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日，吴氏都在应酬上门的媒人，因宋琢玉在宁安公主府宴会上的表现吸引了许多夫人的注意，大多都是看上她识大体知进退的性格，便上门求娶。


    这些话表面上是夸奖是褒扬，实际上却是认为这样的媳妇娶进门不会惹事生非，适当的时候能为了家族和睦吃下哑巴亏，吴氏心知肚明，自然没给对方好脸色，另一波是来给自己的女儿说亲的，说到底都是那张脸惹的祸，好些个风流浪荡子上门，想要纳自己如今的女儿霍溪为妾，吴氏被气得心里憋闷不已，发了好一通火，将那些不怀好意地统统拒之门外。


    拒绝之余，心里不免又叹了一口气，这两人还是尽快把身体换回来才是正事，万一真的有好亲事上门，可就麻烦了。


    ……


    这日宋琢一进房间便看见霍溪一个人坐在梳妆镜前，时不时露出羞涩又甜蜜的微笑。


    宋琢玉拧眉欲言又止，最近上前两步，明知故问地问：“在想什么，怎么这样开心？”


    霍溪手里举粉色的荷花闻了闻，随后笑嘻嘻地道：“池塘里的荷花开了，可好看了，再过一段时咱们去摘莲子吧。”


    宋琢玉笑道：“好啊。”


    霍溪打了一个呵欠，懒洋洋地道：“我有点困了，先去睡一会。”


    宋琢玉点头，待她离开后，立刻意识到不能再任其发展下去了，她必须尽快给两人来个了断。


    无论是出于姐妹之间的情谊抑或是她曾经在霍陵面前夸下的海口，总之刻不容缓。


    宋琢玉对那个齐凡心中早已有了一个初步的了解，仅仅是这些那自然是不够的，她要的是方方面面了解这个人，务必要达到一击必中的效果。


    她花了几天的时间打听了一下齐凡素日的生活习惯，平日里的活动范围，最要紧的事——齐凡内心深处的欲望。


    等到一切准备就绪，她并未贸然行动，而是打算先见一下霍陵。


    宋琢玉从不是一个自作聪明的人，她知道若她擅作主张独自处理这件事，最后的结果无论成功与否，都会让那位世子爷不高兴，况且最重要是，她还需要对方的帮忙。


    不过两人目前有些不太愉快，宋琢玉一时也不知道自己主动去找他，会不会又让他误会自己别有用心。


    在她思考之际，转眼就又瞥见霍溪春心荡漾的笑容。立刻不做犹豫，着人去联系霍陵，他误会便误会了，以后再说。


    霍陵听闻宋琢玉邀他见面，脸上无什么表情，说起来两人也有好些天没见了。


    霍陵一边低头翻看公文，一边问：“她说有很重要的事情？”


    庆元点头：“可不是嘛，世子。”


    竟是一脸急迫。


    霍陵看了他一眼，慢悠悠地问：“你是吃了她多少点心。”


    庆元红着脸擦了擦嘴道：“没……没多少。”


    霍陵只是笑一声，倒也没说别的斥责他的话。


    按照约定的时间，宋琢玉在园子里一个水榭里等霍陵，不知道对方何时会来，便提前带了一本话本子在看，以免浪费时间。


    她最恨浪费时间，因为时间于她而言便是唯一的本钱，即便如今住进了侯府，过上了衣食不愁的日子，她还是习惯于利用每一刻的闲暇。


    京中贵女极少出门，可供消遣的方式也少得可怜，其中看话本子就是一样很重要的消遣方式，但对宋琢玉来说不是，她更多地是通过话本子去了解一些风俗人情。


    她看得全情投入，全然忘记了时间流逝，连霍陵迟到了都未察觉。


    霍陵来时就看见少女依靠水岸一侧的美人靠上，淡绿色的裙摆堆叠在一起，微微曳地，她白皙的半张侧脸上落有湖水映照出的光斑，几缕碎发随着微风轻轻跳动，此刻她正全神贯注地看着手中一卷书。


    温柔又娴静，让霍陵有些恍惚。


    这不是她妹妹霍溪。


    他回过神来用扇柄轻轻地叩了叩木柱。


    宋琢玉缓缓地抬起头来，嘴角微弯，露出一个得体又疏离的微笑：“世子你来了。”


    霍陵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像我这样瞧不起女人的男人，你心中应该对我避之不及吧！”


    宋琢玉睁大了眼睛无辜道：“世子这是在记仇？”


    霍陵轻笑一声：“记仇？并非如此，我是在给你道歉。”


    宋琢玉一脸诧异，似乎不太相信。


    出乎意料的是，霍陵居然真的躬身行礼珍重地给她道歉。


    “还有，上次在公主府多谢你照顾舍妹。”


    宋琢玉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因为公主府的事才对她有了改观，说起了，她那伤也不算白挨。


    她笑了笑，“世子不必客气，那是我的脸，我自然要好生照顾。”


    霍陵看了她一眼，话音一转，问：“不过上次的事，你说的也不全对。”


    “世子指的是？”


    霍陵语调中带着几分玩味。


    宋琢玉已经意识到他大概会说出一些不好的话来。


    而事实也正如她所预料。


    那位霍世子，嘴角噙着冷淡的笑意，说的却是，“我承认我对某些女子存在一些偏见，而这纯粹是因为她们做出的一些事情导致的，例如……宋姑娘的几次三番的试探引诱，我认为但凡是个品行正常的男人都会心生不喜。”


    宋琢玉见过的男人多了，这样的攻击力根本伤害不了她分毫，可她有心恶心对方，便掐着嗓子拿腔拿调道：“世子也知道我如今不过十六岁，正是情窦初开的年轻，从小长在穷乡僻壤，哪见过几个像样的男人，陡然见到世子这样芝兰玉树的人物，一下子被美色迷得颠三倒四，心里就有了一些痴心妄想，想必也情有可原吧，我哪知道世子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根本瞧不起我这样的乡下野丫头，我若是早知道这些，怎么着也不会对您有企图，是不是啊世子？”


    还是个不肯吃亏的性子。


    她说话的时候脸上尽是假装出来的无辜，霍陵都被她气笑了，忍不住问：“那你今日找我来，便是特意来与我吵架。”


    宋琢玉眨眨眼道：“可明明是世子你先开始的呀，吵架本来就是有来有往，总不能由着世子说我，那便不是吵架了，那叫挨骂，是不是呀！”


    不知是谁先开始的，两人都忍不住笑了。霍陵第一次觉得一个人这么有意思，他轻咳一声，问：“你的伤如何了？”


    宋琢玉有些意外，居然在关心自己，连连点头，“世子不用担心，我的伤已经好了，其实这对我算不了什么。”


    霍陵却认真道：“女孩子本就该娇气一点，不必强撑。”


    他早就习惯了充当一个保护者，第一次见这种不顾身体冲锋陷阵”的姑娘，习惯性地提个醒。


    岂料宋琢玉瞪大了眼睛，摇头：“女孩子为何要娇气，我若是真娇气些，世子怕是早就避之不及了吧！”


    她又接着说，“世子之所以有这样的想法，就是认为女人就是能力不足，这本身就是一种俯视的眼光，诚然因为天生的身体构造，女子天生体弱，那并不意味着女子弱小，我们打个赌吧，如今霍妹妹与那齐凡纠缠不清，想必令您与夫人都颇为为难，若是我能解决这件事，那么世子你要向我道歉且从今以后要用平等眼光地看待女子，而不是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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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意识地认为她们无用，反之便是我输了，我便承认是我无能，原本我今日来找你也是为了这件事。”


    “为何不是所有女子，而仅仅是你自己。”


    宋琢玉十分认真，道：“因为我只能代表我自己，不能代表着天底下所有的巾帼。”


    霍陵心中忽然划过一抹异样的情绪，他沉默了片刻后才道：“好，我答应你，半年的时间可够了。”


    宋琢玉摇头，“三个月足矣，不过我需要世子帮我一些忙。”


    ……


    自两人见面后不过几日，侯府后宅中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


    齐大总管被下放，遣下去打理一项可有可无的产业，而他如今不过二十出头的儿子齐凡，子承父业，成了侯府如今大管家。


    美其名曰让齐大管家卸下重担好好安享晚年，齐父细细算了一遍，自己如今也不过四十出头，正是拼搏的年纪，怎么就晚年了。


    可肥水毕竟还在自己的田里，他也没什么好说的，只好退位让贤。


    这么一个好消息砸在齐凡头上，他整个人都快懵了，激动过后也慢慢冷静下来了，他心里琢磨，定然是夫人碍于小姐的坚持，如今正逐步妥协两人的婚事。


    一想到这里，心里不免更得意了。


    若是真的能娶到侯府小姐，他这辈子的富贵算是彻底有了保障了。


    加上这些时日往日对他不假辞色的夫人与世子，最近这些日子都和颜悦色起来，他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么一回事。


    他的自信心在这一刻迅速膨胀起来，前有侯府嫡小姐对他情根深种，非他不可，后有美貌的表姑娘大献殷勤，天天给他送吃的。


    府里的丫鬟看他的眼神也是暧昧不已。


    这些齐凡都看在眼里，心中不免躁动起来，也曾冒出一些想法，不过他理智尚存，知道自己之所以能当上这个大管家与小姐有莫大的关系，所以在没有娶到小姐之前，所作所为还是需要谨言慎行。


    因此即便那位表小姐常常来给她送东西，齐凡不想落下把柄，始终与对方保持距离，维持着翩翩君子风度。


    但奇怪的是，她越是冷淡，那位表小姐反倒越是殷勤。


    想不出来是什么原因，齐凡自然将其归咎于表小姐对他情难自抑。


    因此心中愈发飘飘然。


    可他心里也清楚，能娶到霍溪才是真正攀上了侯府，旁人都要靠后，包括那位貌美的表小姐。


    如果侯夫人始终不松口的话，再考虑那位表姑娘也不是不可。


    至于丫鬟……


    地位太低长得也不好看，只有一个叫云雪的，有几分姿色，若是做个妾倒也勉强。


    可让齐凡不忿的是，这云雪从来没有把他放在眼里，对他的各种示好更是视而不见，这让齐凡非常地不舒心。


    其中最重要的一点是，这云雪容貌身段都有四五分像那位表小姐，这就像一个正品对她百般青睐，而一个赝品居然在摆架子，如何叫他不生气。


    男人有时候就是有些反骨，府里那么多人上赶着往他面前凑，他都不放在眼里，云雪对他冷淡，反倒激起了齐凡的好胜心。


    为这这个，甚至还特意去打听了她的情况。


    原来这云雪是夫人特意采买的，她们这一批四个丫鬟个个容色出众，貌美无匹，其余三个都进了书房，平日里只需要伺候侯爷笔墨，不用吃一点苦，至于云雪为什么没有进侯爷的书房，反而安置在外院，那还用说，肯定是侯爷没看上。


    推算出这个原因的齐凡对云雪更加鄙夷了几分，装什么金尊玉贵，不过是侯爷看不上的下等货色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