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都城，城东，王府。


    阿昭还在池心亭看书，就连王隐何时回来了都不知晓，王隐坐在石凳上观赏红梅，时不时饮一盏清茶。


    “云大人，我换好衣服了！”半空中忽然传来一声少年的高呼。


    阿昭被吓了一跳，连忙左右环顾，却并未发现谢遥的身影。


    难道是幻听？


    阿昭微微皱眉，接着低头看书。


    “小舅舅，云大人，我在这！”谢遥纵身一跃，翻墙而过，足尖轻点，修长的身影立于红梅树梢。


    足下红梅簇簇，都不及少年眉眼如画，神采斐然。


    阿昭合上书卷，起身看他。


    谢遥一身白衣，衣袍外翻，露出蓝色的翻袍领，上面用金色丝线勾勒着朵朵红梅，腰间悬挂着那枚白虎玉佩。


    少年外披一件上好的狼皮外袍，毛皮光滑，黑白交错，没有一丝杂毛，色泽亮丽，更显世家翩翩公子气度，衬得他整个人意气风发。


    少年纵身一跃，落到地上，用力地挥了挥手，他展颜一笑，明眸皓齿，比那盛放的红梅更加耀眼。


    王隐并未心疼这红梅，他摇了摇头，笑骂道：“臭小子，好的不学净挑坏的学，谢家老头的翻墙功夫，你倒学了个十成十。”


    谢遥在王府和谢府之间逍遥惯了，摘了两朵红梅，一朵插在自己鬓边，少年面若冠玉，红梅鲜艳，衬得他更加的意气风发。


    “云大人，给你一朵小花花。”谢遥就趁着在王隐面前，阿昭怂的跟个鹌鹑一样，他连忙趁着这个功夫，将红梅簪到阿昭鬓边。


    红梅艳丽，阿昭眉眼弯弯，面带假笑，脸颊多了几分红晕。


    他的指尖碰到阿昭柔软的墨发，如同瀑布一般柔顺，毛茸茸的。


    不知云大人用什么东西洗发，头发这样柔顺，有空定要问一问。


    阿昭在王隐面前，担心露出马脚，一举一动都尤为小心谨慎，她就像块木头一样，站桩，任由谢遥“为所欲为”。


    阿昭感觉谢遥在逗小孩子。


    谢遥手臂上搭着一件披风，是狐狸毛制成的，纯白一片，没有一丝杂毛，他见天寒地冻，将披风披在阿昭身上。


    “夜深露重，云大人当心着凉。”谢遥笑了笑，依旧是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少年在关心对方，却又是小心翼翼，谨慎又可爱。


    “多谢。”阿昭有些冰冷的身体渐渐回暖，这外袍是按照谢遥的身量定制的，对于阿昭而言，有些宽大了，她看起来就像是个偷穿大人衣衫的孩童，身体被包裹在暖和的披风中。


    披风虽不太合身，但胜在暖和。


    她抬眼暗戳戳看了他一眼，提醒他天色不早了，要看花灯可要趁早出去了。


    谢遥很快收回手，转身笑着对王隐说道：“多谢小舅舅招待我的朋友，天色不早了，我们还要去游船呢。”


    阿昭弯身作揖，“下官先行告辞。”


    王隐命人驾马车送他们去逛灯会，他抬眼看着两个白衣少年一高一矮的背影，眉眼不自觉多了几分笑意。


    若是五妹妹的孩子还在，应当也是云笺这般的年纪，也能和谢遥一同长大，关系肯定比朋友更加要好。


    香车宝马，缓慢徐徐前行，很快行驶到灯火晚会所在的地点。


    马车停下了，谢遥伸手将车帘掀开一角，他少年心性，对灯会尤为好奇，一路上都很好动。


    “云大人，到了！你快看！”少年清朗兴奋的声音在耳畔回响，阿昭抬眼看去，只见火树银花，周遭喧嚣一片，锣鼓声天，热闹非凡。


    “嗯。”阿昭点了点头，将面具戴上，缓缓下车。


    抬眼看，已经到了晚间，月夜朦胧，明月皎洁，高悬天际。


    月华普照大地，凤槃佳节，灯火晚会，并无宵禁。


    孩童在人群中玩闹，手握莲花灯，踢着蹴鞠；青年男女相约，互赠香囊定情，含情脉脉；年长的男女怀中抱着孩子，阖家团圆，齐看花灯……


    百姓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两个少年，脸上戴着面具，身穿白衣，并肩走在热闹非凡的闹市之中，身量修长的少年衣衫华贵，外袍还是天狼裘皮所制，价值不菲。


    略矮些的少年外披一件狐皮外袍，狐毛洁白无瑕，如同皑皑白雪，没有一丝杂质，同样是价值百金的好物。


    他们比肩偕行，纵是人潮涌动，摩肩接踵都不能将他们二人分散。


    谢遥一脸新鲜地抬眼看着夜空之上，成千上万的天灯，在夜空中飞舞，祈愿灯将人们最虔诚的心愿带给天神。


    这热闹非凡的灯会，不论看多少年，看多少遍，他都不会觉得腻味。


    与好友出游，谢遥觉得自己现如今格外高兴，露出八颗牙齿，不停地傻乐。


    笑容是可以传染的。


    不知不觉间，阿昭的脸上也多了几分笑意，她眉眼弯弯，唇角上扬，露出两颗可爱的虎牙。


    灯火映照在她脸上，往常冷若冰霜的侧脸，多了几分暖意，鬓边的红梅衬得她肌肤胜雪，容色艳丽。


    “无依，你喜欢灯会吗？”谢遥眨了眨眼，回眸看着阿昭。


    阿昭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杂耍班子处，只见一个赤膊壮汉，手中握着木棒，张开嘴，吐出的火焰直窜上天。


    周遭的百姓纷纷拍手叫好，热闹非凡。


    口吐火焰的戏法，着实有趣，百看不厌。


    阿昭的眸中映照着熊熊火焰，倒映着一片火光，她点了点头，“自然喜欢。”


    谢遥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也跟着拍手叫好，他有些沮丧地低头说道：“我是不是特别蠢笨啊？你今日和我一同出来游玩，是不是觉得不高兴了？”


    阿昭眸中闪过一抹困惑，她回眸看谢遥，却发现他像个失魂落魄的孩童，耷拉着脑袋，闷闷不乐。


    阿昭笑着说道：“我今日很高兴，能和小公子出来一同游玩，倍感荣幸，欣喜若狂。”


    “真的吗？”谢遥抬眸看着阿昭，对方的眼中倒映着他的面容，他立马脸上带着笑意，可是很快笑容又收敛了。


    谢遥涨红了一张脸，低着头，不敢抬头看阿昭，“可我就是很蠢，对吗？我不知道裴诒是个骗子。还险些……拖累了你。对不住。”


    他像个做错事的孩童，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很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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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沮丧。


    “谢老头说我缺心眼儿，我要是能变得老谋深算，深谙心计，是不是就能满足旁人的期待了？”谢遥低头，眸中的光亮少了几分，他无所事事地踢了踢路上的石子。


    阿昭耐心地哄他，“小公子心性单纯，若是变得老谋深算，那就不是你了。”


    “那裴诒，就是坏蛋，我还被他骗了五锭金子呢。我可比你惨一些呀。”阿昭有些惭愧地笑着说道，“小公子不必难过，被骗了，我们下次注意不就好了？”


    “他可真不是个东西！”谢遥义愤填膺地骂着，骗他可以，骗他的朋友就是不行！


    阿昭忍不住笑了，谢遥可能不知道，骗他的，正是当朝七皇子，谢遥名义上的表弟。


    “无依，明天还能陪我玩儿吗？”谢遥眨了眨眼，眼睛里闪烁着些许泪光，脸上满是委屈。


    阿昭右手握拳，伸到谢遥面前，这是谢遥和她的暗号，击拳约定，君子一诺千金。


    “自然。”阿昭答应了，凤槃佳节，连着休假三日，她这几日都是有空的，闲来无事，和谢遥出去玩也没事。


    谢遥左手握拳，和阿昭的手轻轻相撞。


    “太好了！”谢遥激动得抱住阿昭的胳膊，像个讨到糖果的孩童，眼睛里闪烁着狡黠的光亮，哪里还有半分沮丧。


    阿昭：“……”我怎么感觉被他骗了？


    “保持距离。”阿昭用一根手指戳开谢遥，身旁的贵公子傻兮兮的，少年心气，天真烂漫。


    “无依，前面有盒子灯！”少年兴奋地向前方跑去，在灯火阑珊处回眸，俊眉秀眼，顾盼神飞。


    阿昭随即追了上去，长袍翻飞，衣袂飘摇，带着少年人独有的恣意潇洒。


    谢遥和阿昭挤到了人堆里面，抬眼看着偌大的盒子灯燃烧，一层燃尽，飞快落地，露出第二层双鱼比目，跨越高门，灯火通明，引得百姓们纷纷惊叹。


    盒子灯周遭聚集着一众百姓，纷纷抬眼看着燃烧的层层巨灯。


    燃灯的老汉，敲着锣鼓，高声呼喊道：“此乃，锦鲤跃龙门。”


    谢遥笑着回头问她，戏谑地笑道：“无依，你看那呆头呆脑的鱼儿，像不像你？”


    谢遥一副“小爷我已经三天没挨打了”的豪横模样，看着有些气人。


    阿昭手有些痒：“……”你才呆头呆脑。


    谢遥笑着说道：“你是锦鲤，可跃寒门。”


    周遭灯火通明，万家灯火千灯夜，火树银花落满地。


    谢遥的笑脸在灯火的映照中尤为灿烂，比那鬓边的红梅更加明艳动人。


    阿昭笑了笑，并没有回应，“快看！”


    只见盒子灯燃烧到第三层，露出一长串紧紧相连的灯笼，上面写有字体，“海晏河清，天下升平”，这是百姓对这腐朽的王朝，最淳朴的祝愿。


    “三愿，家国无恙！”老汉高声吆喝，他的儿子还在边关戍边，不知何时能归。


    百姓们纷纷拍手叫好，只是眸中隐含泪光。


    这些年永封帝不断割地，每年外邦来朝他们东曌都是处于弱势，为了割地赐金，赋税提升，百姓们都是勒紧了裤腰带过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