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越来越热，一直没下一滴雨。


    钟家岗人工挑水种的秧苗已经长成，绿油油一片好不欢喜。


    众人脸上却没几分喜色。


    光有秧苗没有水，还是种不成。


    河道干涸的更厉害了，颍河几乎能看见底了，这在近几十年来是从未发生过的事情。水井上打水的绳子长度是加了又加。


    “食堂真是越来越抠门了！”收的粮票没见少，给的份量却弄虚作假。


    原先一份饭里是实实在在的干饭，现在水越添越多，都快成粥了。


    祁绮皱眉：“还难吃了嘞~”


    也不知道咋做的菜，没有油星就算了，还泛着一股奇怪的苦味。


    “你要不要吃我这个？”吴月把自己手里有些干巴的饼子递过去。


    这是村里食堂做的，村路吃粮宽泛了，他们这些搁外面上学的，也能在食堂领干粮带到学校吃。


    虽然有点干噎，边吃边喝水还是很抵饱的。


    学校里条件稍微好点的，直接拿粮票吃食堂，条件不好的，就自己带米面，放饭盒里加水，在食堂的大蒸笼里蒸了就着咸菜吃。


    吴月大多数时间是吃自带的，偶尔奖励自己开一次小灶才会吃食堂。


    “你自己吃吧！”都不好吃，换哪个都一样。等周六放假回家再吃点好的叭。


    食堂的饭并没有随着同学们的抱怨而变好，反而坏得愈演愈烈。


    糟糕的是村里的伙食也开始变差，一开始是扎实的大白馒头和米饭，后面变成掺和着玉米面，到现在大半是麦麸，就一点面粉粘合，做成了窝头。


    一口下去，得锤十多下胸口才咽的下去。


    钟莹莹觉得是时候提醒舍友了，她苦着脸说：“我们村的食堂都没粮下锅了，你们还有得吃吗？”


    “我们也是，以前吃的多好啊，时不时还能吃上肉呢，现在呢，只有卡嗓子的窝头不说，窝头还不给吃饱，每人就发一小个。”李红雪满心怨念。


    她好不容易养起来的肉，这段时间掉了个精光。


    “我偷偷看了，我们村粮仓都空了！”


    之前上报的产量超标，需要交的公粮就多。


    没收那么多粮怎么办？好办！拿村里自留的粮食来抵啊！


    食堂消耗量又大，大家都生怕自己吃亏了，一家老小死命吃啊，一来二去的，可不没粮了嘛。


    “村长说，上面会发粮的，不用急。”


    钟莹莹知道，他们村村长开会回来给他们说过，这话是镇长说的。


    “都缺水没种水稻，上哪发粮啊？”


    “我也不知道，村长是这么说的。”


    村里人都跟疯了一样，没事就在家躺着，问就是地里没水，没法种田。


    村长也不管，跟村民一样只等着上面发粮。


    “真的能发粮吗？”祁绮很是疑惑，一般来说不是只会发救济粮的吗？救济粮也不是大家都给啊？


    吴月小声嘀咕一句：“谁知道呢？”


    “唉~要是不发，不知道等村里的吃完了，我们还能吃啥！”


    楚秀秀冒了个头：“总得做点打算吧，饿肚子可难受了！”


    她娘刚生弟弟那会儿，她就老饿肚子。


    等到上初中后，她才算是真正能填饱肚子。


    楚秀秀特别害怕挨饿，每次一放假回家，她就去挖野菜，侍弄地里的活计，还会抓虫子喂鸡，就为了鸡能多下两个蛋，拿去换钱或者自家吃，都不会饿肚子的。


    “他们都懒得不愿意动弹，等着天上掉馅儿饼”高家娣叹了一口气，她娘中间回来过一次，来要钱的，她不在家，她爹直接将人给赶走了。


    不种地，哪里会有收成啊，麦子交上去，粮仓都空了。


    钟莹莹提醒道：“地得好好种，我们村种了好些红薯和高粱。”


    祁绮有些好奇：“什么是高粱？”


    南方长大的孩子，没有见过这种作物。


    钟莹莹解释道：“杆子长得跟玉米一样，穗子是红色的，磨了壳可以吃，不怕旱。”


    “村长说，这是之前县里引进的种子，因为不好吃，产量也就那样，所以几乎没啥人种。”


    “你们回去可以让家里人试试，之前发的种子可不少嘞！”


    县里发种子，是按照田地亩数来的，钟家岗有，其他村子一定也有。


    “家里想种也没用啊，大家都不干，一家种，一起吃，没人愿意。”吴月无奈的摊摊手。


    “好歹撒点种子，浇浇水，做做样子啊！”钟莹莹无语了。


    “一说就是沟里一点水也没有，怎么种地？种子撒下去就是浪费，还不如煮了吃了。”


    “现在也没人说了，说了也不听，都等着占便宜呢！”李红雪翻了个大白眼，一群坐享其成的家伙。


    钟莹莹不想管了，混账东西们鼠了算了。


    她抬眸看着几个小伙伴稚嫩的脸庞，忽然又心软软。


    都是孩子呢，自己不管，等没饭吃，别说读书了，她们不被家里卖了换彩礼算好的。


    “之前晒的干菜你们都没卖吧？都藏好了，有人问就说卖给供销社换糖吃了。”


    村里食堂随便吃，家里人也看不上她们采的野菜晒的干菜。


    “藏的好好的呢！”李红雪拍了拍胸脯保证。


    她搞那些东西就是为了等冬天能够攒够钱，买点不要票的碎布头，缝个内衣。


    身上现在穿的，是她娘换下来的旧的改小的，只有一件，每次换洗的时候都很尴尬，她想着自己拼一件，夏天也能换着穿了。


    “周末放假去挖白茅根去不去？我知道哪里有。”白茅根嚼起来甜甜的，乡下娃子都喜欢，大坝边上就有一处。


    “我我我，我去！”钟莹莹话音刚落，李红雪就迫不及待举手。


    随即楚秀秀也表示要去，高家娣回家没活干也去。


    吴月有点犹豫，但是看祁绮也去，她不想像被孤立一样，也跟着报名。


    宿舍六人组约定好了去坝上挖白茅根。


    严格来说白茅根秋天挖最好，但现在那么旱，不挖的话，秋天可能也不剩啥了。


    “祁绮，你记得带上篮子和小铲子……算了，你直接去我家吧，我家有！”家住城里的祁绮哪里会有这些农具，钟莹莹喊她直接用自家的。


    “莹莹，谢谢你！”祁绮不好意思的红了脸。


    坝上不止有白茅根，还有大片的紫花地丁，因为缺水，它们叶子都有些打卷了。


    “咦，这还有那么多野菜？”吴月惊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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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惜就是有点老了。”


    紫花地丁未开花前口感比较好，可以直接当菜吃，开花后就不成了，叶子老了，嚼起来都是渣渣。


    “老了也没事，挖了回去晒干了，可以泡水喝，清热解毒消暑呢！”楚秀秀提了一嘴。


    祁绮很是崇拜，星星眼道：“太厉害了，你们懂的好多啊！”自己啥都不知道。


    “嗐，你搁村里多待一段时间也能学会。”村里娃的生存技能，有啥厉害不厉害的。


    白茅根比较难挖，根系较深，需要拿铲子一点点挖。


    “你尝尝，看看甜不甜？”钟莹莹刚撅出一根短的白茅根，就递给了祁绮。


    祁绮学着吴月几人，在身上蹭了蹭白茅根上面的土，一点也不嫌弃地直接塞嘴里嚼起来。


    “好甜好好吃，而且一点也不腻！”祁绮打开新世界大门。


    原本只是过来玩，没想着刨多少的手，眼下也不自觉飞速挖动起来。


    这边地的土质比较松软，并不难挖。


    “嘿嘿！我也挖到了！”一根十厘米左右的白茅根被祁绮举起来炫耀。


    “我的最长，你们都没我的完整。”祁绮是完美主义，只想挖出最完整最漂亮的来。


    “噗呲~你看看你挖了几根，我们挖了几根”李红雪绷不住了，在学校咋没发现这人这么好玩啊！


    城里小姐和她们农村娃子就是不一样。


    祁绮的篮子里只孤零零的躺了一根白茅根，反观其他人，挖的至少的钟莹莹都挖了十几根了。


    祁绮：“我、我、我这是……”


    “好了，快挖吧，多挖点晒干了煮茶喝，跟糖水一样甜。”楚秀秀打圆场道。


    高家娣挖的最卖力，她嘴里叼着一根，手下的铲子不断飞舞着，尘土飞扬间，一根根白色的根茎就被她刨出来了。


    擦干净额角的汗，高家娣的动作不带停歇的，太久没尝过这般甜蜜的滋味，她要多搞一些回去慢慢吃。


    中午的时候几个女孩都没回家，在坝子边上的白杨树林里找了块干净地方休息。


    水和干粮是出发时就从家里带来的。


    “好像野餐一样！”眼前的一切都是新鲜的，祁绮甚至觉得手里干巴的饼子配上白水都好吃的很。


    身边围坐着志同道合的小伙伴，在烈日炎炎下躲在树荫里乘凉，吃的喝的都不缺，吃的饱饱的，人就容易犯困。


    靠着大树，看着地上的蚂蚁运送其他虫子的尸体，还挺让人着迷。


    祁绮提议！“我们每周放假都出来挖东西吧！”


    钟莹莹乐了，这小丫头还挺上道，打野一次就上瘾了。


    “好啊，好啊，我们村有野洋姜，没人要的，下星期可以一块来挖。”李红雪很赞同。


    以前村上人当洋姜是好东西，挖的可快，现在一大片在那里，碰都没人碰。


    “洋姜再等等吧，现在还没熟呢！还是先去我们村采荷叶吧，沟里没水，荷叶也活不了多久了！”吴月心情有些低落。


    “那就先去吴月家，荷叶荷花香的很嘞，不摘就看着心情也好！”


    几人就这么约定了下一周的活动。


    钟莹莹想着，就这么慢慢引导她们藏些东西，一天天累积下来也不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