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时分，趁爹娘注意力都在慕璟身上时，方月麟悄悄在桌下扯了扯方雪鸢的衣袖：“阿姐，你要嫁给昭王是真的么？”


    “嗯。”方雪鸢漫不经心道。


    “阿姐，若我再厉害些，就能保护你了。”方月麟说。


    这话说得情真意切，倒叫方雪鸢心头一暖，她往他碗里夹了一大块排骨：“别担心，阿姐不会受委屈的。”


    “可是……”方月麟瞥了眼旁边与爹娘说笑的慕璟，“我听说他的红颜知己能从玄武门排到朱雀门……阿姐你嫁过去……”


    方月麟忽然脸色一变：“你不会是去当侍妾吧？”


    “咳咳咳……”方雪鸢差点被这话把嘴里的汤给呛出来，她瞪了方月麟一眼，“你瞎说什么呢！”


    方月麟脸上担忧不减：“我是说真的，像他们这种风流王爷，家里肯定不止一个妃子……我担心阿姐你被欺负。“


    “不会的不会的！”方雪鸢忙安慰他，“圣上赐婚，自然是正妃之位，他……他不会怠慢我的。”


    方月麟摇摇头：“上次也是圣上……可瑄王殿下他对你并不好……”


    “那是……”方雪鸢觉一时语塞，头疼了起来，一个瑄王，给她全家造成了多大的心里阴影。


    晚膳过后，方月麟摸着圆滚滚的肚子，在厅里来回踱步：“娘，我撑得慌，要去活动活动筋骨。”


    “别急，”方夫人笑眯眯地拿出一个锦盒递给他，方月麟一打开，里面是个寒光闪闪的枪头。


    “这是昭王殿下给你的。”方夫人说，“殿下知道你用枪。”


    方月麟手指抚过锋利的刃口，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调：“多谢昭王殿下！”


    慕璟微笑着道：“听闻小公子枪法在同辈中是佼佼者，本王不知今日有没有这个眼福，能看看小公子的枪法？”


    方月麟得了新枪头正高兴，二话不说答应了下来，方雪鸢无奈地摇头，提着裙角跟上。


    练武场上，方月麟已经换好劲装，麻利地将新枪头装在长枪上，手腕一抖，枪尖在空中划出一道银弧，寒光闪闪。


    方月麟身形矫健，十四岁的他身形虽未完全长开，但是一招一式间已经有大家风范。


    枪尖划破空气，发出“嗖嗖”的声响。


    一套枪法下来，引得周围的家仆连连喝彩。


    “麟儿好棒！”方雪鸢在旁边为弟弟鼓掌，慕璟抱臂而立，凤眸微眯，目光却时不时飘向身边拍手叫好的身影。


    “嗯，不错，”方明虎背着手，眼里颇有赞许的光。


    方夫人抿着唇笑着：“麟儿去边关这几个月真是大有长进。”


    方月麟最后一招，枪尖直指慕璟，随着枪头破开而来的风，慕璟的发丝被吹得向后飞去，他并未躲闪，反而嘴角微微扬起。


    方月麟收势站定，瞥见站在他身边的阿姐，忽然挺直了腰背道：“昭王殿下难得来一趟，不如指点我几招枪法如何？都说您文武双全，我也想讨教讨教。”


    此番话带了明显的挑衅，方雪鸢一怔，慕璟还未开口，方明虎就斥道：“麟儿，不得胡闹！”


    方夫人连忙打圆场：“麟儿不懂事，殿下别见怪，这孩子去边关历练几个月，倒把胆子练肥了。”


    慕璟玩味地看着眼前这意气风发的小公子，开口道：“小公子说笑了，本王不过是些粗浅功夫，怎敢在将军府班门弄斧。”


    “昭王殿下太谦虚了，”方月麟握紧了手里的长枪，“点到为止而已。”


    方雪鸢心头一跳，弟弟向来胆小，今日怎如此大胆？


    仔细看去，少年眼中燃着她从未见过的战意：“麟儿……”


    “既如此，那本王就与小公子切磋切磋下。“慕璟解开了大氅，随手交给了方雪鸢，方雪鸢手忙脚乱接住，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这人已经走进了院里。


    “哎你——”方雪鸢抱着大氅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上面有着淡淡的香味，院里比试开始，于是就先抱在了怀里。


    仆人们抬来兵器架，慕璟视线从上方扫过，随意取了一杆木枪，在手中轻轻一转，只这一下，便让懂行的方明虎眯起了眼。


    “小公子，请。”慕璟站定，对方月麟做了个请的手势。


    “昭王殿下，得罪了！”方月麟一声轻喝，银□□出，快如闪电，直取慕璟咽喉。


    这一招速度很快，若是寻常人根本来不及反应，然而慕璟身形未动，只是手腕一翻，木枪轻轻一拨，便将方月麟的招式化解。


    方月麟心头一震，立刻变换招式再次向慕璟攻去，可无论他如何变换角度，慕璟总能以最小的力道化解。


    那杆普通的木枪在慕璟手中却宛如有了生命一般，每一次格挡都不给方月麟留下可趁之机。


    十招过后，方月麟额头已见细密的汗珠，院子里留下的都是他跑跳的脚印，而对面的慕璟竟然只挪动了周身不过三寸的距离。


    更让方月麟不爽的是，他竟然连慕璟的衣角都未碰到。


    正是不服输的年纪，他咬紧牙关，转而使出了在边关所学的“游龙过江”，只见枪头在半空中划出三道残影，虚实相生。


    他曾经就是用这招在边关的比试中击败过不少人，信心满满。


    谁料慕璟只是微微一笑，脚尖轻点地，身形轻盈地往后退去，同时木枪在身前划出三道圆弧。


    “叮叮叮”三声，方月麟的三招皆被挡下，不等他反应过来，慕璟的木枪已经穿过他的防御，对准他的手腕一敲，力道不轻不重，却正好敲在了麻筋上。


    “啊！”方月麟顿感手腕处开始发麻，手指顿时没了知觉，枪竟拿不稳，“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


    他急急后退，瞪圆的眼睛里满是不可置信。


    “小公子此招‘游龙过江’虽有形，却缺了‘势’，”慕璟俯身拾起掉在地上的枪，“游龙枪法最讲究气势，小公子若多加练习，日后必有所为。”


    方月麟悻悻地接过长枪，拱手道：“多谢。”


    “不过，小公子你知道吗，枪是一个军人的军魂，”慕璟语气变得严肃起来，“当年我朝开国裴大将军，身受重伤又被数十铁骑围追，手指被马蹄踩碎都不能从他手中夺过那杆寒月枪。”


    方月麟瞳孔一颤，望向面前这个一向慵懒的昭王，忽然想起边关老兵曾经提过昭王在边关带兵的时候，虽然看上去很不正经，可其实内里十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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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认真，一套白虹贯日的枪法使得不必瑄王差。


    少年单膝跪地抱拳道：“还请昭王殿下再指点月麟几招。”


    方明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不住地点着头，方夫人则感慨儿子长大了，而方雪鸢视线在两人之间流转，她忽然发现，那个总懒散笑着的王爷，也是带兵打过仗的人。


    方雪鸢陪着娘亲在房内挑选大婚的头饰，首饰琳琅满目，方雪鸢看着这些东西内心却毫无波澜，只心不在焉地应付着娘亲的话。


    “鸢儿，这支金凤衔珠步摇如何？大婚当日戴最是体面。”方夫人从红木匣中取出一支金光灿灿的发饰，在她鬓边比划。


    “娘亲做主便是。”方雪鸢打了个呵欠。


    一个时辰后，下人来报昭王殿下回府了，方夫人忙推女儿去送客。


    方雪鸢见到慕璟时他正站在一株梅树胖，将挽到臂弯的袖子放下，额间还带着薄汗，脸色比刚才红润了不少。


    慕璟瞧见她，眉眼一弯，大步走来：“鸢儿，我的披风呢？”


    “扔了。”方雪鸢道。


    谁知慕璟非但不恼，反而低笑一声：“那没了披风，这天寒地冻的我可怎么回府？不然……让我住在这儿吧。”


    “没房间。”方雪鸢别过脸去，避开这人的俊脸。


    “哦？”慕璟一挑眉，“那我委屈下，和鸢儿挤一个房间好了。”


    方雪鸢脸上一片绯红：“成何体统！”


    “可以先适应适应，”慕璟手指挽住她垂落肩头的一缕青丝：“我们都要成亲了，难道以后也要分房睡吗？”


    这人在大庭广众之下胡说什么露骨之语，方雪鸢又羞又恼，正欲发作，却看方月麟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姐夫！你说好的明日带我去校场的！”方月麟提着长枪跑过来，将手里的东西交给他，“姐夫你的玉佩，刚才掉地上了。”


    方雪鸢瞪圆了杏眼，这才多大功夫，自家弟弟怎么就改口叫上“姐夫”了？先前饭桌上不还咬牙切齿说慕璟风流成性么？


    送走慕璟后，方雪鸢扯了扯方月麟的耳朵：“你和昭王怎么回事？就比比枪法，怎么的还叫上姐夫了？“


    方月麟哎哟叫着挣脱，摸着慕璟送的新枪头嘿嘿直笑：“叫姐夫不对吗？下个月他就和阿姐你成亲了啊。”


    方雪鸢语塞：“可是你不是还在饭桌上说他……”


    方月麟见姐姐面色不善，忙解释道：“先前是我误会他了，其实姐夫为人真不错。”


    “啊？”方雪鸢对弟弟态度的突然转变一脸懵，却见方月麟收起长枪道：“阿姐我好累，去休息了。”


    说罢一溜烟跑没影，原地留下一脸懵的方雪鸢，她不解，这慕璟给家里人灌的什么迷魂汤，怎么一个两个的，和他说上几句话就都在夸他好了？


    “他这花言巧语的功夫……”方雪鸢咬牙切齿道，“倒真是功力深厚。”


    芝杏从外小跑而来打断她的思绪：“小姐，周小姐来了。”


    “周小姐？”方雪鸢一时没反应过来，还是芝桃在旁边提醒才想起来是周丞相的女儿。


    她们平日素无往来，现在都这个时辰了，周玥来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