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110

作品:《我们走向康庄大道[九零]

    第101章


    竹坑乡山歌赛决赛在《乡村大舞台》一经播出,引起了众人料想不到的结果。


    竹坑乡、金竹村、梁家洼溶洞、梁家洼实景山歌表演等字眼被广为传播,随即前往竹坑乡游玩和观看梁家洼山歌表演的人多了起来,这些自不用提。所谓预料不到的结果是指,恰好那天省里某位大领导下来视察,一天忙碌后回宾馆随手打开电视,便看到了这场在溶洞里举行的比赛。


    比赛地点别出心裁,比赛内容活色生香,比赛气氛热烈鲜活,大领导不知不觉从头看到尾,当即给市里领导打电话。这才得知这档《乡村大舞台》制作的目的就是为了跟随农村大发展的脚步,记录大事件,展现新风貌,而这次节目的举办地竹坑乡最近一年并不自限于一穷二白的现实情况,破除万难,先试先行,花最少的钱办想办的事……这次山歌赛的举办方竹坑乡乡镇府几乎没花多少钱,却拉到了赞助,找到了播出平台,还把节目举办得人见人爱,举办期间游客数量翻了几番。


    市领导见大领导如此肯定,一方面夸赞西河县和竹坑乡各级领导奋勇谋发展的激情, 同时也委婉地表达了之所以能有今天的局面,市政府也出力不少, 不仅没有否定其发展思路,还顺道说起市域内各县都在努力大步走, 拼想法,拼干劲, 拼速度,《乡村大舞台》这档节目制作的时机非常好,题材不愁,看点不缺,也能为全市农村发展再烧一把火!


    大领导回去后在某次扩大会议上点名表扬,说:但凡想发展就没有发展不成的,但凡想做好就没有做不好的。就害怕某些领导班子懒政不作为,到头来还要怪发发展条件不成熟。要是比条件,还有哪个地方比竹坑乡还要差的吗?


    “两个但凡”直接成为全省上下都听到的声音,西河县和竹坑乡瞬间全省闻名。


    于是,不少市县派人前往省西南这个从不会停留目光的边陲小县学习,一时间竟又掀起t一股人流热潮。


    大突如其来的热度,让乡政府的接待任务突然加重。乡长葛兴国一夜之间被推向前台,内心更多的是忐忑不安。大领导的表扬固然提振人心,然而竹坑乡不过是个刚学会走路的幼儿,颤颤巍巍艰难迈着步子,还不知道前面的路有多少坑,多少坎,未来能不能长得越来越高,越来越壮,最终能甩开手,踩着坚实的步伐,把路走得越来越宽……还未知啊!


    姜崖自然明白乡长在担心什么,在发展初期不过是因为一点点成绩就被捧得这么高,大家眼睛盯着,领导手掌管着,现在看着风光,怕是隐藏的危机更多。


    不过,事已至此,也不能改变。葛兴国叮嘱乡里上下谨言慎行,不骄不躁,做好接待。姜崖又提出,可以趁此机会和来访的各县乡领导探讨合作路径和机制,互补有无,共同发展。这种话说起来很官方,是县领导这个层级的沟通语境,落到竹坑乡这个层面,徐洪福和姜崖等人草拟了几个具体层面的合作内容,如之前在全乡大会上提到的,联合隔壁有相同溶洞地质景观的县乡一起申请国家地质公园荣誉称号,连片建设,优化格局,共享共建共发展,真正把西南溶洞群这个牌子做大做强。


    这种跨行政区域的发展需要上一级领导层面先行沟通,确定基本发展思路,下面办事的人才好共同推进,真正落地。为此,葛兴国又去了一趟县政府,找郭飞腾副县长沟通了此类合作意向。得到认可后,才好开展工作。


    另外,葛兴国让姜崖写了一份关于近一年竹坑乡发展的总结报告,主要探讨几个问题:如何找准产业发展方向?如何调动相关利益方的积极性?如何平衡经济发展与生态保护的矛盾?如何变通思路找钱找投资商?成立城投公司自融资自建设自运营的必要性和可行性如何? ……每个问题拿出来都是凶狠的拦路虎,稍不注意就会被一口吃掉,自己还未觉察。


    竹坑乡不能说已经解决了这些拦路虎,但已经用尽全力另辟蹊径绕开,或者迎面直上解决。


    未来不可知,只能战战兢兢走稳目前脚下露出来的路。


    葛兴国让姜崖搞这份文件,可谓用心良苦。首先,在发展中总结复盘,本来就是要做的事,其次,把问题抛出去,在与兄弟县乡交流时也好有个靶子集中讨论,若是有更好的方法更好,若是觉得竹坑乡的方法具有普适性,那才算是真正回应了省领导的期许。最后嘛,这个总结更像是阶段性荣誉徽章,以后哪个领导叫他去汇报工作都可以用上,省得被会海文山淹没。


    *


    平浪宫挖掘现场。


    蓝色围挡上印着考古队的名号,十来个探方内土层被掀开五十公分左右。除了之前之前黄建中团伙发现的银窖还没来得及盗掘,工作队又发现了两处银窖。层层叠叠的银锭挤压一起,原本装银子的木箱已经腐朽,和熟土完全融合在一起,看不出埋藏时的原貌。


    张汉几乎趴着,两只眼睛紧盯着手上的笔刷,土粒一点点被刷子扫荡开来,银锭一点点露出真容。长年累月在土里埋着,银锭的表面严重氧化,表层生出一层银锈和包浆。这些表层物质颜色大多灰色或者灰褐色,看起来十分温润。


    他越干越兴奋,压根没注意自己已经在在这趴了三个小时,手指头明明已经冻得僵硬,可内心的激动让他压根没感受到,只想快点,再快点,揭露出更多的信息。


    银两从明朝时作为主要货币流行,到1933年被民国政府禁止,期间五六百年历史。


    自古以来银锭的铸造重量都无统一规定,清朝时银锭才把基本重量稳定下来。有五十两、十两、五两三种银锭以及五两以下的碎银。平浪宫这处发掘的银窖,大眼看过去全是五十两的大银锭,可见当初为了在有限的空间内安全存储选择了最大重量。


    挖掘到中午,附近村民送来三大锅热汤面,众队员呼噜呼噜在冷风中仰头吃完稍作休息又开始弓腰弯背干活。待到半下午的时候有人不小心踢到探方中的某处墙,谁料竟被踢出个洞口来,一阵烟雾弥漫开来,黑魆魆的洞口像白日被烟头烫出的伤疤,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出现在所有人的面前……


    姜崖赶来的时候,很多村民已经得了消息纷纷坐在平浪宫的墙头往里好奇地张望。有人甚至爬到了树上恨不得把脖子拉长伸进洞里一探究竟。姜崖见状赶紧让人把大家请下来,请回去。


    “是不是发现古墓啊?”


    “这平浪宫可一点都不风平浪静啊!”


    “姜崖,这里发现的银子上面有没有刻字啊!到底是谁家的银子?我祖上可是竹坑乡有名有姓的大商号,说不定这银子是我家的,那得还给我们!”


    这人话一说出来,立马得到很多人的反对。


    “我家祖上也是大商号,我家祖宅离平浪宫最近,这银窖里的银子是我家的!”


    “别别别!我小时候就听我太奶奶说我家银子多得花不完,就埋在地下,我一直不知道埋在哪,现在知道了,就在平浪宫啊!”


    银窖还没挖掘完毕,就有一群人来喊着要分银子了!


    考古队的人苦笑着摇了摇头,转身继续干活。


    村长陈元基黑着脸让他们别在这痴心妄想,“给你们讲了多少遍还是搞不明白!这地上地下所有出土的文物都是国家的!你们哪凉快呆哪去!”


    村长一发火,这群看热闹并且还想分一杯羹的村民悻悻然散了。


    张汉张教授拉着姜崖和陈元基往里面走。


    “这个洞明显是人工开凿的!是有人刻意挖出来的!初步勘测有一米五高,成人低头就能穿过,我往里走了一段,几米远吧,然后就遇到了塌方点……”


    张汉的声音有点抖,但姜崖听明白了!


    上古街下古街,暗xue游龙保家财!


    莫非《竹坑旧事》里记载的这句诗中所谓的游龙就在眼前这个洞口。


    陈元基听得目瞪口呆,他压根没想到自己活了大半辈子的地方竟然有这么多秘密。


    张汉拿过来码头村的平面布局图,上面标注了所有历史商号的位置,包括平浪宫旁边的陈家大院。


    “我们目前发现的这处地道是往北,而北边正是陈家大院!”


    姜崖不由皱起眉头,看来黄建中一定知道了什么所以才恰好选了陈家大院作为作案的基地,往平浪宫挖。只不过他挖地道是凭经验,而真正通往平浪宫的地道真实存在,就与他挖的地道离得不远。要不是这次请了专业的考古队前来,用探方的形式铺开发掘,怕还发现不了!


    从这次学习热潮出现就有人私下说,莫不是竹坑乡真的时来运转,气运加身,沉寂六七十年后,其命运齿轮再次运转?


    而这次竹坑乡发现地道的消息已经传开,越来越多的人对比说法深信不疑了!


    第102章


    1996年的初冬注定不平静。原以为是一件普通的盗掘案件,竟然牵扯出一个隐藏上百年的巨大秘密。浩瀚的历史烟波遮盖下的这条地道,又被人再次掀开神秘的面纱,暴露在世人的面前。


    地道? !


    大家伙只在电视上看过《地道战》, 知道这是抗战时候为了保家卫国某些地方的人挖的保命通道。


    可竹坑乡码头村明清一条街下面的这条地道是怎么来的?


    什么时候挖的?何人挖的?从哪里开始,到哪里结束,经过谁家?建造时想必动静不小,它又是如何做到掩人耳目,知者甚少,以至于知情人死之后,更无人知晓。


    或许这些答案,只有张汉带领的考古队经过一番勘察后才能给出答案, 或者也只能给出模棱两可的一些解读,而真正的答案已经消失在历史的车轮中。


    不管这条地道的秘密到底如何,这条曾经辉煌的古街再次回到了人们的视野里。


    消息一经传出, 很快县电视台和市电视台都跑来采访,两家电视台都想抢时间,发出的“第一声”,结果螳螂在前麻雀再后,考古队的有个队员恰好是省电视台台长的亲戚, 这个队员原本告诉家里他会在竹坑乡驻扎一个月时间,因为意外发现地道, 队长让所有队员再驻扎两个月。由此消息传到省电视台台长耳朵里。要说人家能做t省电视台的台长,前几天省领导刚开会大力表扬竹坑乡搞乡村旅游开发有想法, 恰好这个地方又发现了百年前的地道,那他这个台长自然要报道一番, 好让领导知道他们作为省传播媒体平台,一直关注领导关注的地方。


    县电视台和市电视台万万没想到,他们还没编辑好资料在节目中播出,省电视台就抢先一步,在七点档省新闻里将竹坑乡发现百年地道这件事播出去。


    镜头朝观众展示了地道洞口的情况,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但洞口边缘处被切割地整整齐齐,一看就是人力所为。考古队队长张汉拿着探照灯往里面一照,里头空空荡荡,喊那么两声,连声音都像被吃进去,久久没有回音。


    “我们现在还不确定这条地道有多长,通往何处,但结合目前发现的银窖,初步判断西河县竹坑乡码头村这条明清古街下面还有一条暗街……”


    “它很有可能是当年竹坑乡各大商号联合修建的地下银行通道。这些商号当年库存银锭多大数百万两,这些银子自然不能走明面,容易引起窥视者哄抢,他们通过修建地道,从暗处将银锭送入银窖,送出竹坑乡,到达全国各地……”


    张汉激动万分,朝全省观众喊道:“我个人认为,这条地道的发现可堪称为‘ 1996年度省十大考古发现之一’。”-


    乡政府第一时间召开了会议,确定了最近工作的重点。乡长葛兴国敏锐地看到了地道的发现可能带来的深刻影响,让全乡上下一定要全力配合考古队工作,保障考古工作顺利进行。


    开完会众人走出会议室,乡政府大院对面的大马路上车来车往,比往常多了很多人。


    徐洪福笑道:“哎呀,不说别的,至少我姐家的饭店最近生意好的一塌糊涂。每天一到饭点都坐满了人。我姐一问,什么地方的人都有……平浪宫考古现场周边围的人一圈又一圈,明明知道啥也看不到,还要往里钻。”


    姜崖也笑起来,“中国人爱看热闹的本性是真的一点也不假。”


    徐洪福耸耸肩,“也不知道谁传出去的,说咱们乡,尤其这个码头村,是福地,只要踏上去,就能得到福报,能发财。还有更玄乎的,说咱们的明清一条街到处都藏有银子,只要你小心观察,就能发现……说不定,走着走着就踢出一块银子来。”


    说到最后他笑得很无奈,“我在这活了几十年,别说银子,连一块钱都没捡到。”


    姜崖沉吟片刻,道:“说不定,咱们这里还真能捡到银子。”


    徐洪福一愣,“咋可能?他们村里人瞎说一通,你也相信啊?骗骗外乡人还行。”


    姜崖点点头,“对啊,只要‘骗骗外乡人’就够了!”


    徐洪福:“……”-


    省文物局很快派来更多考古专业人员驻扎。地道坍塌的部分进行清除,同时用支架固定结构。几日后,考古队发现这条地道显然经过精密的设计和规划。就如张汉在省电视台上所说的一样,这样一条横跨码头村东西南北的地道不是由一家商号修建的,而是由好多家商号集体商量,共同修建。证据就是这条地道四通八达,在各家商号都有一处进出口。


    按理说这些商号之间相互竞争,挣来的银子是最为珍重的私人财产,最不能为别人知道埋藏地点,可古街上的商号们还是齐心协力,共同修建了地道,并为大家所公用。可见当年大家伙的心思是往一处使的,也可见当年的匪患多么严重。


    关押中的黄建中依然嘴硬不肯交代作案细节,尤其不愿透露他到底从哪里发现古街上有银窖,还特别精准地找到了平浪宫。


    胡文林装作意外地向他透露最新考古进度,说考古队在他盗掘的银窖旁发现了一条地道暗街,可以通往各家商号。


    “地道?”


    “暗街?”


    黄建中满脸不可置信。


    “真是可惜。就在你挖的那个地方旁边一米远……”胡文林一脸可惜,“就差那么一点点,你就能成为发现地道第一人。考古队的队长又是上电视又是上报纸,好多人都慕名而来,要找他合影。”


    他紧紧盯着黄建中的脸,“咋说呢,人有时候运气就是那么背!”


    黄建中缓缓低下头,眼睁着看自己的指甲在掌心戳出一道深深的红痕,他控制不住地抖了一下,再抬头时,他狠狠地把声音砸到地上,“不,我才是发现地道第一人!他们考古队要是没有我,屁都发现不了 ! ”


    胡文林慢条斯理地说了两个字,“是吗?”


    “是!”黄建中大喊道:“当然是!要不是我在地摊上发现那本《竹坑旧事》,发现那张地……”


    胡文林两耳陡然竖起,却见黄建中刹了车,再次把嘴巴闭紧。


    胡文林装作不在乎地笑了笑,打着哈哈说要回家休息,从提审室里走出来,拐弯就去了考古队。


    恰好姜崖也在,两人正头对头研究地图。


    工作队直接把平浪宫旁边的偏殿当做家,一睁眼就去工地上挖,累了走两步就能倒头就睡。当前地道已经往前推进了五十米左右,胡文林前两天下去看过,要说老祖宗其实比我们现在人敢想敢干,这百年前的地道除了个别处坍塌外,剩余地方修修补补后直接可以通人,穹顶的弧度可让成年人低头通过,粘性极强的土墙依然坚固,地面铺满青砖,而青砖上长长的车辙印一下子把人带回当年……


    鳞次栉比的古街白日里人来人往,好不热闹,谁曾想在古街的下面,装满银锭的车一辆辆驶过,在暗夜里毫无声息地进来又运出。它才是这座繁华的水陆交汇之镇真正的经济命脉!


    曾经流淌着财富的气息,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卡住了脖子,再也没有任何味道消散出去,成了不为人知的秘密。


    “张队,那本书在哪?”胡文林一进来就压低声音问。


    张汉一愣,“咋了?黄建中交代了?”


    胡文林挠挠头,“不确定。你让我看看那本书!”


    张汉郑重戴上手套,小心翼翼从旁边的保险柜里把《竹坑旧事》拿出来,而后放在柔软的白布上。


    胡文林想伸手翻,被张汉勒令住手,“哎呀,可不能随便翻。这书就剩下半本,稍微动一下就飞灰湮灭了!”


    “我不翻,咋能证明自己心中的猜想?”


    “你先说!然后再翻。”


    姜崖笑着请两人都先坐下来,有话慢慢说。


    “或许,这本书里有张地图?”胡文林急切地问。


    张汉连连摆手,“我都翻多少遍了。没发现什么地图。”


    胡文林赶紧把方才诈黄建中的情况说了一遍。


    “我故意激怒他,他就喊着自己才是发现地道第一人。我发誓我听见他说地什么……我想了想,除了地图没别的!”


    见他说得这么笃定,张汉和姜崖都有些愣住。


    张汉立马拿起书,对着灯,一点点观察,终于在某页缝隙处发现些微纸张的残留……


    “他把这张撕了!”


    “他竟然敢这么撕书!”


    张汉气得脸都白了,他是见不得文物被破坏,这触及到他的职业底线。


    “看来这张所谓的寻宝地图确实存在。”姜崖判断道。


    “他怕别人知道,所以撕掉。”


    姜崖叹了口气,“我估计这张地图已经被他销毁,能知道地图原貌的只有他一个人。”


    压力倒向胡文林,他一跺脚,愤恨道:“等着。我让他三天内把这张图给我画出来!”


    第103章


    要说胡文林敢夸下海口, 说三天让黄建中把地图吐出来,原来他早都提前做好了布局,翌日黄建中的女儿就从外地赶到了竹坑乡。


    原本羁押期间家属不可以随意见嫌疑犯,胡文林想办法让黄建中女儿写了一封信,希望能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结果黄建中女儿在信中把她亲爹骂得狗血淋头。骂他枉为人父,骂他糊涂混蛋,骂他贪财好色。他留给她的钱,一分钱她都不会碰,嫌脏!她马上就要结婚了,她已经告诉婆家她父母双亡,从小是孤儿,要抹掉他这个父亲所有的痕迹。


    言辞之愤怒力透纸背,还说他要还是执迷不悟,不配合警方调查, 那他连最后一点做人的底线都没了。可能许多年后,她连t张纸都不会烧给他……


    胡文林挠着头把这封信送给黄建中,以为这老小子会恼羞成怒,回骂不停,结果这人双手捧住女儿的亲笔信泣不成声,之前一直硬挺的脊背彻底弯了,鼻涕眼泪一把又一把。


    胡文林看不下去,拿了个毛巾丢过去让他擦一擦。


    黄建中抬起头来,哽声问:“我女儿还愿意骂我,说明她还没忘了我这个爹。”


    胡文林:“……”


    后续工作便好开展了。黄建中当场将那张地图画了出来。要说这老小子干这行能干到这个程度,不愧有两把刷子。不仅字写得漂亮,图也画得逼真。


    张汉得到这张地图后,原先想不明白的地方立马通了。


    码头村的地道几乎将整村地下挖空了。四通八达,弯弯绕绕,但凡有商号经过的地方全有进出口。而平浪宫是所有地道的必经之地。只不过地图上并未明确指出这地道,黄建中看到地图上那些莫名其妙的线都指向平浪宫,由此判断这里肯定有厉害东西,所以才租了平浪宫旁边的陈家大院,结果让他真挖到了银窖,又撞破了地道墙壁……


    冥冥之中一切自有定数。


    按照地图的指引,出村有一条地道,一条通往丹江码头,方便上船下汉江,一条通往后山村,方便进山逃入密林。张汉按照地图标注的位置还真是找到了这两处出口。


    谁能想到丹江码头那棵大樟树旁的土地庙案桌下能直通最繁华的古街,谁又能想到五里开外的后山村某处破旧房子的隔墙里也能直通最繁华的古街?


    整个码头村都沸腾了,都想知道自家房子下面是不是也通着地道,当然,这张图一定不会对外公开,知情人签了保密协议,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都不可以往外透露。


    大家伙原以为考古队会把这盘旋在古街下面的地下王国全部找到并修复好,结果考古队在这又多待了两个月,也不过是把平浪宫附近大概五百米的地道修缮完毕。其余的也只是个别处挖了挖,便恢复原样。


    大家伙不明白了,既然充满故事感又确实存在的地道这么稀罕,为什么不全部修复好,让游客逛完地面古街,再逛地下古街,这一项就能让竹坑乡出名且赚到钱啊。


    其实政府内部也讨论过这个可能性。尤其徐洪福早都想把古街旅游搞起来,只可惜从资源上看,明清一条街不如江南古街古镇漂亮,从区位上看也不如江浙一带。如今好不容易出了个地道这样的独有特色,还不赶紧利用起来?


    然而省、市、县文物部门,尤其考古队队长张汉坚决反对将地道全面开挖,全面开放。


    首先这种地道是不可移动文物,按照文物法的要求,当务之急要保护文物,之后才会有条件地利用开发,码头村的地道至少有20公里长,要是全开挖,全恢复,一方面经济不允许,更为重要的是地道历经百年,已经不堪重负,稍微不注意就容易坍塌,影响地面建筑安全。


    其次,已经修复完好的这五百米地道是精华中的精华,已经具备让游客参观游览的条件,也能达到预想的经济效果。


    最后,还是姜崖提出的,旅游开发一定要保持某个“度”,不能因为资源稀少,就可着劲地利用,时刻牢记“少即是多”。谁都知道这五百米的地道容纳不了多少人,但正因为如此,才显得地道弥足珍贵。若是游客数量多,到时候可以采取分时限流政策。收点文物保护费,也不会被人骂。


    徐洪福等人被说服了,只能暂且走一步算一步。


    待到腊月,好消息传来。在今年的省十大考古发现评选中,竹坑乡码头村百年地道从其庞杂的工程规模、豫商从小农经济往商业经济转型的典型代表、保存的完整度等等方面,荣耀上榜,一榜出名。


    紧接着码头村修缮资金纳入到文物部分1997年的年度预算中,金额虽然不多,但这是竹坑乡拿到的最大一笔修缮资金,从全省范围内看,金额之大也数一数二。


    与此同时,西河县城投也发现平日里没空搭理他们的国家级银行,竟也投来橄榄枝,愿意给西河县经济发展提供低息贷款。说句不好听的,这些级别的银行平常哪主动示好过?想要巴结逢迎的人如过江之鲫。然而,这些银行是跟着政策走的,再说露骨点,是跟着领导的思路走的。省领导都点名夸赞竹坑乡,那银行作为资金保障平台,肯定要做出点表率啊。


    有了贷款额度的城投这下有底气了,平日里四处救爷爷告奶奶巴结投资商,这下头一回可以稳坐钓鱼台了。


    其实,从竹坑乡开始有意把古街开发提上日程,倒也又几个投资商前来洽谈合作开发。但明眼人都知道这几个投资商经济实力不咋样,把自己吹嘘地天花乱坠,不过是想赚点快钱,或者由此为借口拿到政府以退让补偿为代价的其他好项目。


    其中有一家叫明皇地产的公司,老板姓毕,在市县领域根基深厚,尤其那座在市政府旁边建造的明皇花园小区,挺多市政府领导都住在里面,是这位毕老板引以为傲的门面。他经常打着某某领导的旗号,在市县说要投资实业,要回报家乡,真真假假的,谁也摸不清。


    姜崖已经被迫见过好几次这位毕老板派来的说客。刚开始这名说客态度倨傲,好似来投资是给他们竹坑乡天大恩惠,除了要求政府搞定一切,诸如拆迁修缮等麻烦事情外,还要把整座古街都圈起来卖门票,门票钱他们和政|府七三开……姜崖以开发理念不同为由婉拒,这名说客像是被戳着肺管似的,叫嚣着要找某某领导亲自来谈。


    姜崖没等到谁来,等来了百年地道暗街的发现,等来年度十大考古的荣誉称号,等来文物部门拨来的修缮资金,也等来了国家银行的低息贷款。


    这下这位姓毕的老板亲自来了竹坑乡,还美其名曰,我人都来了诚意难道还不够吗?


    姜崖当然知道他心里打着什么算盘。政府有钱投资,他们这些社会资本方哪怕只吃下这些投资带来的工程也能赚的盆满钵满,更何况,现在竹坑乡的关注度渐渐走高,古街现在还处于开发启动阶段,每天也有不少人来玩。要是未来各种好玩业态整起来,可赚钱的途径更多。


    当然人家毕老板不会直接跟姜崖谈,他径直坐到乡长葛兴国的办公室,直截了当要让乡里把古街的开发权全权给他。


    葛兴国也不能直接把人轰出去,笑着说这事乡里只有推荐权,主要决策权还在县里。毕老板当即拍板说没问题,他跟县里谁谁关系熟得可以穿同一条裤子,只要乡里把他推荐上去,县里的关系他来走。


    他满嘴都是关系,满心都是利益,码头村、古街、村民在他眼里不过是棋盘上的棋子,存在的目的只是为他赚钱,赚足够多的钱。


    葛兴国给姜崖一个眼神,姜崖笑着接话,请毕老板拿出开发计划、合作方案等具体思路来,到时候请毕老板和其他潜在投资商一起给县里做个汇报,请县里斟酌决策。


    毕老板一听连连摆手,说这也太麻烦了。他大嘴一张,说这种投资不大的小项目,何须兴师动众还要劳烦县里四大班子去开集体会议讨论?


    姜崖正色道:“项目或许很小,但落在我们竹坑乡全乡人的头上就是天大的事。小心选择,认真决策,总没错。”


    毕老板直直碰了个钉子,冷哼两声,甩手而去。


    隔天这位毕老板的说客又来了,这次来的时候态度好了很多,还拎了重礼。全是清一色的茅台酒,显然算好了人头,要给乡政府关键岗位的人一人一箱。人是半夜来的,礼是硬塞进保安室的,待葛兴国等人赶来时,这个说客早不见了人影。


    咋说呢。葛兴国看到这一幕气得直骂,可过了一会又不由地乐呵起来。


    众人看不明白。


    “以前咱们竹坑乡穷得叮当响,每年纪检例行检查都说,要是从竹坑乡能扒拉出谁受贿行贿,那还真是见了鬼。现在,终于有人肯下功夫送礼,还送这么大的礼,是不是从某方面来说,咱们现t在日子好过很多了?!”


    众人齐齐笑起来。大家伙坦坦荡荡,无所畏惧,这礼当然不能收,而且还要敲锣打鼓地送回去。


    第104章


    过了腊八,在外打工的竹坑乡人陆陆续续都回来了。这波人回来后发现这个“每年不得不回来,怎么割都割不断”的地方又变了。


    其实,当他们从风尘仆仆的跨省班车下来时, 就发现这个往年拥挤不堪的县汽车站依旧堵得要命, 只是那高悬在车站大门口的红色横幅让人不得不多看一眼  “来竹坑乡过大年!”


    “最浓的年味就在竹坑乡!”


    “吃农家饭、住农家屋、享农家乐!”


    老家的广告都打到县城,这简直匪夷所思!平常总有座位的回乡班车竟也特别吃香, 趟趟爆满。而且坐在车上的人并不全是竹坑乡本地人,听口音还有外地人。


    待回到乡上,街还是那条万年不变的古街,人还是那些人,可街口树立起了“省十大考古发现之一”的巨大招牌,让人不由驻足观看,平时没什么人的平浪宫此时此刻成了香饽饽,好多人挤在门口,就想进去摸一摸银窖,爬一爬那条恢复了五百米的地道暗街……当然这银窖肯定是摸不到,最多摸一摸罩在外面的玻璃盖子。


    中国人有意思,见到这种东西莫名地就觉得吉祥,摸到就是赚到, 而且还要从那玻璃盖的缝隙里往里面扔纸币硬币才更能表达虔诚,但凡第一张纸币、第一个硬币被塞了进去, 后续自然源源不断,不过几天时间银窖里露出的银锭上面已经覆盖了新时代的纸币硬币, 银锭反而被压在了下面看不到。


    这些刚回来的人压根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只得跟着游客也进去做了一次游客……


    另外,古街上总流淌着一股淡淡的酒香味,从北街窜到了南街,让人不喝自醉。寻着味道找过去,这才发现一年不一定酿一次酒的辛家老酒厂不仅换了新颜,酒厂上方还笼罩着满是酒糟味的白雾。崭新的门头矗立着,门口两个大酒缸像两尊门神守护者老酒厂。同时门口摆着一张大桌子,上面摆满酒瓶。


    其中最为出名的竹坑香旁写这两个大字:货足!


    这也是少见。要知道竹坑香好喝但酿造工艺非常复杂,辛家老爷子高兴了酿一些,不高兴了可能一年都不酿,咋一年没见,老爷子竟然敢说货足?可实打实的酒摆在哪里,不得不让人信服。


    慕名而来的人特别多,不光在门口买酒,还闲庭信步地迈进老酒厂里面溜达,看看漂亮的小庭院,逗逗池塘里的金鱼,喝酒的不喝酒的都可以品品又美味又养生的酒糟鸡蛋。吃饱喝足后去老窖池参观一下。据说专家做了实验对老窖池的菌群进行了时间回溯,发现这个不起眼的老窖池竟然有数百年历史,而且至今仍能使用。


    ……


    总之,这些在外打工的人们,往年回来一趟总会感叹:老家还是老样子,永远破旧,永远萦绕在你梦中,可一旦回来就急不可耐想再次逃离。


    如今,再回来,气息依然陈旧,但其中却泛着些许少见的鲜活。人们谈论谁今年打工挣钱多,可也会讨论谁家今年干了农家乐挣了不少钱,谁家把古街上的门面搞起来也赚了不少钱。也有人会兴高采烈地告诉回来的人两个月前的山歌赛的盛况,谁上了电视,谁又拿到了比赛奖金……-


    安思源比往年回来的都要早。以前总要赶到年三十才匆匆到家,可今年小年这天就回来了。每年回来的时候他总是开着全乡最好的车,后备箱塞满各种年货,一路上车窗摇下,和所有经过的村民打招呼,动不动就送人这送人那,活脱脱就是善心菩萨一枚。


    今年他不仅回来的早,回来时夜已深,要不是早上他媳妇姬莲花出来跟人讲他男人在家躺着,全村人还不知道人已经回来了。


    这位善心菩萨连着几天都没出门,大家伙觉察出事情好像有点不对劲。不过都忙着置办年货,杀猪的杀猪,宰羊的宰羊,也没人往深处想。


    宋香巧去给姜崖送年货的时候提了这么一嘴,“往年这时候安思源家摆满了牌桌,玩得都很大,今年咋啥动静都没有!更奇怪的是连安庆生去找安思源都吃了闭门羹,这人谁都不愿意见。是不是出啥事了?”


    姜崖沉吟片刻,“在他工厂打工的人没说啥吗?”金竹村不少人都在安思源的工厂打工,要是出什么问题应该有人会说。


    “啥也没说。这群人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该吃吃该喝喝该玩玩,” 宋香巧摇摇头,“我不跟你多说了。今天来了几个客人,要住两天。我得赶回去准备饭了。”


    虽说竹坑乡在市县打了广告,号召大家来竹坑乡过年,但游客量还是在腊月期间一落千丈,宋香巧家的农家乐今天好不容易来了一波客人当然要抓住机会挣钱。


    结果待宋香巧回去,还没等走到家门口,就瞧见安思源家门口站满了人,而她婆婆三婶正一脸怒色地拍门大骂。


    “抢人生意太缺德了吧。有本事自己去招揽客人!”


    “都是一个村的,至于为了这点钱干这种事?你们安思源那么能挣钱,还瞧得上我们这三瓜两枣啊?”


    “咋?把门锁着是心虚吗?姬莲花,你赶紧给我出来!有本事咱们当面说!让大家伙都评评理,到底是谁大过年的干不要脸的事?”


    宋香巧听得头大,赶紧推开人群挤进去。


    “妈!妈!咱们有话好好说,别闹得让外人看了笑话!”


    自从今年4月份□□洞开园,她都一直跟村里人强调,任何情况下都不要轻易和游客起冲突,当然更不能当着游客的面和自己人起冲突,这样会把□□洞和金竹村的口碑搞烂。每天她都战战兢兢,没事就四处溜达,堪当救火员,还好这半年都安安稳稳地度过了……她不过是下山给姜崖送点年货,两个小时而已,她的亲婆婆就跑到邻居家骂门。


    围观的人群中有一些来玩的游客,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宋香巧当然着急!


    三婶见儿媳妇什么都没问直接过来斥责她,当即眼圈一红,“你这村支书当得真是窝囊啊。亲婆婆被外人欺负,你连个屁都不敢放一下!我当初就不该同意你当什么村支书。一年到头忙得跟个陀螺似的,工资少得可怜。家里活儿地里活儿都是我干的,好不容易搞个农家乐贴补点家用,还被人抢了生意!”


    “香巧!你这次可是冤枉你婆婆,是姬莲花不厚道,这几个客人都快走到你家门口,姬莲花把人往她的那个民宿拉……”


    “是啊!姬莲花也真是钻钱眼里。”


    “三婶,大过年的你别生气。”


    宋香巧咋能不知道自家婆婆委屈,可她是村支书,当务之急是要冷静处理,低调解决。这么大一群人围在这里,一会就闹出大事故来。


    她上前赔笑道:“妈,是我话说错了。你看,姬莲花这阵儿不在家,咱们在这把门拍烂了,人也不会出来。要不先回去。待会我找她问问情况。”


    这大冬天大家伙都冷得缩着脖子,这阵天更阴沉了,说不定一会就要下雪。


    三婶当然生气。好不容易以前在她家住过的游客介绍了一群人过来住,她又是备菜又是换新床单,忙得要死要活,结果被姬莲花截胡。


    但看着自家媳妇陪笑的脸,她忍了忍,“算了!多赚百儿八十块的,咱们也美不上天。有些人大过年的也不积德!呸!”


    三婶气鼓鼓地甩开宋香巧伸过来的手,挤开人群往外走。


    就在这时,一直不开的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打开了。安思源披着衣服从里面走出来。


    大家都被他的样子吓了一跳。也不知道多久没收拾过自己,头发乱糟糟的不说,眼睛下面乌青一片,看来没睡好觉。


    “三婶,多少钱?”他沉着脸问,“我给你!”说着就要从口袋里掏钱。


    三婶尴尬极了,“这不是钱的问题。是你媳妇做事不厚道……”


    安思源掏出五百块钱,硬是塞进三婶的怀里,“钱能解决一切问题。这五百能不能让你消消气?!”


    三婶盯着t怀里的钱,总觉得哪里不对,可又说不出来。她就是看不惯姬莲花做事不讲规矩。平常谁家搞个新鲜菜品,她赶紧也搞个同样的,谁家搞了什么优惠,她就以更低的优惠来截胡……


    “你给她钱干嘛?”突然有人尖叫着,冲进人群把三婶怀里的钱抢走。


    三婶猝不及防,差点被推到。宋香巧赶紧上前扶着婆婆,回头瞪着姬莲花。


    安思源皱起眉头,“你去哪了?你又干了什么?”


    姬莲花心虚地别开脸,“没干啥!就是来几个客人,我刚才安排进咱们家的民宿休息。”


    去年年底她老公安思源想在竹坑乡搞酒店,被姜崖劝住。后来,她家就在姜崖的提议下在村里盘下几座石板房作为特色农家乐,也就是姜崖说的什么民宿。


    姜崖还找了他一个同学过来帮忙管理。想法是美好的,现实是骨感的。仅仅从同村人手中搞定租金,就花了足足三个月,大家都知道她老公有钱,可着劲地抬高租金。好不容易谈妥租金,找人做房屋安全评估、修缮装饰等等又花了好几个月,待7月份她家的民宿才开业,此时距离□□洞开业已经三个月。


    姜崖同学坚持要把价格定在普通农家乐的三倍往上,开业后倒也来了不少有钱客人,待情况稳定后,她就觉得姜崖同学工资太高了,不如她亲自管,就找了借口把人开了,结果后面没啥人来住,营业额一落千丈,把她急得上窜下跳……只能降低房费,见人就拉。


    三婶的客人听说她家的民宿又漂亮价格还低,所以就跟着她走了,这事说起来也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三婶就是气得半死能有啥办法? !


    不等三婶说话,旁边早都看姬莲花不顺眼的村民都张口讨伐她,唾沫星子都快喷到她的脸上。


    第105章


    姬莲花可不是吃素的人, 被一群人围攻也一点不怕,张嘴就喷回去。


    “我凭本事吃饭!人家客人就爱住我家!你们就是气死,也总不能强行把人拉你家去吧!”


    “我赚的钱理直气壮, 就是去哪里也落不下我的不对!”


    “我咋就不要脸了!谁赚住钱, 钱落进谁的兜里,谁就把这脸要住了!你们没本事赚到才没脸!”


    好家伙,姬莲花三言两语把全村人都得罪了!谁都知道她家是全村首富,要是按照谁挣的钱多谁有脸面,那幸好这大半年时间全村人靠着□□洞挣了些钱,不然全都是没脸没皮的人!


    “你咋说个说话呢!觉得我们这些穷邻居穷亲戚配不上你们,那你们家赶紧搬走吧!金竹村庙小, 容不下你们这些金佛!”


    “就是!赶紧搬走吧!别让我们碍你家的眼!”


    瞬时愤怒的火喷得所有人脸上都上了光。


    姬莲花一人战全村,她骂得也狠,被骂得也惨!


    宋香巧急得啊,左劝右劝,怎么都压不住火了!


    就在姬莲花伸出手开始推搡的时候,一直黑着脸的安思源一把扯住她,“进屋去!”


    姬莲花正在气头上,哪怕平常比较怵自家男人, 可这是事关脸面的事,要是吵不赢, 以后就没脸出门见人,她大力挣脱, 手指骨被拽得生疼,“我不回去!他们都欺负我, 你是我男人,你不为我说话, 还让我回去!”


    就在这时一直气得不说话的三婶身体一软倒下去了!


    大家惊呼起来,赶紧让开。


    安思源一巴掌呼到姬莲花的脸上,“看你干的好事!”


    竹兴文恰好在家,有人赶紧去喊他过来。宋香巧吓得双腿发软,哭着一边喊婆婆的名字,一边使劲掐人中。


    “姬莲花,三婶有个三长两短,你就赔命吧!”


    “真是!大过年的闹成这样!”


    “以后从她家门口过都觉得晦气!”


    大家伙义愤填膺,骂声更高了!


    姬莲花捂着被打红的脸,委屈和愤怒从心头直直烧到头顶,这下她真是左右不是人,上下不得心!


    这日子活得还有什么意思!说时迟那时快,她喊着不活了,哭着撞向身后的门,要不然安思源眼疾手快,拎住自家媳妇的衣领,怕是要见血了!


    “呜呜呜!让我死!别管我!”姬莲花也反应过来,赶紧打蛇上棍坐地嚎哭起来!


    安思源的太阳xue突突地疼,示意一直躲在门后的两个娃照顾他们亲妈,抬脚赶紧走下去看三婶。


    竹兴文第一时间赶过来,连施几针,三婶这才悠悠回转,睁眼的一瞬想起刚才的事又嗷嗷哭了起来!


    大家伙赶紧劝。竹兴文说:“天大的事都不如命重要!怒伤肝,气伤心!三婶你本来身体就弱,可不敢这么折腾自己!”


    他建议宋香巧把三婶送去乡医院再做进一步检查。


    宋香巧哪敢耽误,赶紧让人把拖拉机开过来,安思源摁住她,“我送吧!”


    宋香巧看了他一眼,把想说的话咽下,让他把车开过来。


    众人一起把三婶抬进车里,又有几个跟三婶关系不错的人开着摩托车下山一起跟去。


    只留下姬莲花一个人坐在地上干嚎。


    好在三婶只是气急攻心一时晕过去,身体并无大碍,医生检查了心脏和血管后,让她一定要静养,不能再激动。


    宋香巧这才放了一大半心,把村里人都撵回去,别耽误大家吃晚饭。


    安思源拎了两箱牛奶进来,放在病床边,重重叹了口气。


    这时姜崖听到消息也来了。


    安思源一见到他立马不自在起来。这个年轻人像是从不会犯错误一样,做事有章法,想法有格局,站在他面前总觉得有些比不过。明明自己比他有钱,比他见的世面多……


    他本意甩给三婶五百块钱让她别在自家门口逼逼叨叨,结果家里这个抠门婆娘非不愿意,差点闹出人命来。


    现在好了,一年没见面,再见又是这么难堪的状况!


    姜崖朝他点点头,先过去看三婶情况。知道三婶没大事,又说了两句宽慰话,这才把宋香巧和安思源叫到外面。


    这时候安庆生也得了信跑过来。老头气喘吁吁,瞧见姜崖也在,顿时觉得有了主心骨,待搞清楚情况,不由跺脚埋怨:“思源,你这媳妇真是不懂事啊!”


    安思源是个非常好脸的人,明明知道自己这边不占理,也不愿意被当面指责!


    “叔,那你要我怎么办?把莲花打死赔命吧。”


    安庆生一愣,“你这话说的!啥时候都不能打老婆!你看看你,又当着大家伙还有孩子的面打莲花!就算她做的不对,也不能动手啊。”


    他来之前去了安思源家,姬莲花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可怜两个娃一左一右拉着。


    安思源别过脸不说话。


    大过年的,不得已谁也不愿意在医院待着。三婶在病房里待了一会就喊着要回去。回到家,宋香巧把婆婆安置好就赶紧去村委开会。


    今天的事闹得不仅伤了一个村的和气,还让来玩的游客没了游玩的兴致。


    姜崖索性请村里搞农家乐的人都来开会。本来他就准备组织大家搞个年终总结会,以茶话会的形式,在吃吃喝喝中聊聊想法,提提意见,结果还没来得及组织,就出这么一档子事。


    大家吃完饭都赶了过来。姜崖让搬来两个大火盆,火苗窜得老高,烤得人脸红扑扑暖和和得……


    “记得把门窗都留个缝!”姜崖提醒着。深冬的竹坑乡特别湿冷,大家没有别的取暖方式,唯有烤火盆。往年冬天总有人不小心煤气中毒,为这事入了腊月,姜崖已经说了好多次,尤其注意游客的人身安全。


    大家伙刚目睹并参与了一场差点搞出人命的吵架,心情都不怎么好,一个个拉着脸坐着不吭声。尤其看到肇事者姬莲花也坐着,心情更不好了。


    只不过碍于姜崖,不好再骂起来。


    姜崖装作没看见,只顾从兜里掏出生板栗、生核桃、大红薯和花生,一股脑塞进火盆深处……


    “哎呀,姜崖,不能这样烤……”安庆生大喊一声,赶紧把已经塞进去的吃食拿出来,“这样烤会烤坏的!”


    姜崖:“……”


    难得瞧见姜崖还有不会做的事,大家都忍不住笑起来。


    唯有安思源和姬莲花两人坐在一旁不吭声。


    安庆生找来一把铁钳子,把生核桃生板栗放在上面,火苗的余热慢慢烤炙,这两样的香味才能被逼出来。至于花生,安庆生把它们埋在火盆边缘的余灰里,这点热度足够烤熟烤香,而红薯则要等火盆的木柴烧得差不多时才好塞进碳灰里……


    一番行云流水的操作后,各回各位,静等吃掉。


    宋香巧又把过年招待客人的瓜子糖果拿过来。 t她抓了一大把塞进姬莲花怀里……姬莲花低着头接住,又把薄唇抿得紧紧的。


    姜崖先是跟大家讲了讲从今年4月份□□洞开园以来金竹村总共有13家村民拿出自己的房子做农家乐,平均入住率超过40%,夏天旺季的时候入住率可以达到100%,十月份的山歌赛又掀起一股热潮,入住率也还不错,只是进入冬季以来,入住率不停下降,虽然已经做了些宣传,效果暂时还比不上夏天旺季。


    “人多的时候住不下,人少的时候大家又闲的发慌。”


    “是啊!这样忽冷忽热的,还真不适应。”


    “姜崖你们乡政府能不能再想想办法?要是每天我家的客房都能卖出去,我攒钱盖房子的愿望才能实现啊!”


    “要是大家的客房都住满了人,谁还会没事干抢人啊!”


    这话刚落音,大家不由都看向姬莲花。


    姜崖点点头,“我能理解大家的心情。”


    只是旅游这个行业特点就是忽冷忽热,忽高忽低,所以他才没有大力鼓励所有村民都搞农家乐。目前金竹村的客源主要依托□□洞,而□□洞当前阶段的游客接待量有限,还不足以满足更大规模的农家乐。


    这时候安思源终于肯抬头看一眼姜崖,去年这时候他一门心思想搞个大酒店,被姜崖制止,试想当时要是一意孤行,怕是现在亏的最惨的就是他。


    后怕!


    “所以我们搞很多活动吸引眼球,吸引游客。比如这次的来竹坑乡过大年……”


    即便是这个活动在推出之初也被人质疑。在大家的认知里,过年就是要在自己家里,吃饺子,看春晚,和亲朋好友一起吃喝玩乐,谁没事跑到不熟悉的地方过年,咋说呢,会显得特别可怜?


    也有一部分金竹村人觉得他们也想大过年的歇一歇,喝喝酒玩玩牌,不要一年到头都这么辛苦。


    后来姜崖力排众议坚持要趁着这个新年搞这样的活动,哪怕已经预料到可能来玩的人不多……


    春看桃花夏避暑,秋唱山歌冬过年……这是姜崖想象的关于竹坑乡的旅游图谱。山歌赛已经初见成效,明年后年大后年年年都会办,这个自然不用说,冬天这么特殊的季节,又恰逢出春节,也要想办法把人吸引过来。


    姜崖觉得,竹坑乡浓郁的年味就是最大的吸引力。一年不行多搞几年,慢慢的,大家就会觉得,谁说过年只能待在家里,完全可以出去逛逛景点,换个方式过大年嘛。


    第106章


    “可是不管怎么搞七搞八,入了腊月游客来的也不多啊。倒是有不少人去古街,没多少人来咱们金竹村。”有人说道。


    姜崖当然知道这个情况。古街这阵儿因为银窖和地道正在热头上,待过了春节,人们被其他有趣好玩的事吸引走,怕就没多少人来了。当务之急是把这股热度变成可运行的实体产品,持续地变成收益点延续下去。


    所以金竹村绝对不能指望古街带来的流量, 只能吃一时,不能吃一世。更何况现在正值旅游淡季,到处萧瑟一片。大家刚从十月份的热度下来,猛一下接受不了也属正常。


    安庆生倒也乐观,“等明年开春, 游客就会又来了。大家就当给自己放个假。”


    有人不乐意了,“庆生叔,你肯定没关系。你桃花沟的养猪场给你赚了多少钱啊。你现在不仅是市减震器厂食堂的猪肉专属供应商, 还给咱们县各大超市供肉。我们可就指望家里这几张床过个好年呢。”


    安庆生一听也不乐意了,“你们只看到我挣钱,没看到我跟你廖婶起早贪黑喂猪,半夜母猪生崽,我们一夜都不敢睡。今年八月猪瘟直接让我赔了个底朝天,好不容易趁着今年过年形势好,能卖个好价钱。”


    说到这里, 他冷声道:“人只要想挣钱,都有办法。就看你敢不敢想, 敢不敢做。”


    铁钳上的核桃啪的一声炸开口,宋香巧赶紧招呼着大家吃,众人吃着嘴里的核桃,但各自吃出了各自的味。


    姜崖不急不慢地继续道:“就我们产业办掌握的数据,咱们金竹村今年参与农家乐的,这8个月收入少则赚到七八千,多则赚到一万五,刨除成本,算下来也比种地强太多。”


    这个数据可是第一次暴露,大家一听都不吭声了。搞农家乐肯定比种地赚钱,关键就是人心不足,赚了一千想赚一万,赚了一万想赚十万。


    看谁挣的多就眼红,永远觉得自己最穷。


    姜崖笑了笑,“别的不说,在坐的反正比我挣钱多。”


    大家一听都有些尴尬了。


    “哎呀,小姜,你这话说的,你在咱们金竹村那永远是:不是女婿胜似女婿……”


    “错了!是咱们金竹村的亲儿子!”


    “你们说的都是啥玩意啊!姜崖是咱们村的荣誉村长。”


    姜崖见大家越说越离谱,连连摆手。宋香巧趁机说:“你们不要动不动就让人家姜崖给咱们想办法。他经常干出力不讨好的事,你们不是不清楚。再说,人家忙了一年也想过年休息一下……”


    安庆生讪笑两声,“休息休息!没事,我们也就是发发牢骚。”


    他突然想起什么事似的,一摆手,愤然道:“咱们别在这说废话了!那个梁有仙可正准备看咱们金竹村笑话!”


    事关脸面,在座的都激动起来。


    “就凭他?他能有什么本事!”


    “就是!他们梁家洼村跟在我们屁股后面搞农家乐,我听说最近半个月都是零蛋,压根没人去住。”


    “想看我们笑话?可别打脸!”


    安庆生让大家安静,“在我的养猪场干活的两个娃偷偷跟我说,人家梁有仙可是憋着大招,一定要把今年过大年这个活动办得漂漂亮亮!”


    乡里虽然出钱在市县发广告,邀请全市人民来竹坑乡过大年,乡里会在重要时间节点举行活动,聚集人气,剩下的就要靠各村自己想办法吸引人过去游玩。


    金竹村牌面最足,又有□□洞这样运营八个月之久的正式景区,又有金竹村全村齐力的农家乐。


    宋香巧道:“你们别忘了,梁家洼村有全乡唯一的山歌团,今年的山歌赛他们团的张建德夫妇拿了第二名,还有人气很高的历桃也被招进去。”


    “对。我听说,梁有仙这老头准备过年在他们村大搞三天免费演出。”安庆生大掌一拍,“到时候人都去他那里,我们拿什么跟他们拼?那不就是被看笑话了吗?”


    众人齐齐不吭声了。


    虽然梁家洼村的农家乐不咋样,可这个山歌团有那么点影响力,确实不容小觑。


    姜崖抿着唇也没吭声。前几天梁有仙跑到他家里,表达了要支持乡政府搞活动的想法。


    “我们村全心全力支持政府工作,你们让我们咋搞我们就咋搞!这次绝对不掉链子!”这是梁有仙的原话。鉴于十月份的山歌赛因为他们村优柔寡断,全村人中只有小部分人同意冠名,由此让金竹村人抢到了山歌赛的冠名权,不仅大赚名声,还狠狠赚了钱。


    前车之鉴,让梁家洼人痛彻心扉,这次乡政府又开始搞过大年活动,梁有仙提前跟村里人讲好这次一定要齐心协力把风头抢过来,把人吸引过来,轮也要轮到梁家洼人挣钱。


    但梁有仙又没什么想法,只能攀扯到姜崖身上,缠着他让他出主意。


    姜崖可以出主意,关键是梁家洼人舍不舍得先付出成本?如果还是一味的眼界窄,格局低,心疼三瓜两枣,那可就什么事也做不成。


    提供免费演出,聚集人气,这是最快最有效的方式。


    “那我们咋办啊?”


    “大过年的这不是给我们添堵吗?”


    “真是过分!当初就不应该和他们一起搞旅游。他们多赚了钱,我们就少赚钱。”


    宋香巧当初也这么想,为这件事还跟姜崖激烈争论过,后来被说服,也就坦然接受,可此时此刻她也有点迷惑了。


    “只允许自己挣钱,不允许别人挣钱,可没这个道理。”一直没说话的安思源冷声道。


    众人被戳了心窝,纷纷脸色难看起来。


    有人忍不住反驳道:“所以你老婆就抢三婶的生意?”


    安思源一脸坦然。他之所以愿意给三婶五百块,不过是想息事宁人,不想惹得邻里不和,可是从心底他并不认为自家老婆的做法有多离谱!他在福建靠自己本事把工厂开起来,如果处处t仁慈,可打不出这片天地。


    “僧多粥少,不去开源,而是搞平均主义,事情可是做不成的。”安思源既然敢说就把事情说透。


    姬莲花没想到自家老公竟然在这里为他说话,刚才被打那一巴掌的疼一下子消失殆尽。


    人人都道她家男人能挣钱,只有她明白男人的辛苦。这次回来人躺在床上愁眉苦脸,问也不回答,多问就发火,搞得她心情也一上一下,只想多挣点好让男人开心,结果被三婶搞得里外不是人。


    姜崖当然知道症结所在,说到底还是淡季游客量太少,大家开门就亏本,谁也不乐意。


    “思源,你家民宿要不是你媳妇把郑洲赶走,也不至于这样。”安庆生提醒道。


    郑洲就是姜崖介绍过来帮安思源搞民宿的那个人。年轻有想法,做事又牢靠,要说有什么缺点,说句鸡蛋里挑骨头的话,这人就是性格强硬,坚持己见。姬莲花和他没少起冲突,两人最后还是闹翻,待民宿走上正轨后,姬莲花寻了个小事把他炒了鱿鱼。安庆生倒是想留下这个人才,怎奈他的庙太小,容不下人家这么大个才子。


    姬莲花一听立马站起来,“要我说,就是姜崖你这个提法坑了我们。”


    姜崖无奈扶额。


    其他人见不得姬莲花把怨气发在姜崖身上,都不乐意了,纷纷站起来又跟姬莲花吵起来。


    说来说去就是认为姬莲花不要不知好歹,人家姜崖好心帮助大家挣钱,可不能因为暂时没挣到钱就全赖他!要是这么不讲道理,以后金竹村人会被人戳脊梁骨。


    他们生怕姜崖生气,被别的村挖走……


    茶话会又开成了吵架会。


    姜崖摆摆手,请大家坐下,他把烤花生烤红薯烤核桃一个个发到在座的人手中,表情淡然,好像从来听不见别人的指责。


    大家见状,更不好意思了。人家姜崖一个大学生天天辛苦还不落好,像永动机一样不知苦不知累,有什么情况二话不说往上冲,没有条件也要创造条件干下去。


    经过这一年半的相处,看见他就看到了主心骨。


    安庆生让他也坐下,“姜崖,莲花不会说话,你别放心上。”


    他头一转,道:“莲花,你就不该让郑洲走。你那半吊子水平哪有人家专业的厉害。郑洲在的时候,不管是谈判租金,还是内外装修,都是好手。开业之后,他还动用自己的关系把亲戚朋友都拉来,价格比我们家的高好几倍,还是有人掏得起。现在好了,你家民宿那么好的住宿条件,你非要搞比我们还低的价格,以为价格低就能多来人?压根不是这么搞嘛。”


    “当初他来的时候工资要得那么高,我就觉得……”姬莲花狡辩道。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宋香巧恨铁不成钢,她去看了郑洲搞的民宿,本来是平平无奇的石板房,可被他这么一收拾,前院葡萄架下小桥流水,后院瓜果不断,室内又是那种一看就很漂亮高级的装修风格,感觉住到里面她都不敢下脚。这个世界上还是有大把的有钱人,只要房子够漂亮,情调够高级,就有人肯出钱。


    宋香巧很羡慕。可只恨兜里没钱,也认为姬莲花没有远见和格局。


    “再说,当初搞民宿也是你男人思源同意的。干嘛这时候怪到人家姜崖头上。姜崖给你们铺好了路,你们都走得不行,怪得了谁?”宋香巧难得把话说得这么难听,怪就怪总有老鼠屎试图糟蹋一锅汤。


    第107章


    姬莲花还想狡辩, 被自家男人一个眼神勒令住嘴。


    当初辞退郑洲的时候,姬莲花是跟安思源商量过的。安思源被当时工厂的破事搞得焦头烂额,姬莲花打来电话絮絮叨叨说郑洲这里不好那里不好, 也没细想就让她自己定。结果现在听来, 这个郑洲人还真不错,别看年纪轻, 办事很牢靠。家里这个婆娘果然是办事不足败事有余。总不能让他在村里有个好脸面。


    事已至此,总要想出个解决办法。安思源把问题丢给姜崖,好暇以整等他说。


    宋香巧总觉得村里有些人总把人家姜崖当免费好用的智囊库,把事办砸了再来让姜崖出主意。她张嘴道:“思源,你总不会让姜崖把人家郑洲再请回来吧。”


    “我就是想请, 这个人怕是也不愿意回来。”安思源道。


    宋香巧真是懒得说了,她把嘴闭上。


    姜崖起身道:“目前咱们金竹村有13户农家乐,但这个数量不可能永远不变……前几天, 有几户跑到我办公室,说待明年开春也想搞农家乐。”


    他这话一说,众人急了。本来就粥少僧多,明年好多人也来搞农家乐,这可咋办?还能挣到钱吗?


    “那可不行。不能让他们进来。”


    “到时候价格更低了。还赚什么钱啊。”


    “对啊, 姜崖,你可要搞清楚情况, 千万别答应。”


    既得利益者的心理此时此刻表现地淋漓尽致。姜崖预料到大家的反应,淡定道:“刚才思源叔也说了, 要开源,把蛋糕做大才是正途。其他的, 不管是关门不让人进来,还是自己窝里抢来抢去, 都毫无意义。”


    安思源抬起头来,眸光里有些复杂神色。


    大家可不听他这么解释,非说自己已经投入了多少成本,今年赚的钱也不过是刚刚覆盖成本,还没挣到足够多的利润。安庆生重重抽了口烟,他摆手让大家别闹,让姜崖把话说完。


    他虽说靠着桃花沟养猪场赚了些钱,可猪肉市场风云变化,价格忽高忽低,今年赚不一定明年也赚,还是多头开花才牢靠啊。


    姜崖提醒大家,当初遴选出这十三家农家乐时,也不是点兵点将点出来的,是经过一系列评选标准选出来的。当初二十多户中没被选中的那些,看上榜的这十三家赚了钱,心里眼热地不行,想搞想挣钱,也属正常。


    “可是,现在只有这么点游客……”


    这个问题当然是关键问题,但现在讨论的是农家乐评选以及进出制度。如果因为游客量少,就永远让这十三家霸占搞农家乐的机会,对于其他村民来说一点也不公平。


    “有进就有出,有出就有进。谁搞得不好,必须退出。不能让全村人给它买单。谁搞的好,就有资格拿到奖励。这叫有奖有惩。”


    “价格也要统一,不能恶意提高或者降低。”


    “像今天这样的抢客行为,坚决杜绝。”


    姜崖斩钉截铁,面色凝重。


    在座的很少见姜崖脸上露出这种表情,别看他今天在茶话会上笑脸依旧,怕是被有些人气得不轻,只不过忍着没发作而已。


    安庆生皱着眉头。当初搞农家乐的时候,姜崖其实就跟大家讲过。只不过当时时间紧,大家抢在□□洞开园前把摊子支起来,后面游客不断地来住,来消费,大家伙沉浸在挣钱的忙碌中压根没细想这些问题。现在淡季来了,发生了抢客行为,问题才浮现出来。


    他举手道:“有进有出,这个好。我赞同。但总要定格标准吧。”


    姜崖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叠纸,发给大家。


    大家一看文件草拟的时间,是在去年这个时候。宋香巧忍不住感叹,姜崖这人就像个永不会出错的转轴,什么问题都考虑地精密细致。他好像已经预料到一年后会发生的事……


    “我们产业办草拟了二十条标准,包括卫生、服务、风格、安全等几个方面,大家是这项政策的执行者也是受益者,有充分的建议权。而且这份文件,也会在咱们村公示。谁都可以提意见,但也会看实际情况判断采纳不采纳。”


    “等这份文件最终公示完毕,大概是明年二月底三月初,金竹村就启动第二次农家乐评选活动。谁进谁出,到时候在全村人的眼底下敲定。一定会保证公平公开公正。”


    “也就是说,我们这里的十三家农家乐明年不一定被允许继续搞?”有人问。


    姜崖点点头,明确地说是。


    安庆生倒也淡定,“只要自身功夫深,就不怕。谁搞的好,谁搞的不好,大家伙有目共睹。”


    姬莲花急了,她肯定第一个被赶出去。她这人缘本来就不咋样,今天又闹得三婶去了医院,怕是到时候她一张选票都得不到。


    姜崖当然知道她心中所想,道:“今天莲花婶子做出抢客这种不理智行为,影响了全村形象和游客体t验……我提议先暂且停业三个月。”


    姬莲花立马跳起来,红着脖子吵道:“姜崖,你说了不算。那是我家的农家乐,我想干嘛就干嘛,你管不着。”


    宋香巧实在不想管,可又不能不管,她上前呵斥道:“莲花,你想让全村人来定处罚结果吗?”


    姬莲花虽然冲动,但她不笨。宋香巧的话一下子点醒了她。今天的事全村人都觉得她做的不对,那就只能认罚。可要是让全村人来定她的罪,怕是要直接剥夺她承办农家乐的资格。再说,这三个月竹坑乡冷得跟鬼似的,没什么人来,停了就停了。


    这么一想,她虽然不服气,但只得暂且闭嘴不吭声。


    “念是初犯,惩罚期结束后,莲花婶子刚好可以进行明年的农家乐评选。到时候你家就会以最好的状态迎接评选。”姜崖补充道。


    在场的谁都能看出,姜崖这惩罚是考虑了方方面面才做出的决定。姬莲花再遭人厌,她也受到停业三个月的惩罚,到时候别人都没理由再说她不符合评选要求。


    安思源终于肯好好看着姜崖。这人面嫩,但处事老辣圆滑……呆在这小山村屈才了。


    “莲花婶子的民宿嘛,”姜崖顿了下,“其实我对它期待非常高……”


    金竹村好不容易有个有钱人主动愿意出钱搞特色农家乐,但经过这几个月的尝试,效果一般。按照他的设想,这样的民宿就该居高位,搞特色,不应该与一般农家乐同台竞争。金竹村难得有那么几座闲置石板房,把环境做好,把设施搞好,价位提高些,也是有游客愿意体验。他介绍来的郑洲走的时候对他狠狠撂下一句话:你这是拔苗助长。


    拔苗助长? !也是。第一口都没吃住,就想吃第二口。


    农家乐还没搞明白,时不时冒出一堆问题,他就想搞高端的。郑洲的话还有第二层意思,金竹村的人还停留在吃饱就行的思想范畴内,还没想过或者体验过“什么是吃好”。


    他们不理解为什么有人愿意掏高价来体验破石板房,当然就不会搞好这样生意。


    但这一步早晚有一天要走,还要走得漂漂亮亮,不能因为暂时的困难就停滞。


    “首先价位一定要和我们给它的定位、投入的成本匹配。如果自降身价,那就没必要搞民宿。”姜崖首先定调道。


    接下来他苦口婆心地又讲了一遍搞民宿的意义和价值。


    “大家伙现在赚的都辛苦钱。平均客价低,就需要量大才能多赚……”


    是的。价高就不需要量大,只需要质优。如何提升民宿的质量才是搞民宿的核心。氛围、风格、特色等等真正走出金竹村的特色,让人眼前一亮,恋恋不舍,自然掏钱的时候就爽快了。


    “若是莲花嫂子这边不想搞,也可以退出。”


    姬莲花看向自家男人,搞不搞她都听自家男人的。主要是前期已经投入了那么多钱,现在退出不仅等于承认失败,还非常丢脸。


    安庆生喊道:“不然等我两年,等我手头上多赚了钱,我来接手。”


    他这说得轻巧,安思源不可能等着他来接手,那明年继续投入的成本算谁的。


    姜崖看向安思源。安思源看向姜崖。两人目光对视着,好一会没说话。


    “搞啊。怎么不搞?”安思源收回目光,淡定道。


    “但姜崖,你得帮我把你同学再请回来。”


    众人一愣。


    “人家不是球,你踢走人家再自己滚回来。”安庆生忍不住提醒道。


    “所以,请姜崖帮忙。”安思源在请字上加重音,看似客气,实则又把问题丢给姜崖。


    “要是郑洲还回来,我就继续投钱。”


    姜崖笑了笑,“那思源叔也得给我一些谈判的资本。”


    安思源也笑,“咋?你搞不定?”


    姜崖继续笑。


    安思源知道他在想什么,“工资再涨20% 。”


    姬莲花立马喊道:“他凭什么啊?!”嘴皮子动动就能拿那么多钱。她吭哧吭哧招呼整个家,什么钱都没落到。


    姜崖:“郑洲说了算。谁都不能干预他的想法。当然所有事项需提前向思源叔汇报。我是指直接汇报。”


    姬莲花与郑洲不对付,就没必要跟她打交道。


    安思源点点头,“好。”


    姜崖笑起来,“不愧是思源叔。有魄力。”


    高帽子一戴上,安思源就脱不下来了。


    第108章


    说干就干。姜崖在年关这么忙的时候仍然抽出半天时间跑到市里去找了郑洲。虽然之前的事闹得不甚愉快,但郑洲这人对事不对人,他知道姜崖想干大事,也知道姜崖看得上他才让他跑去金竹村搞民宿,只不过天时地利人和都有欠缺,民宿这种新鲜事物在金竹村虽然扎了根,却长得踉踉跄跄,别说结果,连开花也勉强开了开了半盏。


    郑洲已经在市里一家叫南都的宾馆找到了份大堂经理的职位。这可是一家市级接待酒店,来来往往的住客都是商务人士,素质也高,工资也不错, 体面又舒适,姜崖得知后,那些马上可以脱口而出的那些话, 此时此刻却又忍了下来。


    两人面对面坐着,面前的咖啡杯里开了朵可爱小花。郑洲忍不住笑了起来,“还第一次在你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


    姜崖也笑起来,摸了摸脸,“什么表情?”


    “迟疑!”郑洲端起咖啡抿了一口, “我替你说吧。大过年的你跑来我这里,应该不是为了送我这两箱福建茶叶吧。这两箱茶叶是不是安思源让你送来的?”


    “你这个人精。什么都瞒不过你。”


    郑洲正色道:“你想让我回去。”


    姜崖摆摆手, “不是我想让你回去。是村里人想让你回去。”


    郑洲苦笑两声,“你这小子, 官不大,官场话说得倒是得心应手。”


    姜崖哈哈笑起来, “真的。不说别的,至少庆生叔、廖婶他们都盼着你好,让我带话给你,务必让你回竹坑乡金竹村过年。”


    他们说的是“回”,而不是“去”!郑洲瞬时鼻头一热,沉默了。他在金竹村总共10个月零三天。三百多天足够谈一场深刻的恋爱,三百多天足够培养一段难忘的友谊,尤其对他这种重情义的人来说,在金竹村的三百多天绝对是他生命刻度上重要的里程碑。


    是他把那几座几乎废弃的石板房变成了可住可玩可放松的漂亮民宿,他的设想,他的畅想,他的幻想在金竹村这个地方具象,落地,他的一腔热情尽情地在这个异地他乡挥洒着,本来好好的,突然就被姬莲花那个女人给搞破灭了。得知辞退消息时,他什么话也没说,默默收拾行李,准备悄悄离开这个伤心地,然而临出门却被安庆生、廖婶、香巧姐一群人拦住,好说歹说才把他拉走,庆生叔家里一大桌菜热气腾腾地等着他……


    总有人的心是热乎的,积攒着就为了抵抗随时可能来临的冬天。


    姜崖长话短说,把安思源请他回去想法说了出来。不仅涨薪,还拥有绝对的话事权。


    “这件事嘛,我也有做得不妥当的地方。忙不是理由,很多矛盾点没有及时疏通,等我知道的时候已经来不及处理了。”姜崖叹口气,朝郑洲肩膀拍了拍。


    郑洲摆摆手,“我们之间不说这个。”他和姜崖是高中同学,一个寝室,上下床,高中三年同吃同睡,感情好得堪比亲兄弟,只不过他学习差,没考上大学,去了职校学饭店管理。毕业后去了省城,因为英语好,进了一家五星级酒店,从门童做起,虽说没有太大的前途,但好歹是一份工作。后来姜崖亲自来了一趟生产,请他去金竹村搞民宿。如果没记错的话,姜崖说搞民宿是一场“小型试验”。既然是试验,成功正常,失败更正常。


    现在他从这场试验战斗中退了下来,还找到了分不错的工作……回去还是不回去,这比十个月前更难选择。


    姜崖是明白人,没让郑洲当场表明态度。他不急不慢地说起这两个月竹坑乡的变化,举办了一场从未有过的山歌大赛,得到省市领导的赞同,上了电视,还进了市剧院。明清一条街糟了贼,却意外在平浪宫发现银窖,还发现了埋藏数十年的地下暗街地道……现在呢,竹坑乡正在搞过大年活动,邀请四方来宾到竹坑乡过大年,吃年夜饭,去丹江边看烟花,热热闹闹喜气洋洋。


    郑洲忍不住感叹道:“姜崖, t你这么能干,留在竹坑乡真是太可惜了。”这句话他见了姜崖就会讲,姜崖都听出茧子了。


    “有空就来嘛。不说别的,总要过去看看我妈。我妈可是把你当亲儿子看。”姜崖拿出杀手锏。


    郑洲听到这里也不能再推,点点头说过年一定回竹坑乡,要当面给姜妈妈磕头拜年。


    他说的是“回”,没说“去”。姜崖笑了起来,说:“好”-


    进了腊月门,日子过得一天比一天快。明清一条街来来往往,摩肩接踵,手里拎着,肩上扛着,身后拉着,恨不得兜里的钱多到把整个大集上的东西全搬回家。


    姜春不用亲自置办年货,时不时就有人进门来送东西。一问要么是金竹村的,要么是码头村的,甚至远在雷家洼村的历桃也挑着自家晒的柿子干非要送她尝一尝。玉米碜、丹江风干鱼、油馍、炸果子、麻花、肉馅饺子等等摆成了长龙,要不是拦着这些人恨不得把她家里里外外都打扫一遍。


    姜春看着怎么都拒绝不了的各种年货,心里五味陈杂。这一年多的时间儿子姜崖几乎住在办公室,忙得跟个陀螺似的,还时不时被人误会,被人责骂,她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可此时此刻看到这些东西,又觉得儿子没白辛苦。


    小年晚上姜崖终于有空回来一趟,从母亲嘴里知道这事后,沉默了一会,笑着说这是大家伙的一番好意,那就收着。老袁从下午就开始忙活,知道姜崖回来,什么好东西都想做给他吃。他还专门从县城家里拿来一瓶茅台,要跟姜崖喝两口。


    待菜上桌,老袁摆了四双筷子。


    姜崖一愣,随即明白袁叔意思。他抿了下唇,默默拿来一个空碗,双手拿起筷子轻轻放在空碗上。姜春笑着走进来,看到这一幕,脚下一顿,随即眼圈泛红,头侧过去。


    老袁笑起来,“按照咱们竹坑乡的惯例,年三十上午贴对子,中午吃大餐,下午要去上坟。我陪你们吃过午饭后得回趟县城,给我老娘老父亲上坟。我多备了一份鞭炮和火纸……”


    他没把话说完,这多备的一份自然是要烧给姜崖父亲的。


    老袁怕姜崖不懂,还耐心拿来火纸教他,先用一张一百元贴在火纸上用掌心使劲按压几下,这些火纸有了在阴间通行的功能,姜崖父亲得到后就有钱花。


    “必须男人按压,你妈不行。这事你做仔细点。就像这样。”


    不管再唯物主义,此时此刻任谁都有朴素又恳切的愿望,希望那些离去的人不缺吃不缺喝,快快乐乐有钱花。


    “然后再一张一张折好,叠好,码起来……”


    老袁恨不得帮姜崖做好,只是这事必须要姜崖亲自做。


    姜春稳了稳情绪,“先吃饭吧。一会再搞。”


    三人坐定,你一句我一句,你帮我夹,我给你夹,姜崖不忘给父亲的碗里也放了两块他最爱的红烧肉。


    腊月二十四扫房子。姜崖起了个大早,用棍子把扫帚绑起来把屋顶、墙角、床下的灰扫了一遍。今天还有好多工作要做,他只能捡母亲姜春不方便做的事做一些。幸好有袁叔在,帮把手,唠个嗑,他才能略微放心地丢母亲在家。


    老袁一起来看见姜崖只穿着单衣热火朝天地干活,赶紧喊着他停下来。


    “这些事我来做就行。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就多睡一会。办公室的床我还能不知道,肯定不如家里的床舒服。”老袁恳切地拽走姜崖手中的扫帚。


    姜崖笑道:“都睡习惯了。”


    “你呀,总是为别人考虑,啥时候考虑下自己?这些事我和你妈凑活着干就行。”老袁拿着扫帚丢到一边,推着姜崖再回去睡个回笼觉。


    姜崖哪能回去再睡,说想吃袁叔做的煎饺。老袁一听,赶紧往厨房钻。


    姜崖趁机又把庭院收拾了一遍。


    三人刚吃完早饭,史小翠带着竹小蝶和黑蛋来家里来了。竹小蝶手里拎着一筐漂亮花馍。


    姜春惊喜连连,赶紧请人进去。


    “哎呀,两个月不见小蝶,怎么又长高了,脸也圆润了不少。”姜春忍不住捏了捏竹小蝶的脸蛋笑道。


    竹小蝶脸红着,眼神瞥向姜崖。


    姜崖看着她笑,“是长高了。”


    竹小蝶脸更红了。黑蛋哼了两声,拉着史小翠的手,“妈,我也长高了呢。”


    大家都笑起来。黑蛋十来岁的孩子已经长到史小翠的肩膀,以前瞧见这孩子总是脏兮兮的,衣服也旧,人也不干不净,再见他,穿得有模有样,确实也长高了长胖了,有妈妈在身边就是不一样。


    姜春瞧着他们一家三口真是开心。


    “这花馍的样式也太漂亮了。”几人围过去,只见竹筐里摆着的花馍有龙有凤有花有果,还有一只栩栩如生的老鼠。今年是鼠年,可不得做一只老鼠花馍。


    “这是小蝶亲手做的,我和黑蛋在旁边帮忙。”史小翠与有荣焉,高兴地说着。


    姜崖有个想法一闪而过,抬头问:“小蝶,你能不能大年初一在咱们古街上摆个摊,教游客捏花馍?”


    第109章


    腊月二十五, 推磨做豆腐。腊月二十六,杀猪割年肉。腊月二十七,宰年鸡, 赶大集。赶到年关, 这日子过得出溜快,一眨眼就到了年三十。


    竹坑乡家家户户和浆糊, 等会大红对子就会贴上门。和其他地方不同,这里的大餐放置在中午,晚上年夜饭清清爽爽吃过年的第一顿饺子,麻溜收拾好碗筷后,全家人则围在电视机旁看春晚。没电视的则凑到亲戚邻居家看, 或者凑成一堆打斗地主或者双扣。反正总会找到开心事做。


    还有人成群结队去驻马山“朝爷”拜关公求福运。去年姜崖和母亲姜春还有竹小蝶、黑蛋一群人在除夕夜的鞭炮声中爬了驻马山,拜了关公。过去的一年各种事情推进的还算顺利,今年这趟“朝爷”之旅必然再来一次。


    只不过这次有老袁、史小翠等人,朝爷队伍越发庞大。大家伙盼着好日子,这一趟夜路,哪怕也无灯来也辛苦,总是开心的。


    一行人走着走着却发现后头总跟着一个人。姜崖回头一看,竟是竹兴文。


    这男人也不过来打招呼,也不走其他道,就跟着他们,像甩不掉的尾巴。


    史小翠当然也看到了,她毫无反应,像是看到了陌生人般,只揽着姜春的胳膊聊天。竹小蝶时不时回头看她爹一眼,再一步的行动却没有。


    黑蛋则黑着脸,心道大过年的真烦人!他想起以前,村里的小孩年三十晚上都跟着家里大人去“朝爷”,又是买糖葫芦吃,又是买花子放,他羡慕地紧,可那时候竹兴文只顾着睡大觉,让他有多远滚多远。一想到这些他就很难对这个亲爹有什么好脸色。哪怕过去的一年,亲爹做了乡村医生,有了收入,时不时来学校给他送钱送吃的,还破天荒地给他买了盒水彩笔——原来亲爹知道他爱画画。


    可又如何呢?伤痛已经刻在心里,这些小恩小惠怎么能抹平呢?


    爬上驻马山放了炮,拜了关老爷,一行人再下山,大家伙各回各家,趁着天还没亮补个觉,一直跟着没说话的竹兴文突然冲上来,朝黑蛋怀里使劲塞了一把东西,而后又跑了。简直比关老爷的大红马跑得还快。


    黑蛋低下头,怀里赫然三根挂着糖霜的糖葫,被塑料袋紧紧裹了一层又一层,眼瞅着都扯不开了……-


    大年初一。明清一条街上挂满了红色灯笼,灯笼下一溜烟的摊位齐齐整整摆着。原本在大年三十就该消停的大集继续闹腾着。只是摆摊的人比来玩的人多,而且不少都是本乡人,今天走亲戚看到这里摆摊,顺便逛一逛。生意好的还是那些卖“礼”的人。这里走亲戚,上门至少拿两样礼,四样礼也不嫌多。反正不能是单数。经济条件好的就拿饼干饮料,差一点的拿包糖送两斤猪肉也行。


    舞龙队孤单地在街巷里游走,跟在龙屁|股后面的只有一群本地孩子。龙也喜欢热闹,没了围观,大家伙也没力气举着,龙头耷拉着,垂头丧气的像是打了败仗。


    要说真正热闹的地方还是香严寺。今天初一,还是96鼠年的第一个初一,朝拜祈福的人全集中在那边。姜崖一行人大清早就开车过了江。他们开车跑得快,不少人走着去,还有一大家子的坐在拖拉机的车兜里,吹着冷风,啃着甘蔗,浩浩荡荡朝香严寺突突开去,倒也好玩地很。


    姜崖进去朝拜了一圈后去t找主持。主持正带着几个徒弟在大雄宝殿为众生念经祈福。好似没什么起伏的唱腔伴着木鱼声有种说不出的宁静直逼人心。众人踮起脚站在大殿外朝里,期望多看一眼,多听一点,好沾染些好运气。


    今年的腊梅开得正好。枯枝上的一朵朵小黄花,像是裹了一层腊蜜,不用走近,只需轻轻一吸,就闻到那股沁人心脾的香味,就是这么浓烈,就是这么急切地让人心花怒放。


    待法|会结束,主持请姜崖一行进方丈室,姜崖送上金竹村竹器厂制作的1996年新年日“笠”。主持心念上次姜崖慧眼识“贼”,让那伙北京来的骗子屁滚尿流,不仅保住了香严寺千年紫檀木,还让县政|府重新审视香严寺未来旅游开发的方向,提出所谓的“大香严寺”规划方案……一见到姜崖,便亲切至极,又是亲自斟茶,又是嘘寒问暖。


    法海寺重建工作还在准备中,青秀大和尚肉身坐像为香严寺的繁盛香火又增添十分助力,主持自然高兴,还说香严寺与法海寺一脉同宗,到时候自然也要为法海寺的重建做一份贡献。


    此时此刻,香严寺外王学海、宋香巧等人正在派发传单。


    坐在他们旁边的是位跪在小木车上的残疾人。这人双腿蜷缩在身下,灰头土脸的,看着着实可怜。


    这里拥挤的人群中除了香客外,最多的就是这种人。他们像是有组织一样,五十米一岗,从山底到寺前,靠着身体的残缺博人同情,趁着人们大过年的烧香拜佛求保佑的心理旺盛,在神佛前,手指头缝里掉落一点钱,“照顾”一下他们这种看起来需要被悲悯的人群,好让神佛看到他们的虔诚和心善,以求神佛更多的护佑。


    这样微妙的心理被利用,于是这群人今天也会“赚”得盆钵满钵。


    “你们站这里不合适吧。挡住我了!”这人仰着脸,满脸不情愿。


    王学海和宋香巧相视一看,不与这种人纠缠,于是往旁边站远了些,大声喊着。


    “码头村是福地,踩一踩今年发大财,平浪宫是福宫,拜一拜明年发大财。”


    “来明清一条街寻宝找银子了!”“”


    “走一走,遛一遛,说不定一脚提出个银锭子!”


    “来看看,来逛逛,年味最浓的地方就在咱们明清一条街。看大戏,唱山歌,捏花馍,放烟火,要啥有啥啊。”


    几人吆喝着,不一会就被人围住不停询问。


    “什么银子?去玩就发银子吗?”


    “看大戏?什么大戏?几点演啊。”


    “踢一脚就能踢出银锭子,要是踢不出来你们咋说?”


    王学海让大家稍安勿躁,赶紧把宣传单发出去。


    “我们码头村自古以来就是商贾重地,在这里做生意没有不发财。年前我们这里的平浪宫发现了银窖,里面全是埋着这么大的银锭子……”王学海眉飞色舞,嫌嘴巴不够说,还用手比划着。


    他还怕大家不相信,从包里拿出报纸,上面赫然写着明清一条街地道以及平浪宫银窖的发现入选了十大考古发现。 “报纸上都报道了。专家还说现在只是在平浪宫发现银窖,整条街,整个村,肯定有很多地方也埋了银窖。只是没有被发现而已。当然了咱们不能拿着锄头去随便挖,文物要保护……”


    有人一听当即呸了一声,“那你们还在这说什么?”


    王学海笑道:“我们竹坑乡码头村这次可是下了血本。为了让大家来我们这里玩得开心,还有银子拿,连夜制作了这张藏宝图……”


    他打开一张手绘版本藏宝图,上面一条长长的江,横穿而过,那便是丹江。丹江从山谷喷薄而来,在这里拐了个大大的弯,像太极图一样,一阴一阳,码头村就在阳的这边,两条长长的街沿着丹江布局,上下几个码头嵌入江面,再往东,是连绵的山脉,上面赫然写着猴山两个字,以及大家都知道的法海寺旧址。


    明清一条街上平浪宫、禹王宫、山陕会馆等等堂庙楼馆一一标注,平浪宫这里还标注已发现的银窖以及修好的五百米地道。按照寻宝图的设计,游客先在平浪宫登记,获得寻宝图一张,而后可在“古街美食八大件”聚德轩、“百年老窖竹坑香”辛家老酒厂、“巨商民居”陈家大院、上码头、中码头、下码头等等好几个地方寻宝找银子。


    大家伙齐齐看着藏宝图,头一次见到这种东西,还真是稀奇。


    藏宝图的下面还清晰写了几行备注:银子就藏在这几个地方,游客可以随便翻,随便看;银子的大小分为五十两、二十两、十两以及一两;藏银子的地方会有伪装,需要细心寻找;寻宝活动已经经过县公证处公证,保证活动真实性,也就是说只要好好找,肯定有银子,当然银子也是真的。活动时间从大年初一到正月十五,持续十五天。


    王学海以为大家看到有银子拿,一定会一窝蜂地冲他索要藏宝图,结果大家伙只是看看,听听,没几个人感兴趣。


    宋香巧急了,这次为了和古街一起搞活动,还在金竹村和□□洞设置了藏宝地点,而且银子重量不小,她恨不得告诉大家金竹村的藏宝地点,可大家伙连信都不信。


    “真有银子。只有好好找,肯定能找到。”


    “我们金竹村不仅可寻宝,还有特殊礼物送给大家。一定不虚此行。”


    有人摆摆手,“今天要不是趁着初一来烧香,我们肯定要去走亲戚。明天我还要跟着我媳妇回娘家,哪有空去玩啊。”


    宋香巧赔笑道:“明天没空,初三、初四、初七初八,哪天有空都可以过来看看玩玩嘛。就是来得早,说不定先发现大宝贝呢。”


    她殷切地把藏宝图递过去,那人随手一接,瞥了眼,就随手丢掉一旁。


    宋香巧脸色一变,想弯腰去捡回来,印这些都需要钱啊,谁知手刚一伸,有人竟先一步捡了起来:是那个双腿不能行的人。这人双手划拉在地上,速度也不慢。


    那人一脸鄙夷地扫了一眼藏宝图,“骗人是这么好骗的吗?银子?怕是一两银子都没有。佛祖面前还撒谎,也不怕遭天谴!”


    这人这么一挑事,旁边不少人也跟着附和。


    “就是。说是藏了好多银子,要么啥也没有,要么找到银子的都是你们内部人员。”


    “对。就是这个套路。见多了。可不能再上当了。”


    宋香巧和王学海双双被气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这个寻宝策划是姜崖提的,这张寻宝图是安饮水连夜画的,第一批印刷的三千张,是王学海连夜在印刷厂盯着工人搞出来的。寻宝地点是宋香巧和陈元基两个村长合计的,绝对保密,绝对真实。大家伙的一腔热情,被人这么诋毁,这大过年的心里真是不好受。


    残疾人见有人呼应,立马得意起来,脸皮一变,装出一副可怜模样,喊道:“各位路过的好人啊。我这两条腿是我在煤矿里干活的时候被砸坏的。一家人都靠我吃喝,现在啥也干不了只能出来求各位好人帮帮忙啊。”


    这人连磕头带鞠躬的,又掠夺了一波同情,好多人纷纷拿出钱丢他面前的碗里。碗里一毛五毛的居多,两块五块算是巨款。


    这人看着碗里多出来的毛毛钱,暗骂这群人小气。喊了一上午连张十块的都没有。


    就在这时,有人递过来一张十块钱。


    这人两眼立马睁得大大的,伸手去接,可还没等他接住,钱竟往后撤退了些距离,他下意识地起了一下身……瞬时又坐了下去,抬眼看过去,只见一个五官端正的年轻男人正上下打量着他。


    “哎呀,好人啊,真是好人。谢谢啦。”这人双手撑地,坐着板车一点点划过去,试图拿那十块钱。


    姜崖又往后退了一步。


    王学海不知道姜崖搞什么鬼,赶紧走过去,小声说大家都不咋信寻宝活动,连接宣传单的人都很少,会去玩的人更少得可怜。


    姜崖抿了下唇,往后错开身,主持缓步走了出来。


    大家都认得主持大和尚,见状纷纷施礼。


    “阿弥陀佛。各位新年大吉。天寒地滑,排队上山还需注意保暖,注意安全。”


    话锋一转,主持道:“佛门圣地,岂容骗子横行。你们这群人每到初一十五就在庙前骗钱,我已报警,待会警察会过来。”


    众人大t惊。待看过去,那个一直蜷缩在板车不能行走的人竟连滚带爬地起身,板车不要了,连掏钱的碗也不要了,麻溜钻入人群瞬间消失……动作之快,双腿之敏捷,让人瞠目结舌。


    这? ? ?真是打脸啊。


    王学海和宋香巧哪能料到刚才还在这里大放厥词的人才是骗子,这下难受的心好受多了。


    有人喊道:“这几个人也是骗子。他们说什么寻宝找银子,一听就是骗人的。主持,等会警察来了,让警察把他们也抓走吧。”


    王学海和宋香巧哭笑不得,刚才好受一点点的心又难受起来。想做点事咋就这么难啊。


    主持摇了摇头,“各位误会了。这位是竹坑乡产业办的姜崖,他们两位也是咱们乡政|府的工作人员。码头村发现银窖不假,发现地道不假,他们组织的过大年活动不假,这张寻宝图当然也不假,大家把这个年过好的同时,有空也可过去看看,真不真,假不假,一看便知。”


    有了主持做背书,众人这才半信半不信地接过宣传单来。


    回去路上,宋香巧长叹一口气,往年这时候她会抱着孩子,跟着老公,在村里热闹闹地走亲戚。今天为了发传单,只能把娃丢给老公婆婆,冒着寒风,跑到江对面,还要被人举报抓派出所?心里真是不好受。


    王学海也在生气,“咱们现在混得连要饭的骗子都不如了。人家往地上一跪,一趴,两条腿一蜷,就有人给钱。我们熬心熬力的,还被人怀疑?!!”


    他把车开得飞起,姜崖拍了拍他肩膀,“消消气。先把车开稳了。”


    “行行行。我就是发发牢骚。”王学海脾气虽然爆,也比姜崖年龄大,但他听姜崖的。


    “你和李梅啥时候办事啊?”姜崖把话题一转,笑道:“我给你们包大红包。”


    一提及李梅,王学海唇角立马扯开,笑得合不拢嘴,“初六我爸妈过去她家提亲。我们找人算了日子,四月二十二大吉大利,中间还有几个月定酒店,拍婚纱照。事多,我工作又忙,都是她在操心……”


    “事情忙不完的。你该请假就请假。”姜崖劝道。


    宋香巧忍不住道:“姜崖,你自己呢?你看你,365天,有几天睡在家里?办公室都快成你家了。”


    姜崖看过去,笑道:“香巧姐,你不也是吗?”


    三人同时一愣,纷纷笑起来。


    都是停不下来的人,都是操心的命。谁也别劝谁,谁也别说谁。


    “反正啊,咱们努力了,至于事情发展成什么样,自有天定。”姜崖慨叹道。


    “是。”


    “是。”


    三人再次笑起来,方才积郁的烦闷瞬间消失地无影无踪-


    初一来古街游玩的人寥寥无几,初二上午也还没什么人,下午日头从厚云里钻出来,温度略微高一些,古街上溜达的人骤然多了起来。


    舞龙队终于有机会“发威”了。锣鼓一敲,龙头昂扬,龙神飞卷,上下翻滚,左右缠绕,围观的游客叫着好,龙头越发翘得高高的,像是吸足了人间供养,下一秒就能飞入云间一样。


    人们还没看够舞龙表演,三只大狮子一只小狮子迎面走过来。小狮子憨态可掬,连连朝游客鞠躬点头,连蹦跳跳的,好不开心,一个转身冲游客吐了吐舌头,引得大家大笑不止。


    三只大狮子你踩着我腿,我踩着肩,一个连环蹦,双头狮子赫然成型,再一点头,竟从嘴里吐出一对春联来:“欢歌笑语乐无穷,玩天玩地年味浓。”


    小狮子摇摇晃晃走过去,吐出横批:福祉绵绵。


    众人大声喝彩,连声喊好。


    大集上,糖葫芦一串一串,惹得小朋友连连吞口水,捏糖人的摊位前也挤满了人,其中孙悟空最受欢迎。


    竹小蝶的捏花馍摊位前也站了不少人。只见她轻巧地用手捏出花瓣来,再配上几颗红枣,更显生动活泼。她朝游客展示道:“花开富贵。花就是发,祝各位今年发发发发大财。”甜美的笑容让人心情变得更好了。她还不忘给围观的人一些面团,请他们坐下来尝试一下。


    有几个人拿着寻宝图,正在找聚德轩。竹小蝶起身指了路,还不忘介绍聚德轩的传统美食八大件,请他们有兴趣可以尝一下。


    走进聚德轩,老板童逸民赶紧迎过来,见他们是来寻宝找银子的,立马面带笑容地说;“各位请随便逛,找到银子的人我们还会额外送半价打折券。”


    “老板,总不会是骗人的吧。我们可不想白找一趟。”


    童逸民亲眼看见乡政|府的人过来藏的,至于在哪里他不能说,但他敢拿全家人发誓,只要耐心找一定有。


    这几人看着年轻,嬉嬉闹闹散开,各自翻看着。童逸民的聚德轩刚装修过,前厅是茶歇处以及收银台,绕过屏风是大堂,接待散客,后院有几个包间,接待团队游客。几人在前厅翻找着。藏宝图上也没说银子长啥样,也没说提示线索,反正就是有银子。几人认为毕竟这是值钱的银子,估计藏得非常严实。前厅明面上的空间只是扫过一眼,就往大堂和后院找去。溜达一圈,竟然什么也没找到。


    这时候,后院的那口古井引起几人怀疑。


    “老板,这银子要是藏在井底,你们这是存心不让我们找到啊。”


    童逸民哭笑不得,“肯定不在井底,我们总要为你们安全着想。”


    “那就是在井壁上。快去看看。”几人说着竟趴在井边,朝里探着头。


    童逸民吓得魂飞魄散,赶紧把人拦住,要真出什么问题,他把自己卖了都赔不了。


    “别别别。这里真没有!”


    这几人把任务想得太过高难度,童逸民急得想把藏宝地直接说出来。村长陈元基亲自来藏的银子,他要是知道游客把怀疑的目标放在这口古井里,怕是要吐出血来。老头生怕游客找不到,还故意藏得相对明显,结果这几人压根没注意。


    几人缠着童逸民问,童逸民只好说:“最容易忽视的还是眼皮子底下。”


    这句话提醒了几人。一窝蜂跑去前厅,不一会就有人高喊道:“找到了找到了!”


    童逸民赶紧跑过去,只见一人搬着凳子从格窗的的缝隙处扒拉出一枚银锭来。


    这枚仿古银锭,呈元宝状,足足十两重,底部印着“福地竹坑乡”五个字。这可是巨款啊。按照市价,现在银子一克1.3元,十两就是五百克就是650元,相当于工厂上班的高薪一族两个月工资啊。


    这几人乐疯了,朝着童逸民又蹦又跳,尤不满足,还跑到外面大街上喊道:“找到银子了!找到银子了!十两重!”


    这可比舞龙舞狮吸引力多了,一时间街上的人都挤到聚德轩门口。这枚光白大银锭,放在手中沉甸甸的,简直闪瞎所有人的眼。


    本来很多人也看到平浪宫在发寻宝图,号召大家去找银子,他们要么觉得麻烦,要么以为就是个噱头没什么意思,看见只是看见,并未真正动起来找银子,结果就看到有人找到了十两重的银子,可真是一大笔意外之财啊。


    聚德轩的老板还送了一张五折代金券,福气上叠加福利,这一波好处谁不想沾?


    于是乎,不用人多劝,还在街上溜达着玩的人全跑去平浪宫讨要藏宝图了。


    王学海猝不及防被一大群人围住,刚才还不咋吃香的他,现在成了香饽饽。


    “同志,总共有几个藏宝地方啊?”


    “五十两的银子是不是藏得特别隐蔽?”


    “我的天,五十两可是三四千块。别是骗人的吧。你们真会拿出这么重的银子随便送人?”


    这人的话引起一阵嬉笑。


    “说得好像那五十两银子已经还是你的一样。找到了再说吧。这种特等奖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找得到。”


    “嘿。我看你这张脸不像是能找到五十两银子的。”


    几人顿时呛声起来,王学海赶紧拦住,笑道:“五十两只有一枚,大家有时间还是赶紧去几个藏宝地找吧。”


    这么一说,拿到藏宝图的人一溜烟跑出去,生怕跑得慢了大奖被别人捡到。


    大年初二的下午,竹坑乡码头村、金竹村、□□洞三个地方快被人翻了天。陆陆续续有人找到一两银子、五两银子,之前在聚德轩被发现的十两银子算是目前为止最重t的,至于那枚大奖五十两银子至今无人发现。


    当天晚上,西河县的新闻里出现一则快讯:大年初二,四面八方的游客赶来竹坑乡过大年,捏花馍,看花灯,舞龙狮,热闹非凡。作为今年十大考古发现地之一的竹坑乡,银窖和地道遗址也吸引了众多游客前往参观……与此同时,一场寻宝找银子的游戏正竹坑乡进行。


    画面上一群群的找银子大队走街串巷,犄角旮旯都不放过,每个人脸上洋溢着“我今天必然必须必定找到银子”的坚定信念。


    第110章


    银子? !寻宝? !大奖? !


    任谁看到这几个字,心思都会停留片刻,随之而来的是不可遏制的幻想:说不定我就是那个万里挑一的幸运的人啊!再随之而来的一定是如果我中了大奖,我会怎么嚯嚯这笔钱?我会买个电视机?冰箱?摩托车?我会成为大家口中羡慕的对象,从此我的一辈子将活得轻轻松松,幸福也会垂手可得。


    当然,这么想的人可能占到一大部分,真正付出行动,前往寻宝的人的数量会再打个折。即便是打了折,也将大年初三的古街占得满满的。


    平浪宫前的台阶被挤得水泄不通,数不清的手伸在空中,嘴里喊着给我给我。


    幸亏王学海身宽体胖,能压得住阵,不急不燥地发寻宝图,登记信息。姜崖大清早过来组织人维持秩序。昨晚的新闻是最好的广告,明明什么鼓动人心的话都没说,可这样的效果却最好。


    他让人找来一个大木板,上面实时更新游客寻宝结果。目前为止还是小奖不断,大奖未现。昨天在聚德轩找到的银子最重,五十两的大奖还没有人找到。


    “你们这大奖到底藏在哪里啊?可别胡编乱造, 把我们当猴耍!”


    “就是。咱们大过年的辛辛苦苦跑来可不是为了闹着玩。”


    说这话的这几个人看起来不找到大奖誓不罢休,甚至有些咄咄逼人。


    姜崖指了指旁边稳坐的两位公证人员, “这项活动的一切流程都有公证人员全程监督,请放心。”


    “找不找得到全凭本事, 有时间在这里逼逼赖赖,还不如赶紧去找。”有人忍不住站出来斥道。


    说这话的人正是昨天意外在聚德轩找到十两银子的幸运儿。这人昨天本来是来竹坑乡走亲戚, 半道上看见王学海在平浪宫吆喝,说只要找就能找到宝藏, 他一时心动,接了寻宝图,登记了个人信息,临时跑去找了一圈,结果真给找到了。然后这人索性住下,今天又跑来继续找。他站在这里就是最好的宣传牌,谁敢质疑这个活动,谁就是质疑他。


    “嘿,咋说话呢?!你说谁逼逼赖赖?别没事找抽啊!”


    眼瞅着双方要打起来,姜崖和王学海赶紧上前劝。


    “大过年的,要和和气气的。”


    “这个寻宝游戏也就是图一乐,就是没找到银子只要参与就有奖品拿。”


    “过年吵架,全年不顺!”也不知道是谁大喊了一声,瞬间双方都停了手,住了嘴。


    中国人就是这么实在。


    那人赶紧从怀里掏出银子,高高举起,“看看!这就是我昨天找的银子!十两重,”


    “哎呀,真的是银子啊!”


    “我昨晚连夜去找了收银子的人问,人家说这银子是三个九的,足银,货真价实!值六七百块呢!”


    “哎呀真是太好了!赶紧去找啊!还在这看啥热闹?!”


    “就是就是!走走走!”


    刚才还在仰着脸看热闹的人瞬间消失一半,剩下的赶紧让王学海登记信息。


    好不容易忙活到中午几人才得歇。


    “姜崖,刚才那人总不是你找的托吧。”王学海神秘一笑。有些话他们这些工作人员不好说,说多了更让人怀疑,但游客说出来就特别合适,还极有鼓动性。


    姜崖满脸正色,“我压根都不认识他,我更没教过他这样讲话。”


    王学海哈哈一笑,“我逗你呢!这个人真实得太像演的!”


    姜崖也笑起来,“搞旅游活动嘛,有时候就是要刻意给游客营造一种氛围感、场景感,让他们快速上头,快速体验……”


    “然后快速掏钱!”王学海压低声音接话。


    “钱不钱的那都是后话。”姜崖眸光幽深,“反正,在旅游这行业,越是想挣钱,越得把想挣钱的目的掩埋起来。”-


    初三这天,涌入古街的有一两千人,□□洞也启动了人流限制紧急流程,金竹村作为藏宝地之一,也来了不少人玩。 12家农家乐的烟囱从早冒烟冒到晚上,蒸菜一笼接着一笼。


    三婶的脸上一直挂着笑,这个年比往常更忙了,可她并不觉得累。一想到姬莲花那个女人此时此刻只能看她挣钱,那就更高兴了。


    宋香巧瞥了她婆婆一眼,“妈,咱们的唇角能不能别翘这么高?高兴得都快飞房檐上去了!”


    三婶哼了一声,麻利地把风干鱼打包装袋,“咋?大过年的还不允许我高兴啊!”


    “人家医生都说让你过年静养,这些活儿我和正业来就行。你好好躺着休息!”


    三婶一听不乐意了,“我好好的休息啥啊?!姬莲花现在想赚钱都没机会,大把的钱放在我面前我还不赚,我傻啊。”


    宋香巧就知道劝不动老太太,只能喊着老公竹正业多干点活。竹正业赶紧从老娘手中把风干鱼抢过来,“妈,你先歇口气,这些我来搞。”


    三婶更是舍不得使唤儿子,又把风干鱼抢回去。


    母子两人你抢我夺,把宋香巧看得又气又乐。


    竹正业抢不过,只得过来找宋香巧说话。


    去年他给□□洞景区搞室内装修,在时间紧任务重的情况下还能通过竣工验收,没让宋香巧丢脸,堵住了很多人的闲言碎语。他听说过了正月,古街也要开始搞旅游开发,大小工程肯定不少,他也想插一脚,在家门口挣点钱。


    宋香巧见他扭扭捏捏的样子就知道他要说什么话。


    “你别跟我讲。按照规定,遵守流程,人家提要求,你只要符合,就可以报名。至于能不能拿到项目全凭你的本事。”


    竹正业就知道她会这么说,笑道:“行。你说得对。我意思是过年了,咱们也请姜崖来家里吃顿饭。”


    宋香巧沉吟片刻,“还是算了吧。尤其这个节骨眼,多少人盯着呢。别落了人话柄,到时候你明明实力在,还被人说闲话。”


    再说姜崖这人对事不对人,做事又非常板正,行就行,不行就不行。从情谊上来说他一定会来赴约,但如果在他以为的情谊局上谈工作,就让他非常为难,也不是她宋香巧为人之道。


    竹兴文还想劝两句,见宋香巧坚决反对只能作罢。


    就在这时,有人冲过来喊道:“香巧姨,梁家洼人在路口抢人呢!”


    宋香巧放下风干鱼往外冲,来报信是黑蛋。这小子大过年的就爱四处翻找还未炸的鞭炮,半个小时前他在村口捡炮玩,看见从梁家洼村方向来了一群舞龙舞狮队,又是跳又是唱,好不热闹,对方还嫌热闹不够,拿出十万响的鞭炮朝着山下的路大放一场。


    黑蛋跟一群小孩挤着捡炮,正高兴呢,就听见那只“头狮”对着被吸引过来的游客说什么我们村有好多免费的大戏可以看,还有漂亮姑娘唱山歌……那些游客有些犹豫,就问有没有银子? “头狮”赶紧点头说有有有。


    黑蛋虽然年龄小但不傻,他立马明白梁家洼人这是专门跑到两村交界处抢生意呢!今天跑来的游客好多是奔着藏宝图,想找到那个五十两银子的大奖,他虽然不知道银子藏在哪里,但肯定没在梁家洼村。


    黑蛋立马站出来,说他们梁家洼的人不厚道,结果被这个“头狮”一脚踢开。


    这群游客连哄带骗地被拽走了。


    宋香巧听到这里气得脸都黑了。他们金竹村之所以能成为藏宝图上的一环,是出了真金白银的。这次的奖品可是沉甸甸的银子,不要钱吗?鉴于上次上山歌赛,全村冠名让大家伙赚了不少钱,这次是宋香巧主动找姜崖,他们金竹村愿意赞助部分奖品,这才把金竹村和□□洞两个地方作为藏宝地。他们梁家洼村还是舍不得掏钱,不愿意出这个钱,那就别怪游客不去。


    其实梁家洼村也准备了些活动,比如看大戏,唱山歌,怎奈效果一般,免费的比得过要钱的,但怎么也比不过送钱的。谁都想拼一把运气,找到银子,给今年来个好彩头,所以人t都往金竹村涌去。


    万万没想到梁家洼人竟然用阴招把人给骗去了。


    宋香巧立马带上几个村民,准备去梁家洼人讨说法。这一路急奔,不少人听说梁家洼人又在搞幺蛾子,赶紧也跟上,势必要对方吃不了兜着走。


    大家义愤填膺,队伍越拉越大,骂声越来越高,突然,宋香巧清醒过来。


    她停下脚步,廖婶一下子撞上去。


    “咋了,香巧你停下干嘛?”


    宋香巧皱起眉头,“今天不能吵架!更不能打架!”


    “为啥?”


    “凭啥?”


    “他们梁家洼人可没这个好心!”


    大家伙不解,都盯着宋香巧看。


    宋香巧咋能不想去好好骂一顿,打一架,让梁家洼人清楚金竹村人不好欺负,可今天是大年初三,成百上千的游客此时此刻正在竹坑乡游玩,要是闹出两村斗殴的丑闻,哪怕他们金竹村再占理,结果也是一样。


    姜崖平时的千叮咛万嘱咐算是全废了。


    “去路口,也把咱们的舞狮舞龙搞起来!”-


    绕过乡政府,一条上山路盘旋而上,雾气笼罩时,这条路若隐若现,以前人们觉得这条路漫长又累人,像毫无用处的长虫,现在人们觉得这条路又宽又快,像龙,能载上人往天上飞。


    路还是那条路,变的只能是人心。


    路在山腰处分了岔,往西去金竹村,往东去梁家洼。一座供奉在古树下的土地庙承载了两村人的美好愿望,也见证了两村由来已久的纠葛。


    此时此刻,一红一粉两只“狮子”蹲在土地庙旁边的石头上,乍一看像两只被泼了彩的大狗。


    “哥,肚子好饿,啥时候能回去吃饭?”粉狮子把脑袋凑过去可怜兮兮的问。


    “吃什么吃?你快起来给我跳!”红狮子斥道。


    “你咋不跳啊!”


    “我累了!一会还要举你起来!我在攒劲呢!”红狮子索性屁股往下一坐,大马金刀地样子实在像变了人形的狮子精。


    粉狮子还不想问,被红狮子一脚踹到屁股。 “赶紧给我跳,一会被老村长看到你偷懒,小心把你的头做成狮子头。”


    粉狮子一脸委屈地站起来,左右晃着脑袋,“这哪里有什么人啊!跳给谁看?!”


    “我不是人啊?!”红狮子啪啪打在粉狮子屁股上,“我不是人啊?!”


    粉狮子被踹地差点扑地,揉着屁股,勉强扭了两下……这时不远处一条“龙”围着一群人走过来。


    梁有仙双手高高举着铜拨,激越的声音响彻山腰,“走喽!”


    “你看人家老先生身体真好,还能耍耍龙!”


    “是啊!但我怎么没在寻宝地图上看到梁家洼村这个名字?”


    梁有仙赶紧凑过来,“这是第一版的寻宝图。”


    “哦。那你们村为啥没上第一版寻宝图啊?”


    梁有仙噎了噎,“是乡政府印错了。”


    说到这里,他神秘一笑,“知道为啥寻宝活动进行到现在,还没发现那五十两银子的大奖?”


    这群游客已经在古街上找了一大圈,也不知道是不是运气太差,连一克银子都没找到,更不用说五十两这个大奖。没办法,他们才按照寻宝图,从古街转阵金竹村,谁知道刚绕过乡政府大院就碰到了这个老头带着的舞龙队,又是介绍梁家洼村的风土人情,又是送吃饭住宿的打折券,还围着他们搞了一圈舞龙表演,说了一箩筐的新年祝福。


    特别热情,热情地让人无法拒绝。


    刚好金竹村也在这个方向,就跟着他们一路上来。


    然后就听到这位矍铄老头主动提到五十两银子的大奖,似乎他作为本地人知道些内幕。


    “啥?啥?难不成在你们村?”


    梁有仙只是笑,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这群游客自认为是明白人,互相对视后都笑起来。


    一切尽在不言中。


    红狮子见终于有人来了,赶紧起来,一个健步冲过去,“谄媚”地上下翻动。粉狮子反应慢,懵懵懂懂地晃过去,像是喝醉了。梁有仙一巴掌拍过去,“赶紧些。”


    说完,朝着游客呵呵笑道:“我们村的舞龙舞狮可是竹坑乡头一份的,历史非常悠久,其他村的舞龙舞狮都是我们的徒子徒孙,没我们村的好看。”


    游客哪能知道实情,听他这么说,只能客气地说真厉害啊。


    梁有仙眼珠子一转,“那请吧。去我们村。好吃好喝又好玩,还有免费大戏请你们看,说不定还有五十两银子大奖可以拿到。”


    他这么一说,这群游客也激动起来,喊着赶紧去。


    就在这时,从西边冲来三条大小不一的“龙”以及七八只“狮子”,龙腾虎跃,气势纠纠,后面还跟着一辆拖拉机,车斗里坐着一群乐器手,敲锣声,打鼓声,唢呐声,简直就是天然移动的戏台。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


    宋香巧开着拖拉机,在几乎撞倒梁有仙时生生刹住车,帅气地从车上跳下来,热情地握住梁有仙的手,“有仙叔,辛苦你了。这些客人是来我们村的,那就请他们上车吧。”


    梁有仙:“!!!”


    众游客:“???”


    乐器手们从车上跳下来,冲着这群游客敲锣打鼓,好不热闹。


    “咋回事啊?香巧,你这是准备抢人吗?”梁有仙深吸一口气,扯出一个笑来。


    宋香巧也笑,“叔,你咋能这么说呢?这群客人本来就是来我们金竹村啊。”她故意在金竹村三个字加重音,果不其然这群看懵了的游客立马问,“你们是金竹村的?”


    宋香巧赶紧介绍自己是金竹村的村支书,还没等她说金竹村是这次寻宝活动的藏宝地之一,梁有仙抢过她的话头,“时候不早了。咱们赶紧去村里,大戏可不等人,晚去一会就结束了。”


    说着就要拉着这群人往东边走,宋香巧哪能让他把人带走,笑道:“我们金竹村在西边,你们走错了。”


    游客们左看看,右看看,不知道这两拨人在搞什么。


    梁有仙就知道宋香巧出现在这里准没好事,肯定是哪个嘴长的跑去告了状。这个年,他可是投了钱请了人,又是唱大戏又是唱山歌的,结果没啥人来,钱白花不说,还被村里人说闲话……他当然不能坐以待毙,只好亲自下山抢人。


    “先来后到的道理你懂不懂?”梁有仙嘴硬道。他这话可把宋香巧身后的安庆生、廖婶等人给惹毛了,但宋香巧说了,这次他们只能跟着不能说话,所以只能瞪着眼睛朝梁家洼人射出不满的眼刀。


    宋香巧还是不生气,笑嘻嘻地转向游客问到:“请问你们是不是想去金竹村?”


    “本来是要去金竹村呢,可这位老先生说他们梁家洼村也能找到五十两银子大奖。”


    梁有仙饶是脸皮厚也有些不好意思,尤其在宋香巧这个小辈面前,他的老脸屡次被折损地不像话。他咳咳两声,“我是说去我们村有可能找到五十两银子大奖。”


    他见游客们脸色不虞,赶紧补道:“那他们金竹村也不能保证你们找到五十两银子啊。”


    宋香巧瞬时被气得不行,这老头偷换概念,怎么反驳他都有道理。


    没错,不是所有来金竹村的人都能找到五十两银子,可任谁都知道这只是个噱头,重点在于吸引游客来村里,消费在吃喝住宿上,要是人人都能找到五十两银子,那廖婶他们何必花心思又是忙着炒菜又是忙着收拾房间,直接去捡钱就行了。


    宋香巧真心不想大过年的跟梁家洼人起争执,她忍了又忍,挤出一个笑,“我们村是乡政府请公证处公证过的藏宝地之一。虽然不能保证你们一定找到五十两银子,但肯定有人能在我们村找到银子。昨天还有客人在我们村找到五两银子,我们村还让这位幸运游客喜上加喜,直接免了一晚上的住宿费。”


    梁有仙只恨自己这次又错过寻宝图活动,一方面是村里人不齐心,没人愿意出力出钱,另一方面他也觉得这样的活动没啥用。他跑到姜崖那里请来真经,集中精力搞免费大戏,以为这样就能吸引人来,谁知道游客更爱费劲找银子……那银子是说能找到就找得到的吗?还不如来梁家洼村吃喝玩一条龙。


    这群游客一听宋香巧这么说,犹豫了起来。


    宋香巧见时候也不早,双方再这么折腾纠缠,这帮子游客怕是要恼火,万一闹到乡政府投诉那就完了……


    “算了算了,你们要不先去梁家洼村,他们村的大戏好看地很,还有漂亮小姑娘唱山歌t……”


    众人皆是一愣,廖婶扯着她的衣裳,小声嘀咕:“你咋放人走了?”


    宋香巧让她稍安勿躁,“有仙叔,你们村可要把人招待好了。来,送客人去梁家洼村!”


    梁有仙整张老脸瞬间活泛起来,还是小辈知道尊重长辈,“那必须啊。”


    宋香巧手一挥,身后的漂亮狮子和大金龙都舞起来,锣鼓喧天为游客们加油助威。


    梁有仙兴高采烈在前面开路,把金竹村人甩在身后。


    走着走着,他回头一看,但见宋香巧朝他友好一笑,而后转身占到岔路口……不一会一波更多的游客被她拦住了。【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