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营忙碌，阿缘陪着穆华在帐中，外面的军报，转眼间就被念奴拦下一大堆。


    阿缘借着晚膳的由头，赖皮似的跟穆华讨教还价，必须陪他用过晚膳才能放她走。


    穆华托着下巴，看着坐在对面的阿缘拿着一碗吃了半个时辰还没吃完的米饭。


    以这个速度，这顿饭他能磨蹭到半夜。


    阿缘感受脸上的目光，放下手里的筷子，抬眸：“明早再走吧。”


    穆华勾起嘴角：“你不是还有晚宴吗？”


    “我推了不就行了。”


    阿缘眼神委屈，耷拉着眼角看向她，没见到之间还以为可以忍受分别，如今水灵灵的人出现在面前，什么理智道理都被抛到脑后，分别变得困难，贪心地永远不想分开。


    穆华看着阿缘，她虽然离开南州城，却时时刻刻关注他的消息。


    下落不明的楚王殿下在南州城现身，通禀的圣旨还没到京城，如今关外不平各处守备军将帅纷至沓来，每日都是忙到深夜，眼底带着淡淡乌青，此处尽数是豺狼虎豹，哪个不想在他身上撕扯掉一块肉来。


    穆华摇头，时间越长，我就越舍不得你。


    阿缘轻叹，其实这些都已经是习以为常，可在她眼里，却成了心疼，歪着头：“心疼我就多陪陪我。”


    穆华垂眸，她除了能研究一些医术外，现在对阿缘来说便是软肋，她也舍不得，却不能拖他的后腿。


    阿缘察觉到她的低落，缓缓起身，走到她身边，修长的手臂勾住她的肩膀：“木瓜……我日后还会杀很多人，外面人说我，也只有坏，没有好的，你怕不怕？”


    穆华感受着熟悉的温暖，鼻腔里充斥着让人安心的药草香，眼神真挚：“我信你，知道你做的是正确的事，甚至为此你一直饱受痛苦，他们怕你，只是不了解你。”


    阿缘看着穆华的眼睛，闪过一丝苦涩，深知关外军营豺狼虎豹，尸体已经腐败，必须用鲜血掩盖，而他如今不愿她深陷其中。


    “我初来南境时，祖父跟我说，老天爷是公平的，它不会因为我是楚王，就应有尽有，人必有缺……不过我没想到，它老人家对我真不薄，让我遇见你……”


    两人这顿晚饭吃了好久，直到念奴带人催了又催才不舍的出来，傍晚酒宴混乱，不易引人注意，阿缘看着马车离去的背影，心中总觉得不安稳，转头嘱咐念奴：“再多派一队人马，直到他们平安到镇子之后再回来。”


    夜色渐渐沉寂，秋思驾着马车离开南州城，走到城外小路之际，突然听到一声巨响。


    竹林小路旁赫然出现一队黑衣人马，来势汹汹堵住去路。


    秋思见状不对，暗暗捏紧腰间刀：“不知诸位劫持的是谁的道？”


    黑衣人语气不善，开门见山：“取一个姓穆姑娘的人头！”


    说着动身，周围马车后面护送的身后的暗卫上前，围在前面，秋思持刀挡在马车门口。


    “谁派你们来的！”


    黑衣人冷哼一声：“少说废话！”


    说着便拔刀动身，转眼间，两拨人打成一片，过招之间，秋思眉头紧皱，发现不对，这些人身手不凡，都是高手，还有他们的佩刀……这不是关外军的印刻吗！


    难道……


    “你们是南境军骑！”


    黑衣人眼中阴寒，对于抓住穆华却是势在必得，仗势压人，瞪着秋思：“眼倒挺尖，既然知道了，还不把人交出来！”


    秋思紧紧咬住牙关，如今明白，这件事是早有预谋。


    “做梦！”


    此时，马车之中，听着外面刀枪撞击的声音，光凭着来者的阵势，便已猜出了一二。


    指甲扣进肉里，咬着牙平复呼吸，小心挪动身子，缓缓掀开窗帘一角，便感觉一只冷箭飞来。


    万幸反应及时，一个闪身躲过了冷箭，瞬间起了一身冷汗。


    秋思紧紧护在马车周围，咬牙安抚穆华的情绪：“穆姑娘你不必恐慌，想必殿下的援兵一会便到了。”


    穆华如今手无寸铁，看着秋思，眼神急切。


    方才她听到对面指名道姓，要她的人头，如今困兽之中，恐怕只能被耗死。


    怎么办……


    忽然一道带着火光的箭矢破风而来，一只两只……转眼间马车顿时被火焰包围。


    车里浓烟熏得人喘不上起来，穆华见状不好，拿着袖子紧紧捂住口鼻，从车上跳下来。


    黑衣人杀红了眼，见目标就在眼前，上前就要杀人。


    秋思见状，持刀死死拦住：“快走！”


    穆华心跳猛烈，生死仿佛只在一瞬间，只是她跑的再快，也没有飞箭来的快。


    一声刺破血肉之声，带风而来一只冷箭射穿她的右肩，差一点就要直抵命门。


    身上剧痛袭来，一瞬间踉跄倒地，疼的她喘不上气。


    她不能停下，忍着痛往前跑，后面追兵。


    凭着记忆，来到那条连接城内外的大河前。


    此处无路，只有湍流不见底的河水。


    听着后面追兵声不断，穆华紧咬牙关，一跃跳进河里。


    追来的黑衣人见状大骂：“该死！”


    “朝河里射箭！我就不行射不死她！！”


    利箭入水，直到全部射完，才缓缓收手。


    站在河边的黑衣首领，眉头紧皱：“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拿着捞网，把尸体捞上来！”


    说这话，不远处传来阵阵马蹄声。


    黑衣人皱眉：“快走！楚王的人来了！”


    黑衣人见状，立马带人离开。


    留下满身瞬身是血，秋思望着湍流，径直就要下水，却被身边人死死拦住，拳头紧紧攥住。


    周围卫兵相劝：“大人！水流太急了！就是寻常人也难活着出来！”


    秋思眼睛赤红。


    消息传到军营中，阿缘看到秋思被人回来，似乎意识到什么。


    念奴抿唇，眼神暗淡：“殿下，穆姑娘遇到伏击，坠入河中……”


    阿缘一愣，突如其来的消息像一把铁锤，捶在他头上，一时间竟然没了反应。


    “殿下……”


    一把掐住秋思的衣领，眼中暴怒阴鸷，抽开身侧的长刀抵住他的脖子。


    众人见状赶忙拉住：“殿下！殿下！您别冲动！”


    秋思低着头，双膝跪地，双眼赤红，语气带着哽咽：“是我害了穆姑娘……您杀了我吧……”


    此时莫川进来，看着阿缘眼底的嗜杀，朝帐中侍卫使了个眼色，挡在秋思面前，将人带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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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莫川深深叹口气：“殿下，关外兵马已经调动，您现在不能冲动……”


    阿缘脖子像被什么死死捏住，喘不上气，死死瞪着莫川：“你叫我怎么冷静！她孤身一个人中箭坠河！你要我怎么冷静！！”


    莫川此时作为旁观者，看着阿缘作为当局者如困兽一般撕心裂肺，想劝他理智，可换做谁，又能静得下心呢。


    “殿下，穆华的软肋，那些人暗处设计埋伏，便是吃准了，你会要咬饵上钩！您别忘了，步步为营到今日，不仅仅是兵权，还是有关外百姓！”


    阿缘眼中闪过癫狂，泣血的眼睛杀意尽透：“百姓！天下人皆盼着我死！他们盼着吃本王的肉！喝本王的血！！让他们尽管来！我找不到穆华，那就所有人都一起陪葬！”


    莫川眼底哀伤，手里拿着一块血布：“搜查的人，在河边沿岸的石头上发现的血布。”


    阿缘看到血布，双眼赤红，双手忍不住颤抖：“我带人去找她！就算截流段河，也要把人找到……”


    说着要往外走，还没走到帐门口，便急火攻心，一口鲜血涌出，昏死过去。


    ————


    河水冰冷，穆华不知过了多久，缓缓醒来，空气中带着篝火燃烧木材的味道。


    缓慢抬起胳膊，想起身却浑身痛的厉害。


    耳边传来脚步声，一道女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你终于醒了。”


    穆华缓缓睁开眼睛，声音沙哑：“这是哪里……”


    看见一张熟悉的凌厉秀气的脸，郭飞燕……


    郭飞燕伸手小心将她扶起：“姑娘你身受数箭，昏倒在暗滩之中，我是寻访而过，碰巧将你救下，你可曾记得你家在哪？”


    穆华想起来，自己被黑衣人追杀，到后面掉到河里，抿着唇摇头。


    想说话却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穆华下意识地往她身后一缩。


    郭飞燕伸手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转头看向跑过来的侍卫。


    “刚才怎么回事？”


    侍卫摇头：“春无渡将军来找大将军，问有河堤有没有什么可疑之人。”


    郭飞燕想说刚救下一个人，却感觉被拽了拽衣角。


    穆华那双楚楚可怜的眼睛，脸色虚弱：“不要……”


    郭飞燕皱眉，看着女孩子身受重伤，抿唇：“你去禀告将军，我这里没发现什么。”


    “是。”说着侍卫领命禀报。


    侍卫走后，郭飞燕疑惑地看向穆华：“姑娘你为何？”


    “将军，我是被人追杀至此的，如今苟延残吹，还请将军不要通报。”


    郭飞燕震惊：“你为何受人追杀？”


    穆华抿唇，这个时候肯定不能实话实说，低头抽泣：“我是孤女，被人抢到军营中，寻欢作乐……”


    郭飞燕皱眉：“那些男人每一个好东西，没事，你跟着我，我护你周全。”


    穆华意外郭飞燕的直爽，明明是萍水相逢，却能如此慷慨相助。


    “多谢将军。”


    “不知将军如何称呼？”


    郭飞燕拽过身边的氅袍，披在穆华身上：“你叫我飞燕就好。”


    穆华虚弱咳嗽两声：“好，飞燕将军……我叫阿瑾。”


    “好，本将军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