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之人突然靠近，蔡宁清晰的感觉到他的胸膛贴近了她的后背，那双手搭在了她的肩上，微微使劲儿，她就被转换了身子，与他面面相对。


    就在触碰到他的视线时，刚刚说出口的话仿佛又成为了烙印，她第一次与人吐露自己的心声，她无法猜测柳木谦听完这些又是如何看她，或许她真的比那些世家小姐还是矫情。


    可下一秒她却落入了他温和结实的怀抱，他的下巴抵在她额边，温润抵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对不起。”


    蔡宁在他怀中一愣，有些错愕的抬眸，却瞧见到那一滴泪水低落，正正好的打在她的肩头。


    夏日衣襟薄，这滴泪先是温热的，随后风一吹，又觉得发凉。


    他偏过脸，刻意的想要躲避自己失控的情绪，掌心却稳稳的握住了她被泪水滴落过的肩头。


    “抱歉，弄脏了……三小姐的裙子……”


    蔡宁察觉到他的不对劲，拉住他的胳膊。


    “你怎么了……”


    他沉默良久，握住衣袖下她的手腕，指腹贴在那道浅浅的疤痕上，第一次的小心翼翼开口。


    “那日听闻你成亲，我竟然感觉到了恐惧，比我任何一次与妖魔相斗，生死之际更加的让我害怕，你怎么就能够如此坦然的，无所谓的与旁人成亲，或许我早已失控，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当我看见穿上婚服的女子不是你时，我才反应过来，我又被你骗了。”


    说着他不着痕迹的失笑。


    “你又骗了我，可再次见到你，你还愿意与我说话，我很开心。”


    他的话真诚又小心，字字句句的砸进她的心中。


    蔡宁抬手抚上他的眉心，指尖划过他的眼尾，眼中泛起一股天真的戾气。


    “所以，我赢了。”


    见她眼中竟藏有着一股执拗，日光下他的眉眼温润如初，如她所愿。


    “对，我输了。”


    他牵起蔡宁的手腕，挽起她袖口的轻软薄纱，露出那道伤痕，眼中藏不住的愧意。


    “三小姐肌肤盛雪，怪我。”


    手腕处被他弄得发痒，蔡宁不自觉的想要缩回手。


    “没关系。”


    柳木谦却拽得更紧了些。


    “早年历游四方，我知道有一处疗伤了灵池，或许对这捉妖符咒的灼伤有效，你若愿意，等你哪一日空闲了。”


    闻此言，蔡宁快速打断了他的话，眼珠子一转，瞬间来了兴趣。


    “今日吧，我今日就很闲。”


    猝不及防的被拽住衣袖，柳木谦有那么一瞬的愣住，随后有些迟疑。


    “灵池的疗养时辰较长，这一去怕是一日不得归，你……府中怕是不好交代……”


    “无妨。”


    蔡宁挣脱开他的束缚，指尖一晃，凭空出现了一朵桃花，桃花在她的妖力之下幻化成一个人形，仔细看，那人形的五官渐渐有了初态，最后从穿着打扮到神态动作竟与蔡宁一模一样。


    蔡宁盯向那具傀儡，轻轻开口，嘱咐着。


    “去，务必在天黑之前回府。”


    傀儡听完她的话俏皮的一笑，便一声不吭的转身，朝着他们进来的方向离开，那步调轻快与蔡宁的几乎是完美复刻。


    若是普通人，定然是看不出她的异样。


    蔡宁扯了扯他的衣袖，指了指远去的背影。


    “柳公子，现在可还有担忧？”


    他一时的哑语，朝她摇摇头，才想起她本就不是那深闺的小姐，是他一时还未适应她的真实身份。


    柳木谦面若无事的整理着刚刚被她扯乱的衣袖，随口将灵池的位置告知。


    “西郊的后山断崖下，瀑布内有一处崖洞，洞内一处泉眼汲取了天地灵气蕴育，对任何伤势都有疗效，若是脚程快些，天黑前应该能够赶到。”


    “那快些走吧。”


    /


    西郊外，山林茂密，因林中常有猛兽出没，这附近也就渐渐的不再有人居住，而这些猛兽大多数都是已经开了灵识的小兽。


    上山的路途陡峭崎岖，只有一条曲折的小路能够行走，四周又有随处可见的荆棘，若是普通人想要登上顶，怕是难如登天。


    可他们俩谁也不是普通人。


    起初还有小兽故意发出嘶吼声恐吓，在蔡宁不再藏匿妖气时，那些小兽瞬间没了影。


    柳木谦对这山路异常的熟悉，领着蔡宁轻车熟路很快便登了顶。


    山中已经起了雾气，天边只剩下一片昏暗，山顶温度更是低了不少。


    山崖下面有一出瀑布，水拍打石壁的声音掩盖住了林中的虫鸟叫声。


    柳木谦拔剑出鞘，伸手揽住蔡宁的肩膀。


    “失礼了，三小姐。”


    脚尖轻轻一点，二人顺势越下山崖，他稳稳托住蔡宁的身体，云剑掀开了那层瀑布，二人就这样一头扎进了那瀑布之内。


    待脚尖落地，蔡宁再看眼前场景时不由得被眼前一幕所震惊。


    洞内石壁上的萤石将洞内的光线拉高，亮度完全不输宅院中的烛火。


    洞内果然有一处灵池，池子比她想象中的大，越往里越深，大约可同时容纳下五六人，池边皆是透亮的玉石围绕。


    池边的一处石桌石凳，以及一扇阔达的屏风都在告诉她，这里已经被柳木谦独占了许久。


    蔡宁称叹道。


    “如此隐蔽又灵气充沛的地方，不愧是柳公子。”


    她走近池边，发现水面雾气腾腾，伸手去水中一探，竟发现水并不是寒冷刺骨的，而是温热舒适。


    她疑惑的抬眼，对上柳木谦的目光，他将手中的云剑放置石桌上，为她解惑。


    “洞口的瀑布便是与净池中的水是一种，以天地灵气蕴养。”


    洞外的水流形成天然的屏障，将此与外界隔开，他取下腰间的玉牌，搁置与云剑在一处。


    “不知你可察觉，在我们进入这个洞内的那一刻，周身的内力就被限制，捉妖师的符咒也是如此。”


    蔡宁一愣，下意识的伸手想要使用妖力，却无任何反应，她瞬间有些慌了，目光警惕的扫过洞内。


    这几百年她便是靠着这妖力傍身，才得在人间有恃无恐的活着。


    若是无法使用妖力……此刻柳木谦想要杀了她的话，那可真是轻而易举之事。


    她无法将自己置于如此危险的境界之中，比起灵池疗伤，她还是更惜命的。


    没想到自己竟然如此大意，毫无防备的就跟着他进入了这崖洞。


    也不知……他究竟是何目的，若是她看错了人……


    强烈的无助感让她莫名的烦躁，蔡宁甚至将怀疑的目光落向柳木谦身上。


    她站起了身，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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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想要离开，语气也冷了下来。


    “我要出去。”


    柳木谦眼疾手快拉住了她的胳膊，此刻也注意到了她那皱起的眉头与冷冽目光。


    “松手。”


    蔡宁冷着语气，带着烦躁与不安，她迫切的想要离开这里。


    离开这让她不安的地方。


    这样强烈的无助感上一次还是在那情魔的幻境之中，没了妖力，她就如一个普通的凡人，被人肆意妄为的欺辱。


    胳膊处的手渐渐松开，她的态度转变之快，让柳木谦微微愣住，瞧见到她眼中的不悦，柳木谦才瞬间反应过来。


    原来，这才是她不安的模样，与往常的不同，不再是泪眼零零。


    意识到自己的考虑不周，他主动侧开了身子，不再阻拦她的决定。


    “抱歉，我只是想带你来疗伤，是我考虑不周。”


    池面光线波动，洞内的温度因为池水的原因有些湿热，因此石壁上悬挂着一滴滴的水雾凝聚而成的小水珠，时不时的滴落，在池水中，在地面中。


    柳木谦本已经做好了被抛下的准备，不料眼前之人却并未离开，蔡宁朝他伸出手臂。


    而他印入眼帘的是她粉白的掌心，掌心纹路清晰可见，正中央躺着一粒暗色的小药丸。


    药丸透出的苦气弥漫开来，眼前的女子盯着他的双目，像是在咄咄逼人，说话时掌心的药丸逼近。


    “吃了它，我便信你。”


    药丸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股子很不正常的气息，他却没有半分的犹豫，握住她的手腕往上抬，埋头将那药丸含进口中。


    他的下巴和唇触轻轻点点的碰过她的掌心，激起她一阵头皮发麻。


    药丸入口却是甜的发腻，他能察觉到这药中有她的妖力。


    下一秒，他的心口疼痛加剧，视线变得晕眩，可他却清楚的看见蔡宁眼中偏执的笑意。


    蔡宁伸手拽着他的衣襟，将他逼迫到池边，只是臂弯轻轻一推，他的身体便摇摇欲坠的倒向池水中。


    失重的那一瞬间，他看见了蔡宁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她故意将双手一摊，笑得无辜又张扬。


    耳边传来她的声音。


    “这么相信我？不怕死吗……”


    水面砸出一阵巨大的浪花。


    池水的温和席卷全身，耳中仿佛也被灌满了水，一切的外界声音都变得嗡嗡的。


    或许他此刻是真的不怕死。


    蔡宁见到他摇摇下坠的身影皱起眉头，跟着他的身影一同扎进了池中。


    柳木谦如同一个破碎的木偶娃娃，被蔡宁一把拉上水面。


    两人青丝成了缕，凌乱的搭在肩上。


    他被水呛到，偏过头咳了几声，睫毛湿润的更加明显，水滴从他鼻尖滴落。


    他心口传来隐隐作痛的侵蚀感，蔡宁指尖贴上他的胸膛，触碰到心口的位置。


    “若你做出伤害我的事情，便会噬心而亡。”


    她的话温温柔柔的却字字扎心带着蛊惑。


    很奇怪，她刚说完这话，心口的疼痛便消散，转而变得舒畅温和。


    蔡宁抬起臂弯，搭在他的肩头，掰过他的脸，与他四目相对。


    她眨着眼睛，指尖勾过他额间的碎发，嘴唇抿成委屈的模样，故作愧意。


    “柳公子，刚刚没抓稳，你不会怪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