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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副人格们逼我水仙》 第61章 皮影戏03 举案齐眉,携手白头
对的, 明明是对的。
题就是这么解的!
皮影戏里的新娘服都活了过来,跨了火盆,npc也发话可以进府了, 其他人都走了,都走了,为什么只有他一个人被拖了进来。
为什么只有他一个人?
尤黎拼命地想挣脱出去,却屡次被一股强制的力道死死禁锢在花轿里的红椅上。
明明花轿里只有他一个人。
是谁?是谁?
是鬼吗?
尤黎慌乱地扭头, 他胡乱地朝四面八方看过去,目之所及却都是一片喜庆的大红色。
连头顶都是正红的轿顶。
红烛摇晃着,继续落下滚烫的烛泪。
尤黎想呼救,想大声的呼救,却被堵住了喉咙,一点声音都打不出来, 只能眼睁睁看着所有人都离他远处,而自己被关在了一群不是人的怪物之中。
被锁在了一个窄小的, 摇晃的小房子里,不知道自己要被人抬到哪里去。
救救我,救救我。
救救我——
没有人听得到他的呼救。
震声的乐耳下, 掩盖了一切的异常, 徒留下喜乐融融又荒诞诡异的欢闹。
他被所有人抛弃,遗忘。
尤黎不顾一切地想往外跑,他伸出手,又被抓回来, 急促地惊喘呼吸着, 眼泪在巨大的绝望下不停地掉落。
不要走,不要走,救救我。
没有人能听到。
尤黎连囫囵的哭声都被人咽进肚子里, 挣扎中,身上刚刚一直在小心翼翼维护着,像纸糊作的衣裳也撕裂了开来。
划破了几个很小的口子。
但因为动作太大,小口子又变成裂开的长缝,东一道西一道的,长发上的绑带也松散开来,发丝连着眼泪一起糊在了脸上。
看上去就像一个乱糟糟穿着破破烂烂的小乞丐。
但干净,漂亮。
少年裸露在外的肤色匀白,偏偏自己还意识不到这是个什么情况,想不透,摸不清。
在极度的惊惧下,呜咽着求救。
鼻子都哭红了。
他被这个诡异的花轿困住。
有什么东西在靠近,
在急剧地靠近。
尤黎在意识到的一瞬间,立刻朝反方向爬去,远离了刚刚还想拼命逃出去的轿帘。
但无济于事,那股阴冷还是在迅速地袭来,眼看就要穿过薄薄一层轿帘,侵入进花轿里面。
是什么东西?
是什么?
尤黎无措地往后躲,捂着自己蜷缩到了红椅上,紧紧贴着后背的轿木,恨不得把自己往那个角落里整个塞进去。
衣裳也破了大半,衣不蔽体地抱着自己缩成了一小团,凌乱的长发掩盖不住底下露出的皮肤,能清晰地看见一直在发颤。
呼吸声都不敢发出来了。
像是小时候在家睡觉,把自己躲进被子里,不发出声音,蒙住自己的眼睛,什么都不看,就可以不被鬼看见。
他害怕,很怕很怕。
从刚开始进入这个副本就很怕,没有影子的宾客,不像活人的红妆队,童男童女裸露在外的青白皮肤,深夜里阴间出行的花轿。
突然活过来的正红色嫁衣。
好歹前两个副本一开始的时候大家看上去还是活人,都是活生生的,可以正常说话,正常交流的活人。
但现在尤黎都不知道自己周边诡异的一切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不知道自己哪一步出错了,是扔皮影戏里新娘进去的提议者下场都是死吗?
做这一步的人都会死吗?
这难道不是正确的进门方法吗?
轿帘被一阵不知从哪来的风吹起。
尤黎终于看清了要进来的东西是什么,是刚刚那件活过来的嫁衣。
尤黎忘不了刚刚里面这里还仿佛塞着一个活生生,他们看不见的魂一样的场景。
下意识认定是里面的脏东西要对他下手了。
人在极度的恐惧下是会失声的。
尤黎连微弱的呼吸声都听不见了,大脑一片空白地望着前方不符合常理的诡异一切。
大红色的嫁衣缓慢倾倒,
朝他裹挟了上来。
森冷,阴湿,宛如人皮般滑腻。
绫罗锦绣,一层一层地披在尤黎身上。
仿佛当真有一个与他相敬如宾,往后都会和他相濡以沫,举案齐眉,携手共白头到老的人在不紧不慢地给他穿衣。
尤黎的最后一眼是朝他脸上蒙过来的红盖头,遮住了他所有的视线和湿了满面的泪水。
红布上织着鸳鸯戏水,绣着珠玉,很快就被他的眼泪浸湿成深红色,在昏暗的烛火下瞧不出什么。
若是凑近了瞧,仿佛都能闻见盖头下小新娘子潮湿的水汽以及滚烫的热泪。
一呼一吸的。
花轿不知何时停了,过了很久很久,鼓乐声混杂着宾客们的窃窃私语,传到尤黎耳边。
“这都已经到了正堂,新娘怎么还未下轿?”
“这花轿怎么还抬过了门?”
“入府前新娘不就要下轿跨火盆吗?怎的现在又坐回去了?”
“怕不是体恤小新娘子走远会累,特意抬进正堂前的。”
“那都到了堂前了怎么还未下来?这戏上可不是这么演的,错了,错咯。”
又是这一句话,尾音的两个错字仿佛拉长变了调,尖细到要贯进脑子里。
熟悉的阴冷感再次传来。
尤黎瘫软在花轿里的椅木上,他被迫动了动,下一秒就腿软地跌落在地,已经被吓得浑身失了力气。
眼泪都还没干,就不敢耽搁地连忙做出了动作,扶着轿门,最终还是顶了新娘子的身份。
不得不出了去。
尤黎怔怔地站在轿子前,他眼前是刺目的红,低下头也只能看见自己曳地的红裳。
蒙着盖头,甚至不知道周围看着他的有多少人,有什么人,是不是“人”。
直到他听见了一声熟悉的话语。
“新娘怎么站着不动,我们还要做什么?”是瘦高男的声音。
“你傻啊,它们都摆出来了,去拿啊。”另一个男玩家的声音接着响起。
听到活人的声音后,尤黎瞬间松了一口气,他想开口说自己被抓进来。
下一瞬就听见王韵说,“我刚刚就想说了,我们少了一个人,那个长得怪好看的小美人,没了。”
何琪,“我都没注意,他不会犯了什么忌讳死了吧。”她说,“好可惜,都没看见他怎么死的,不能参考他的死法避开来。”
尤黎全身的温度霎时降下去,指尖冰凉,在刚刚经历过一场匪夷所思的逃生后,人在劫后余生下寻找自己的同伴,想得到一些安全感几乎是人类下意识的本能。
在这个时候听到这种话,难免会让人感受到无力深重的绝望。
但尤黎只能又深呼吸一口气努力安慰自己,他们本来就没有救自己的责任。
这样也没有错。
苏云,“有机会查查尸体在哪,找找线索。”她顿了顿,“该到牵巾礼了。”
瘦高男,“这是什么?”
苏云,“刚刚皮影演了很长一段,不过都是正常中式结婚的必备流程,我的公会是对民俗灵异副本做研究的,对这些很了解。”
“牵巾礼即是夫妻二人同牵一根红绸,结成同心结,绣球在中,也叫月老红线。”
“一根红丝绸,二人牵绣球,月老定三生,牵手到白头。”
苏云走过去,把同心结从童男童女们的手中拿过来,把红绸的一端举了起来,“您请。”
她还没发现嫁衣下换了个芯子,不再是刚才的空空如也,对待副本npc甚至很有可能是boss的动作恭恭敬敬的。
双手捧上,还弯了腰。
嫁衣下的小新娘子一动不动。
尤黎做了很久的心理准备才伸手接过这端红绸,但下一瞬,绣球就掉落在地。
因为另一端没有人牵,中间的绣球自然垂落下来,但新郎官的缺场却没有引发任何宾客的不满。
玩家们呼吸齐齐一滞,生怕因为绣球落地坏了吉祥,破坏了大婚流程,他们说死就死。
瘦高男还低声叫道,“不然我们这就跑回去把新郎官的皮影拿过来?”
健身男,“我去。”
王韵,“不用,这些npc没人说我们错了。”
何琪,“接下来呢?那是什么?”她上前拿到手里,翻来覆去地过。
是一本正红金封的小册子。
“三书六礼里的三书是聘书,礼书,迎书,大婚之日,要当众宣读迎书。”苏云道,“我已经做了我该做的,身上的异样消失了。”
帮忙扶了红绸绣球,逼人的阴冷感已然消失,剩下的人忙自己该干的事。
尤黎低着眼睑看着自己的鞋尖,他没有身旁玩家们的急切感,因为已经感受不到那份阴冷,有些犹豫要不要说自己不是什么新娘,和队友们相认。
但此时此刻破坏进行着的大婚,下场显而易见的,很有可能直接死路一条,所以一动都不敢动。
尤黎只能硬着头皮站下去,又忍不住想要真的成亲了,会不会有什么自己预料不到,也承担不起的后果?
和一个连样子都不知道长什么的npc在游戏里成了亲,会不会之后在这个副本里就会因此拥有奇怪的系统身份判定,那个npc会不会就此缠上他,对面是人是鬼呢……
而且对方直到现在都还没现身过,排场说是看重这种婚事,主人家本身的态度又看上去格外轻视。
再说了……
不能破坏大婚,要让新婚按照皮影戏上写的进行下去,现在他要是不逃跑,等一会儿真的拜了堂成了亲,坐实了新娘这个身份。
之后他却不履行新娘的职责,会不会直接被副本判定成出错,还没等到三天就会面临通关失败死去的结局。
小新娘子呆呆地站在那,脸上的眼泪还未干,鼻子也发了闷,恍恍惚惚地想自己今晚要怎么办,总不能真的要洞房吧……
趁还来得及,他真的不试试能不能跑吗?
第62章 皮影戏04 人团
尤黎悄悄抬起红盖头想往外看。
他没有抬太高, 垂落下的锦帘遮挡住了他大半面容,视线透过缝隙能大致看见外面影影卓卓的景象。
金玉珠串下只露出少年隐约的一点肤色,完全露在外的只有一点下巴, 细看还能发现上面还有些水泽。
在昏暗的烛火下,他挑着红盖头的手指都带着朦胧的韵味,有些白,细细的。
没有玩家注意他。
至少注意到了也不会多想, 毕竟他们刚刚并没有亲眼见证嫁衣底下没有人。
尤黎静静地屏住呼吸站在原地。
玩家们正聚到一起研究迎书,而一旁的宾客们已经隐隐等得有些不耐烦,他们面色阴沉,数百张不一致的面孔围绕在一起。
像盯着什么异类一样盯着他们。
批判挑剔的视线,虎视眈眈的眼神,仿佛他们只要一出错, 这些“人”就会冲上来把他们撕碎,充满了压迫感。
尤黎隔着珠帘一一望过去, 面色又白了几分,他心里突然有一种异样感。
这是一座正正方方的深宅大院,厚重古朴, 他一直以为这个副本的重心是“林府”, 是迟迟不见身影的“新郎”。
但现在看,却好像是这群宛如炮灰的npc宾客。
就好像他们此时此刻成为了皮影戏上被观赏的戏中人,这些宾客们都是看客。
要是他们演错了半步,让这出戏搞砸了, 宾客们一个不满, 就能将戏台子掀了。
绝对,绝对不能出错。
“这上面写得都是古文象形字,这要我们怎么念?”瘦高男道, 他盯着上面的字,一个字一个字地无声读了出来,“吉时迎亲,合什么大吉——”
他已经足够警惕,一个字都没发出声音,只是嘴唇嗡动了几下,想让队友们看清,用唇语表述,让同伴回答他的问题。
但下一瞬——
“错了,错了。”宾客们骤然变了一个面孔,满面的喜色霎时消散不见,死气沉沉。
上百双眼睛死死地往这盯了过来。
瘦高男的惨叫毫无征兆地发出。
所有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包括一旁还在观察着周边的小新娘。
尤黎被这一声歇斯底里的惨叫惊到,下意识看了过去,下一秒,他挑着盖头的手指彻底僵直,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到背部,直直进到心里。
全身都在控制不住地细微发抖。
好可怕,好可怕。
瘦高男的整个躯体都被折叠在了一起,像凭空出现了一只他们看不见的大手,把活生生的一个人,一个拥有着五脏六腑的人。
揉成了一团。
他的惨叫声还在嘶喊发出,从声音都能听出来承受了多大的剧痛,却根本阻止不了自己被像一张纸般,压榨着全身的血肉和骨头,扭曲,碾碎,变得没有一个人样,揉成了一小块。
尤黎急促地呼吸着,眼前仿佛都能看见鲜血淋漓地炸开,内脏器官被挤出,骨头都穿破了人皮刺出来的画面。
但没有,什么都没有。
偏偏就是什么都没有才诡异。
没有鲜血,人体内的各种器官,白骨与湿黏的血肉都消失了,仿佛这只是一张薄薄的人皮,里头装的都是空气。
但瘦高男的惨叫还在耳旁没停过。
除了苏云的其他两个女生都在尖叫,健身男也被激起了浑身鸡皮疙瘩,大口破骂。
最终,惨叫声慢慢消失,骤停。
所有人都惊魂未定地看着只剩下一张人皮的瘦高男被揉成一团,像个纸团一般从空中掉落。
死静,一片死静。
这个纸团还在骨碌碌地转,它滚到了尤黎的面前,被他曳地的嫁衣撞停。
那张扭曲的脸恰好朝上,直直朝红盖头下的他看过来,恰恰好的对视。
甚至称不上对视。
因为人的眼珠已经被碾碎成一团黑糊糊的皮,甚至第一眼都看不出那是什么,像一张有韧性的,瘪了的葡萄黑果皮。
盯着看了很久,才能发现那是一对眼珠子。
尤黎已经失去了任何的动作,连自己在哪都感觉不到了,头脑空白地维持着对视的举动,连闭上眼去避开都忘了。
他的世界里好像只剩这一双眼睛。
像腐烂掉的葡萄皮。
这是第一次,他直面了这个游戏的恐怖。
医院的副本就算人死了,也还有一具身体活着,被npc杀死的时候,很多时候他连尸体都见不到。
更不用提上个副本了,一枪过去,子弹进到人体里,也只是迸射出一些鲜血。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这种诡异到极致的死法。
跑吗?还要跑吗?
还敢跑吗?
尤黎连自己要干什么都忘了,他生不出任何反抗的想法,极度的恐惧扼住了他全身的动作,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脑海中反反复复循环着刚才见到的一幕。
勉强还保持住理智的苏云道,“别念,念错了就死,去找礼生。”
礼生就是主持婚礼的司仪。
“刚刚皮影戏演出时,只有那个看门的小厮在一旁,戏是他唱的,去找他在哪。”
“在这。”
王韵把迎书塞进了那个小厮的手上,危机暂时解除,迎书后面是一串很长的礼单。
唱礼声不绝于耳。
其余人又赶紧往正堂前的地面上摆好两个蒲团,以拜天地。
王韵转过头,却发现新娘似乎还站着原地,但下一瞬,童男童女就齐声道,“拜天地,拜天地——”
还在挑着盖头的小新娘子似乎颤了一下,手中的盖头松落下来,把面容重新遮得严严实实,他跟随着童声动了一下,越过脚底的“人团”。
踉跄着往前走,近乎是软倒在那蒲团上的。
跟最开始走出来的新娘好像有些不太一样,王韵皱了皱眉,怎么看起来好像在发颤?
不能出错,不能出错,不能——
尤黎倒下后又扯着自己没有任何力气的身体跪起来,他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发抖,而是跪了下去。
是一个标准不能再标准的叩头跪礼,抬起时,还能看见对面空空如也的蒲团。
他什么都看不见了,只有眼前的一片红。
是红盖头罩下来的颜色。
他跪下去,好像又被人牵起来,童男童女牵着他手上的红绣球,扯着红绸,领着他往前走,走去哪,尤黎也不知道。
他脑海中只剩下四个字,不能出错。
不能……
他好像走了很久很久,弯弯绕绕的,在这个深宅大院里越绕越深,越走越往里,越走越难走出来。
“嘎吱——”
有扇门好像在他面前开了。
尤黎被推进去,他全身都是软的,还没反应过来,就踉跄地被童男童女们嘻嘻闹闹着推向前。
这里是哪里?
他不知道。
周围都有谁,
他不知道。
尤黎除了一片正红和脚下的地什么都看不见,被身后一双又一双小孩的手推着往前,耳边都是孩童四面八方的嬉笑声。
天旋地转,跌跌撞撞地往前。
最后倒在一张柔软的床榻上。
尤黎一动都不敢动,他只是听着,听着那些嬉笑声逐渐远去,又是“嘎吱”一声。
房门重新阖上。
重归一片死静。
他不知道被带去了哪里,被留在了哪里,被关在了哪里,仿佛彻底与世隔绝。
甚至不知道自己周围还有没有其他人。
“没事了。”
有人说。
尤黎迟缓地反应了好一会儿才识别出是脑子里的系统在说,他已经被吓傻了。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后,止不住的委屈和刚刚被压下去的惊恐重新冒了出来,眼泪一下子就掉了出来。
像个孩子一样大哭着。
隔着红盖头,把脸埋进喜被里,呜咽声都闷在了里面,惨白着脸,一下又一下地抽噎着深呼吸。
“我对了,我明明对了的,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是我?我对了为什么还要拖我进来。”
“为什么,为什么……”
“你们肯定出错了,这个副本肯定有bug,我明明对了。”尤黎反反复复地在脑子里去说,“呜你为什么要给我挑一个这么恐怖的灵异副本。”
低沉的男声在他耳畔静静响起,明明只是在不带感情的回答,却又像极了在哄人,“没有出错。”系统说,“副本不是我能挑选的。”
尤黎也觉得怪别人不好,又去怪自己,“那是随机的吗?我怎么运气这么差,我好倒霉好倒霉。”他哭,“我怎么这么倒霉。”
系统只说了四个字,“不是随机。”
系统又问,“还过不过副本了?”
尤黎断断续续的,“我哭,我哭一会儿也不行吗?”
但他也知道系统肯定不会无缘无故催他,下一个吉时肯定快到了。
尤黎也不敢摘红盖头,他把手伸进去,用手背给自己擦眼泪,擦也擦不干,还把盖头弄得干一块儿湿一块儿。
他不知道自己会等来什么,是人是鬼,还是其他的什么,也不敢跑,只能坐着。
当真像个小新娘子一样,
乖乖等着自己的夫君回来。
过了不知道多久,尤黎等得泪也干了,坐得腰也酸了,甚至昏昏欲睡,不知不觉靠在了床柱上,直到他似乎听见了一声很轻微的推门声。
好像有人走了进来。
尤黎很警觉,他睁开了眼睛,立马望向了前方,眼睑还是湿的,意识到了好像真的有什么东西在朝他靠近后,控制不住地想往后缩。
紧紧攥着嫁衣的手一直在颤。
要怎么办?要怎么做才可以避开?
要怎么才可以不死,起码死得不像刚才那个人一样那么惨。
尤黎能看到的视线很少,他整个人在床柱旁缩成了一小团,隐约感觉到仿佛真的有人停在了他面前,但他却好像只感受到一阵风拂过。
来人在他面前站了许久,仿佛在打量,片刻,才俯下身,伸出了手。
尤黎狭窄的视线里终于出现了另一人的身影,跟他同样式的曳地红袍,长袖落在他的身上,快盖住他。
尤黎紧紧盯着那只朝他伸出来的手,闭上眼想躲,下一秒却怔住了。
因为对方只是轻轻用手掌抚住他的侧脸。
不同于019常年握枪,已经有了枪茧的粗糙,而是指尖光滑如玉,温润的触感。
是人的温度,活人的温热体温。
他听见他说,“让夫人等久了。”
尤黎屏住了呼吸,等了好久,才敢睁开眼睛,对方好像一直在静静等着他缓过来,片刻,他松下一口气,确认了。
是活人,可以沟通的活人,
这就好,这就好。
尤黎抬手想掀盖头看,却又被人不容置喙地止住。
来人道,“我有些忘了接下来该做什么,夫人不若给夫君一些提示?”
接下来,接下来……
尤黎下意识跟着他的话回忆皮影戏里的一幕幕,“你,你给我掀盖头……?”
来人笑了笑,“对了。”
尤黎面前的人直起身,他看着对方抬手拿过什么,直到略过他盖头底下,才能被他看见。
那是一柄细长的木质秤杆。
颜色偏深,深木上雕着繁复的如意花纹,虽细长,却能看出厚重耐用的质感。
很结实。
但这柄细长的秤杆并没有向上去挑起他的盖头,而是向下,钻进了尤黎的裙底。
细细长长的一根,不紧不慢地掀起了床榻上乖巧坐着,哭了满脸泪水的小新娘子的衣裙。
尤黎似乎还反应不过来发生了什么,直到那根细长愈发深入,他才慌乱地按住自己衣摆,“错了,错了,不是这里的!”
他不知道怎么说,说要掀的不是自己的裙子,而是盖头,又觉得有点怪怪的。
尤黎又抬手想去掀头顶的盖头。
下一秒,被人不轻不重地用秤杆斥责了一下腿肉,他刚成亲的夫君笑吟吟的,嗓音温润如玉,语气却带着些许森严。
“没规矩。”
像在训妻。
第63章 皮影戏05 盖头该谁掀
很细微的疼。
细长光滑的木杆抽在腿上, 像给了尤黎一个不大不小的教训,这一点点可以忽略不计的疼,当场就让他呼吸都滞住了。
相比于教训, 这更像是某种隐秘的房中情事。
因为秤杆原本已经探得够深了,那一下几乎落在尤黎腿心边边的肉上。
很细微的响声。
尤黎刚刚的衣裳已经破了,嫁衣也只是简单地披上来后,也没管里面撕裂开的衣服。
他甚至还能感受到木质的冰凉。
这点冰冷也像是责罚。
让尤黎应激地并紧腿, 死死压着自己的裙摆,他第一次经历这种奇怪的事情,连背后象征着什么意味都不懂。
但还是觉得有点耻辱地掉了一滴眼泪。
刚被抬进进府大门的小新娘子被迫学着成亲后的规矩。
“盖头应该谁掀?”
“……”
寂静之下只能听见尤黎吸气的轻微声响,他死死抿紧唇,不想说话。
但那根秤杆还正危险地抵在深处。
僵持了片刻之下。
盖头底下才传来少年吸着鼻子深呼吸的声音,“……你。”
他刚成亲的夫君语气和缓, 细声问,“我说了几次了?”
静听之下却带着几分威严。
尤黎声音很轻, “两次了。”
他耳畔响起四个字。
“事不过三。”
紧接着又是冰冷的二字。
“打开。”
在说尤黎并紧的腿,他夹着那根细长的木杆,指尖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裙, 被逼得细微地发颤, “……不可以。”
听上去又要哭了。
他夫君道,“夫人刚过门,总要学些府里的规矩,听话, 夫君不想你吃苦头。”
尤黎试图并开一些, 他控制不住地抖,细声细气地哭,“什么……什么规矩……”
他真正想问的是他会吃什么苦头,
可是尤黎不敢问。
那柄秤杆像在掂量着什么物件,又不轻不重地拍了他两下,他听见他面前的人笑了笑,“比方说,这里以后只有夫君发了话,夫人才能合上。”
“夫君没有说,夫人就得在榻上乖一点儿,对我张开腿。”
“做夫君的小囗囗。”
泥人还有三分脾气呢,尤黎觉得自己耳朵都脏了,019都没有说过这么过分的词,他呼吸断断续续的,眼泪瞬间大把大把地掉,“不要,不要,我不跟你成亲了,本来就不是我想成亲的……我不想的呜。”
“我才不是,不是什么——”
尤黎说都说不出口。
他哭狠了。
尤黎缩起来往后退,连滚带爬地避开人,路都没看清就要往外跑,被还勾着衣裙的秤杆绊了一下,几乎要扑在地面上。
好险又险地稳住了。
身后的人看着他踉踉跄跄地往门上扑,始终一动不动,好似丝毫不担心。
也不怕他跑了,像在静静等着他自己回来。
尤黎拉开门,他没看路,差点又被门槛绊了一下,扑了出去后,扶着门又往外跑。
盖头不敢掀,只敢掀起一半,提着衣裙,往长廊外跑。
跑的时候还得小心地扶着盖头,不让它掉了,那个人刚刚说了一大堆奇奇怪怪的话,有一句话还是说得对的。
盖头得夫君掀。
他自己掀下来了,就不合规矩,就是错的,下场一定会很可怕。
尤黎拼命地往前跑,去哪里都好,反正现在宾客们不在了,大婚的第一步已经完成了,他找到他的同伴们就好了。
挨过这三天,就能离开这里。
可是他一直跑,一直跑,跑了很久很久,依旧在这条长廊上,两边是一成不变的景色。
尤黎一回头,就还能看见自己刚刚跑出来的大门,雕花木门永远在他背后静静敞开这,昏黄的烛光带着暖意,从内透出。
周围很黑,头顶依旧是高挂的大红灯笼,亮起的红光仿佛都带着一分血色,死静。
连虫鸣声都听不见的死静。
只有尤黎急促地喘息声,他不是跑不了步,而是不能跑步,医生说过,他跑久了病症就会被理发出来。
可是尤黎依旧一直跑,一直跑。
这条路跑不通,他就换一条,费力跨过了长廊的护栏,提着衣摆跳进院子里,四面八方地路他都跑了一遍。
没有用,没有用。
越跑尤黎越冷,他被困进了永无止尽的鬼打墙了,他晕头转向,明明没有动了,天地却像在他眼前转动一般。
天旋地转地辨认不出一个方向。
突然,尤黎眼看着离他最远的一盏红灯笼熄灭了,紧接着是一盏又一盏。
无尽地黑暗与阴冷逐步朝他迅速袭来。
眨眼间就黑到了他的眼前,孩童的嬉笑声在尤黎的四周凭空响起。
“新娘子跑了!”
“新娘子跑了——”
尖细,森感,令人毛骨悚然的惊惧。
毫无征兆的,所有的灯笼一瞬被熄灭,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彻彻底底将尤黎笼罩住,他什么都看不见,仓皇地原地打转着,睁大着眼睛看着周围的一片黑,“别过来,别过来,别过来……”
哭着喊着倒退,最后腿软地跌倒在地面上,控制不住过度的呼吸,捂着落满泪的口鼻,蜷缩撑在地上,不停地退着。
因为没有手了,盖头一瞬掉落下来,遮住了他的全部视线,重新盖住了他的脸。
尤黎快要窒息了。
可黑暗里尖细的孩童音还在靠近,还在离他越来越近,嘻嘻哈哈着,“在哪呢在哪呢在哪呢——”
最后骤然在尤黎耳畔炸开。
“在这——!!!”
尤黎瞬间死死捂住耳朵,哆嗦着在地面上蜷缩成一团,把脸紧紧地埋进膝盖里。
他被吓得从喉咙里挤出一下呜咽的叫声。
“错了,错了,错了——”
它们还在绕着他笑。
像是有一群小孩手拉着手把尤黎包在中间,绕着他边笑边转。
可尤黎的眼前只有一片黑暗,阴冷深入骨髓,冰冷的泪水滚落他的脸。
少年全身都在发抖。
不知道过了多久,尤黎不知道在黑暗里的地面上蜷缩了有多久,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他耳边的孩子嬉笑声是什么时候消失的。
他的发颤到现在也还没停下,手脚发麻地冰凉,因为全身的血液都冷了。
连跟系统求助都忘了,
不敢呼吸,不敢动。
连自己要做什么,在哪也不知道,尤黎只是急促地深呼吸着,大脑一片空白地睁开眼,他突然发现远处好像有一点亮。
即使他快把脸埋进长长的嫁衣里都能看见,那点亮透到他怀里,被他看见。
尤黎抬起脸。
亮着的依旧是那座静静在远处敞开的木门,它始终在那,始终伫立在他身后,一动不动。
温和又残忍地只给了尤黎仅此一个选择。
小新娘子在外跑了一圈,回来的时候衣服破破烂烂的,沾了好些泥印,像在地上滚了一圈,灰扑扑的。
但万幸,盖头还在脸上。
尤黎怔怔站在门边,听见熟悉的笑声,温声关怀着,“夫人去哪了?刚刚怎么突然跑了出去,好让夫君担心。”
“……我迷路了。”少年的声音带着些迷茫,还有细微的哭腔,说话时还能听见“啪嗒”一声响,一滴泪从他的下巴上砸在地上, “找不着出去的路。”
像是跑去了外面,在外面撞多了南墙,磕破了头,摔了个狠跤,吃到苦头后总算学乖了,会乖乖回来找夫君做主了。
“这么大人了,怎么还会迷路?”他夫君好似在无奈地摇头低笑,“过来。”
过了很久,尤黎寻着声音摇摇晃晃地走过去,吓傻了一般。
有人将他揽在怀里,俯身拍了拍尤黎衣裙上的尘土,低声训斥道,“弄得灰头土脸的,还敢不敢乱跑了?”
尤黎摇了下头,“……不敢了。”
少年的声音很轻,低低小小的,仿佛还带着一种还没回过神的惊魂未定。
现在做什么说什么都像是下意识的。
“以后出门要记得跟夫君说。”他面前的人轻声叮嘱,一字一句,“夫君同意了,夫人才能走,知道吗?”
尤黎吸着鼻子,“知道了……”
“盖头该谁掀?”
这是他第二次问。
这也是尤黎第二次答,“你,是你掀。”
他刚成完亲的夫君语气低下去,轻轻笑了,徒然带上些森冷的意味,“看来夫人还是没学会府上的规矩。”
“该喊我什么?”
尤黎眼睑颤了一下,又掉了一滴眼泪在地上,但不同于上次,他这次乖了许多。
声音也细细小小的,带着温热的哭气,很听话地学,“夫君。”
很乖。
他面前的人奖许一般,抬手伸进尤黎盖头底下,用指尖给他擦着脸上的水迹,说,“抬起来。”
尤黎抬起脸,让他擦泪。
一时之间只有红烛燃烧的细响,
还有尤黎发颤的呼吸声。
“夫君有些忘了还要做什么,夫人能再给夫君一些提示吗?”
尤黎的脸还在他手上,一动都不敢动,很听话地答,“要和夫君喝交杯酒。”
他笑了笑,“接下来呢?”
尤黎,“和夫君……洞房。”
再不想说也会说出口了。
短短几个时辰,尤黎就学到了三条规矩——见人要喊夫君。
夫君说能出门才能出门。
夫君说要张开腿,就得张开腿。
第64章 皮影戏06 不像陌生人
尤黎脸上的泪被擦得很干净。
对方给他拭泪的手法很温柔, 像对着什么一尊易碎的玉,又半俯下身,将他跑脏的外裳褪了下来, “夫人答得很对。”
“我们一步一步慢慢来。”
尤黎还有些紧张,下意识攥了一下衣领,看见人给自己脱衣的手顿住时,瞬间就松开来。
不敢出声, 很安静地让他弄,在盖头底下低着眼睑,看着人摆弄自己的动作。
他夫君的动作很轻,指尖的温度很暖和,房内烛火影影卓卓,暖炉熏得很足, 一点也不冷,仿佛当真在体恤地照顾自己年纪尚轻的小新娘子。
很奇怪的感觉。
“是不是你……”尤黎只说了前半句, 后半句还没有说完,他不敢说完。
他夫君询问,“夫人说什么?”
尤黎最后也只是摇了摇脸, 不出声了。
他的呼吸慢慢平复下来, 在脑子里问,“刚刚是不是他故意吓我的?那些东西都是他操控的?他是这个副本的大boss吗?”
“可是他有活人的体温,这个副本不是灵异主题吗?其他npc都是鬼,只有他是活人, 好奇怪。”
这本身就很奇怪。
尤黎一开始还觉得他要成亲的对象是个人, 一定很好说话,但看似最平静没问题,反而是最大的问题。
凭什么所有npc都是鬼, 只有这一个是人。
“但我跑出去确实也违反了规定……”
那些小孩都在说他错了。
系统不是没回答他的话,只是被消音了。
尤黎声音很困惑,“那他吓我的目的是什么?就为了让我喊他夫君吗?”
“你们的npc都好奇怪。”
系统,“知道奇怪还喊?”
尤黎很小声,“可是我不敢不喊。”
尤黎问,“可不可以不跟他洞房,怎么办……”
系统的机械声格外不近人情,“没办法。”
尤黎呆了一下。
这是系统第一次这么说,之前在第一个副本的小丑和医生面前,或者是019,Eu他们还有L在的时候,系统都没这么说。
很奇怪的,他从系统的话里感觉到了一点毛骨悚然的意味,不是对系统的,而是对他此时此刻站在他面前的这个人。
正在不紧不慢给他整理衣裳的人,
他刚成亲,还没见过面容的夫君。
他面前的人似乎感觉他的僵硬,微微笑了一下,“怎么了?”
尤黎控制住自己想倒退的本能,一个字都不敢说,很小心地摇了一下头。
系统还在说,他语气很冷,但并不是针对尤黎的,很有敌意,“被狗咬两口,忍忍就过去了。”
尤黎觉得有哪里奇怪,至少系统在嘲讽小丑和019的时候不是这个样子。
不像对陌生人的。
像认识。
“夫人有些分神,是夫君太过无趣了吗?”尤黎身前突然响起一道些微低沉的嗓音,对方淡淡笑着,不知何时贴到了他的耳畔旁,静静地问。
明明是很温和的语气,偏偏让尤黎感觉到了一丝冷意,他几乎下意识颤了一下,受惊地往后退,寻着声音,隔着盖头茫然地看过去。
他夫君直起身,不紧不慢地盘问,“在想谁?”
尤黎屏住呼吸,“没有在想谁。”
他笑了下,“在我面前说谎。”
尤黎立即摇头,打死不认,“没说谎。”
他刚成亲的夫君不讲一点人情面儿,翻脸比翻天还快,语气徒然带上些许森严,“没吃够教训?”
尤黎光听这声音就想抖,死静之下,他说话时的颤根本掩盖不了,快哭了,“对不起……”
他夫君一句一句地问,“说谎了吗?”
尤黎点头,“说谎了。”
他说,“还有呢?”
尤黎不知道还有什么,他想了好久,才想出对方想听到什么,“我不应该对夫君说谎,对不起。”他控制不住地深呼吸,“我是分神了,但是我可不可以不跟你……不跟夫君说在想什么。”
他笑,“为什么?”
尤黎犹豫了一下,声音很小,在试探,“我不想说。”
“好,夫君知晓了。”他给出了一个尤黎出奇意料的答案,循循善诱,只是听不出喜怒,“只是以后?”
尤黎不知不觉顺着他的话走,“不可以跟夫君撒谎,不能骗夫君……夫君问什么,就要答什么。”
“不想说也要跟夫君说。”
已经不用人教,就自己在学了。
红烛在闪。
尤黎被奖许般抚了抚颊侧,听见人道,“好了,该喝合卺酒了,这么久过去了,怕是酒都凉了。”又问,“夫人应当未曾饮过酒。”
尤黎点了下脑袋,看着面前人起身去拿了酒杯过来,他小心地抬手,怕那个小小的酒杯在自己手上摔了,用双手捧着。
对方轻声问,“那便只喝一些?”
系统突然出声,“让他倒满。”
尤黎很听话地跟着说,“夫君可以倒满吗?”
他夫君“嗯?”了一声。
尤黎很慌,却不敢乱编瞎话去撒谎了,只是抬起脸,隔着层布看人,底下垂着的珠玉串碰撞到一起,清清脆脆的,“谢谢夫君。”
话落,他听见另一只酒杯被斟满的声音。
尤黎看不见,抬高手的动作有些笨拙,“夫君,你在哪里?”
不过好在还会开口问。
他总觉得对方是故意迟迟不掀他的盖头的,现在只能听着对方的命令动作。
“手再抬高一些,停。”
“就在这吗?”
“就在这。”
红烛又滚下一滴热泪的同时,尤黎的手微微倾斜着,他的视线被遮挡,有些怕倒错方向,但另一人缓缓扶住他的手,无声告诉他正确的方向,随后交错过来。
他们二人如出一辙的婚服曳地,金线作织的大红色与此同时也交叠缠绕在一起,如倾如诉,缠缠绵绵。
尤黎绕过人后,把这只小小的红瓷杯抵在自己嘴巴上,先是闻了一下味道,在脑子里问,“要喝吗?”
系统,“喝。”
尤黎得到答案后就没有任何犹豫地一饮而尽了,吞得太快,进了肚子里后才感觉有一股火烧感从他的舌尖一直烧进了胃里。
很烈,很浓,很刺。
但合卺酒就得是这种纯酒,寓意才最好。
酒精起效得很快,尤黎脑子顿时有些昏胀,他没有骗人,他没有喝过酒,医生也说不让他喝酒,毕竟又是吃药又是治疗的,多多少少还是得戒口,更不用说住院的时候,吃得都是清淡一点的饭菜。
这是第一次喝。
第一次喝就是和陌生男人的交杯酒。
“……夫君。”尤黎声音听起来也晕晕的,他说,“我喝醉了。”
在很乖地报备。
有人把他手里的瓷杯搁在桌上,“夫君知晓。”他面前的人俯下身。
尤黎毫无征兆地被人隔着盖头吻上。
尤黎有些抗拒地后退,但他被人隔着层薄入蝶翼的光滑布料吃到舌头,含住了舌尖。
那一点晕湿在吻中缓慢地扩散。
由正红变成了偏暗的深红。
吃得皱巴巴的,湿意还在静静扩散,因为隔着东西,吻得并不深。
尤黎意识朦朦胧胧的,从019那里学到的亲吻技巧,现在都忘光光了,也不会换气,难受得又轻轻闷着几声呜咽,发出抗议。
推着面前的人,“不给坏人亲。”
“我是坏人?”
很轻的一声笑。
尤黎推人也没力气,还自己往人身上倒,被他现在彻底成了亲,就差最后一步洞房的夫君扶住,搂在怀里。
尤黎现在的思维格外迟钝,说话也慢慢的,“你是坏人,你说我坏话了,不可以说我坏话。”
他夫君道,“只是榻间玩笑话。”
尤黎抿抿唇,有些困,“你说话好奇怪,我……怎么听不懂。”
弯弯绕绕的。
“那便不听了。”
尤黎被抱起来,他听见耳边人道,“腿分开。”
刚刚还困的少年呼吸一下乱了,眼泪条件反射地掉出来,应激地想到一些很害怕的事情,因为慢了一点,还听见人继续淡淡反问,“夫人学不乖吗?”
尤黎趴在人颈间,呼出的气黏腻,带着眼泪的湿意,“我乖。”
他把腿分开。
虽然醉了酒,但学到的规矩快刻进了骨子里,不敢不听。
嫁衣垂落下的衣裙再次凌乱,不过这次并不是那柄秤杆去挑开的,而是人的指尖。
也不知摸到了什么,他温声询问,“夫人怎么连衣裳都不会好好穿?”
像在问尤黎这么大人了,怎么连衣服都不会自己穿好,里面破破烂烂的,该不该露的都能被人摸到,就敢在外面乱跑。
尤黎回忆了很久,不太记得了,跟人告状,“我的衣服好像烂掉了,穿了一件新的衣服。”
“撕拉——”
很轻的声响。
“那便不用穿了。”
尤黎底下的衣裳散乱一地,只留件嫁衣的里子松松垮垮披在身上,什么都遮不住。
他很迟钝地顺着低头看了看,“夫君在给我脱衣服。”
抱着他的人道,“要说什么?”
尤黎想了想,说话都快模糊,“谢谢夫君……帮我脱衣服。”
少年被抱到榻前,他耳边一直有个人在说话,过了很久,尤黎才捋明白,用自己的话去学着问,“夫君,我明天可以出门吗?”
“可以。”
尤黎听到了心满意足的答案,也没有人在吵了,他彻底放松下来,“困,夫君……我困。”
尤黎呼着温温热热的气,全身都得酒意熏得烫起来,像泡在热水里,要睡过去。
听见人问,“但夫人不是还有事情没做?”
尤黎想了一下,迟缓地说,“还有什么事情……洞房,和夫君洞房才能睡觉,洞房是什么?”
他教着人,“说清楚。”
尤黎眼睑湿黏黏的,晕晕地抵在人身上,他现在连洞房代表着什么都不知道,只记得这个词,能说清楚什么。
过了很久很久才整理好语序,“你什么时候能和我洞房呀……”
像在说。
夫君,什么时候可以挨*呀?
第65章 皮影戏07 停灵三日,后大殓
尤黎像晕在水里, 浮浮沉沉。
有人在水里接着他。
因为被摸得不舒服了,还蜷曲起来,呼吸在慢慢变得绵长, 又被弄醒。
即使过了这么多让人胆颤心惊的副本,他也让人养得很好,坐多了轮椅的腿长出了些肉,一掐进去就陷一个印。
腿心很热。
不舒服地并紧, 夹住人修长的手指时,像在用腿给人暖手,很快就让他夫君的手染上这点温温热热的柔软烫意。
他耳畔响起不紧不慢地一声,“嗯?”
尤黎在晕晕沉沉间被吓得睡意跑了几分,他躺在榻上,被教得很乖了, 把并拢的腿又分开一些,“夫君, 洞房。”
他催促,很想很想睡觉了。
他面前的人笑,“夫人不是不知洞房是什么?”
尤黎有些茫然, 迟缓地摇了下头。
他刚成亲的夫君, 将手从他的腿滑到了柔软的小腹,被绵软的腿肉捂到温润的手指不轻不重地按在尤黎的肚子上。
尤黎的耳边突然很吵,很刺耳的声音,像是机械拉长, 他捂了下脑袋, 不知道是谁在他耳边吵。
好像一直有个人想和他说话,还发出很奇怪的刺耳音不让他睡觉。
但很快,面前人就拉回了尤黎的注意力, 因为对方正缓缓揉着他肚子上的肉。
声音很轻,也很温柔。
尤敛道,“让夫人给夫君怀个胎儿如何?”他说,“明天,这里就能大起来。”
边说着,指腹边停在了一个很标准的位置。
尤黎脑中骤然响起一道让他毛骨悚然,快刺破耳膜的尖锐警声,他被吓到一般,不知道是被脑袋里的吓到,还是被面前人听不出喜怒的温和音色吓到。
他好像呆住了,呼吸都滞住。
尤敛一语定之,“这就是洞房。”
尤黎说话很慢,“你可以给我拿点东西吃吗?我今天还没有吃东西。”
“我吃了东西,肚子就会变胖了。”
“夫君不要往我的肚子里塞奇怪的东西好不好……”
尤敛却说,“夫人又分神。”他语速不疾不徐,半笑着问,“学人说话不好,需不需要夫君帮帮你?”
听着却有一种诡异的莫测感。
尤黎有话就答,“夫君……帮我什么?”
他的思绪被酒精绕得很乱,一开始本来想喝完酒就能借醉睡过去了,第二天就会好。
但是一直有人不让他睡。
尤敛意味不明地笑,“夫人现在会不会觉得很吵?”
尤黎有些晕,但确实很吵,他点点头。
下一秒,他的耳朵被人捂住,只能听到面前人近在咫尺的缓声,“听不见就会好。”
话音刚落的一刹那,尤黎的世界变得万籁俱静,他耳中只能听见夫君的说话声。
其他的什么,再也没听见了。
尤黎被抱起来,他的肚子又被人按上,他潜意识里想躲,觉得怕,但又不知道为什么怕。
“夫人体弱,让夫君很是怜惜。”尤敛像是察觉到少年害怕的情绪,温声哄道,“不用夫人生下来。”
“到时取出让夫人吃下去,补补身体。”
“它在那,总会有些用处。”
“夫人不是饿了吗?”
尤黎莫名打了一个冷颤,他怕得不知所措,醉了酒连往哪里躲都不知道,只是小声唤,“夫君,夫君,夫君……”
颤着,在发抖。
下意识向刚刚救了他的人寻求慰藉。
尤黎蒙着盖头,看不见,他叫了好一会儿,才听见一声。
“夫君在这。”
这四个字像在这一瞬间死死刻进了尤黎的心底,深入骨髓,这辈子都再也忘不掉。
尤黎迫不及待地贴上去搂抱着人,快抱上时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埋了进去。
眼泪掉了出来,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哭,迟钝地想起来,“夫君好像还没有掀盖头,我还看不见。”
尤敛依着他,环着人看似在哄,只是语气难辨喜怒,低低笑,“夫人,夫君不吃软,也不吃硬。”
少年潮湿的泪在他肩颈处捂出了温热的水汽,微弱不稳的呼吸声就贴在耳侧。
偏偏现在无人吃这套。
“不过盖头是该掀了。”
那柄细长的秤杆这次总算被人正经地拿在手上,探进了尤黎的盖头底下。
珠玉串碰在一起,一颗又一颗。
在深夜寂静地响起。
红盖头被挑起一角,很缓慢地露出了底下尤黎有些茫然的脸,饱满的唇缝里还携着泪珠,抿碎了往嘴里咽,一张口就带着湿黏的气,“谢谢……夫君。”
意识不清醒了还记着规矩。
最后是盖头还未被掀起就叫人落下一吻,这次亲得很深,绵长进尤黎的心底,让他飘飘忽忽地像踩在云朵上。
这种舒服感像丝线一般让人察觉不到的缓慢缠绕,让尤黎越陷越深。
抵死缠绵。
原来吃嘴巴可以这么舒服,跟之前一点也不一样,之前尤黎都很难受,要么哭得很难过,要么喘不过气。
现在他都快睡过去了。
尤黎倒在人身上,
被放开时已然昏睡。
办法还是凑效了。
翌日,尤黎一醒来就睁开眼愣愣反应了一会儿,瞬间立即坐起来掀开被子就去看自己的肚子,隔着衣服看还不行,还要彻底掀起来去看。
尤黎伸手摸了又摸,很认真地掀起衣服看自己的肚子,很小声地问,“我好像没有胖,他是不是吓我的?”
不仅没有胖,经过一晚的时间沉淀,还瘪了一些,一看就知道该填饱它了。
系统的嗓音像冰一样冷,“没有。”
尤黎莫名觉得他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你怎么了?”
系统,“去吃饭。”
尤黎有些迷茫,还是答应了。
有点像L和Eu他们打架的时候,他被人赶到一边儿自己玩,眼睁睁看着双方互相虐杀了十几次。
他刚成亲的夫君早就不见了,昨晚好像也没跟他睡在一起,榻上的外侧是凉的。
尤黎刚踩到地下,就发现一边就有洗漱的物什,铜盆里的水都是温热的。
外间也都摆好了热食。
尤黎昨晚没看见自己夫君的脸,现在想找人也找不到,他看着偌大的寝房,四处绕了一圈,确定没有人后,上上下下搜了一遍,看有没有线索。
没搜到什么,摆放都很合常理。
书房也都是该用的东西,皮影戏的道具什么,牛皮纸,宣纸,刻刀,裁剪甚至还有一些芦苇和高粱桔。
没什么活人的气息。
一切都是该摆那就摆那。
尤黎收拾好后,换了新衣就出门了,打算去找昨天怎么都找不到的队友。
踏出门时还有些害怕,最后还是深呼吸一口气,走向那条他走向无数次的长廊。
成功了!
他走出去了!
尤黎立刻往外小跑起来,果然跟他成亲的那个人有关系,对方不说他就会鬼打墙,对方同意了鬼打墙又消失了。
肯定有问题。
尤黎跑了很久,但林府空得很,直到渐渐地他听见了一些响声,他寻着声音,往那边绕过去。
因为远,听不太真切,中式宅林又格外绕圈,尤黎迷路了几次,以为自己又遇到鬼打墙了,吓得够呛。
好不容易找到后,才发现自己好像回到了昨晚他成亲时的正堂处。
却极其诡异地发现三天三夜的流水席还在摆着,那些宾客们大鱼大肉,吃得满手肥油,红光满面,笑呵呵着往肚子里塞。
酒吃完了重新倒,菜吃完了重新上。
没有少一个人,没有一个人觉得疲惫,没有一个人在中途停下来过。
尤黎就这么看了很久,越看那种诡异的冷意几乎从背部卷上的他的头皮。
突然,他身后出现了一道声音,“他们从昨晚吃到现在,一直没停过。”
是苏云。
“一直吃,一直吃,一直吃,我就一直守在这里,想看他们什么时候能把肚子撑破,肠子什么时候会露出来。”
“很可惜,我没等到。”
尤黎听着有些想吐,看了一眼那些宾客们还在大快朵颐的样子,不适地移开眼,他有些紧张。
因为——
苏云,“你昨晚去哪了?”
尤黎很犹豫要不要把自己昨晚的经历告诉他们,最终想起医生的话,还是摇了摇脑袋,“抱歉。”
苏云眯起眼,不过很识相地没再追问,只是道,“你如果发现了什么情报可以告诉我。”她作为交换道,“王韵、何琪后半夜撑不住去睡了,我觉得这里安全,在这守了一夜。”
跟一群诡异的npc们待在一起居然在她这算安全。
尤黎问,“那你们肯定试过,现在可以出去吗?”
苏云说,“出不去,那个男的在新娘被送走后去试过了,走不出去,鬼打墙。”
尤黎说,“只能等三天后了吗?”
苏云,“应该是。”
尤黎想了想,还是把自己能透露的说出来了,“我昨天也遇到鬼打墙了。”他想了想,“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林府大婚,新郎却不在场?”
尤黎很认真地说,“这些人对这场婚姻明明很重视。”他没有意识到自己对新郎的代称有些奇怪,像认识,“为什么他昨天会不在。”
苏云,“你昨晚见到了?”
她话音刚落,有响声又传来。
王韵、何琪走了过来,健身男走在最后,她们也一副刚睡醒的样子。
尤黎等人到齐了才对苏云说,“我觉得他也不是活人。”
王韵,“你昨天怎么不见了?”
何琪,“谁?谁不是活人?”
健身男凑过来听。
苏云却道,“你见过他。”
尤黎避而不答,“我昨晚自己去找线索的时候碰到了新郎官,远远看着就不像活人,很可怕。”
他不得不说着谎,说自己夫君的坏话,有些心虚,对方光是手都修长如玉,身量也高,肯定长得也不可怕。
尤黎紧张地败坏自己夫君的名声,深呼吸一口气,继续在造谣,“他……他走起路来看不见起伏!而且很古怪,一身红,看着就很像鬼。”他说,“我遇到他后就鬼打墙了,用了一个道具才逃出来的。”
王韵说,“不是人……”
尤黎也跟着想,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也在想着那三个字,最后才跟一件八竿子打不着的事联系在一起,有些不确定地道,“我以前住过院,并且经常住。”他说,“病房里不只有我,经常有人来又有人走。”
语速不快,但能让所有人听清。
“停尸间里的遗体被家人领回去后,从办葬礼到下葬,最好是要在三天后。”
何琪,“三天,也是三天。”
王韵问,“这倒是没想过,为什么?”
尤黎问,“你们听过停灵吗?”
苏云给所有人解释,“埋葬前暂时把灵柩停放在某处。”
人过世后切勿立即下葬,
少则停灵三日,后大殓。
第66章 皮影戏08 小纸人
“没有实证。”
几人在听完苏云这个专门研究民俗副本的公会玩家和尤黎昨晚单方面的见闻后, 多多少少都有些皱起眉。
何琪很快找出了漏洞,“你昨晚独自不见踪影,今天早上又突然冒出来说新郎已经死了。”她实事求是, “不是不相信你,是我很难去信。”
“毕竟昨晚你在哪只有你自己知道,你究竟有没有见过新郎也只有你自己知道。”
“最不幸的……”
何琪黑白的眼珠转过来,死死盯着尤黎, 缓缓道,“我们甚至不知道你现在是活人还是死人,毕竟你突然消失了,我们所有人都要做任务才不会死,但你居然没做任务也能活。”
她说,“我很难相信我们现在……”
何琪转了一圈, 看向所有人,“我们五人之中, 有没有夹着一个披了人皮的鬼。”她面色难看,“装成我们的模样,用着我们的脸, 把我们推入火坑。”
她看着尤黎, “或许,你昨晚见到新郎的时候就已经死了,被杀死之后你失去了这部分记忆,以为自己还活着。”
“但已经死了。”
“关键时刻会被不由自主地操控, 在我们的背后下黑手, 你甚至还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个活人,还是具行尸走肉的尸体。”
这不是对尤黎的指责,而是合理的猜测, 但依旧让尤黎忍不住怀疑自己,又觉得哪里奇怪,他想着那几个字。
披了人皮的鬼、行尸走肉……
如果他死了,他会不会是死在被拖上花轿的时候?还是死在自己怎么也走不出的鬼打墙那。
王韵看尤黎一脸不知所措,略有些奇怪地问,“你不知道你现在是什么样子吗?”
尤黎茫然地低着眼睑看了看自己,“我是什么样子?”
衣服都好好穿在身上,
看起来没有哪里奇怪的。
苏云沉默片刻,参与进讨论里来,“你的眼睛和嘴都肿了,还有些红印,像是被什么擦到过,被粗糙又锋利的东西刮红了。”
尤黎又低眼看看自己,但意识到自己看不见自己的脸,更加迷茫了。
他浑然不觉自己现在是一个什么模样。
哭红的眼睛,有些肿起来的唇,脸上有些细长的红印,像是经历过什么很凄惨的事,遭受过凌虐一般。
肤色很白,白皙得能在光下透亮。
不过也是漂亮的。
半束起来长发,松松垮垮垂在身后,被长袍大袖一裹,像是从画卷里跑出来的小书仙,乌发雪肤,未长开的眉眼在光下晕得朦胧,不似真人。
像一尊玉,已经有些破损的玉。
他脸上怎么会有伤?自己昨天也没有受到伤害,尤黎不清楚,他觉得和他刚成亲的夫君看着也不会像趁他睡着时弄他的坏人。
他抿了抿唇,“有镜子吗?”
过分白的肤色,脸上明显的伤痕,让人一看就很难相信尤黎昨晚平安无恙。
“副本里谁会带一面镜子?要带也是带道具,怎么可能给你用?”健身男大大咧咧道,“想那么多做什么,反正猜测已经有了,我们现在要做的不就是找证据?”
苏云,“那就找。”
五人开始在偌大的林府里转悠起来,那些宾客们还在大快朵颐,根本没有理他们。
仿佛昨晚的婚事一过,这些看客们就开始各种喝彩起来,吃席吃得还是两份席。
一边是喜,一边是丧。
何琪,“这么大,怎么找灵堂在哪?”
苏云说,“我研究过相关,古时的大户人家若遇丧事,会把死者的棺木放到本宗族的祠堂。”她想了想,“林府这么大,家底深厚……正堂用来成亲,祠堂用来办丧。”
尤黎忍不住问,“那祠堂又在哪里。”
苏云,“南,一般设在府邸南边。”
王韵,“东边日出西边雨……又要坐北朝南,那南面就是这。”她伸手指了一个方向,“走吧。”
健身男,“居然在最里面。”
第三个副本的队友尤其靠谱。
尤黎吊车尾跟在四人后面,当了个不一定能断得上后,坠着的小尾巴。
因为他跟四人中间隔了有一道距离。
尤黎虽然不相信那套自己或许不是人的说法,但也怕那种可能性的发生,不管是不是自己做的,他都不想害别人。
所以自发离远了一些。
除了正堂有人,宾客们,和依旧站在花轿前的童男童女,轿夫和提礼的已经不见了,酒和肉吃了就会诡异地自发重新出现新的。
入了后院,林府的其他地方就空得像一个名副其实的鬼宅。
加上园林植被又多,一阵阴风袭过时,冷得人寒凉直冲头顶,仿佛天色都暗了几分。
尤黎总有一种自己会跟昨天一样随时被掳走的错觉,因为这次也在最后,还是会跟上次一样无人发觉。
他很想走近大部队里,但最后还是没有上前,自己一个人很安静地在后面走。
不想因为自己让别人受到伤害。
从正堂穿过一道道拱门,走过一条条长廊,因为有着明确的方向,苏云还拿了一个专门用来指方向,不会被任何磁场扰乱的指引向道具——品质顶级的道具出来。
这次没有再像尤黎早上自己一个人乱跑时迷路了好几次。
五人顺利找到了“南”院。
门拱上远远高悬着一处古朴厚重的牌匾,上书一个颇有韵骨的“南”字。
苏云收回道具,加快步伐,“找到了。”
众人齐齐松了一口气。
但林府家大业大,单独一个南院也大得吓人,亭台楼榭,假山流水,堪称鬼斧神工。
苏云,“我们两个人一组,我和王韵。”
王韵有些意外,“行。”
何琪主动道,“我跟他。”
健身男没有异议。
尤黎很主动的,“我自己就可以了,没关系。”
五人在南院大门出分别,
一队负责一个方向。
苏云和王韵往直线走,直直往里,何琪和健身男往左,尤黎自己一个人走向了右手边。
他有些屏着呼吸,走得不快,因为很不安,也很警觉,每次走几步就会停下来,抬起脸静静观察着周围。
在迈过长廊后,深呼吸后推开了第一道房门,像从地底传来的诡异“嘎吱”一声。
尤黎在雕花木门外注视了好一会儿,里面不是灵堂,就是很普通的一间寝房。
像是南院的仆役住的。
但他还是走了进去。
尤黎的目标直奔那面铜镜,他拿了起来,有点怕在这种诡异的地方照镜子会招来不干不净的东西。
但还是翻了过来。
铜镜被打磨得光滑细腻,足够将尤黎此时的面貌照得清清楚楚。
少年细白的手指攥着这面铜身,低着眼睑往镜子看过去,因为铜镜泛着黄,镜面倒映出一张稍显朦胧的面孔。
犹抱琵琶半遮面,别有韵味。
墨发长至脚跟,有些瘦小,宽袍大袖,十足十一张未长开的美人面。
有人似乎在他身旁噙着笑,细细看着。
尤黎浑然不觉,他只觉得镜子里紧贴着自己的倒影右旁好像有些模糊,他以为是镜子脏了,还用衣袖包着手指,很仔细地去擦了擦。
擦不干净,是铜镜本身没有被磨干净,才变摸糊了吗?
如果尤黎能看见,在铜镜里倒影出的真实画面便是两张如出一辙的美人面孔贴在一起。
因为同样的宽袍大袖和墨发,即使一个显得还未长开,一个身长玉立,他们也同样像得出奇。
距离近得仿佛快要吻在面上。
尤黎很仔细地端详起镜子里自己,是有些红痕,看起来不太明显,但是为什么一直没消下去?
他用手指搓了搓自己脸上有红印的地方,不疼,但那个红印因为他轻轻的一搓好像又变重了一些。
尤黎抬手的时候袖袍滑落下来,他突然发现自己的手腕好像也有一圈红印,像是有人用力圈过自己的腕骨留下的。
能看出一些指印。
但明明昨晚那个和他成了亲的夫君抱他的时候,不管是在醉酒前还是在醉酒后,都没有用过力。
连吻都温和绵长得不行。
尤黎把镜子放下,他想到什么,立即就跑去把大开着的门关上了,寝房内一下变得昏暗。
他开始有些不太熟练地去解自己的衣裳,从系带到里层,一层一层地脱落,长长的亵裤也踩在赤着的脚下。
繁复的衣袍一层又一层地掉落,从肩滑到腿,再堆叠在他的脚边,长发半掩半遮住一半露在空气里的身体。
尤黎低着眼睑在看,
他也在看。
尤黎昨晚被人环着的腰,揉过的肚子肉都浮现出印子,腰还好,肚子上有些地方因为揉得多,已经泛青了。
他又弯腰看了看自己的腿。
昨晚被人用秤杆不轻不重训斥了一下的地方,那里已经完全变得青紫。
光是看着就可怖无比。
他全身上下东一块紫,西一块青,还没被怎么样,就让人弄得破破烂烂。
尤黎觉得自己像是要坏掉了。
不然怎么会别人只是抱自己一下,他就会起红印子,脸上微肿的眼睛和嘴巴也让他很奇怪。
尤黎昨晚是哭了一会儿,但是没有哭太久,至少没有整夜整夜地哭,夫君也只是亲了自己一会儿,这个技法亲一小时都不比019亲十分钟来得破坏大。
怎么可能一整夜过去了,红肿都没有消。
他好像真的坏掉了。
尤黎捏了捏自己,他很紧张地盯着看,五分钟不到的时间,那个地方就肿了。
而他一点疼痛都感觉不到。
像是一张脆弱不堪的小纸人,
轻轻一撕就会裂开了。
碰不得,打不得,骂不得,
合该被人养护着。
第67章 皮影戏09 扎彩匠
尤黎看了铜镜里的自己很久,
很认真地对比着脸上那些红痕。
尤黎后知后觉这好像是他早上用帕子擦脸时,帕子蹭过脸面后留下的印子。
仅仅只是擦个脸而已。
尤黎又蹲下来,他去扯被自己堆在地面上的衣裳, 很用力地去扯,甚至因为互相受力,反作用到了自己身上。
让十根手指头都变得有些红肿。
但不疼,一点都不疼。
因为换作平时, 尤黎用得只是正常力道,但他现在觉得自己就算用再大的力气也不会觉得疼。
衣裳没有烂。
跟昨天一点都不一样,昨天尤黎刚到这个副本时,身上穿着的是跟那些送嫁的童男童女一样的制式的衣裳。
那些衣服一扯就碎。
刚刚他也看见了,其他的玩家们身上的衣裳也破了很多个口子,但这些人昨晚明明没有进行什么剧烈的打斗或者活动。
可今天尤黎穿得这身衣裳是好的, 扯不烂,粗看会觉得它和玩家们的衣裳一样精细, 要细看才能感觉到衣服布料的柔顺。
就好像是有人特地为他准备的。
早就预料到会出现这一幕,预料到尤黎被粗糙的面料一蹭就会起印子的这一幕。
尤黎松开手,已经确认了。
昨天只是衣服, 今天就是身体, 明天会是什么?会不会是从体内到体外。
他们到时候该不会走一步路,跨得稍微大一些,或者用力挥一下手就会撕裂吧?
皮肉撕裂开,露出里面的血和肉, 更严重的会不会造成骨裂, 甩个手就会把手臂甩出去了。
尤黎越想越冷,脑海中幻想出来的画面让他唇色都有些泛白,晃了晃脑袋, 才手忙脚乱地把地上的衣服捡起来,有些慌地给自己套上。
因为慌忙,他的动作幅度也有些大,不该露的该露的全暴露在空气中。
从上往下看过去,一览无余。
尤黎隐约觉得有哪里奇怪,就好像自己在被什么看着,等他细细感受时又发现周围一片寂静,除了他之外空无一人。
什么都没有。
堪称风平浪静,
诡异得出奇。
尤黎匆匆忙忙系上衣裳,快跨过门槛时,他突然凭空踉跄了一下,步子晃大后,刚刚松垮系上的细绳又松了开来。
他有些奇怪地低下眼睑看了一眼,这回很认真地把它系好了,怕再掉。
系完后就顺顺利利地跑了出去。
他还没搜索完这边的庭院,但现在这件事已经没那么重要了,尤黎先往苏云和王韵在的方向跑了过去,刚一出庭院又穿过几道拱门后,才发现一座威严森森的高大祠堂就立在不远处。
黑深的沉木,纯白的挂饰。
林府家主的灵堂就在眼前。
尤黎看到的第一眼就被震慑得走不到道,这所灵堂建得太过压抑和古朴,它静静伫立在那,高大得仿佛要顶天立地。
连明媚的阳天都显得暗了下来。
浓稠的诡翳感笼罩了所有见过它的人的全身,尤黎莫名的,从心底抗拒踏进去。
他深呼吸一口气,鼓起勇气走了进去。
苏云和王韵就在里面。
她们显然也都承受不住,总觉得阴风阵阵,哪里就会冒出来点东西来,即使灵堂内燃着通天的白烛。
一边面色发白一边警惕地寻找线索。
灵堂内灯火通明,点着成百上千根白烛,蜡泪在底座堆积如山,威压压的灵牌位碑几乎一眼看不到头,都是进府的祖先。
很有祠堂的感觉。
而正中间就摆着一副偌大的棺椁,周围都是祭奠之物,正前方就摆着两个跪席用的蒲团。
棺木未被封死,但没人敢去查探,甚至所有人都绕着它走,人人避而远之。
就是因为它没有被封死才这么提心吊胆。
谁知道里面是空着的还是有人,若是空,那尸体跑哪去了,若是有尸体,会不会突然掀翻馆盖朝他们袭击。
王韵,“你怎么来了?”
另一边还在翻找的苏云也走过来,“这就是灵堂了,我确认过了,上面那些灵牌我一个一个看过去,空着的那个灵位应该就是林府家主,因为还未下葬,所以灵牌还没放进祠堂里。”
“你的猜测是对的,林府家主早就死了,这场婚事是当作喜丧来结的。”
“是冥婚。”
尤黎还在怔怔看着那座棺椁,移不开眼,林府家主真的死了,那昨晚在他面前宛若活人的人到底是谁。
和他成亲的夫君是人是鬼?
尤黎有些难以呼吸,直到被人唤醒过来。
王韵问,“你没事吧?我们在问你怎么突然急急忙忙跑过来,那边有什么异常吗?”
尤黎恍惚回过神,他说,“你去找找他们,发现了一件事,让他们回来,我们一起验证一下。”
王韵和苏云对视一眼,“我们三人一起去吧。”
尤黎答应了。
他们一起去了左手边的院子,找到了何琪和健身男,尤黎一直很安静地观察众人的面貌,他也很紧张。
怕自己是特殊的,他总是特殊的那一个,但未知更让人可怕。
“你们看一下身上有哪里有没有伤,最好可以脱衣服看,可以看得仔细一点。”
健身男不同意,“这衣服质量这么差,真脱下又穿上,我都怕我没衣服穿,一撕就烂。”他说,“我能肯定我没受伤。”
“昨晚我们睡了一晚上,什么都没干,互相监督着,能出什么问题?”
苏云看了尤黎一眼,“行,我去看看。”
何琪是个警惕的人,“那我也去吧。”
王韵跟着大部队走。
健身男熄了火,不得不跟着去。
时间有些久,因为衣服不管是穿还是脱都得小心翼翼,但四人也都发现了问题所在。
苏云面色难看走了出来。
何琪奇怪道,“我的身上有伤。”
王韵,“我也有。”
健身男也觉得古怪地承认了。
尤黎把自己的猜测都一一说了出来,等都复述完后,有队友一起承担压力,一下子放松了不少。
尤黎慢慢平复下来,急于自证道,“你们可以相信我,我昨晚真的没出事,我能肯定我还是我,出问题的地方就在这里。”
苏云突然道,“你们有没有觉得很奇怪?”她说,“林府家大业大,能看出财力雄厚,他们家主死了,为什么灵堂设置的怎么冷清,少了很多东西。”
健身男,“这有哪奇怪的,等会儿,你们找到了灵堂?在哪?”
五人一起回到了灵堂。
比起如山高的灵牌匾位和烛蜡而言,棺椁的摆放实在过去简单,对比分明。
苏云,“你们听说过纸扎人吗?”她说,“我们公会里各种各样关于民俗的职业都比较齐全,有位大师在外曾经以做纸扎人卖生。”
“扎纸人又被称为扎彩匠。”
“扎鬼纸,扎来鬼纸祭阴阳。”
她见众人一脸茫然,便道,“说通俗点就扎个纸人去给死者陪葬,多是用来祭祀亡人之用,最经典的例子便是始皇的兵马俑。”
“古时的富贵之人死去后,陪葬品必丰盛无比,金银珠饰一一不缺,残忍一些的,还要活人陪葬。”
“后来因为生生把人活埋太过失去人性,这种习俗就变了,变成扎个纸人来给自己陪葬。”
“手艺好的扎彩匠能把纸人做得犹如活人。”苏云说,“只是这里面也有诸多忌讳。”
“我了解得不算多,也记得一两条。”
“比如切勿给纸人点睛。”
王韵说,“这我知道,古有画龙点睛之故,给纸人点睛也是同义。”
尤黎想到一个令他背景发寒的猜测,他问,“是怕它们点睛后就活了吗?”
苏云看了他一眼,“是。”
苏云道,“能验证的办法只有一个,我们把眼睛遮住,去试试能不能走出林府的大门。”
何琪,“不是还没满三天,这可行吗?”
健身男,“不试试怎么知道,真等三天后,我们那时候走不走得动还难说。”
王韵,“现在不找就只能坐着等死。”
尤黎轻声问,“我可以一起吗?”
他一直被排斥在外,现在还是开口了。
他也想通关。
王韵,“为什么不行?”
苏云,“走吧。”
他们一起齐齐迈过了门槛,
四人走出灵堂大门。
苏云一行人步伐不停地往大门走去,要遮住眼睛的办法也很简单,布料现成的,一撕就能下来。
他们多撕了几条,叠在一起使用。
昨夜就已经自己一个人试过能不能离开林府的健身男,今天又准备再试一次。
他把布料死死绑在脑后,眼前视线顿时一片漆黑。
苏云,“你一直走,一直走……”
她忍无可忍,“往前一直走,不要拐弯!”
“路是直的。”
健身男道,“我蠢吗?我看不见路是直的?这不是在走?”
但实际上的他却僵直着手臂,诡异地一直在原地打转。
这是王韵突然拉住了何琪,面色古怪,“你有没有发现……”
“我们之中又少了一个人。”
第68章 皮影戏10【已修改】 为一人祈福之用……
尤黎一直在走, 一直在往前走,
他的眼前是苏云他们的背影。
苏云和王韵在低声谈论着什么,何琪和健身男隔得有些远, 不怎么说话,但还算和谐。
他落在最后。
从南院的灵堂到正堂大门的距离他忘记要走多久了,尤黎只觉得自己似乎一直走了很久很久,他好几次想开口搭话, 想融入大部队里,却因为一直听不清苏云和王韵在低声说着什么。
也听不清何琪他们偶尔说的一两句话。
走了有多久了?
他不记得。
尤黎突然觉得心里有些异样,他望了望四周,但周围的景色随着他的走动一直在变,和他来时的路一模一样。
他忍不住在脑子里小声唤。
“系统?”
“我在。”
这个副本里系统的话变得很少,但不管尤黎什么时候喊他, 他都能得到回应。
尤黎又有些安下心。
天色渐渐变暗了,他出来时, 是早上,因为林府很大,这么来回走个两三次, 基本上天就要暗了。
但尤黎一直没觉得饿, 他也不渴。
黄昏袭来时,尤黎才隐隐觉得不对,虽然从最南面到最北面是要走很久,但也不至于快天黑了都走不到。
他发现前面的苏云他们也没有发出疑问, 甚至一直没有回头看过自己半眼。
尤黎觉得不对, 他快速上前几步,想叫住他们,却猛然发现自己好像和苏云他们的距离并没有拉近。
慌乱, 诡翳的阴冷霎时直窜了全身。
尤黎怔了一两秒后,立刻不顾一切地向前跑,他被宽大的长袍绊了好几下,快扑倒在地了,也不顾稳住身形,呼吸急促地想追上面前的苏云他们,“我们好像遇到鬼打墙了,别走了,别走了——”
他急急忙忙的,想提醒所有人。
却猛然发现没有一个人回头看他。
苏云他们依旧在维持着和之前一模一样的速度往前走着,尤黎拼命地跑,拼命地追,却怎么都追不上他们。
他能看见的只有他们的背影。
尤黎猛地停住脚步,他呼吸变得越来越急,越来越急,又转过身往来时的路跑。
想跑回去,离开这里。
但一转头,心里就瞬间冰冷下去,指尖都发白,堪称惊恐地发现自己不管是往前,还是往后,还是停止不动。
苏云他们的背影都保持着跟他同样的距离。
这些背影像什么脏东西,
死死缠绕在尤黎的周身。
尤黎站着不动了,他僵硬着看着前面人的背影,想看又不敢看,不知道这些人会不会突然对他回过头。
如果回头看他,那这四人露出的脸又是怎么样的脸,还是苏云他们吗?
怎么办,天快要黑了。
尤黎换了任何一个方向,他往四面八方走过去,都改变不了这个现状。
怎么办,怎么办……
他孤立无援地被困在一个脱身不了的险境里,尤黎深呼吸一口气,他缓缓地把自己的眼睛阖上,抬起手,摸黑着,试探地往前走。
一步,一步,又一步……
在视线的一片黑暗中,尤黎伸出去的手撞到什么坚硬的东西,僵冷的触感霎时从他的指尖传向了全身。
不知道摸到了什么。
尤黎瞬间缩回手,踉跄着倒退一两步,他猛然睁开眼,大口惊喘着,跌跌撞撞倒在地上,但一睁开眼时却发现眼前依旧一片漆黑。
伸手不见五指,什么都看不见。
尤黎剧烈地呼吸着,他自己一个人在原地缩了很久,根本不敢起身,自我心里安慰着,在地上缩成一团,平复了很久,才开始动作着,自己一边跪爬着往前,一边半伸出手,往黑暗里探。
他不敢站起来,只敢用这个姿势。
衣裳坠在地面上,松松垮垮的拖成一个长摆,尤黎拖着它们,静静在黑暗里往前。
他艰难地试着物,只能看清楚眼前的一点空间。
很快,他触摸到刚刚摸到的坚硬东西,尤黎大着胆子,伸平手,用掌心去丈量着,很平稳却很僵硬的触感。
好像是一堵墙。
但是又有些滑,很冰,尤黎凑到近前,屏住呼吸,颤着眼睑,很认真地去看。
不是墙,是门,一道高大又古朴厚重的木门,一股恶寒笼罩住突然尤黎的全身,他不敢置信地碰了又碰,又回头看了看自己刚才爬过来的地方。
他在黑暗里急促地深呼吸着。
这是灵堂的大门,此时它不知道为什么合了上去,刚刚祭祀用的烛蜡此刻没有一盏亮起,全都熄了。
他身后不远处就摆着一具放着死人的棺材,甚至还摆着成百上千座亡人的灵牌位。
他从始至终就没有走出过灵堂的大门,它一直在这,自以为是地在往前走,一直走,一直走,但实际上是一直在原地。
在原地踏步,在黑暗中打转地生生走了一两个小时,不是鬼打墙。
是鬼遮眼。
尤黎全身都发凉,他背靠着灵堂的厚重大门,无力地跪坐在地,终于撑不下去地脑子里哭,“你陪我说说话好不好?求你了。”
听上去快哭了,但只是带着些微弱的哭气,拼命在忍着,只是很小声的,提了一个微不足道的请求。
系统音质冰冷,“说什么?说你笨?”
尤黎听出来系统在说他走了这么久才发现不对劲,他忍不住,眼睛有些酸,闷闷的,“你不要和我说话了。”
系统,“不是你求我的?”
尤黎吸了口气,“那我不求你了。”
系统语气稍沉,刚刚还在冷嘲热讽,现在却在不紧不慢地出着声,“不会有事。”
他语气低沉,明明是机械音是冰冷的触感,此时却意外地因为平稳而有了些许温度。
“不用怕。”
尤黎很好哄,他自己在门边蜷缩了一会儿,很快又大着胆子爬起来,去摸门上有没有门把手。
在他站起来的一瞬,远处突然有一烛蜡倏然亮起。
黑暗里骤然有了微弱的烛火,昏黄的烛光照亮了很一小片地,但也很黑。
让人的视线影影卓卓,看不太清。
离得太远了。
亮起的地方是和尤黎呈对角线的距离,他在大门的中央,那根烛蜡却在最远的角落里。
林府的祠堂大得出奇。
尤黎很紧张地贴着门,他死死地往后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因为他好像在模糊的视线中看见了一个人的侧影。
不知道是不是人。
对方长身玉立,身量很高,静静站着,繁复的衣袍曳地,挽着宽袍大袖,墨发未曾用任何玉冠竖起,任由青丝垂到地面。
他不紧不慢地托着盏灯,用修长的手去护着微弱的灯火,姿态自如。
仿佛这件事已经做过成百上千次。
白蜡在根根燃起。
这人明明在这么远,他说话时,声音却犹如在尤黎的近前,不疾不徐地问询着话,“夫人今日出门在外,可还过得舒心?”
尤黎唇色发白,死死贴着墙,他已经知道他的夫君不是活人了,不管是不是,突然出现在他面前,也可怖到了极点。
一句话都没说。
尤敛笑,“看来夫人已然乐不思蜀,连到了夫君跟前都这般不情不愿。”他语气未变,依旧温和,“怕是规矩还有的学。”
却让尤黎毛骨悚然的冰凉,再开口时,已经变乖了,发着冷,屏着气,呼吸很微弱,“……夫君。”
尤黎的臼齿深处都在森冷地打颤,带着哭气,“没有……想着夫君的。”
尤敛“嗯?”了一声,“时时刻刻都在想?”
尤黎不停地点头,“想了,想着的。”
他耳边骤然传来一声轻笑。
“想着还往外跑。”
“夫人不该去我的棺材前,为夫君守灵吗?”
守灵也是一种民间习俗,也称守夜。古时人们认为人死后三天内会归家探望,因此子女得守候在灵堂内,等死者的灵魂归来。
守在亡者的灵床、灵柩或灵位旁,每夜都需有亲友伴守,直到遗体大殓入棺为止。
尤黎深呼吸,“夫君不要生气,我不知道,我这就去的,我现在就去。”他摇头,“我不知道要这样做。”
尤敛,“那怎么还不去?”
尤黎快哭了,“我看不见,夫君,我不知道棺材在哪里,太黑了,等一下好不好?”他说,“等灯全都亮起来了我再去。”
他的夫君只给了他三个字。
“爬过去。”
尤黎呼吸一滞。
“夫人刚刚爬去门边时就极为聪慧,怎么此时就不会了。”
尤黎过了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伸出手往前,在黑暗里摸索着,他不知道棺材前的蒲团在哪里,其实他夫君说得也没有错处。
蒲团在地上,要想在黑暗里找到它们,就只能在地上用手去摸。
尤黎迈了两步,还是蹲下来,一点一点地去用手探了,他不停地深呼吸,听见人问他,“夫人可知夫君点得是什么灯?”
尤黎问什么答什么,“不知道。”他很乖,“夫君点得是什么灯?”
尤敛笑了一下,“长明灯。”
“这成百上千数以万座的烛蜡皆是长明灯,夫君每日都会前来,一盏一盏将它们燃起。”
“燃了一年又一年,已不知过去多少岁月。”
尤黎愣愣地问,“它们是作什么用的?”
尤敛语气很淡地答,“祈福。”
古往今来,长明灯多是在佛寺燃起,香客捐赠香火后,可点一盏长明灯,由僧人看守,常年不熄,可为自己祈灯,也可为他人祈灯。
也有用在陵墓之中,维持墓中的灯火通明。
但这望不到尽头的长明灯却是生平罕见,让人难以想象,它们皆是为一人祈福之用。
“你也该拜一拜了。”
尤黎还在愣神间,就听见一直没说话的系统此时却开了口,也是如出一辙的话,“照他说得做,拜。”
“快拜,别等他反悔了。”
尤黎还没反应过来,耳畔就传来他夫君的命令,带着些不容反抗的意味。
“跪好。”
第69章 皮影戏11 被谁教过了
尤黎自己一个人在黑暗里乱转了一会儿, 实在找不到那个蒲团在哪里。
他茫然地撑坐在地面上,看着远处的那一点微凉的烛光,看见那道修长的身影, 犹豫了很久,还是静静地说,“我找不到。”
少年宽大的衣袍快铺了一地,静静坐在繁复之上时, 像被锦簇包围,可周身却是一片深沉的昏暗。
仿佛被浓重的黑和极贵的布料圈养在一块很小的地方,画地为笼。
尤黎抿起唇,抬起头望人,有些怕,但还是喃喃地喊, “……夫君。”
不得不求助。
尤黎自己都意识不到,他此时此刻面上的迷茫和无助有多么明显, 这些情绪全部都对着一个人去释放,去祈求。
让人不心软都难办。
尤敛,“夫人莫急。”
他这般说, 脚下却一动不动。
尤黎还是怕他的, 这种怕是莫名的,因为他不知道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个什么东西。
是人,是鬼?会不会他不听话,就会毫无缘由地对他动手……
尤黎呼吸都屏住了, 但让他在偌大的祠堂里摸黑去找一个小蒲团实在太难了, 他只能乖,很乖地去求。
下一瞬,倏忽间有人碰到自己。
尤黎骤然颤了一下, 瞬间回头往后看去,连连惊恐地往前爬,“夫君,夫君……”
他身后什么都没有。
刚刚却突然出现一只手扶住了他。
尤敛,“夫君在,莫急。”
他依旧不疾不徐地在点着白蜡,甚至不曾回头看尤黎半眼,仿佛独身事外一般。
尤黎跌跌撞撞地爬起来,“夫君,我找的,我这就去找。”他以为是对方生气了,刚刚是惩罚他的手段,现在仓皇着地摇头,拼命躲着身后的东西,“不要呜……我去找。”
还是哭了,
直到身后有人稳稳扶住他,尤黎心跳都快停了,他甚至滞了片刻,才猛然惊喘出声,死死地就要往前走。
但被拖住,他跑不动。
尤黎蜷缩着要往地上倒,又被轻轻扶住。
他身后人道,“夫人。”
耳畔熟悉温和嗓音,瞬间让尤黎怕极了后紧绷的精神骤然放松,他整个人松软下来,差一些就要腿软地要滑到地上。
但他看不见的人始终稳稳托抱着他。
尤黎大口呼吸着,无力地靠在人身上,被那个诡异的,他看不见的存在搂着慢慢往前,带着哭腔和刚刚流下的泪水,“夫君?”
似乎有人抬起手,在给他擦泪。
尤黎只能听见对方道,“莫怕。”
很莫名的,就这一句话,就这简短的两个字,比任何效果都有用,仿佛他夫君此时说的话都变成了金科玉律。
尤黎控制不住的,有些安心。
尤敛道,“就在前方。”
尤黎的泪慢慢不掉了,他点头,“好。”他没忘,“谢谢夫君,我跟着夫君走。”
即使这样说了,尤黎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他身后依旧黑漆漆一片,又转回头,那个修长的侧影依旧立在远处,静静继续着手上的动作。
尤黎深呼吸一口气,被半托半抱着,踉踉跄跄地跟着走,他没什么力气,用的是靠在人怀里的姿势。
走得并不快,但也没多久,
他看不见的夫君就停下了步伐,尤黎能感觉到身后人的身量比自己要高,轻而易举就环住他。
走近了,尤黎才发现自己脚边有一个蒲团,他不知道对方环住自己要做什么,但很乖,一点都没有动。
仿佛身后人要对他做什么都可以。
靠得近了还能听见他紧张地屏住呼吸的声音,今时不同往日,经过两个副本后,又被人对着做了很多他怎么哭都不会停的事。
已经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时候了。
尽管还是有些茫然,也觉得这个姿势贴得太紧了,尤黎整个人都像被包在人怀中。
过分近的距离,带给他浓重的不安。
眼睑轻轻颤着,偏过脸,想抗拒这份暧昧,但又不敢表现得太明显,只能呼着潮湿的气。
尤敛自然能察觉,他道,“夫君不碰你。”
尤黎想回头看人,但他知道自己看不见,又忍了下来,紧张地低下眼睑。
发现自己的手被抬了起来,摆出一个格外虔诚的姿势,然后虚虚对着蒲团跪坐了下去。
身后人同他一起,也缓身跪了下来。
尤黎跪坐得歪歪斜斜的,上半身还靠在人身上,他又去看依旧在点燃着白蜡的人影。
忍不住去想,若是对方真的过来了,同他跪坐在一起是什么画面。
尤其是对方的发尾甚至逶迤曳地。
祠堂内有很轻的檀香味和香火气,尤黎安静了好一会儿,等下一步,但身后人只是维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
他根本不知道要做什么。
尤黎声音很轻,“夫君……”
尤敛嗓音微沉,“禁言。”
尤黎不说话了,他只是有些茫然的,就这么坐在人怀里,在黑暗中等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但成千上万的烛火一根一根地去掉,花费得时间极长。
慢慢的,他开始去看远处那人的动作。
看人不紧不慢,熟练至极,不曾出半分差错的动作,但很割裂的,尤黎此时此刻又被同一人环抱着,对方平静的气息就在他的头顶。
尤敛一动不动。
尤黎瞧火瞧了太久,眼睛都有些发酸,他看着那个角落里的光慢慢亮成一片。
黑沉的祠堂也在变明。
他等着等着,又有些累了。
此时已入深夜。
尤黎的呼吸不知不觉变得绵长,他靠在身后人的怀里,静静地睡了过去。
他也不敢睡沉,维持在一个很容易被惊醒的状态,对方也不管他在做什么,这么不专心也无关要紧。
仿佛剩余的事都交给了他夫君去做,而他只用静静坐着,休息就好了。
不知过了多久,尤黎是被摸醒的,他瞬间反应过来,堪称惊慌地往后缩。
下一秒就被刺眼的光亮照的不得不闭上眼睛,分泌性的泪也溢了出来。
尤黎闭上眼后才发觉自己的腿被人用手一寸一寸地丈量着,从下到上,每一寸都没有被放过,还不时伴有按压的举措。
像在看他的腿好全了没有。
尤黎有些不安,他等眼睛好一些了,才敢睁开眼,烛蜡的火并不亮,是昏黄的,但成千上万加在一起,就显得视觉里异常恢宏。
黑压压的祠堂浑然变了一个样,但莫名的,这里的气温尤其低,即使这么多烛火也依旧不冷不热。
尤黎甚至来不及去反应自己的腿为什么会被这么做,他眼睛都忘了眨,静静仰着脸看着四周的一切。
不敢相信这是一人完成的。
直到他突然回过神,才怔怔地发觉此时有一人站在了他的面前,尤黎是跪坐在地上的,他要很努力地仰起连,才能顺着对方的衣袍往上看。
这个姿势让他完全陷进了身后他夫君的怀抱里。
身后的是瞧不见的,虚无缥缈,又真实存在,面前的是能瞧见的,如出一辙的同一人。
一前一后,尤黎浑然有种错乱感。
他很认真很认真地去看面前人的容貌,从没有这么认真过,尤黎怔怔的,他以为是幻觉,又因为移不开眼,只能很慢很慢地眨了下眼睛。
尤黎呆呆地问,“……你是谁?”
尤敛半蹲下来,“夫人怎么连夫君都不认识了?”
靠得太近了。
尤黎下意识往后缩,但他身后有人,下一秒他就听见耳畔响起另一人的嗓音,“莫动。”
明明是同一个语气,
却出自两个不同的方位。
尤黎被包在最中间,哪里也去不了,哪里也躲不开,但他只是怔怔地看着面前的人,呼吸都快滞住了。
尤敛道,“夫人将我认成谁了?”
尤黎颤着眼睑,一个字都不敢说。
尤敛笑,“不肯说也罢。”
他进一步。
尤黎下意识缩着往后退。
尤敛道,“夫君说过,不碰你。”
但尤黎腿上的手已经量到深处,他呼吸混乱,有些呜咽,“不要摸了。”
正前方就是一座肃穆的棺椁,再后就是整面墙的灵位,周围还有黑压压用力祭奠的花圈。
尤黎接受不了这个场面,他仰起面,想去看人,泪水又被烛光刺得溢出,“你明明在碰我……”
他只能听见面前人徐徐道,“夫君不曾动手。”
尤敛是没动手,他只是静静看着。
尤黎又听见身后人道,“夫人身骨易碎,切勿使力。”
言下之意就是让他别乱动,说得不碰他也只是因为碰不了,所以换了一个方式碰。
明明对方什么都没做,丈量的方式也只是点到即止,但尤黎还是闭上了眼睛,根本不敢看面前满面墙,威严森森的灵位。
等量完了,尤黎下意识想松一口气,又被吻住,对方侵入他的唇齿间,吻向深处。
快亲到舌根处了。
尤黎控制不住地张着唇齿,泪水一滴一滴地滚下,因为吻着他的只是一团看不见摸不着,有触感但没实感的空气。
甚至能瞧见他被迫张大的唇舌是怎么被搅动,黏腻的水液如何顺着臼齿淌在唇上。
甚至被吻得洇湿的舌尖都能瞧得清清楚楚,是怎么被弄得吐出来的。
半粉地搭在唇齿上一点点。
从上到下,几乎展露无疑。
没有任何的隐私。
尤黎被弄得闭上眼睛,他去吸鼻子,吸气,哭咽着,被一旁静静欣赏看着他的人,刺激得手指发白地用力,紧紧攥着身后的人。
根本承受不住。
这张和他相似的脸,另一个浑然不同的自己,就这么立在一旁,看着他凌乱又不堪入目的一面。
尤黎被亲得受不住,已经控制不住用嘴巴去呼吸,吞咽着溢出的水液。
顶着满脸的泪,听见他夫君语气轻缓到诡异地问了一句话。
尤敛,“夫人好生熟练。”
他温声,缓缓询问。
“被谁教过了?”
第70章 皮影戏12 很会
尤黎被亲了好几次了, 再笨也学会怎么在被亲得受不了的时候怎么用鼻子呼吸。
尤其是在019那里。
昨晚被亲的时候他不难受,今天呼不过气来,本能地让自己好受一些。
尤黎反应了好一会儿, 才明白对方在问他和谁接过吻,他哪里敢说,偏过脸极尽全力地抗拒着。
又动不了半点,只能让人看着自己是怎么被亲的, 视线没有任何遮挡下。
能看出他嘴巴里很软,被吻得嫩粉的舌也很软,退着缩在齿关后面,胆颤心惊地躲着入侵者。
水也很多,包不住了还会流出来,弄得下巴上湿津津的, 混着晕人的香火气,让人恨不得钻进他嘴巴里亲。
潮湿的水汽和发烫的体温, 让空气中都变得有些闷热,全都是尤黎身上的味道。
细细的,闻不出来的香,
又热又带着湿气。
尤黎鼻子很难受地皱着, 眼泪呜咽着掉,不肯说话,又想让人轻一点,只会摇头。
尤敛道, “还不肯说?”
尤黎拼命地摇头, 他抬手想捂自己的嘴巴,不想让人看。
这个字没有说完。
因为尤黎骤然捏紧了手指,闷着不说话了, 他的眼泪突然间一下子成水地掉,很难受一样,从哭声里发出一声很细微的,带着颤的叫。
尤敛道,“夫君昨夜说过什么?”
尤黎紧紧蜷缩成一团,藏在衣袍底下的腿绷紧地并着,眼泪掉得很厉害,温热的呼吸从嘴里冒出。
他什么都听不见。
尤敛俯下身要将人抱起来,“罢了。”
语气间像是松了口。
过了好一会儿,尤黎才听见好像有人在问他,脑子里是低凉的机械声,系统在问他,“怎么了?”
尤黎谁都不想说,在外面哭,在脑子里也哭,但一个字也不肯说。
系统问了他好几次。
尤黎觉得他是故意的,系统之前什么都知道,为什么这次就不知道了,还要在他这么难受的时候故意来问他。
尤黎还在被看不见的人亲着,他夫君抱着他不紧不慢地走,他视线都糊着一片,出了很多的汗,腿酸软又无力地垂下。
受不住了还会蜷一下。
有什么东西滴落在地上,将深色的木地板洇湿了一小块,让木纹更为黑沉。
系统的语气冰冷,但还是在哄人,“怎么了?”
尤黎这才在脑子里哭起来,断断续续的,话也说不清楚,像是已经失去了意识,“有奇怪的东西,钻进来了……”
“它钻得好深,好重,呜在,在我的肚子里……一直,一直……”
没有说完。
是一团感觉不到的空气,因为变成个小纸人的尤黎经不起折腾,用了一个诡翳不知道怎么半到的办法,这团空气又细又长,像是水流渗透了进去,进到深处后才汇聚着出力。
但尤黎什么都不知道,他哪里会懂,只会觉得又奇怪又难受,用手心抱着自己的肚子,颤着越来越酸软的腿根。
在脑子里反反复复地说好酸,好难受,让系统救救他,问要怎么办,说自己的肚子胀胀的,说衣服也被弄湿了。
束手无措,慌乱模糊,闹得很厉害。
根本不知道自己正被他名义上的夫君用奇怪的东西弄着,还一边在给外人细致地说着感受。
小猫一样,鼻子也哭湿了。
系统正准备开口。
尤敛却在此时俯下身,不紧不慢地吻了人一下,动作很温柔。
潜进去的那团气却骤然一个很深的力道,而后豁然被冲散。
尤敛微抬了抬手,操控着停了。
尤黎在人怀里骤然卸下了全身的力气,他好像听见有人在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那是系统的声音。
系统的语气沉到极点,机械声无比清晰低缓,近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道,“恭喜宿主获得道具一一长明灯,来自于???的馈赠,作用未明,或许你可以试着对它祈求,说不定会得到意想不到的结果。”
“有一定概率愿想成真。”
“品质???”
尤黎听到了两处消音,他嗡鸣的耳膜被刺了一下,意识不清地哭求,“我不想……不想要道具了,不想要了,呜不要了,还给他,还——”
尤黎被两个人同时吻着,浑然不同的触感,他模糊中快要错乱,不知道自己在跟谁说话了,不明白自己说了这么多声了,系统怎么还不还回去。
尤敛侧耳听了一会儿,询问,“夫人不想要什么?”
尤黎还在说,“求,求求你……我不要了。”
尤敛吻他,漫不经心地低笑,“夫人求夫君有用些。”
尤黎脑子里一片死静,他听见这句话,像听见最后的求生之道,抬手就去抱人,哭湿的脸蹭过去。
学着之前蹭小丑的时候,
有过经验,很会。
湿黏黏的气也呼在人脖颈间,他们相似的两张面孔紧贴在一起,一边平静至极,一边哭花了整张脸。
“求求你,求求夫君。”
尤敛道,“夫人求我,夫君总是不忍心的。”他动了动指尖,“好了,没事了。”
尤黎一下子就找到了该对谁哭的正确对象,把别的什么都忘在了脑后,用力贴着人,他也不说话,只是惊魂未定地平复着呼吸,眼泪也没停。
很安静很安静。
尤敛抬手,不轻不重地顺着人的后背,他的气息甚至从始至终都未乱过一分一毫。
尤黎没有力气,身上很软,像滩水一样伏在人肩上,但他抱着人的手臂始终紧紧的,恨不得把自己挂在人身上。
当个透明的树袋熊。
尤黎吸着气,平复完后立刻贴着人道,“夫君不要生气,我会想起来的。”
听上去很熟练,经验格外丰富。
满满都是求生欲。
尤敛问,“想起什么?”
尤黎,“想起你。”
三次了,再笨都会了。
尤黎很急地说,“我吃药治疗的时候,忘了很多事情,很多都想不起来了,不是故意忘了夫君的,我很快就会想起来的。”他说,“你不要生气,别生气。”
尤敛却道,“嗯,夫君知晓。”
反应跟预想的不同,对方一笔带过,好像真的毫不在意,从态度和语气都极其的轻描淡写。
尤黎愣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很小心的,“我会想的。”
尤敛看他一眼,“不用想。”
尤黎被放在那张棺材上,他虚虚撑着自己,不敢真正地坐下去,毕竟这可是别人的棺材板,还是自己夫君的棺材板。
他身上湿湿的,被弄脏了怎么办。
尤敛,“坐。”
尤黎慢慢松开手。
尤敛抬手,他手上凭空出现了一件衣裳。
尤黎看着他,还没反应过来,下一秒,就有东西触碰上自己。
尤黎吓了一下,但很乖地没有动,他知道是谁,所以让怎么做就怎么做。
他坐在黑色的棺椁上,四周都是明火,身后就是各式的灵牌,然后一件一件让人脱了衣服。
尤黎颤颤巍巍地低着眼睑,细白的腿弯到一起,紧紧并着,赤着的脚也踩在底下的棺材上,整个人缩成一小团,竭尽全力地把该遮住的都遮住了,最后还是忍不住小声说,“我有些冷,可不可以不要脱完?”
尤敛将新衣披在他身上,“那便不让夫人冷。”
尤黎脑子里又响起系统的声音,他快忘记系统还在了,猝不及防被吓了一下,听着对方不带任何情绪道,“恭喜宿主获得道具——一件能保暖的衣裳,没有使用限制,品质尚可。”
温暖的触感一下子围绕上他全身,触感很奇妙,明明看起来只是一件单薄的寝衣,但尤黎却像陷进暖乎乎的绒毛里。
尤黎很配合地要把自己的头发拿起来,却被人挡住,“夫人莫动。”
他夫君手上凭空出现一束红发带,很快,他的长发束了起来。
系统,“恭喜宿主获得道具——不会掉落的发带,品质尚可。”
尤黎身上一直乱糟糟的,衣裳早就跑乱了,还湿了,头发也不会束,被风吹得很乱。
他坐在黑沉的棺材木上,露出来的肤色被衬得很白,像一尊剔透的玉,浑然天成,每一处都被精雕细琢过一般,没有哪个地方是不匀称的。
怔怔看着自己被人装点着。
“恭喜宿主获得道具——长命锁,激发后有3s抵御时间,激发后冷却时间为三日,非消耗品,品质顶级。”
“恭喜宿主获得道具——如意镯,佩戴后运气加成百分之一,品质顶级。”
“恭喜宿主获得道具——响铃环,佩戴后能扰乱敌方百分之一的注意力,品质顶级。”
尤黎的脚上被套上一个一动就会“叮铃叮铃”响的半金脚环,寝衣没有系,还垂着。
尤敛不紧不慢地把自己的新婚夫人装扮成一个称心如意的模样,随心所欲。
“恭喜宿主获得道具——一件装饰用的衣裳……”
尤黎被披上一件长袍,但从始至终,他中间的系带都没有让人绑上,他很乖,直到看见尤敛手上新多出来的一件小衣裳,要往他脖颈上挂去时,才推拒着往后缩,“不要穿这个。”
快哭了。
“能不能换一件,夫君,求你了,我没有那个……不用穿这个。”
尤黎低着脸,手脚并用地往后爬。
尤敛语气缓慢,“过来。”
尤黎动作一下就停了,他颤着眼睑,挣扎着僵持了一会儿。
尤敛,“在等我过去?”
尤黎跪在那个硕大的棺椁上,因为馆盖是有弧度的,他怕摔下去,不得不用手撑着,很慢很慢地小心爬了回来。
因为衣裳没穿好,动作间还会露出过分白的肤色,幅度大一些,就能让人看全了。
尤敛等他过来,才抬手给人系上。
这次尤黎没听到任何的道具提示,他低着脸,耳根和脸上迅速地泛上了红,眼睛很快就又湿了。
不敢动,只能眼睁睁看着。
“夫人日后同夫君在一起,总要习惯的。”尤敛语气很轻,却他话里的意思却像给人判了死刑,仿佛在说尤黎以后都会待在这个副本里。
永远做他相爱的夫人。【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