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睡中的穆华痛苦不堪，浑身上下疼的像被巨石碾过，连皮带肉牵扯着每一寸肌肤隐隐作痛。


    除了疼痛，身体忽冷忽热，如同置身于火海冰窖，干涸饥渴的喉咙发不出半点声音。


    疼的浑身蜷缩颤抖的时候，那双温柔的手，伸手将她包裹住，紧紧抱在怀中，久违的温暖，连同那些紧绷的神经都放松下来。


    “母亲……”


    穆华伸手想触碰那双温暖的手，刚要触碰到，那温暖便渐渐远去。


    突然又变得好冷，微风吹动，露出一张熟悉的脸庞，同她有八分相似，只是艳丽的眉眼间带着化不开的冷漠。


    熟悉又严厉的呵斥在耳边响起：“穆华！站起来！”


    穆华一瞬间回到小时候，变成小小的孩子，蜷缩在风雪之中。


    “娘……我好疼啊……”哽咽的声音带着委屈和不安。


    那双眼睛没有因为她的委屈而闪过一怜悯，背过身：“软弱无能，我没你这样的女儿！”


    “不要——呜呜…娘……不要抛下我！！”


    穆华虚弱的声音随风飘散，母亲的身影却越来越远。


    蜷缩着身子艰难趴在地上，冻得麻木的手脚费力往前爬，声嘶力竭地挽留：“不要！娘！不要走！不要抛下我！”


    瞬间，穆华从噩梦中醒来，浑身冷汗，瞪大眼睛。


    记忆深处最痛苦的回忆总会在她最脆弱的时候，卷土重来，命运无情声音告诉反复提醒她，她是被母亲抛弃的孩子。


    此刻，坚强的伪装碎裂，眼泪不受控制地从眼角流下。


    阿缘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握着她的手轻声安抚：“华儿，做噩梦了是不是，别怕，我在这里。”


    阿缘不敢碰穆华，看着她苍白易碎的脸，生怕弄疼她。


    “你别动，我去叫人。”


    穆华紧紧拉住阿缘的衣角，眼角泛红，像被一只被抛弃的小兽一样，眼神脆弱：“别走……”


    阿缘听到听到委屈的声音，赶紧上前，一把握住穆华的手，拿着帕子给她擦拭眼角泪珠，心疼的喘不上气：“好，不走不走……”


    不知过了多久，穆华失焦的眼睛慢慢恢复颜色，转头看向阿缘。


    委屈上头，瘪着嘴，什么也不说，只是静静缩在阿缘怀里，紧紧抓住他的衣襟，止不住的抽泣，像个受尽委屈的小孩，终于看到靠山。


    “呜呜呜……”


    阿缘心疼，伸手抱住穆华，感受着她身上发泄的背上情绪，此刻心里升起巨大的无力感，他除了轻轻轻抚她的脊背，仿佛什么也做不了，甚至连她的过去都一无所知。


    “……”


    穆华情绪鲜少外露，这次却委屈地哭了许久，哭到眼睛酸涩地睁不开，才渐渐平静，从阿缘怀里缓缓抬头，注意到狭长俊美眼眸的雾气，眼角的泪珠，他也在陪着他默默落泪。


    声音沙哑的替他擦掉眼角的泪：“你怎么也哭了？”


    阿缘安静垂眸，只是摇摇头。


    穆华撑着手臂，在他怀里坐直，抬起眼睛，颤抖尾音：“我没怪你。”


    “我该死———”


    话还没说完，就被穆华伸手堵住唇：“我该庆幸你没有出现在那。”


    阿缘紧紧握住手：“就是死，我也跟着你。”


    穆华眉眼弯弯，尽管红着眼睛，心中阴霾被驱散，冰冷的小手被宽大温暖的手握着，吸了吸鼻子：“我梦到我娘了，梦到她不要我了，我拼命追，可怎么都追不上……”


    阿缘心口一滞，用力把怀里的姑娘紧紧抱住，祈求可以接住她的脆弱。


    穆华感受着怀里的温暖：“我快记不清她的脸了，可这次却无比清晰，甚至比小时候还要深刻……我昏迷的时候还梦到你了。”


    阿缘长睫未颤，声音似水的温柔：“梦到我？”


    穆华手轻轻划过他眼底的乌青，用力点头；“梦到你穿着铠甲，腰侧挂金刀，赤红的披风随风飞扬，你在高头骏马上，身姿修长而挺拔，一双墨色的眸子亮如星辰，意气风发的在众人拥簇下走进皇城，即使隔得很远，我也能在人群中第一眼看到你。”


    阿缘勾起嘴角，收敛眸中沉重：“怎么你梦里的我都这么混蛋。”


    穆华挑眉：“为什么？”


    阿缘蹭了蹭她的手：“我怎么能让你孤零零地看着我，我应该抱着你，一起在马上，华儿，我的荣光都应该跟你共享。”


    穆华眼底柔软：“我不愿意。我不愿意任何人分走我心爱之人的光亮，就算是我，我也不愿意。”


    阿缘缓缓松开手，欲言又止地看向穆华：“华儿，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个请求。”


    穆华抬眸：“什么事？”


    阿缘抿唇，没有寻常的杀伐果断，眼神带着心疼：“我想让人带你先离开南州城，等我处理好一边地一切，再接你回来……看你置于危险，我受不了。”


    穆华愣住，看着阿缘眼中的复杂和隐忍：“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阿缘避开穆华漂亮的眼神，高挺的鼻尖轻轻蹭了蹭她的脖颈：“没有。”


    穆华松开她的手：“我想听实话，萧承。”


    阿缘闻言皱眉：“不许你这么叫我。”


    阿缘这两个字，于他而言仿佛是避难所，是他跟穆华的紧密连接，谁都不会插进去。


    沉沉叹一口气，从怀里掏出那个被压得皱皱巴巴的花灯。


    “我的愿望，就是你的平安。”


    穆华放在手中，阿缘献宝似的递到她手里，忽然眼底酸涩，世人只知楚王杀人无度，却不知道楚王真正是个什么样的人。


    光凭他这颗赤子之心，便不信他如传言中一般。


    “好，我答应你，你在南州城，但是我也有一个要求。”


    阿缘语气无奈带着宠幸，哪一次他对她不是有求必应：“好，你说。”


    穆华从阿缘怀里出来，笑眯眯看到他的黑眸，嘟着小嘴小心翼翼开口：“我想……炼化屠兽心核。”


    阿缘想都没想就开口拒绝：“不行！”


    穆华意料之中，拽住阿缘的袖子，放软语气：“哎呀，求你了，殿下~”


    阿缘叹口气，伸手摁住穆华的手臂：“什么事情都可以，这件事不行，太危险了。”


    什么东西都可以让出去，穆华的生死是他的底线。


    穆华叹口气，沮丧地垂着眼，语气低落：“你不是说了，什么都可以答应我吗？怎么，现在我说了，你又不同意。”


    阿缘皱眉：“这不一样……”


    取兽核都差点在鬼门关走一遭，炼化之路肯定更加危险。


    “有什么不一样的，上次取兽核，只不过是节外生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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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意外，何况现在城中危机重重，我知道你心里有谋划，那东西是我拼了性命带回来的，我错了，就真一辈子遗憾了。”


    阿缘眼中无奈：“你能听我一次，不成吗？”


    穆华见阿缘态度松动，伸手挽住他的手臂，摇摇晃晃地看着他：“我带着林前辈，他医书比我高明，一定没事。”


    阿缘最后被迫妥协，下巴抵住穆华的头：“好……我答应，什么都答应，我要是不答应，你就该背着我偷偷摸摸干了。”


    穆华眉眼弯弯，探头在他唇边轻轻一吻：“哪有，我最听你的话了。”


    穆华身体还很虚弱，没一会就睡下了。


    春无渡送来消息，已经在钱家马场捉到二公子钱枫，人赃并获，等着他回去处理。


    阿缘走出房间之后，看见门口站着的秋思。


    秋思神色欲言又止，不知在门口站了多久。


    阿缘缓步停下脚步，清冷的眸子抬起：“有事？”


    秋思低着头：“殿下，末将有一事，想向您请罪。”


    阿缘嗯一声，到隔壁的房间，坐到木桌前：“说吧。”


    秋思伸手关上房门，随后单膝跪地：“穆姑娘身受重伤，都是属下保护不力，请殿下责罚。”


    阿缘眸色冷峻，俊俏的眉眼戾气难压：“那天发生了什么？”


    秋思抿唇，一五一十将那日发生的事情讲清楚。


    听到巨鹰笛声的瞬间，阿缘剑眉微蹙，世上还能有如此光怪陆离的事情。


    秋思看着阿缘神色晦暗不明：“殿下，此事都是我的疏忽，请您责罚卑职。”


    空气中慢慢沉寂，沉思的阿缘慢慢回神，抬眸看向秋思。


    “卑职？你不是怨恨本王征伐无度，今日怎么上赶着来找我？”


    秋思低头不语：“……”


    阿缘勾起嘴角：“你想独自担下责任，免得念奴受到牵连，对吧。”


    秋思的死心被一句话揭穿，低着头到嘴边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阿缘冷笑：“本王不需要这样你这样懦弱的人。”


    阿缘快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被秋思叫住：“殿下！”


    阿缘停下脚步。


    秋思深吸一口，鼓足勇气开口：“我曾经以为殿下是个杀人不眨眼，视百姓于无物之人，可同你历经患难，我才发现我错了……”


    阿缘勾起嘴角，走到秋思面前，语气冰冷：“本王手下的人多了，难不成个个都要跟本王历经患难，才能忠心？”


    “我愿意追随您！”


    阿缘冷笑：“追随谁？”


    秋思眼神没有了刚才的犹豫，坚定开口：“楚王殿下！”


    阿缘挑眉：“站起来。”


    秋思愣住，总是年少老成的少年，缓缓站起身，抬眸看向阿缘，眼神难得心潮澎湃。


    “本王确实跟你想象中的一样，是个残暴之人，你因为亲人家乡恨我，理所应当，不是你道歉的理由，秋思，你跟着我，只会让你更痛苦，因为此后有成千上万件你不想做的事情，要你去做，人生数十载，何必将岁月托于非你的事情上。穆华的事情你不必自责，就算是任何人，她都会做同样的选择。”


    原本一肚子话的秋思呆愣在原地，望着阿缘转身离开的背影，原本心中早已麻木的地方不知何时被悄悄撼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