萧曼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竺梦华也没想到这时候会有谁来找她,她急忙起身去迎,却只掀开了厚重布帘的一角。


    秋萧曼因此看到门外站着的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他出落干净整洁,梳着高高的发髻,一身青衣布衫倒像是谁家的小书童。


    许是担心扰了客人,竺梦华赶忙迎出门去,同外面的少年低语说了几句。


    意识到自己呆的时间有些长了,秋萧曼干脆起身,在竺梦华折返回来的时候告辞离去。


    竺梦华倒也没强迫秋萧曼留下,只是脸上的沮丧告诉秋萧曼她并不希望她离开。


    将秋萧曼送到门外时,秋萧曼本还想问问竺梦华见没见过明蔚的样貌,谁知那个头发银白的老婆婆依旧骂着难听的话。


    秋萧曼一个驻足不久的客人都被她极其低俗的言语说得心烦意乱,干脆直接往老人的铁锅里扔了两枚银锭子。


    她语气并不好,冷冰冰地对老人说了句:“至少为自己积点口德!”


    不知是这句无异于警告的话起了作用,还是那两枚银锭的功劳,老人的确不再咒骂,捧着银锭走街串巷地炫耀去了。


    闹了这一出,秋萧曼也忘了再追问明蔚的事,毕竟竺梦华眼中流露出的感激,让她下意识觉得这个狼狈又可怜的女人恐怕要说些记挂她善举的话,她其实不需要谁对她知恩图报,她更怕应付别人凄苦的倾诉和眼泪,简单告别后便匆匆离开了。


    刚踏进扶楹苑,明蔚就已迎了过来。


    这时候看到他,秋萧曼倒也不过分意外,毕竟木良畴不在,想必是有人告诉明蔚她又去找了竺梦华。


    方才听到的一席话秋萧曼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明蔚知晓,于是她佯装一副刚享受完春意融暖的悠然自得,浅浅笑着迎接那张令她生厌的金面具。


    “还没到晌午,明将来蹭饭?”


    明蔚仿佛心情不错,只道:“刚运了些新鲜的松茸,想请秋将军品鉴一番。”


    不得不说,这些时日明蔚总是会从各地搜罗山珍海味送来扶楹苑,虽然秦医士也曾提醒过担心秋萧曼的身子虚不受补,但明蔚却还是一如既往地送,只是给医士和庖厨加了新任务,让他们每日研究不同的药膳出来。


    “我也算是因祸得福?有幸吃到这么多檀原的珍馐美味。”


    秋萧曼边说边观察着明蔚的举动,她觉得明蔚或许会对她又去找竺梦华而品评一番。


    明蔚却只字未提,只从手里递来个草编的平安扣。


    “这是什么?”秋萧曼接过来,发现平安扣的四处都编得精巧,不免多看了几眼。


    “今早去道观开了光,就当个配饰吧,至少吉利。”


    “这么精细的手艺,看着不像是三五下能弄好的。”秋萧曼边说边托起平安结下面的长穗,“还是刚长出的萱草编的?”


    明蔚“嗯”了声,“宁平大营附近种的萱草极多,闲暇时就割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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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


    想到竺梦华今日说的他喜欢编绳结,明蔚这就拿出个编好的平安扣来展示手艺。若不是秋萧曼观察过竺梦华的居住环境,否则真要怀疑是不是有人偷听了二人说话。


    明蔚继续道:“好久不编手生得很,所以陆陆续续编了三日才弄好。”


    “三日?”秋萧曼用拇指摩挲着平安扣的主体,感受着上面的凹凸有致,却忽然觉得这份礼格外贵重。


    早就知道明蔚富庶,寻来什么奇珍异宝都不在话下,更不必说这几日送来的新鲜食材了,就算在雯桦王庭也不一定能吃到这么些稀有的品种。


    但明蔚在几日内就搜罗来檀原各地的罕见食材,若非财大气粗又大权在握,恐怕也不可能办到这件事。


    如今他对这番付出只字不提,还亲力亲为编了这样一个看似廉价的伴礼赠她,秋萧曼着实受宠若惊,更不知如何回应。


    “秋将军怎么了?”明蔚看出她情绪不对,安抚,“不喜欢丢了便是。”


    他这么说,仿佛也不在意秋萧曼对他花费了三日做的小挂饰是什么评价,反倒更怕她为难似的,而后便径自走至院中石桌旁坐了下来。


    余光扫过门廊上走过的那个送药的小丫头,好像叫芮芯。


    秋萧曼忆起她几日前曾说明蔚待她与众不同?


    如今再看,还确实是与众不同…


    可明蔚出于什么动机会这般礼待?


    秋萧曼心事重重地紧捏着那枚精致的平安扣。


    仔细想想,长这么大她从未收到这么贵重的礼物。这是心血,也是心意,和那些腐臭的财宝不可相提并论。


    若只为表达友善,明蔚大可不必表现出这样的一面。


    他又为什么这么做?


    难不成早在三日前他就预料到秋萧曼会再找竺梦华,并且竺梦华会说出这些关于他的秘密?


    若非这个原因,他又是想表达什么?


    秋萧曼随着明蔚坐下来,此时春风和煦,倒是令人心旷神怡。


    只不过秋萧曼心不在焉,无心享受此时的春意盎然,她将那枚平安扣放在石桌的正中央,忽然说:“这样的平安扣我也会编。”


    还以为她是不愿收下才刻意保持距离,明蔚正寻思该如何收场,听她这么讲倒也没急着下结论,闲聊的口气:“我这手艺还是小时候跟位故人学的。”


    “我也是跟着故人,不过是我外祖母。”秋萧曼缓缓道,“我自幼习武,女子该学的我一样也没学会,外祖母看不下去才教了我编绳结的本领。”


    “赶明儿叫他们送些萱草来,秋将军也能打发打发空闲。”明蔚说得慢条斯理,表现出他满腔热情和善意。


    “若出于表达友好,我倒也可以送明将个一模一样的。”秋萧曼视线落在石桌正中的那枚平安结上,犹豫着问:“明将呢?送我这样的东西又是想表达什么?”


    天气越发湿热,明蔚似是嫌热,将捂住长颈的高襟扯了两下,平淡道:“和秋将军一样,表达友善。”


    秋萧曼却并不相信这样的说法,反而计划打破砂锅问到底。


    “我可不敢随便收人的礼,奇珍异宝乃是外来之财,明将定然不会吝惜用在该用的地方上。但众所周知,明将可不是个随随便便就能为人付出心血的人,这样的礼物难免会让我觉得是个陷阱。”


    “秋将军多虑了,就怕你觉得不妥,我才用最廉价的萱草编的,也是无事打发光景。”


    说完,明蔚将茶炉上的果茶取下,在秋萧曼面前的精致瓷杯里续水。


    抬臂时,解开的高襟刚好有些错位,若隐若现露出紧贴脖子的一块厚纱布来。


    秋萧曼一怔,那个位置,与她当初为离月处理伤口的位置极像。


    虽说她不是故意看的,却还是被那块仿若遮盖伤口的白布惊了神,故而连忙问:“明将脖子怎么了?看上去伤口还不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